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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协奏曲 第三章

人要懂得享受生活,天才更是懂得利用生活带来的快乐。可惜,世界上的天才太少,所以才会出现如此多的工作狂,错把折磨自己当做成就感。

他是天才,因此知道在工作之外尽情品味大千世界带给他的快乐,绝不虚度人生。

“两杯干马提尼。”童记礼坐上转椅,敲敲吧台,转头看看舞池中随着蹦的音乐疯狂舞动的男男女女,打了个呼哨。

“童大律师,以后你再找我来这种地方的话,请事先告诉我一声,以免我显得格格不入而伤了自尊心。”苦笑着看自己西装革履的正式模样,葛应云接过酒,抬高杯子,顺道避过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向他抛来的媚眼。

“有什么关系?这才能显示出成功人士的与众不同。”童记礼慵懒地转过椅子,举起酒杯向不远处明显正在偷看他的女孩子优雅地一笑,顿时引起尖叫连连。

“我倒是看不出来。”葛应云打了个响指,再要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老兄,不要这样嘛,我是特意抽空出来安慰你的哪。”攀住梆应云的肩膀,童记礼扳过他的头,“我知道你的绯闻女友兼得力助手刚刚琵琶别抱,准老婆又和你捉迷藏不见你,儿子收不回还叫别人爸爸——”

“童记礼,你是在安慰我吗?”果然够狠,句句踩在他的痛脚上,丝毫不改当律师牙尖嘴利的本色。葛应云啼笑皆非地拍开童记礼的手,张开五指按住他的脸,推到一尺开外,“将你那张自称颠覆众生的面孔移开,我不想被人家当做同性恋。”

“小心。”童记礼埋怨地瞪了葛应云一眼,宝贝地揉揉自己的俊脸。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自恋?”见他眼中桃花又在乱飞,葛应云别过头去,受不了地说。人长得好看是一回事,但是天天都拿出来乱显,难道不烦吗?

“我说葛大老板,你还真不识好人心。”不让他如愿,童记礼支过身子,将自己的左手伸到葛应云的面前,让他能清清楚楚看见手腕上的表,“我的时间都是以金钱来计算的,我可是放弃了大把的钞票来陪你,好歹你也得领领情吧。”

“我宁愿你陪我去打一场斑尔夫。”他早就已经过了疯狂发泄的年龄,这样的氛围,还真有些不习惯。

“话不能这么说。”童记礼放下酒杯,指着舞厅中的人,循循善诱,“去,选蚌漂亮的女孩子跳跳舞,我们这些在社会上混的人,压力大,心态老,适时的宣泄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是你猎艳的经验?”挑眉,葛应云弹着酒杯,饶有兴趣地看他。

童记礼随着音乐节奏轻轻哼着,冲葛应云摇摇食指,“不要把我说得像,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是。”葛应云举起酒杯示意,似笑非笑,“那么我就敬你这位绯闻满天的正人君子。”

“你还真是损。”童记礼与他碰杯,眼光却是在舞池中梭巡。

人,他带来了;建议,他也提了;连渠道,他都指明了。作为朋友,他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吧?至于后续部分,葛应云去不去实行,就不是他义务范围内的事了。接下来的,是他自己的活动时间。

今晚,谁是最佳女主角呢?童记礼晃动着杯中的美酒,目光一一扫过舞池中对他有所期待的女子。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取舍,真是很困难的事情啊。

“找到目标了吗?”背对着他,葛应云开口问。

童记礼耸耸肩,拨动了一下转椅,舞池中的人就这样慢慢地从他的视线中闪过。

音乐很喧嚣,男男女女混淆了身份,尽情地扭动在一起,享受着这放松的时刻。

脚忽然点地,身子停止了转动,童记礼锁定目光看着某一处,随后嘴角露出了笑意。将放下酒杯,他拍拍葛应云的背,“你自便,要是先走,不用等我。”

“终于确定了吗?”葛应云偏过头,举起酒杯对他笑了笑,“那么,祝你马到成功。”

大汗淋漓的感觉还真是痛快。

林小小苞着音乐的旋律,开心地扭动着身躯,随着大家一起嘶喊。相对于正式而又优美的华尔兹舞曲,她更钟情于毫无拘束能够自由发挥的蹦的,在酣畅淋漓之间,享受最为原始的快感。

舞曲音乐一曲接一曲地在放,舞伴一个接一个地在换,光怪陆离的亮斑洒在她身上,带了一点妖娆,也有几分妩媚。

蹦着,跳着,挥舞手臂旋转着,周围的人在她眼中以各种姿势不停地变换着,一个、两个、三个……还有一个帅得不像话的男人。

咦?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

就像一根弦忽然断开,敲上她脑中的警铃,林小小陡然停止正在做一百八十度旋转的身子,差点让她闪了腰。硬生生地别过脸,她死盯着面前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

衰哪,居然是童记礼!

看着面前还保持着手舞足蹈姿势的林小小,童记礼很有绅士风度地弯腰鞠躬,礼貌地向她打招呼:“小小小姐,你好。”

“你难道就不知道正规礼仪是应该称呼他人的姓氏吗?”林小小眯起眼,对他那种唤小孩的称谓很是感冒。

“小小小姐——”

“请叫我林小姐!”见他还明目张胆地进行挑衅,林小小终于忍受不了地低吼出声。平常叫“小小”已经够委屈了,现在他居然还自作主张地再加一个,“小小小”,他到底那只眼睛看见她小了的?

“原来你姓林啊,早说不就没事了?”不告诉他名字,有那么容易吗?要比狡猾,她还没有那个功力。

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他的圈套,又瞅着他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林小小气的火冒三丈。

“林小姐——”瞥向她快要喷火的眼睛,童记礼掩嘴咳了咳,善意地提醒她,“如果你真有什么委屈需要倾诉的话,我个人建议你先收起你的手脚,我们到旁边去谈。女孩子,还是注意一下形象比较好。”

听他如此说,再看看周围人瞧她的怪异眼神,林小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高高举在头顶,身子也是扭曲着,脚还半蹲着,活像一个大猩猩似的。

出糗出到家,丢人啊……

脸上火辣辣地在烧,林小小迅速收回手脚,低下头,遮住脸,快步溜出舞池,只想躲到角落中为自己形象被毁默默哀悼一番。

“不用伤心,偶然一两次不会有人记得的。”

正缩在座位里安抚受创的心灵,有人递给她一杯啤酒,好心地安慰她。

“谢谢。”林小小好生感激地接过,狠狠灌了一口。

“不客气。”来人在她对面坐下,带着满面笑容,“现在,你可以尽情倾诉了。”

含在嘴里的啤酒尽数喷出,林小小重重地放下酒杯,将手支在台几上,整个人向前倾,忍无可忍地吼叫:“童记礼,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闪避得很快童记礼早就坐到了一边,逃月兑了啤酒洗面的命运。不料随后而来的唾沫星子没有放过他,准确无误地喷射上了他的脸。

“林小姐,你很不讲卫生。”童记礼皱起眉头,一脸指控地对近在咫尺板着母夜叉面孔的林小小发话。

“啊?是吗?”林小小急忙抽出一张面纸,很是抱歉地擦那张完美无缺的脸蛋,“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

“这种恶习很不好。”接过纸巾,童记礼大度地原谅她。

“是,是,是,我以后会改正的……”林小小连连点头。

等等!

正在诚心接受教诲的林小小忽然打住,猛地夺回纸巾,“喂,我改正什么?明明就是你不对,为什么还要我道歉?”

“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童记礼不以为意,反而朝她靠近了一些,眨眨眼睛。

太炫目了。林小小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再张开。这就是症结所在,刚才一定是被他迷住,所以才有点晕乎乎所傻话。

真是可气,一个男人没事张这么好看干什么,惹人犯罪啊,懂不懂?

“林小姐,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童记礼想了想,开口问她。

知道就好,还不快点从她身边滚开!嗯,“滚开”对一个帅哥来说有点不体面,还是让他走开好了。连想法都这样善良,林小小觉得自己真是伟大极了。

见她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偏过头不理他,童记礼将自己的手举到她面前,“林小姐,我觉得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谈,毕竟是邻居,误会不解开,对于以后的关系不利,住在对门也别扭,你说是不是?”

不错,这句话,说得有几分诚意,看来他还不算是块朽木。

“其实呢,我对你没有什么意见。”林小小清了清嗓子,“只是有时候觉得你做人,挺失败的。”

失败,不会吧?这么恶劣的用词,还叫对他没有意见?他的光辉历程,只能用成功、优秀、杰出来形容。失败,这样评价他,有没有搞错?

“林小姐——”呆愣了片刻之后,童记礼终于回神,艰难地挤出笑脸,伸出两根手指在林小小面前摇晃,想要确定面前的人究竟有没有喝醉,“你能认出这是几吗?”

“什么意思?”林小小疑惑地问。不是在讨论他的问题吗?为什么刹那间变成猜手指了?

“林小姐,你有没有近视?”再想来想,童记礼终于问出困惑了他很久的问题。

“四百度,有问题吗?”他们谈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那就对了。童记礼收回手,站起身,对林小小说:“林小姐,我送你回家吧。”

林小小有些懵懂地站起来,不解地问:“我们不是需要谈谈吗?”

“谈是要谈,只是你现在喝醉了,而且可能也没有带隐形眼镜,所以导致你的眼光除了一些问题,对我的评价有欠公允。”童记礼走到林小小旁边,好心地伸手扶她,“等你明天恢复正常了,我们再好好讨论。”

“童记礼!”林小小瞪大眼,挥开他的手,气冲冲地叫道。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开诚布公,什么对以后的关系不利,他根本就是一个自大狂,听不进别人对他提半点意见。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说她喝醉了,连她近视都成了他推月兑的借口。

“我明白,酒醉是很难受,我现在马上送你回家,你洗个澡,睡一觉,明天早上醒过来就没事了。”想一想,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善人,对一个如此评价他的人都能够用博爱的心态去对待,他还真是个完人。

“我都告诉你我没醉了!”林小小使劲跺脚,受不了他的自以为是,“算了,你做人失败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也不用再讨论了。”

老天帮帮她吧,她当大学讲师四五年,还没有见过如此自大又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这个童记礼,为什么一点都没有遗传到芬姨的好基因呢?如果他有芬姨十分之一的热情和谦逊,也不至于这样气得她想要吐血。

又是失败,今天晚上已经是第二次听见了。这个在他字典中从来没有过的字眼三番两次闯入他的耳中,确实极强烈地刺激他的神经。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林小小瞪杵在面前的童记礼,再好的脾气都被他给磨光,“请你让让,我要走了。”

使劲深呼吸,觉得自己有义务维护这位已经在说胡话而且头脑不清外加近视的酒醉之人,童记礼开口:“林小姐——”

“请让开!”林小小显然也是气昏了,听不进他的任何话,“我不想和失败者讲话。”

“林小小小姐!”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童记礼额上的青筋跳动,终于忍不住,想要找她讨回公道。失败、失败、失败,他究竟是哪里失败了?

“不准再叫我小小小姐!”林小小也跳起来,不甘示弱地挺起胸膛向他示威,“我身高一百六十八厘米,胸围34B,虽然够不上女乃妈级人物,也不算小了!”

“是吗?”童记礼也冷着脸,下一秒钟,居然将手放在她的胸前。

“你,干什么?”盯着他停在自己胸口的大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林小小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他。

“发育有限。”童记礼收回手,终于开口,四个字精准概括了他的测量结果。

“童记礼!”林小小当下绿了脸,一脚就向他踢过去。

童记礼适时抓住她的脚,抵挡住了她恶毒的招式。

“我还想要说的是,作为一名淑女,最好不要使出这么歹毒的功夫。”果然最毒妇人心,怎么每个女人攻击男人都是用断子绝孙这一招,也幸好他运动神经足够灵敏,不然还真要到病床上躺上一段日子。

“那么这一招呢?”

一声脆响,童记礼只觉得左脸颊一阵火热,接着是热辣辣的疼痛在脸上泛滥开来。

彼下不顾上的后果是怎样的?很悲惨的下场,那就是他的完美的俊脸被狠狠修理,惨遭蹂躏。

破天荒头一遭,童大律师没有在上班时间准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光明正大地跷了班。

盯着镜子中红肿的脸颊,模着脸上明显的五指红印,童记礼此时的心情岂能以愤恨来形容。

好她个林小小,居然破了纪录,有幸成为二十八年来头一个敢在他脸上留下印记的女人。

他的脸,他的形象,他的骄傲……这种模样,他实在是没有勇气走出家门让众人欣赏。搞不好被哪个小报记者看见了,他敢肯定,明天娱乐版的头版头条又是他童记礼莫属。

连名字他都可以预测到——

“花心浪子惨遭凌虐,风流行径终遭报应。”

不错,销量肯定一路飙升。

想她林大小姐,丝毫没有内疚之心,在给了他一记锅贴之后头也不回地潇洒走掉,剩下他一个人呆愣了半天之后还要承担她的玩乐饮食费用,活当了一次冤大头。酒醉的女人可怕,近视的女人更可怕,如果她当时肯花上几秒钟看看周围的状况,就可以发现有多少人在向她行注目礼,对她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震惊不已。

天可怜见,他不过是顺应她的话隔着衣服测量了一下,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就算是犯罪也顶多判他未遂,有必要这么狠吗?肿得这么厉害,看着也心疼的要死,她难道不知道,在这种上天杰出的作品上留下纪念,是会人神共愤的吗?

用毛巾裹着冰块敷了半天,也没见消肿,童记礼索性丢开毛巾,不再管它,反身满心不甘地扑到床上,不料碰到高肿的脸颊,疼得他龇牙咧嘴。

林小小,这笔账他记下了,以后一定会讨回公道。

童记礼心中狠狠地下定决心,听见有人叩门,他摊开四肢懒洋洋地回答:“进来。”

有人坐上了他的大腿,他跷起脚踢去,没好气地说:“爸,你闲着没事干是不是?”

“儿子,你还真是聪明,怎么知道是我?”及时闪过童记礼的无影脚,童强站在床边,笑眯眯地问他。

童记礼翻过身,无聊地说:“不要忘记我是IQ超过两百的天才,更重要的是,你这种小把戏从我五岁就开始玩起,想要不认出你,实在很困难。”

丙然是一点都不谦虚,童强在心中嘀咕着。

“说吧,什么事?”童记礼一个鲤鱼打挺,麻利地跳下床,顺道伸了个懒腰。

“也没有什么,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打着哈哈,童强盯着童记礼的脸,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老爸——”童记礼给了他警告的一瞥,“好奇心有时候会杀死猫的。”

“能够解开其中的谜底,我死而无憾。”童强摇晃着脑袋,回答得大义凛然。难得的机会,他岂能放过?昨天晚上看见他的天才儿子臭着脸回来,一向堪称完美的容颜居然呈现不对称的几何形状,是多么大的新闻啊。

摔跤擦伤的,他骗谁啊?瞧瞧,脸上的五指印都还没有消。这种烂借口,也只能骗骗他善心的老婆而已。

“儿子,来,告诉老爸,到底是哪个女人给你排骨吃了?”亲热地搂住童记礼,童强拉着他一起坐下,决意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又知道是女人了?”童记礼翻了个白眼,对他这个好奇心极强的老爸实在是没辙。

“那是当然。”童强扳过童记礼的脸,啧啧出声,“要是个男人,你哪能只在脸上留下点伤?”说不定是浑身挂彩,需要他到医院去签字才能认领。

“那么,依照你的预测,一个女人舍得打我,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那个凶巴巴的林小小,如果继续近视到一千度他也不会同情她。

“还有什么?”童强经验老道地回答,“要不然是爱你爱得要死,要不然是恨你恨得要死,再不就是爱恨交织。”揉啊揉啊,心中乐得童记礼终于有几天不能再拿这张脸对着老婆贿赂。

“爸,你的笑容很奸诈。”被他捏着脸,童记礼瞪着童强笑得贼贼的面容,出口提醒他。是吗?如果要他选,他是很想要选第一种可能性,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魅力还没有消失。

“先不要管这些,重要的是,终于有女人出手教训你这个千帆过尽的采花情圣了?”女金刚,下手还真是狠哪,一直肿到耳根,依照儿子对颜面的爱心程度,怕是有几天都没脸见人了。

“爸,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有这样做父亲的吗?见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没安慰一句就算了,还口口声声佩服罪魁祸首,差点就没有感激涕零地歌功颂德,送块牌匾上门感谢人家海扁了他这个人间第一恶棍。

“开什么玩笑?除了我童某人,还有谁能生出你这么优良的品种?”听他这样说,一向在遗传学上坚持“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真理的童强立即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拍拍胸口,大言不惭地宣称。

“好吧。”童记礼笑意盎然地扶住已经陷入自我陶醉的童强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将他打了个转,向门口走去,“老爸你英名神武,武功盖世,我能够有今天,全都仰仗你的基因好啊。”

斑帽子谁不喜欢戴?童强被灌得天南地北已经不分,只是眯着眼睛不断点头,“儿子,要谦虚,谦虚……”

“谨遵教诲。”将童强推倒门外,童记礼恭敬地说道,接着一甩门,终于还了自己一个安静的天地。

不理会童强在门外叫唤,童记礼走到试衣镜前,模模自己的脸,可以想象童强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

他与外面那个人,居然会是父子,遗传学还真是奇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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