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的,什么地方不好扎营,偏偏扎在她旁边!
星影气恼地啃着手中的白馒头,阵阵香味自那个可恶男人的营地传来,害她觉得自己好可怜。
从下午起,陆子楚就阴魂不散地跟在她后面,她转回去朝他兴师问罪地大吼,“你别再跟在我后面!”
他竟然带着那扰人心弦的可恶笑容回她一句,“是你自己要走在我前面的。”
她气结地回嘴,“只有后面的人跟前面的人走,哪有前面的人跟后面的人走?”
连她都快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而他竟然认真地想了半天,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我们倒退着走,不就是前面的人跟后面的人走了。”说完还斜扬一眉,问她要不要试试看。
看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捉弄神情,根本是拿她寻开心。
一阵香味又传来,星影低头看看手中吃了一半的白馒头,没胃口地把它收进行囊里。她把刚捡来的干树枝堆在一起,手指一点,火焰立即燃烧起来。星影把裹在身上的薄毯子又拉紧了一些,缩着身体凝视眼前的营火,心里猜想不知道嬷嬷和小竹现在在做什么?
这时,一只鸡腿忽然伸到地面前,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陆子楚压住她弹跳起来的肩头,坐到她身边,“来,请你。”
星影瞪着那只香气四溢、令人垂涎三尺的烤鸡腿,依依不舍地把头转向另一边,很有志气地拒绝,“我已经吃饱了。”
偏偏她的肚子不争气,很不文雅地咕噜噜一声巨响。
陆子楚看着她脸上的红晕渐渐扩大,笑谑道:“你怕我会毒死你?”
“谁怕你!”星影瞪他一眼。
他用一副不信的挑战眼神望着她,再度把鸡腿伸到她面前。
星影立刻接下鸡腿,吃得一乾二净。看到他嘴角扬起的笑意,才懊恼地指控,“你故意用激将法。”
他何必管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饿不饿?真是个奇怪的男人。不过,现在的他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可恶了。
“要不要到我们的营地来?”陆子楚柔声问。
他突来的温柔让星影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避开他的注视,“不用了,我这样很好。”奇怪,她的心怎么又怦怦跳起来。
陆子楚打量被她扯得死紧的薄毯,皱起眉头,“把打火石或是火熠子给我,我帮你把火生大一点。”
“打火石?什么打火石?”星影困惑地问。
陆子楚奇怪地望着她,“就是你生火用的东西。”
她们从来不用那种东西生火,有魔法就够了。星影突然紧张起来,不想引起他的怀疑,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没有那种东西。”
陆子楚望望火,又看向她,“那你怎么生火的?”
星影的脑筋飞快地转动,半天才挤出一句,“钻木取火!”
陆子楚的眉头又皱起来,“钻木取火?”
星影高傲地抬起下巴,“没错,你有意见吗?”
陆子楚两手一摊,“不敢。妳等我一下。”
星影好奇地看着他起身走回营地,跟手下说了两句话后立刻又走回来,手上拿着一支细长铁筒和一捆干柴,蹲下来轻松地把干柴堆好,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火焰一下子就燃起来了。
星影忽然觉得平地人也有自己的魔法,好奇的目光不断在那支铁筒上打转。
陆子楚笑着把铁筒递给她,“这支送你好了。”
星影红着脸拒绝,“谢谢你,我真的用不上。”
陆子楚无所谓地耸耸肩,拿着铁筒站起来,朝下笑望着地,“夜里较冷,小心别着凉了。”
星影看着他迈开长腿走回他的营地,突然想到被他抱在怀里时的感觉,脸不自觉地又红了起来。她轻啐自己一声,裹紧毯子挨着火堆躺下来,一整天的奔波使她很快地沉入梦乡。
*****
第二天大清早,一滴露水唤醒星影,她坐起来后才发现身上多盖了条轻软舒适的厚毯子。她呆呆地瞪着它看了半天,脸愈来愈红,她当然不会笨到以为毯子是上天赐给她的。
她偷偷用魔法把毯子送回陆子楚的营地后,就飞快地上马,逃难似地朝前飞奔。
骑了一会儿后,星影有点失望地发现陆子楚已经没有继续跟着她。她强调地告诉自己,她之所以会有失望的感觉,完全是因为昨天被跟了一天,今天才会不习惯。
她骑在马背上,随着老马的步伐左晃右摆。
“没想到镇上那么多人,出了镇却这么荒凉。”她自言自语。其实她还满喜欢这种只有鸟鸣花香的宁静,对于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她来说,镇上那种人挤入的喧哗热闹还真带给她不少压力。
她自由自在地顺着小径往前晃,正想哼首曲子时,小径旁如半人高的草丛间突然跳出一个年轻大汉,头上绑条黑巾,手上拿把铜刀挡到她的马前,吓得她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此道为我开,此路为我踩,快把钱交出来!”年轻大汉举起手中的大刀,朝星影威胁地喊道。
星影一听就恼,她的盘缠已经不多,这人居然一见面就跟她要钱。她不高兴地抱怨,“这位壮士,我这次出门也没带多少钱,而且它们还得维持到我走到京城,我觉得供我自己花用都快不够了……不,该说铁定不够了,怎么还有可能给你?你应该去抢比较有钱的人才对。”她唠唠叨叨地建议。
年轻人一听差点没气得昏过去,在他的打劫生涯中,还没见过有人被抢时,不但振振有辞地解释原因,还建议他换个下手的对象。
远处突然传来阵阵愈来愈清晰的马蹄声,年轻人抬头一望,还真来了不少人,扬起的尘土告诉他这群人马正快速地朝这儿逼近,他立刻又急又气地朝星影吼叫,“你这小子,马上给我滚下来,把钱交出来,否则我连你的马都砍。”
星影见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为了避免连累老马遭殃,她不情愿地皱着眉滑下马,脚才刚踏到地面,年轻人就伸手抓她的衣襟,吓得她连忙往后退一步避开他的魔爪。
但是这位“壮士”的行为也惹恼了她,虽然嬷嬷交代她不可以乱用魔法,但是她决定现在算是“非常状况”,踏前一步,口中默念咒语,手指朝他挥去。
就在这时,一声急切的暴喝和隆隆蹄声在她身后响起,她还搞不清楚状况,停在半空中的手臂就被人捉住,她的脸也被压到一具坚硬的胸膛上,撞得她的鼻子好痛。
陆子楚生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这个小傻瓜!不想办法赶快逃,居然还朝山贼冲过去。”
星影推开他,揉揉自己发痛的鼻子,不想承认心里的一丝窃喜。她微蹙眉心,解释道:“我不是要冲过去,只是要用手……”她倏然闭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他。她干嘛跟他解释这些,还差点月兑口说出影族的秘密。
陆子楚的俊脸上布满怒气,他一手指向已经被部下捆绑住的年轻人,沉声诘问:“你要用手做什么?去挡他的刀子,还是去抢他的刀子?”
咦,这男人有没有搞错,他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对她大呼小叫的?星影不觉提高声音,“被抢的人是我又不是你,该气的人也是我不是你,怎么你比我还凶?”
她刚刚还很高兴看到他,现在她愈说愈气,猛一转头,朝哀声叹气的年轻人尖吼一声,“你要抢的人是我,对不对?”
年轻人正在诅咒自己倒楣的运气,被她这突来的问话吓一跳,不自觉地点头,“对。”
星影两手扠腰,“所以他没资格管我们之间的事,对不对?”
年轻人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这小子有没有问题,别人救了他,他还嫌别人多管闲事?
星影见他一副呆鹅样,气得走过去,不甚有威胁力地揪住他的衣襟,“对不对?”
年轻人看看她身后那名满脸怒气的男子,不觉点头道:“对。”
星影趾高气昂地抬高下巴,转向陆子楚,“听到没?他要抢的人是我,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在这儿大呼小叫的。”
陆子楚看着眼前俏脸气得红通通,却显得更美丽的可人儿,怒气渐散,但他仍不悦地指出,“不论我有没有资格管你的事,你也不该笨到不找人结伴就独自上路,难道不知道现在盗匪有多猖獗,我才耽搁了一会儿,你就遇上盗匪,要是我没出现或晚了一步,你一个单身姑……”他蓦地停口,莫测高深地盯着她。
星影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后面的未竟之词,原本已经很大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他居然骂她笨耶!
她走到他面前,一手扠腰,纤指戳戳陆子楚的胸膛,不自觉流露出姑娘家的姿态。“你以为我是神仙吗?我怎么会知道他要抢我,对不对?”她又转头问年轻人。
年轻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怎么这会儿他这个抢匪反倒成了她的应声虫?
星影见他没回答,没面子地左手握拳,再度朝他尖吼一声,“对不对?”
年轻人又被她吓一跳,忙不迭地应声,觉得自己今天不是普通的倒楣,居然刚好挑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书生当作下手的对象。他愁眉苦脸地叹口气。
陆子楚显然也发现整个情况的荒谬,原本打算慢慢接近她,但现在他决定不能再任由这个小傻瓜乱闯,他要把她留在他有力的羽翼下,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才能确保她的安全。他不想去分析自己强烈的保护欲,只知道他不愿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用不容争辩的语气道:“上马,从今天起,你跟我们一起走。”
星影一听他的话,差点没气歪,忿然道:“我才不要跟你们一起走,我有事……喂,你放我下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子楚搂住腰,举到她那匹老马背上。她怎么这么倒楣,竟然会碰到这种霸道不讲理的男子,离家以来一直紧绷不安的情绪顿时爆发,她生平第一次大发脾气。
“你这个自大无理的疯子、魔鬼……”
陆子楚不理会她横眉竖眼的咒骂,一手控制她的缰绳,一手朝后面打个手势,马浩山立刻把他的坐骑牵过来。他翻身上马,高踞在马上的他,原本已经很修长的身躯显得更形高大。
他强而有力的长腿夹紧胯下习惯全力奔驰的坐骑,强迫它放慢步伐配合星影那匹驽马的蜗牛速度。
星影骂得口干舌燥,但这个男人像是没受到一点干扰似的,从容不迫、冷静悠哉地骑在她身边,仿佛这种强迫人一起同行的事对他是家常便饭。只有在星影硬要抢回缰绳,用力过度差点跌下马时,他才伸手拉她一把,阴沉严峻的脸色像在对她保证,如果她胆敢再试一次,后果由她自行负责。
星影看到他严厉可怕的脸色,心中还真有些害怕,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而且她不情愿地承认,刚才他出手救她,毕竟是好意,虽然她有信心,就算他没出现,她的魔法也足以保护自己。
但是她的气仍然末消,她决定采取消极的抗议方式,将头撇向另一边,气鼓鼓地默不作声。哼!他别想她会和颜悦色地跟他这个暴君说话。
*****
“喂!”这已经是她第五次叫他了,星影决定若是这男人再不理她,不管会不会被人看到,她都要施展魔法让他飞到山的那一边,然后她就可以“快乐”地“独自”继续她的旅程。
很不巧的,陆子楚偏偏选在这次转头,平和地说了句,“我不叫『喂』,星影。”说完他的视线又调回前方。
星影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男人口中吐出,她的脸蛋不觉红了红。不过这男人何必特别强调似地念她的名字,好像在怪罪她忘了他的名字,其实“陆子楚”这三个字早巳深刻地留在她的脑海中,她只是不想说出口。
要不是两人双辔并骑却一句话也没说的别扭情况,不符合她一向快乐爱笑的天性,她连“喂”都懒得喊。
包奇怪的是,被人强押着一起上路的受害者明明是她,她干嘛要这样委屈。她偏不要妥协!
她嘟着嘴直视前方,决定考验自己的耐性。
不到半个时辰--
“陆子楚!”易星影一脸懊恼。
陆子楚愉快地转向她,含笑道:“什么事?”
星影把他的笑容解释为“小人得志”,不悦地强调,“我先跟你说话并不代表我原谅你硬要和我同行的霸道作风,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鸡婆地帮我解决那名盗匪。”
向人道谢还不忘顺便骂骂人发泄情绪,这种事大概只有她易星影做得出来。
陆子楚脸上仍挂着那抹星影认为很可恶的笑容,不含一丝火气,温文有礼地说:“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听到他彬彬有礼的回答,星影再有满月复的牢骚也发不下去,惋惜地放弃心中那篇已经打好草稿的长篇抱怨,高傲地抬高下巴,“你要知道外表是会骗人的,跟你比起来,我的确长得既不高又不壮,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我有保护自己的方法。”
陆子楚爱怜地望着她高抬的小下巴,只有这个小傻瓜到现在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她其实是个易钗而弁的西贝货,连他那群部下中观察力最差的手下现在都已经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位不折不扣的美娇娘。
星影被他炙热的视线盯得好不自在,模模头上的方巾,发觉没乱后又轻咳一声,“喂,你怎么不说话?”
陆子楚扬扬眉,不客气地将她自头打量到脚,“你这么说,我就这么信吧!”但他的语气显示他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刚好相反。
这男人总是有办法让她显露她个性上的黑暗面,她才不会上当!星影按捺下又要发作的脾气,决定不再跟他争辩,反正她心里明白自己的能力就够了,才不希罕他相不相信。
她换个话题,“我们还要多久才会到下一个镇?”
“恐怕还要好几天。”他皱眉,望向她那个明显没装几样东西的小包袱,“你没有准备足够的食物和露宿野外的御寒衣物,对不对?”
其实昨晚在她熟睡之际,他已经“光明正大”地把她那扁得可怜的小包袱彻底检查过了。当他发现她的小包袱里竟然只装了两套换洗衣物、少许碎银和两个半的白馒头时,气得差点想把她摇醒,臭骂她怎么只带这么点东西就要到那该死的不知道有多远的“北方”,难道她不知道愈往北愈冷,带这点东西根本不够?但是望着她可爱的睡容,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爱怜地拿条毯子裹住她,静静地坐在她身旁守护,直到天快亮才离去。
奇怪的是,她是什么时候把毯子还回来的?他那些负责守夜的部下都发誓说没看到她的人影。他不觉又看了她一眼。
星影无所谓的耸耸纤细的肩膀,“我不需要。”她只需挥挥手就可以使自己温暖起来,而且野外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她又何必带上一堆累赘。
陆子楚带着些微怒气责问:“你的家人居然就这样让你独自出门?你有可能会冻死,知不知道?”
星影不懂他在生什么气,歪着头打量他,“你不会是在替我担心吧?”
陆子楚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一脸怀疑的可爱表情,俊容上的怒气稍敛,不置可否地回道:“就算是吧。”
这句话奇异地温暖了星影的心,她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略带羞涩地说:“其实你不必替我担心,我真的可以照顾自己。”
陆子楚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她有没有能力照顾自己现在已不重要,反正他已经决定今后她是他的责任。打从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知道她对他有股莫名的吸引力,昨晚之后,他发觉自己无法放她走,这种感觉很难解释,但就是这么该死的对。
对他心中的计画没有一丝概念,星影觉得其实有他同行也不错,至少不会孤单。她绽开笑容,热络地开口,“陆子楚,你说你是从日堡来的?”
陆子楚笑着点头,很高兴她记得他说过的话。
星影把这两个字反复念了几次,觉得嬷嬷好像没提过这个地方。“日堡在哪里?”
“杭州附近,一个很美的地方。”
“那你是离家还是正要回家?”星影追问。
“离家,”他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不过也可以说是回老家省亲。”
星影俏脸上的笑容愈见扩大,“那你是出来办事的啰?”
“对。”陆子楚怀疑地看着她略带促狭的笑容,这才发现她正拿他在酒楼里问她的问题回敬他。
“你的下一个问题是不是要问我待会儿要往哪儿去?”他失笑道。
星影夸张地张大美眸,“咦,你怎么知道?难不成陆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你跟我肚子里的蛔虫打过交道?”
陆子楚笑看着她,也配合地故作惊讶道:“妳也不差嘛,竟然猜出我有末卜先知的能力。我猜你对我待会儿要往哪儿去,心里一定早有了答案,对不对?”
星影啧啧两声,“真是知我者莫若陆兄也。”
一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趁陆子楚分神欣赏她灿烂的笑容时,她抢回自己的缰绳,手朝前方一指,“喝!『前方』去也。”
她笑着催促胯下的老马快跑,老马像是感染了她愉快的情绪,居然嘶呜一声,努力地朝前方迈开步伐。
星影笑着回头,对落后的陆子楚招手嚷道:“陆子楚,你再不快点,就要被我甩掉了。”
陆子楚先是皱眉看着她被风吹得飞飘的单薄衣衫,接着俊脸缓缓露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喃喃道:“这回你倒是说错了,你这辈子甩不掉我了。”他略一策马,毫不费力地赶上了。
他们在日落之前寻了块临溪水不远的林地歇息。
星影坐在一截枯木上无聊地东张西望,目光不自觉地追随陆子楚的一举一动。他一脸慑人的威仪,不停地下达简洁的命令,而他那些训练有素的骑士一听到自己分派到的工作就立刻散开,生火的生火,搭帐篷的搭帐篷,丝毫不见紊乱。
星影一手支着下巴,看到陆子楚朝她走来,口中不算小声地自言自语,“奇怪,真是奇怪。”
陆子楚在她身边坐下,随口问道:“什么事情奇怪?”
星影转向他,目光像是在梭巡什么似的在他脸上猛瞧。
陆子楚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扬起一眉,“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
“你现在看起来不太一样耶!”她干脆侧转身跨坐在木头上,两手搁在膝上支着下颔。
“喔?哪里不一样?”他欣赏她娇态毕露的坐姿,不知道她若是换回女装会是如何娇媚可人。
星影眨眨明亮的大眼,“我敢打睹你绝对有双重性格。”
陆子楚没想到她小脑袋居然在奇怪这个,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星影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他脸上,光明正大地欣赏他充满男性魅力的脸部线条,口中分析道:“你刚才在下命令时,脸色严肃,声音冷漠,像没有一丝感情一样,可怕又吓人;但是现在的你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可怕,和蔼可亲,笑容满面,跟刚才完全不同。你说这不叫『双重性格』叫什么?”
陆子楚把属下送过来的干粮分她一些,又撕了一只烤鸡腿递给她,“那你希望我是以哪种性格面对你?”
星影早就饿了,自然地接过鸡腿,仿佛从他手中接食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秀气地咬-了一口后才回答,“当然是笑脸。”
她的神经又没问题,会喜欢看那张严肃得令人发抖的脸。
她哪知道陆子楚在商场上正是以冷酷著称,他那种冷淡又沉默的冰寒注视经常会让对手不自主地发出战栗,但是不多言却强势的领导作风却深深震撼日堡所属人员的心,再加上他处事公正,从不以权势压人,也使得投身日堡的众多好手忠心耿耿、从无贰心。爱惜自家生命的人绝不会去招惹日堡,只因为他们光想到那后果,就知道自己绝对承受不起。
星影吃得满手油渍,懊恼地左右张望,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擦。
陆子楚看得好笑,主动拿条手巾先擦拭她的小嘴,再把她的手弄干净,口中怜爱地轻责,“看你吃得满嘴油。”
星影吓了一跳,脸颊像是被火烘过似地燥热起来,呆呆地任他擦嘴擦手。她读过的书本只告诉她男女授受不亲,却没把男人跟男人该如何相处注明清楚,而从小又只有嬷嬷和小竹陪伴她,害扮成男装的她现在也搞不清楚陆子楚拿手巾擦她的手跟脸算不算失礼?她暗暗地懊恼在心,诅咒那些内容不全的书本。
但是瞧陆子楚那副自然的神态,大概这些举止算是正常吧!她把心中的疑惑推一边。
陆子楚又撕了一大块肉给她,但她摇摇头,“我吃饱了。”
陆子楚剑眉微皱,批评道:“星影,你就是吃太少才会这么瘦。”
最后经过讨价还价,她又吃了半块。因为陆子楚提出个她无法反驳的理由--他们今晚要赶夜路,不多吃点会体力不支。
她忘了如果要赶夜路,那些骑士搭那么多帐篷做什么?等到陆子楚半搂半拖地把她拉进帐篷时,她才猛然发现自己上当了。
*****
夜深林寂,天空还飘着霏霏细雨,但是厚重的帐幕却把夜里的凉意完全隔绝在外,帐篷里洋溢着一股暖意。而在帐内唯一的大垫褥上,陆子楚一手支头,修长的两腿轻松惬意地交迭,神态闲逸地凝视独自坐在角落的星影。
星影警戒地回瞪他,“喂,你就没有别的帐篷可以借我吗?”
陆子楚依旧是那副悠哉样。“抱歉,只有这个帐篷最空,其他帐篷至少都睡了五个人,或是你要跟他们挤?”陆子楚略带揶揄地扬扬眉毛,看到星影的脸庞嫌恶地皱成一团,笑着拍拍旁边的空位,“今天晚上特别冷,你那条薄毯挡不了多少寒意,过来这里,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会才怪!易星影拉紧身上的毯子,一身黑衣的他看起来像只蛰伏的优雅黑豹,她敢打睹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绝对可以在瞬间迅速起身,歼灭入侵者后,再快速地掠回去以原来的姿势躺着,像是未曾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再说,若不是他把她拉进来,还像没别的事要做似的老盯着她,她早就可以施展魔法使·自己温暖起来,犯不着裹着这条又湿又冷的毯子。
想到现在不舒服的状况都是他间接造成的,她不觉撅起嘴巴,不高兴地回他,“不劳你费心,我这样子很好。”
看她不时扭来扭去地变换姿势,陆子楚知道她的确很不舒服。
他叹口气,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来,食指支起她的下颔,修长的指头轻抚她柔女敕的脸颊,“别再嘴硬,你明明冷得发抖,脸颊都冻得快没有血色了。”
星影听着他催眠似的轻柔声音,目光就这么与他的胶着。好一会儿后,她才如大梦初醒般地推开他的大手,头转向另一边,“你……你回去你的位置,不要管我。”
陆子楚收起脸上的温柔,坚决地说:“你再继续坐在这儿,到明天早上不冻死才怪。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是要自己走过去躺好,还是我把东西移过来这边陪你?”
这算什么选择?星影正要说她两个选择都不要,但是才转头就看到他一脸强硬的神色,知道她再争辩也没用,这个奇怪的男人有一种会令人不由自主遵照他的意思行事的气势。
她臭着脸不情愿地起身,走到垫子边缘躺下,用他递过来的厚毯子把自己紧紧包起来,面朝外不肯看他。
这里的确暖和多了,不过她真不懂他干嘛管她这么多,她边嘀咕边埋怨,整日骑在马上的颠簸劳累使她的眼皮逐渐沉重,呢喃着沉入梦乡。
梦中,一个如豹般优雅的男子轻轻拥她入怀,替她挡掉了一切惊涛烦忧,令她觉得像是回到了避风港,好安全……好温暖……
*****
第二天清晨,林间的啾啾鸟啭赶跑星影的一夜好梦,她眨眨仍旧爱困的大眼,打了个呵欠,但是嘴巴还没闭上,就看到离她鼻子不到一指之距的健硕胸膛。她猛然倒抽一口气,瞌睡虫倏地全跑光了。
这……不是真的吧,她怎么会睡在陆子楚的怀里?她的头枕着他的手臂,脸颊贴着他结实的胸膛,一手搂在他腰上,更羞人的是她的小腿还跟他的缠在一起,宽大的厚毯子把他们俩紧裹在一起,男性的气息充塞她鼻间,害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偷偷抬头。还好,他还没醒,她暗自松一口气。但是她要怎么离开这儿?她若是不赶快想办法,等他醒来,她就糗大了。
她小心翼翼地先抽开自己的小腿,再屏住气息,一寸一寸辛苦地边掀毯子边朝外挪。
她月兑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视线挪向垫缘。她明明记得昨晚她是睡在那儿的,怎么会跑到床垫中央--正确地说是他怀里?她的眼睛愈睁愈大,该不会是她自己滚过去的吧?如果她滚过去的时候,他还醒着,那……她吞咽口水,老天,待会儿她要怎么面对他?
她飞快地起身,冲出帐外,没发现陆子楚满眼笑意地坐起来,盯着她仓皇的背影,一点都不像刚睡醒的人。
星影一出帐篷,立刻抓住第一个碰上的人--陆子楚的贴身侍卫马浩山,“喂,壮士,我问你一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回答我!”
马浩山看她一脸慌张,笑着点头,“没问题。少爷以后叫我浩山就好,不必叫我壮士。”他们堡主早吩咐过,暂时要顺着她的意,假装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不过这位姑娘也真有意思,她似乎有称呼人“壮士”的习惯。
星影一脸紧张地问:“男人跟男人可以睡在一起吗?”她看马浩山一脸怪异和不解,耳根子立即热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就……就是两个人靠在一起的那一种。”
马浩山认真地想了想,昨晚他和另一位骑士是背靠背睡的,这样应该算是“睡在一起”吧!他没有再多想,笑着回答,“当然可以,尤其是在野外扎营的时候。”
星影吁口气,一手猛拍胸口,“那就好,真是好险!”
“星影少爷,你问这个做什么?”马浩山好奇道。
星影的脸颊倏红。“没什么。呃,我去溪边梳洗一下,还有你叫我星影就好,不用加少爷两个字,待会儿见。”她快步奔离帐篷,留下一头雾水的马浩山不解地看着她的如飞背影。
等她回来时,陆子楚已经在等她吃早饭。
星影偷偷观察他的神色,好像跟昨天没什么两样。她自眼帘下瞅着他,试探地开口,“陆子楚,昨天晚上我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陆子楚心中暗笑,表面上认真地思考片刻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反问她,“你是说你会打呼的事?”
“打呼?”星影忍不住大叫,“你骗人,我才不会打呼呢!”
陆子楚看她大眼圆睁的紧张模样,忍不住炳哈大笑,星影才知道他在开玩笑,气得扭身不理他。
陆子楚笑着把她转回来,扬起一眉,“要不然你指的是什么事?”
“我指的是……是……”她支吾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非弄个清楚不可,“我昨晚是不是滚过去你那边?”俏脸酡红。
“哦,你是指你抱着我睡觉这件事?”陆子楚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不在意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一样。
星影快昏倒了!
她勉强定住心神,用特别强调的语气大声说:“浩山说两个男人睡在一起是常有的事。”
陆子楚支起她的下巴,望进她黝黑的眼中,“你是男人吧?”
现在打死她,她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女人。
“当然是。”星影心虚地不敢回望他深邃的眼睛。
陆子楚放开她,“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你是女的,我就要索取一点费用,既然你是男的,我不介意当你晚上的暖炉。”他朝她眨眨眼,眼中掠过一丝促狭。
但是星影没注意到,她正忙着思索。
暖炉?没错,一定是因为昨晚太冷了,她才会滚过去取暖,这是人之常情嘛!她的心情豁然开朗。
不过,她皱起秀眉,他刚才说的费用是什么意思?
她半好奇地探问:“陆子楚,如果是女人拿你当暖炉的话,你要收什么费用?”
陆子楚没回答地,忽然皱起眉头,“你刚才叫我什么?”
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星影莫名其妙地回答,“『陆子楚』呀,你不会睡了一觉就忘记自己的名字吧?”
陆子楚的俊脸满是不悦,“星影,你刚才叫浩山什么?”
“『浩山』。”星影伸手模模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
陆子楚拉下她的手,命令道:“星影,以后叫我『子楚』。”
他是在吃醋吗?星影狐疑地瞪着他。
不对啊!她现在的身分是男人,浩山是男人,陆子楚也是男人。换句话说,如果陆子楚在吃酷,那不就等于他为了她这个“男人”,在吃浩山那个“男人”的醋?
星影快打结的脑子终于归纳出这个结论,吃惊的望着陆子楚,臀部朝右边挪开三大步。
陆子楚好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她脑袋里又在转什么怪念头。
星影担心地研究他半晌后,才又挪回来,脸上带着探人隐私的暧昧神情,用特别压低的声量问他,“陆子楚,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没想到她的想象力这么丰富,陆子楚失笑地摇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星影放心地吁一口气,拍拍胸脯,白他一眼,“那你干嘛一定要我叫你『子楚』?”
真奇怪,这两个字奇异地在他们之间增添了一抹亲密的色彩,星影的脸又红了,她赶紧提醒自己,“子楚”和“浩山”都只是名字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陆子楚满意地听着自己的名字自她口中吐出,“星影,我都当过你的暖炉了,还连名带姓的叫我,不是显得太过生疏?”
星影认真地想了片刻后,同意地点点头。看在他昨天供她吃、供她住的份上,让他高兴一下又何妨?
陆子楚看着她故意学男人大口喝粥的样子,忍不住又想逗她,“对了,星影,『给我一个吻』。”
星影吞到一半的粥差点喷出来,猛地抬起头,明亮的双眸再度瞪得圆圆的,结结巴巴地重复,“给……给你一个吻?”
陆子楚一本正经地点头。
“你……”星影克制不住地尖声大吼,“你还说你正常?我是男人耶,怎么可能给你一个吻!”
真是一颗惊人的炸弹,整个营地倏地安静下来,目光全投注在她和陆子楚身上,显然他们都听到她说的话了。星影捧着粥,呆坐在原地,脸红得像颗熟透的番茄。
她真恨不得能立刻变把铁锹出来,让她挖个洞躲起来。不过在那之前,她非亢把陆子楚给谋杀掉不可。
陆子楚看她那副手足无措的可爱窘样,忍不住爆笑出声。他有多少年没这样开怀笑过了?
星影气死了,怒瞪眼前这个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的可恶男人,觉得他的人生好像是以取笑她为目的似的。如果目光可以杀得死人,恐怕陆子楚早巳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陆子楚好不容易止住笑,朝部下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后,伸手揽住星影纤细的肩膀,“星影,我是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如果女人拿我当暖炉,我会跟她要求一个吻,你这个『男人』想到哪儿去了。”
星影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被耍的感觉呢?
*****
吃饱饭后,陆子楚忙着和部属讨论接下来的行程中需要处理的事项,星影则像忙碌的蝴蝶似地东停停、西问问,不时传出的笑声让整个营地洋溢着温暖的气氛,没半天工夫她就已经跟陆子楚那些属下打成一片。
星影觉得这些大哥真是可爱极了,刚才有一名骑士请她吃刚烤好的鱼,她只不过诚心地赞美了一句“又香又酥”,眼前立刻多出一堆香气四溢的食物,熏肉、粥、凉拌小菜等等,她真怀疑他们是不是随身带着一家只有她一个人看不到的饭馆,现在她手上还拿着一串他们塞给她的烤丸子。
她四处晃了一会儿,一个独自被绑在树下的身影突然吸引住她的视线,她走过去站在他前面端详他。其实这个年轻盗匪长得还挺性格的,浓眉大眼,一点都不像她心目中的凶残盗贼。
星影想了一会儿后,在他面前蹲下来,“喂,我们聊聊好不好?”说完也没等他回答,她就一坐下来。“听说他们要把你送交官府。”
年轻人一脸倨傲地瞪一眼这个害他被捉的假男人。“碰上日堡算我倒楣,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但是别想羞辱我,走开。”他冷哼一声,转头不理星影。
星影还真听话,乖乖地站起来,低着头在附近绕了几圈,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后,马上又转回来,学男人一样盘腿坐在他前面,很认真地用手上的小石片开始剐他被绑得死紧的手臂。
“你在做什么?”年轻人怒瞪她。
星影无辜地眨眨眼,“你不是说要杀要『剐』随便我吗?我现在正好无聊得发慌。”她拿起石片准备继续打发她的无聊,口中还不忘吩咐他,“喂,不要乱动。”
“你……”年轻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撇开脸任星影拿那片根本伤不了人的石片在他的前臂上剐来剐去。
星影剐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理她,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好像剐不出什么,你等我一下。”她朝离她最近的那群可亲大汉走去。
年轻人有点好奇地回头,看着她起身离开,不知跟那些大汉说了些什么后,马上又堆着满脸笑容走回来,-手还背在身后。看到她走回来,他的头立刻又转开。
星影笑容可掬地又坐回他面前,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现实似的往他眼前一晃。
一把亮晃晃的菜刀!
“你……你要做什么?”年轻人有些惊惧地看着在她没啥力气的手中要掉不掉的刀子。
星影的长睫毛搧了两下,露出-抹天使般的灿烂微笑,扬扬手中的菜刀,“用这个比较过瘾。”她卷起袖子,兴致勃勃地把刀子往一旁的石头上磨两下后,就往他的手臂“剐”去。
“等等……”年轻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无聊,我陪你聊天好了,你可以把刀子收起来了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可不想在还没进官府受审之前,就先失去一条手臂。
“你确定?”星影斜睨他,“你看起来不像是想陪我聊天的样子。你的脸色这么臭,表情又这么心不甘情不愿……”
年轻人心中叫苦不迭,勉强换上一张较不苦的笑脸,讨好地说:“我真的很想跟妳聊天。”
星影仍是一脸怀疑,“真的?你千万不要勉强。”
年轻人的脸都快笑僵了,“不会,不会,一点都不勉强。”
“好吧。”星影像小孩子被迫放下新玩具般,一脸惋惜地放下手中刚借来的刀,用跟老朋友攀谈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当强盗?”
年轻人骄傲地挺挺胸膛,“我家世代都是大盗。”
世上居然有强盗世家!星影两眼一亮,“真的?那你们一定有一大堆部下啰?”
年轻人睑上忽然出现一抹惭红,“呃,我爹因为觉得现在这一行生意不好,所以解散部属,回家乡种田去了。”他不好意思承认,其实是那些部下离开他们,另立门户去了。因为他们父子心地太软,每次一见到被抢的人声泪俱下地哀求,就把钱财衣物归还,有时还倒贴出去济助那些境遇凄惨的可怜人。
有人遇抢会笑的吗?所以没多久他们的财产就全都散尽,部下也全跑光了。
他这次独自出来抢劫,本来是想再度“光宗耀祖”,没想到出师不利,遇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和日堡的人。
“那你不喜欢种田啰?”星影推测道。
“男子汉志在四方。”年轻人傲然地挺挺胸膛。
星影打量他满脸胡腮,除了右颊上靠近耳根的地方有一道暗红扭曲的疤痕外,他看起来满正派的。“这样好不好?我可以现在就放了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年轻人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怔怔地道:“妳要放了我?”
星影肯定地点点头,“但是有条件。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抢妇孺好人,只抢奸商污吏。”
“妳相信我?”年轻人狐疑地盯着她,要是他才不会笨到相信一名山贼的承诺。
“相信。”星影笑着点头,清澈的眼睛笔直地望入他眼中。
年轻人望着她眼中纯然的信任,生平第一次感动得无法自抑,他眨眨湿润的眼睛,立誓道:“我答应。”
星影笑着伸手解开他手脚上的绳索,两人一边自我介绍。
站在不远处观察他们好一会儿的陆子楚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动作。刚才他看到她来找这个盗贼说话,就觉得很不可思议,还有些不悦,这个小傻瓜真是一点都没顾虑到自己的安全,而现在她……不会是要放了他吧!
陆子楚带着怒气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星影不解地抬头看着遮住她阳光的巨大阴影,“我在解开他的绳子。”
“妳要放了他?”陆子楚俊眉皱得更紧。
星影笑着完成手中的工作,拍拍沾上泥尘的衣服下襬站起来,她没理会陆子楚,对年轻人说道:“好了,罗少恒,你可以走了。”
说完,她才转向陆子楚,“他已经答应我,不会再欺负善良百姓,所以我们没必要把他送交官府了。”
罗少恒站起来,揉活手脚上的淤血,星影站在他旁边显得更加娇小。陆子楚的眉头皱得更深,手臂一用力,把星影拉靠到他身边,“你相信他?”
罗少恒瞪着陆子楚略嫌粗暴的动作,“喂,我说到做到,你不必对她这么凶。”
他看看站在陆子楚高大身躯旁边的弱小身影,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挺身保护这位姑娘,管他是日堡堡主也好,皇帝也好。他怒瞪陆子楚一眼,对星影说:“星影,我看你跟我一起走好了,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他居然敢直呼星影的名字,还要带她走!陆子楚忽然觉得一股从未发生过的占有欲猛地袭上他心头。
他脸上蒙上一层冷冽的怒意,逼人的气势立即让罗少恒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陆子楚一手搭到星影肩上,半搂着她,冷冷地说:“她既然要放你走,你就请便,但是她哪里也不去。”
罗少恒看陆子楚占有意味十足的动作,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一句,“她既然放了我,就对我有恩,我有必要保护她。”
“不劳你费心,我自会保护她。”陆子楚冷漠地说。
星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前这两个怒气冲天的男人好像当她完全不在场似地争论起她的去向,她皱眉切入他们之间,“喂,你们好像都忘了我还站在这里,而且提醒你们一下,我根本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我待会儿就自己上路。”
陆子楚和罗少恒同时朝她吼,“不行!”
单身女子走在盗匪猖獗的路上,不出事情才怪!
星影恼怒地甩开陆子楚的手,“我『决定』自己一个人上路,而且我『要』这么做。”她踱离他们,想走回帐篷去拿她的小包袱,但走列一半又停下来,担心这两个像两头公牛一样对峙的男人会不会打起来?
男人真是麻烦!
她烦躁地转身,却惊讶地看到陆子楚不知对罗少恒说了什么,两人居然笑着握手言和。
“真是莫名其妙!”她咕哝地又转回来,走进帐篷找她的小包袱,一天地就受够了,她要尽快跟这些麻烦的男人撇清关系。
*****
星影发觉自从遇上陆子楚以后,她就没一件事情顺心,此刻她瞪着像众星拱月般围在她身边防止她“逃跑”的一大堆人。
“喂,你们还要跟着我多久?”
没人理她。
星影气结地对骑在她左边的陆子楚叫道:“陆子楚,你知不知道你像只特大号的苍蝇,赶都赶不走。”
陆子楚以他一贯的自若神色望她一眼,仿佛当她在称赞他般,还投给她一个微笑。
星影气得又转头对骑在她右边的罗少恒吼道:“喂,你不是志在四方,干嘛跟着我?”
早知道她就不要放了他,让他被官府关个十年半载的。也不知道陆子楚给了他什么好处,现在他不但对陆子楚言听计从,而且还以她的贴身侍卫自居。
见罗少恒不理她,她忍不住骂道:“罗少恒,你是一只大苍蝇!”
罗少恒学陆子楚,把她的讽刺当耳边风。自从陆子楚把对星影的打算告诉他之后,他现在对他已经没有敌意,何况陆子楚还提供他一份优渥的工作--专门保护星影“少爷”,除了与她有关的事务外,不需要接受日堡的其他调度。所以他乐得放下屠刀,摆月兑盗贼的生活,至于“光宗耀祖”的事就等以后有空再说好了。
听到星影用“特大号的苍蝇”及“大苍蝇”形容陆子楚跟罗少恒,跟在她后面的马浩山忍不住好奇地开口,“星影少爷,那我们后面这么多人,你打算怎么称呼我们?总不能叫我们中苍蝇、小苍蝇、小小苍蝇……以此类推下去吧。”
居然有人会问这种笨问题,星影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们是一坨苍蝇。”星影两手夸张地在空中画个大圆,“要我帮你们取名字吗?没问题。你是苍蝇甲,他是苍蝇乙,他是苍蝇丙……”她的纤纤玉指一个一个点名,直到气出够了才停口。
不过她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刚才还拿他们当不共戴天的仇人看待,吃午饭时被陆子楚喂得饱饱的之后,她又笑咪咪地跟他聊起天来。
陆子楚不禁感叹,他现在才发现,凭他堂堂的日堡堡主,魅力竟比不上两只卤鸡翅和一块玫瑰糕。
“子楚,你们这次出门到底目的是什么?每次问浩山,他都以机密为由不告诉我。”她凑近他,用手肘顶顶他,“你偷偷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看到她想学男人的动作,结果反而像个贼头贼脑的小偷,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陆子楚压下一股想笑的冲动,回答她,“没什么,只是去解决一件事情而已。”
“那就没什么好玩的了。”星影的嘴角下垂,她本来还想反正顺路,她就跟去凑凑热闹。
“妳呢?”陆子楚随口问道。这两天他发觉星影迷糊中透着精明,只要与她的来历和去向有关的话题,她不是故意岔开,就是干脆回避。但是他从她偶尔的沉静和不自觉流露出的担忧中猜测,她要办的事情一定对她很重要。
丙然,星影的脸色立刻转为机警,“我什么?”
陆子楚紧盯着她,“你要去办什么事?”这次他不容她再逃避。
“没什么,去找人而已。”她站起来,但是陆子楚拉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星影,妳不信任我?”他把她拉坐下来,似有意若无心地将她半搂在怀里。
混着马匹皮革的纯男性味道和紧贴着她的胸膛使星影稍微失了一下神,月兑口道:“当然信任。”
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虽然他们认识没几天,但是她真的信任他,就像是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好朋友般,这种感觉好奇怪,她不自觉地怔怔望着他。
许久,她才甩甩头,挥掉心里奇怪的感觉。她真的很希望能全盘托出,但是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来自影族,就是可以让东西在天上飞来飞去、拥有魔法的那一个特殊种族吧。
这种事又不像谈论天气那么简单,他不把她当作疯子才怪!
陆子楚没放过她脸上的细微变化,他知道她在挣扎要不要告诉他,柔声哄道:“你可以偷偷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星影噗哧一声笑出来,“喂,你有时候虽然会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但是还真是个『可爱』的朋友。”
一旁竖直耳朵、深怕漏听一句的马浩山差点笑出来。居然有人会将冷酷无情的日堡堡主跟“可爱”画上等号!
陆子楚瞪他一眼,脸色略带尴尬。
不过星影可没注意这么多,她望向陆子楚,眼中满是诚挚,“我现在真的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总有一天我会不再对你隐瞒。”她暗暗发誓,等她救出父母,不再有任何顾虑时,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她开始幻想等他知道其实她是女儿身,又能让东西在空中飞来飞去时的惊愕表情。
陆子楚看着她自得其乐的快乐表情,不忍再逼她,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赢得她全部的信任。“那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地到底是北方的哪里?”
星影考虑后老实地回答,“京城。”
陆子楚露出-抹微笑,“那我们还可以继续同行好一阵子。”
星影发觉自己好喜欢看他的笑容,让她的心头暖烘烘的。
因此,早上还嚷着要独自上路的星影“少爷”就此正式地窝进日堡的行列,朝京城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