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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不上道 第二章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她“那个”也来太久了吧?第三个星期,他见她又开始吃面包时,终于忍不住起身,假藉向她取资料地走向她的座位。“这一季的顾客满意调查出来了没有?”

夏易蓉先是一怔,因为相处的几个月以来,老板从不曾在休息的时刻打扰过她,然后才赶紧将口中的食物吞咽。“欧洲那边的客户调查已经回来了,其它的可能要等到下个星期。”她转身从桌边柜子取出档案夹。

必耿一没将档案接过手,只是盯着那一小块可怜的白面包,它们的造型看起来有点惨不忍睹。“这是什么?”

即便是永远表现沈稳的夏易蓉,此刻也不禁微微发窘。“我自己做的吐司。”她急忙想将横躺在桌上,让人勾不起食欲的吐司收起来。

必耿一对自己的稳健及自制力一向自傲,但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此刻他竟比她快一步地出手抢了面包,而后一鼓作气地塞入嘴里。“……有点硬。”他含糊地咕哝着。

“面团……没发好。”她愣住了,呆呆地回应。

难得见她发傻,他有趣地咧嘴一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秘书“回复人性”后也挺美的。“不过味道还不坏啦!”

夏易蓉尚未回神,见他笑,本能地提醒道:“你的牙缝里全是面包渣。”

必耿一谴责地瞪她一眼。“对总经理话说得这样坦白,没礼貌!”取了档案夹,他转身走回办公室。“走吧,我请妳吃饭。”

“呃……呃……”夏易蓉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总经理,不用了,谢谢。”

“客气什么?”关耿一当作听不懂她的婉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股想亲近她的冲动。“我吃了妳的午餐,理当还妳一顿。”

“呃……呃……总经理,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怎么饿。”夏易蓉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推拒。

必耿一放了档案夹,取了车钥匙出来,双目一瞪。“我要review妳的工作绩效,正好利用吃饭时间,快走吧!”

这理由够正当,夏易蓉再也没有借口搪塞,只好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车上并没有多说什么,关耿一有一句、没一句地找话题聊,可夏易蓉却垂首不语,并不怎么配合,真要她回答时,也只是用极简单的单音回复。

必耿一在碰了几个软钉子后,再找不出话题,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并且不由自主地生起自己的气。真是的,干么犯贱去招惹她?

他一向对办公室的暧昧关系敬而远之,上一任秘书走得突然,就是因为她把心思全花在怎么勾引他,他忍无可忍,所以大笔一挥,解雇了她。

现在可好,瞧夏易蓉满脸的无奈,像是屈服在他的婬威之下!拜托,他只不过是看她工作辛劳认真,想好好地犒赏她一下而已,她何必摆出一副壮烈牺牲的模样?

转过复兴北路,他将车子往旁靠,下车,泊车的小弟立即上前接手。

“吃日本料理好吗?”

夏易蓉点点头,心里却自嘲地想,他都已经走到餐厅大门口了,她还能说什么?

服务生殷勤地上前开门迎接,然后带位。待他们坐下后,递上菜单。

夏易蓉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慌乱。

“想吃什么?”关耿一翻着菜单,随意问道。

望着上头的菜单,用金漆印上的每一道菜名都好听得不得了,可夏易蓉却没一道认识的,而且最糟的是,每一道菜的价位都贵得让她根本点不下手。

“嗯?”关耿一抬头。“想吃什么?”

她只好露出求助的眼神。“你想吃什么?”

那不知所措的模样,使关耿一胸口突地一窒,瞬间闪了神,他欲盖弥彰地将眼神又挪回菜单上。“生鱼片吃不吃?现在正好是黑鲔鱼季节。”

“你呢?你吃不吃?”

“我比较喜欢鲑鱼。”

“那就鲑鱼吧。”

他点点头,两种鱼类都向服务生点了一些。“想要芝麻沾酱还是蔬菜沾酱?”

她一脸茫然。“你想吃哪一种?”

“蔬菜沾酱是以柳丁、柠檬等新鲜水果的酸味为底加清昆布汁调味而成的,用来沾刚烫煮过的青菜麻利爽口,还不错。”

“那就蔬菜沾酱吧。”

“主菜想吃海鲜还是牛肉?”

“你呢?”

必耿一笑笑。“我们点一道海鲜、一道牛肉,这样两种口味都吃得到。”

夏易蓉虚弱地朝他笑笑。“也好。”

服务生离开后,关耿一抓起高脚杯喝了口柠檬水,见她局促不安,安慰道:“别怕。”

怕?他怎么知道?

“总经理带着妳跷班,谁敢多话?所以妳好好地享受这顿午餐吧,不会要妳递假单的。”

夏易蓉轻声一笑,因为他的调侃而放松了些许的紧张情绪。“我当然知道没人会无聊到注意我有没有请假。其实是我不常来这种地方,所以有些难以调适。”

必耿一早推测到她不安的情绪,果然正是出自于这个原因没错,但仍忍不住好奇地开口。“怎么会?妳之前的工作也是秘书,进出这种场合不是很平常吗?”

夏易蓉摇头。“秘书只做安排而已,很少实际参与,而且我们所安排的地点,也是经由打听得知的。再则,公司若办大型活动时,大部分都是采取自助式餐饮,那方面我就有很多经验,甚至可以事先预知哪样菜色的销路会好,哪样会差。”

必耿一专心地聆听她分析菜色的卖点优劣,忽然有种新鲜的感觉。能跟一个女子用不是公事、也不是男女之间柔情蜜意的态度交谈,而是像朋友一般阐述个人的经验及观点,两人理念平行,这种似亲非亲的滋味竟比跟个老友见面还更能引发他的回味。

服务生先上小菜,并送上蔬菜沾酱。

必耿一不刻意提醒,但自己率先动筷。夏易蓉聪慧地用眼光向他学习,当沾上新鲜果酸及昆布汁的蔬菜滑入口中时,她终于向已经很久不曾满足过的口月复之欲投降。

“好好吃唷!”她惊奇地喊道,一下子忘了平时的伪装,闭上眼陶醉地赞美。

必耿一见她这模样,不由得打心里生出一股柔情,开心地低笑。

接着,生鱼片上桌,他依旧先动筷。

夏易蓉望着没煮过的鱼肉,内心在浪费与放弃之间挣扎。

“怎么不吃?这家餐厅的生鱼片还满新鲜的。”

她瞧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誓死般地拿起筷子,挟了块鱼肉就要往嘴里塞。

“等一下。”关耿一挡下她的筷子,觉得她的行为真可爱。“虽说鱼肉很新鲜,但还是沾一点芥末酱杀菌提味较好。”

夏易蓉听话地沾了一点,闭着眼睛咬下,霎时,鱼肉的甜美滑顺使她吃惊地瞪大眼。

“怎么样?不错吧!”他爽朗笑问。

夏易蓉猛点头。

“再吃吃看黑鲔鱼。”

她依言又挟了一块,却没注意沾了过多的芥末酱,入口之后,呛进脑中的辛辣滋味使她的双眼瞬间盈满泪水,为了遮掩鼻水、眼泪齐流的窘态,她快速地取饼餐巾遮脸防止出丑,之后无助地低低申吟。

必耿一瞧她一连串的动作,有趣地在心中哈哈大笑。若不是已跟她相处好几个月,知道她的矜持,要替她保留点颜面的话,他不会憋在心中忍笑忍得如此痛苦。

“妳沾太多芥未了。”他为时已晚地提醒。

夏易蓉仍垂首,抬眸瞧他一眼,红红的眼眶含泪,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我不曾吃过生鱼片,总觉得野蛮,要不是你大力推荐,我还不知道生鱼片的滋味这么美好。不好意思,让你看见我出丑。”

听她温温的解释、见那犯错似的羞赧神情,关耿一心中的趣味不知怎地,突然莫名其妙地幻化成一股疼惜。“妳在我印象里,从没有出丑过,是最好的秘书。”

夏易蓉显然极少被当众赞美,闻言又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必耿一见她那略带惊慌的大眼,知她又开始不安,心中同时惊讶着自己为何像是与她心有灵犀似的,总能清楚她的感觉。正巧主菜端上,为了不让她再尴尬下去,他热心地充当服务生介绍了起来。“这道菜综合了日、法的料理,在挖空的酪梨内填入细致雪白的鲷鱼肉、虾子、草莓、香菇和芦笋,绝对会令妳回味无穷的,妳尝尝看。”

夏易蓉记取前车之鉴,先小心地尝了一口,发现味道果然令她回味无穷。“真好吃!”

她那用心品尝的态度,使他更是翻出了压箱的知识介绍。“这鲍鱼、软壳蟹、牛肉,妳也吃吃看。”

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两人共同分享了彼此的食物。

饭后,关耿一送她回公司,在大门口放她下车后即驱车离去。

那天下午,他没再进公司。

而夏易蓉在得到满足的胃消化完所有美食后,脑袋立即清醒,所以人也跟着自动调整,回归现实。

清晨六点。

必耿一身穿轻便服装,在清晨的马路上驱车行进。

在忙碌的生活里,为了维持体能及该有的运动量,他通常会不定时地在周末假日时去打场斑尔夫球。

不知道是不是拜夏易蓉之赐,最近公司的业务顺畅得不得了,不但与客户间的关系稳固,甚至连各部门的运作也极少需要他出面。

想起那个女人,让他不禁满意地咧嘴而笑。

老实说,那日的午餐算是他极少数的愉快聚会之一,真想不到除了平日的工作外,难得会有交集的小小女子,竟也会在他的回忆里占有一席之地。

两人的进餐气氛太愉快了,以至于在回程的路上,他开始担心起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觉得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已有所不同?

事实证明,夏易蓉实在太上道了!谤本不需要他刻意保持距离或委婉地暗示“其实一切如旧”,她便自动隔上一片壁垒,她是她,他还是他,两人的主从关系一点儿也没变。

打方向灯,将车子右转后,他在果菜市场的号志灯前停下等候。

不可否认地,他的秘书引发了他前所未有的兴趣。他的个性一向好奇,而她的“多元面貌”正吸引着他的视线,教他无法转移。

这真是有趣!他回想着究竟见过她多少面貌?不苟言笑、一本正经、自信专业、不知所措、甜美可爱、个性柔顺、含羞带怯、尴尬失态、认真享受……

这种不断的惊喜,让他忘了自己该避嫌,不该使员工产生可能的误会,只想着要从她身上挖掘出更多的趣味,来增添紧凑生活中的乐趣。

停!停!必耿一,停止你这种不厚道的恶行!他的良知突然冒出头来警告自己。

是啊,是啊!他蓦然惊醒。怎么会恶劣到为了增添自己的乐趣而不考虑员工脆弱的心呢?

他边在心中严厉地斥责自己,眼光边注意着车外的交通动静。斑马线的那端走来一个手提两大包塑料袋的女子,她低着头,看来有些狼狈,却仍固执地用那两只细瘦的手臂紧抓着袋子不放。一件廉价的T恤、过时的五分紧身裤、脚上穿着十块钱的拖鞋,长发随意地用免洗筷的塑料套子绑起,就这么缓慢地从那端走到这端。

虽说他也颇佩服这种不屈不挠地为生活打拚的劳碌女子,但他很明白自己这辈子不会跟这种形态的人有所交集。

那女子走到他的车前时,号志灯已变,他耐心地等她通过,但后头的车子可没他这么好的耐性,喧嚣的喇叭声响起,女子似乎吓了一跳,转头往他的方向望来。少了头发的遮掩,使他看清了她的五官。

夏易蓉?!

天!他眨眨眼,再看一次。没错,真是她!

“夏易蓉!”他按下车窗,颇感意外地大喊。

这一次,她的惊吓似乎比方才更甚,根本就是完全愣在当场。

喇叭声愈发吵杂了,夏易蓉却仍杵在原地发傻,关耿一迅速果断地下车,硬扯过她的袋子。啧,还真重!“上车。”

他解决了交通的阻碍,重新上路。“妳怎么跑来这里?”

她还没回神似的,仍怔怔地望着他,惊讶的表情不亚于他。“买菜。”

“买菜?!跑得也太远了点吧?”

“比较便宜。”

“能便宜几块钱?瞧妳提得都走不动了,坐出租车回去还不是一样花钱?”

“我不会坐出租车的。”

必耿一抿起嘴,不知道是气她说不通,还是恼她不爱惜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愤怒什么。奇怪了,胸口那胀痛的感觉是为了什么?自己心疼个什么劲儿啊?

“你在公车站旁放我下去就好,我自己坐车回去。”她吶吶地说着。

“我送妳回去。”

“不用啦、不用啦,我真的没问题,我每个礼拜都是这样子买菜,没事的。”

“我送妳回去!”

夏易蓉听出他话中明显的不悦,噤声不敢再开口。过了半晌才问道:“呃……呃……你不是有事吗?”

“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秘书难道还得替你安排假日活动吗?这男人是怎么了?有没有事怎么反过来问我呢?

她试探地问:“呃……呃……我看你一身休闲服、短裤,你是不是要去打球?”不能得罪,千万不能得罪老板!

“哼!”关耿一冷冷地扫她一眼。“妳倒是很会推理。”

“所以我不浪费你的时间了。啊!前面正好有公车站牌,你靠边放我下车就行了,真谢谢你的--”

咻的一声,车子掠过了公车站牌,夏易蓉自导自演的这一段,没人配合,再也演不下去。再偷瞧他的扑克脸一眼后,她聪明地选择闭嘴。

必耿一迷惑了!他分不清在发现这个劳碌的女人就是他的秘书之后,内心翻起的五味杂陈代表什么意思。

一个在一流科技公司担任总经理室秘书的女子,理应被捧、被呵护娇宠的,若不是如此,那么至少也该如时下的年轻女子般快乐地享受着人生才是。可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养家、照顾弟妹、缩衣节食!她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他气她,也气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绪。

“妳弟妹为什么不帮妳?”他语气不善,心里盘算着若她敢回答“因为舍不得他们吃苦”之类的话,他就骂死她。

“他们在家里做代工。”

“代工?!他们还都只是小孩子啊!”

夏易蓉的双颊蓦然胀红。“不用你管!”

必耿一可不理会她话里的警告。“易蓉,我想我不是个苛刻的老板,所以给妳的薪水应该还算可以,妳实在没必要活得这么辛苦。”

夏易蓉沉默了许久。“不用你管。”她又低声地回嘴。

必耿一气得一肚子火。“我为什么不能管?妳影响到工作效率,我就能管!”

“我影响工作效率了吗?”

他一时哑口无言。

“何况买菜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状似不经意地冷言反驳。“哪个家庭不买菜?总经理,你真是太多虑了。”

这出的是哪一招?她好样儿的,原来卯起来也是满犀利的。听她声调柔顺却隐含着咄咄逼人的语气,好似正在指责他干预了她家的内政似的。

“妳何止买菜?”他嗤声反驳。“假日还兼差面包店的招牌员工,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吓!你怎知?”夏易蓉吓得月兑口而出。

“我怎知?我怎知?”关耿一倏地转头,凶狠地瞪她一眼。“妳以为垂头遮嘴的,我就认不出妳了吗?妳不错嘛,我不提,妳还真当作没这回事了!”

小伎俩被识破,夏易蓉有些尴尬。“……总经理,你头上在冒烟了。”

必耿一才不让她转移话题。“妳有负债吗?”

“什么?”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是说,妳在外有负债吗?”

“没有。”

“那公司的薪水已足够让妳租间好一点的房子,养活弟妹也没问题了,妳干么一定要活得这么辛苦?”

夏易蓉终于冷下脸。“我要下车!”多存一点钱是为了要在日后逃难时用的,但她不须向他解释为何要活得如此辛苦。

必耿一哪会理她?他以为这只不过是她不想继续这话题的气话罢了。

夏易蓉也下吵闹,直至遇上红灯后,她毫不犹豫地松开安全带,开了车门就想往外跳。

“妳干什么?”关耿一抓住她,一股女性芳香倏地窜入他的知觉感官。

“放开我!我自己回去!”夏易蓉的双手被制,一心只想挣月兑,没注意到两人过于亲近,见他不放手,只好用肩去撞他的下颚。

必耿一闷哼一声后,爆出一连串的低咒。“我说过要送妳回去!”

“我不稀罕!”

“妳拿这么重的东西,这里又没有公车站牌,怎么回去?”

“我、不、稀、罕!”

“好,好!”他终于正视了她的情绪反应,不愿她离开使他首度做出了不熟悉的低头认错。不理会后面车辆的喇叭声,他妥协地安抚她。“对不起,我跟妳道歉,我保证不再过问妳的私事。真的,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满脸的承诺及后头的喇叭声,使夏易蓉心慌意乱。“快走吧!”她催促。

必耿一听话地上路,两人没再交谈,只有车内的轻音乐缓和着有点僵的气氛。

到家后,夏易蓉正思量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请他不用下车,她自己就可以把东西提回去时,关耿一却正好找到了一个停车格,于是,她根本还来不及拒绝他的帮忙,他便下车负起了搬货的责任。

她只好跟着他走,进了大门,两个在客厅里的小萝卜头抬头。

“大姊,妳回来了?”夏易萍笑道:“今天比较早喔!我饭已经煮好了--咦?你不是上次那位大哥哥吗?”

“我姓关。”关耿一大方地自我介绍。“你们可以叫我关大哥。”

“关大哥!”两个小孩有礼貌地打招呼。

夏易蓉苦着脸瞧他一眼,彷佛对他擅自拉近与她家人间的距离有些不满,关耿一则是满脸无辜的表情。

“大姊。”夏易安嘴馋地建议。“干脆我们早饭、午餐一起吃好了!易萍一直叫我先吃面包,可我想吃妳煮的菜,所以一直忍到现在。关大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我大姊煮的菜很好吃唷!”

“好啊!”关耿一也跟着席地而坐,见小桌子上堆满了微动开关的零组件,好奇地拨弄着。

“总经理。”夏易蓉赶紧提醒。“你不是还有事吗?”

“什么事?”

又来了!“呃……你一身轻便,是不是要去哪里?”她只好再问。

“那不重要。”关耿一随意地摆摆手。“只是场球局而已,不去也没什么关系。”

没人再理她,夏易蓉只好认命地进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里头只有瓦斯炉、一个切菜用的台子、一台小冰箱跟一个上次面包店老板送她的烤箱--而且全部都是二手货。除了功能健全外,外观已经旧得不得了。

“大姊。”夏易萍跟进来帮忙,一脸兴致盎然的表情。“关大哥陪妳去买菜啊?』

“没有。来,过来帮我洗菜。”

“那他在追妳吗?”

“没有。”

“那他干么特别送妳回家?”

“路上碰到的。快帮我洗菜。”

“大姊,妳干么这么冷淡啊?关大哥这人感觉还不错,长得又帅,如果妳对他印象也不错的话,不要一直拒绝他嘛!”

夏易蓉突然转身,严厉地望向妹子。“他只是我的老板,其余的什么也不是。他那种人才是我们要避之唯恐不及的,妳忘了我们的情况根本不该让外人介入吗?那只会麻烦不断,更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易安之所以会想亲近他,是因为他们同是男生,妳别也受他影响了!”

夏易萍委屈地低头。“我知道,可是大姊,这些年我看妳这么辛苦,觉得好可怜,妳为了我们,拒绝了好多条件很好的大哥哥,我心里很难过。关大哥看起来很有安全感,或许他可以保护我们也说不定,我觉得他应该有点喜欢妳,所以才希望妳别马上拒绝,可以考虑看看。”

听着妹子善解人意的一番话,夏易蓉顿感窝心地模模她的头,缓了语气,叹息道:“这些年来,我早就学会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更何况他真的只是我的老板,没有其它的了。妳放心,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不用为我担心。快帮我洗菜吧。”

夏易萍只能听话地点点头,除了尽量替大姊分担家务外,她知道其实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再帮忙什么了。

一个钟头后,四菜一汤出现在简陋的廉价餐桌上。

“总经理,吃饭了。”

必耿一伸伸懒腰,站起身活动筋骨。折算一下刚刚一个钟头内的业绩……他总共赚了新台币五块钱。“钱真难赚!”他忍不住低低地嘟嚷着。

夏易蓉因他无辜的表情而破功一笑,绷紧的情绪稍稍缓和。“总经理,虽然现在就吃午饭有点奇怪,不过还是赶快来用餐吧!”

她的笑容使关耿一贪婪地望了好一会儿后,才看见桌上摆着两道青菜、一盘豆腐、一尾鱼、一锅西红柿蛋花汤。都是些极平常的家常菜,可香味四溢,卖相也佳,让人食指大动。

接过夏易蓉递过来的饭,他不客气地与夏家两个小表头一起进攻。

桌上的食物很快地就盘底朝天,关耿一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夏易蓉吃得极少。

“妳根本没吃什么!”他指控。

“我吃了半碗饭。”她起身收拾碗筷,镇定地回答。

“半碗饭怎么可能吃饱?”

“我一向吃得少。”

必耿一突然记起两人共进午餐的那日,他知道,她的食量应该可以再多一点的,但……瞧瞧桌上,菜没了、饭也没了,而最后一碗汤……碰巧他刚刚又把它给解决掉了。此刻他蓦然明白,她午餐所吃的面包原来是弟妹吃剩的。

“走,我带妳出去吃饭!”他又心疼、又生气,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总经理!你干什么?”夏易蓉挣扎惊喊。

“吃饭!”

夏易蓉怕弟妹不安,只得忍气跟他走出大门。

“你放开我!”她冷言出声。

必耿一回头见她寒着张脸,这才惊觉他正抓着她的手,赶紧放开。“对不起、对不起!我心急,没注意自己抓着妳的手。”

若在平时,他那惶恐的模样,铁定会使她噗哧一笑,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知道若有一丝妥协,以后的日子肯定再也不得安宁。

不与他计较这些小节了。“总经理,谢谢你今天的帮忙,我知道你忙,就不挽留你了。路上开车请小心。”

必耿一先是一怔,接着不爽地瞇起眼。“妳赶我走?”

“总经理,路上开车请小心。”

这女人、这女人!真是气死他了!

夏易蓉见他脸色阴晴下定,不想再与他多做牵扯,转身就要回屋里。

“妳等等!”他抓住她的手臂,冲动地想捏死她,可月兑口而出的话却使他自己也惊讶得愣在当场。“我跟易安赌谁先赚到十块钱,谁就赢,否则就要受罚,我不想输。”他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人家都出口赶人了,他竟然还厚颜地想尽办法要留下?他的格调呢?唔……好吧,既然话已说出口了,他当然就要达到目的,否则里子、面子全没了,他岂不是两头失,亏大了?

夏易蓉也是一阵茫然,见他又要回屋里,改由她扯住他。“你跟易安赌的彩金是多少?”她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十块钱。”他为她那难得一见的活泼失了神,老实地回答。

夏易蓉抓起他的手掌,放入两枚十元硬币,之后双掌放在他的胸口上,将他往外推至距离自家门口十公尺外。

必耿一忙着感觉胸口上的柔柔触感,闻着她身上的自然体香,因此还挺合作地一路顺着她倒退。

“总经理,易安输了。这是你的工资十块钱跟彩金十块钱。路上开车请小心。”

必耿一不语,目光深沈地望着她良久,直至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最后才洒月兑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去。

“关大哥?关大哥?”夏易安追了出来。

“他有事先离开了。”夏易蓉觉得心有些感伤,也有些怅然若失,不明白为何有种失落的寡欢。

“可我赢了,我已经先赚到十块钱了!”

夏易蓉从口袋拿出十块钱给他。“关大哥交代我拿给你的。”她模模小弟的头。“不过以后可不许再赌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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