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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遇到卿(台版名:温剑) 第七章

“爷爷,欢迎回家!”一听爷爷回来了,竺怡君兴匆匆地冲到门口迎接。

“我听说妳差点被绑架了?”老爷子虽然远在德国,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可是一清二楚。

一听“绑架”二字,她额上直冒冷汗,“没……没有啦!”

那件事还是不提为妙,草草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呢!

竺老爷子接过金伯递来的茶水,“我听南浦说,妳补考过关了,分数还挺高的。”

“那当然了!”她骄傲地昂起头,在爷爷身前踱着步子,“你也不看看你孙女我是什么人,我可是聪明盖世、基因优良、品种卓越的超级美少女啊!”

老爷子笑着点点头,“好好好!我马上让金伯打电话给妳爸妈,让他们赶紧再给我生个孙女,务必要达到以上几项标准。”

“爷爷……”

“别叫得这么嗲,爷爷我年纪大了,吃不消。”

在场的佣人个个笑翻了天,怡君的小嘴也翘上了天,“爷爷,你就会笑人家。”

“好,不笑不笑,来!”他拉着宝贝孙女坐在一边,“跟爷爷说实话。”

“跟呆瓜似的!”够实话了吧!

“那妳喜不喜欢这个呆瓜呢?”

他年纪是大了,头脑可不糊涂,虽然这个丫头考上了法律系,可每次考试都得用“补”的,可谓是前途堪虑啊!正当他为日后的接班人发愁时,无意间在丫头的房间里看到了狄南浦的名片。

这个人聪明,能力更是不用说了,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维护司法公正的正义之心,他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像他这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了,正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这么优秀的男人当然得留给他的宝贝孙女喽!

“快告诉爷爷,妳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咱们竺家人敢作敢当,更何况男未婚、女未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她才不会不好意思呢!

“那人家喜不喜欢妳?”这才是关键,一头热怕只会换来一场空。

金伯插话进来,“老爷,小姐这么可爱,让人想宠都来不及,狄先生怎么会不喜欢呢?”

怡君大力地拍着金伯的肩膀,“还是金伯了解我!爷爷,你对你孙女我的魅力也太没自信了吧?向来只有我不用人家的份,人家不甩我——这辈子是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这就好!”

老爷子猛地站起身,吓了怡君一跳,“爷爷,你干嘛这么激动?”

“金伯,把我从德国带回来的礼物准备好。”

“爷爷,你要做什么?”她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去狄家啊!”

“去狄家干嘛?”完了,她右眼开始跳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啊!

竺老爷子拉着怡君往外走,“拜访南浦的父母,结婚咱们不忙,先订婚就好!”

不是吧?

***

“我不去!不去!”到了狄家门口,怡君拉着安全带,死都不肯下车。

去见狄南浦的父母,她是没什么意见,可万一遇上那个狄北溪,她们又吵个天翻地覆,甚至大打出手,到时候呆瓜夹在她们中间,准会为难得要命。

竺老爷子还在死命地拉她,“怕什么?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

“你才丑呢!”她对她的容貌可是颇有自信。

“好好好!我丑!我丑行了吧!”到底是年纪大了,想当年他拖着儿子去见亲家公、亲家母的时候,也没这么喘啊!

老爷子靠在一边喘气,“妳究竟为什么不肯去见狄家夫妇?”

“不见就是不见!哪有什么原因!”

总不能告诉爷爷,呆瓜不是狄术膺的亲生儿子,他们兄妹间很大的心结吧?这可是人家的隐私耶!

“就吃一顿饭,聊一下天,我都已经跟人家约好了,妳怎么这么固执呢?”

“你不也是!”还说她,他不也固执得要死。

怡君看看手表。都僵持半个小时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算了,去就去,也许狄北溪出门去了呢!

她解开安全带,“哪!我们先说好,去他家,没问题,可有什么状况发生,你可别怨我!”

“一言为定!”

老爷子拉着怡君,司机抱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跟在后面。-行人才走进花园,狄家夫妇已迎了出来,狄术膺站在最前面。

“老爷子,欢迎欢迎!这位就是怡君吧?”

“狄伯父、狄伯母好!”

“好好!怡君真是乖巧啊!哪像我那个女儿!”狄伯母牵着怡君的手进了屋子。

竺老爷子将礼物奉上,“这些礼物,是谢谢南浦这个暑假对我家丫头的照顾。”

“老爷子,您客气了。”狄术膺与夫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狄术膺回头吩咐佣人:“去把小姐叫下来,就说家里来客人了。”

怡君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叫小姐?也就是说狄北溪要出现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竺老爷子还在作着“订婚梦”,全然不知大难临头。

“术膺啊!其实这次我带怡君来,不仅是要谢谢南浦,还有事跟你们夫妇商量。”

“您有话尽避说。”狄术膺一听竺老爷子要带孙女前来,心里就已猜到了八九分。

怡君这时插话进来:“啊……狄伯母,我想去外面走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说清楚,她不是怕,只是不想让呆瓜为难罢了。

“好好,妳去后面花园走走吧!”狄夫人当她女孩子害羞,也就任她去了。

怡君走到花园,甩开佣人,装出欣赏景致的模样。

现在只要找到出口,就可以溜出去了。顶多回家再让金伯打个电话来,说她不舒服先回家,不就得了?她怎么这么聪明啊?

找到花园的出口了!炳哈!成功出逃!

她推开花园的木门,正准备钻出去,可有一个人先她一步钻了进来。两人对望,同时叫了出来……

“啊——怎么是妳?妳怎么会在这儿?”

“狄北溪?”真是撞鬼了!越怕见到谁,越是会见到谁。

“竺怡君?”狄北溪的手指差点没戳到怡君的眉心,“妳怎么会在这儿?妳怎么会在我家?”

“妳又怎么会在这儿?”怡君不甘示弱地一手扠腰,一手指向狄北溪,“妳不是该在楼上的房间里待着的吗?我知道了,妳一定是偷跑出去的,对吧?”

被人说中,狄北溪有些恼羞成怒,“这是我家,妳管我!我不欢迎妳来我家,妳给我滚!”

怡君是正宗的吃软不吃硬,“我是妳爸妈请来的客人,妳管不着。”

“妳……”

“小姐,妳在这儿啊!”一个佣人匆匆跑来,“老爷正派人四处找妳呢!”

“知道了!”她拍拍身上的尘土,整整衣服,迈着大步,极有气势地向客厅走去。

既然遇都遇上了,她也没有跑的必要。怡君跟在狄北溪的身后,也向客厅走去。

我要克制自己的脾气,为了爷爷、为了南浦、为了我自己,千万不能在狄家和她吵起来!

低着头走路的竺怡君一直提醒着自己,压根没注意她们已经到了客厅,而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她仍旧向前方走去,与前面的人撞个正着。

“喂!妳停下来也不先打声招呼!”怡君一边揉揉自己的小鼻子,一边向狄北溪抱怨,“用这种方法报复,妳未免也太没水准了吧!”

“谁向妳报复了?我要报复妳,一定让妳撞墙!”

狄术膺一看到这个女儿头都大了,“北溪,妳怎么那么没礼貌?”

老爷子不介意地握握手,“没事没事,我们家丫头平时也是这个样子。”

狄北溪脸一沉,毫不领情,“谁跟她一个样子!”

“北溪,妳太不象话了!”狄术膺连忙跟竺老爷子道歉,“北溪疏于管教,还请老爷子、怡君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老爷子脸上虽挂着笑容,可心里已经感到不妙了。

“爸,”狄北溪一把拉过父亲,“你跟他们道什么歉,你知不知道,那个贱女人勾引狄南浦……”

“放肆!”狄术膺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沉了下来,“谁教妳这么说话的?竺爷爷这次带怡君来,就是谈这门婚事的!”

“什么?谈婚事?!”狄北溪立刻嚷了起来,“你们不知道狄南浦喜欢的是巧玲吗?他怎么会娶这个女人?”

“妳越来越不象话了,大人在这儿说话,哪容妳插嘴!”

“好了好了。”狄夫人一边安慰丈夫,一边劝女儿,“北溪,少说两句。”

“哦——我知道了,”狄北溪走到怡君前面,用鄙夷的眼光打量着她,“就因为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所以你们就同意这门婚事了?”

怡君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狄北溪,我不说话是给狄伯父、狄伯母面子,是不想让妳哥哥为难,妳不要以为我怕妳!

即使我不是竺家大小姐,即使妳哥哥不是一个天才律师,只要我是我,妳哥哥还是狄南浦,我爱他,他爱我,这就会是事实!”

狄北溪一步上前,两个女生鼻尖对鼻尖、眼对眼,“妳的脸皮真厚耶!抢人家的男朋友,妳还有脸说?”

“在爱情里,只有『爱』与『不爱』从来就没有先来后到。

我爱呆瓜,呆瓜也爱我,李巧玲就是所谓的『第三者』,也许我和呆瓜对李巧玲都有愧疚,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即使呆瓜努力想去爱李巧玲,可他的心背叛了她,他自己也无能为力啊!”

怡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更何况,他同意和李巧玲交往,根本就是为了妳!”

“妳不要狡辩了,他和巧玲的交往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巧玲是妳的好朋友,妳提出的要求呆瓜他会反对吗?不会!绝对不会!只要是妳提出的要求,那个呆瓜绝不会有异议。而且……”

她扫了一眼旁边的狄父、狄母,“而且他想关心妳、想了解妳,可妳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所以,他也只能从李巧玲那儿得到妳的消息,暗地里给妳支援,给妳帮助。”

“妳撒谎!”这怎么可能?狄南浦和巧玲在一起,只因为巧玲是她的好朋友?

“我才没有撒谎呢!”

她拿出她亲眼所见的事实来证明,“我还记得那次李巧玲去呆瓜的办公室,她一进门,妳哥哥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北溪出事了?』这说明在他心中,李巧玲的出现只代表着妳有事罢了。

之后他们的对话客气得像外人,一点也不像交往了一年的情侣。李巧玲要走,他不但不挽留,还让秘书送她出去,这中间,他们什么亲密的举动都没有,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妳说,这算什么情侣啊?”

狄北溪还是无法相信,无法相信狄南浦和巧玲在一起,只是为了了解她,也无法相信他一直都是关心她的——在她对他做了那么多恶劣的事之后,他仍然爱护着她?!

看出狄北溪的神情有些动摇,怡君赶忙乘胜追击。

“当年的事已成为往事,就像妳手臂上的伤疤,早已痊愈,不再痛了,可妳却不断提醒自己、提醒妳哥哥,让所有的不愉快在彼此心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痛着。

为什么妳就是不肯相信他?他很想救妳,他真的很想救妳,可他是左撇子,他右手没有力啊!

十七年,这件事都过去十七年了,就算他有再大的过错,十七年的时间,也够弥补妳了吧?可妳关上妳的心,不看不听也就算了,妳还一有机会就去伤害他,说什么『血统问题』,妳知不知道他很怕别人说他不是狄家的亲生子啊?

妳的眼睛只看到那条伤疤,其余什么也不看,因此,妳的心又能看到什么呢?”

“够了!被了!不要说了!”狄北溪摀着耳朵,不愿听下去。

“我本来不想说的,再怎么说这也是妳的家务事,可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既然话已出口,就干脆说个痛快。”

竺怡君面向被她的话带入回忆中的狄氏夫妇,“我是晚辈,照理,这些话不该我说的,但为了南浦,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凝视着他们,让他们无法逃避,“狄北溪是你们的孩子,狄南浦也是你们的孩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兄妹变成这样,你们就不会感到痛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愿痛苦的往事被掀开,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是逃避不了的,即使你们不谈不想,它依然在那儿。

这些事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全部压到了南浦一个人身上,这一压,就压了十七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啊!如果不是有卫千暮,巫翰阳他们,也许……也许他早就垮了。如果他真的垮了,你们不心疼吗?你们不内疚吗?”

狄夫人垂着头,脸色惨白,狄术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丫头,”一直保持沉默的竺老爷子站起了身,“我们先回去吧!”

“好。”怡君也知道现在不是久留的时候,她识相地跟在爷爷身后。

“术膺,”老爷子走到狄先生身旁,“我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个局面,但我不后悔。下次有机会,欢迎你们去我那儿坐坐。”

狄术膺答应着,让管家送他们出去。

此时的狄家完全陷入回忆中,每人的表情变得晦涩不堪。

至于阴霾之后是晴空万里,还是雷霆万钧——就无人知晓了。

***

一到家,怡君就双手捏着耳垂,躲到了沙发后面,“你不能骂我哦!我们有言在先,我说出了什么状况,你不能怨我,所以现在你不能骂我!”

老爷子坐到沙发上,笑着对她说:“谁说我要骂妳?我要是真不想让妳说,在狄家就堵住妳的嘴了,哪能让妳有机会说那么一大堆?”

“这么说……你不生气?”怡君小心翼翼地以躲地雷的姿势靠过去。

“我干嘛要生气?”

察觉爷爷的脸色比较正常,怡君大胆地坐到了他身边,“这次真是怪了!你居然不生气。”

老爷子白了她一眼,“那妳是不是要我生气?”

“别!别!”她连连告饶,“其实,我也没准备那么放肆的,可看到那个狄北溪,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会说了那么一大堆。”

老爷子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早就知道南浦不是狄术膺的亲生儿子。”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二十几年前,狄术膺就已经是非常著名的大律师了,他打一个小小的离婚案就是奇闻了,更别说案子结束后,他娶了那个女人。

这在当时的法律界传得沸沸扬扬,什么难听的话都出炉了,后来还是狄术膺的父亲出面,才平息下来。

几年后,南浦因超强记忆力成了名人,这件事又被提起。如今他才华出众,在法律界颇具名望,这才将那些风言风语压了下来。”

怡君的女侠精神泛滥起来,“这帮人真讨厌!人家想娶谁,关他们什么事!”

老爷子感叹起来,“妳还小,不知道人言可畏。在法律界,『人言』尤其可怕,一个不小心,你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揉揉她那头短发,他的眼神中有些许安慰。

“丫头啊,其实我今天挺高兴的。”

“高兴?”她眨眨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我闯祸了,你还高兴?”

他微笑着摇摇头,“也许妳是闯祸了,但我却从中发现我孙女长大了,懂事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极富说服力。

一个好的执法人员,不仅要有优秀的专业素质,还要有一颗善良、公正、侠义的心。专业素质容易培养,可那颗美丽的心却难得啊!

怎么样?当执法人员跟当女侠差不多吧?”

她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眨着大眼睛紧瞅着爷爷,“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当女侠?”

“妳从上小学起,就一天到晚嚷着要当女侠,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抚模着她的头,回忆起往事,“妳还记不记得,妳二年级的时候跑去打高年级的男生,人家放狗咬妳,还是妳哥哥去救妳,结果他被狗咬了一口,在家躺了两个星期呢!”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兄妹两个都长大了,而他也老了——这就是人生啊!

“对啊!对啊!从那以后,他就怕狗,哪怕是一只小狈,他都怕得要死。”

一想到哥哥,她又掩去了笑容,“好想哥哥哦!他都半年没回来了。”

“那我们把他叫回来?”老爷子童心未泯,打起如意算盘来。

“怎么叫?哥哥才不会乖乖地回来呢!他一定又说,他忙,忙着再赚进一千万美金!”

忽然,怡君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你是说……用老办法,说你心脏病引发脑溢血,然后中风瘫痪,正在抢救?”

“呸!呸!童言无忌!”老爷子抱怨起来,“妳就不能想点好办法?这个点子都用了两次了,再用就不灵了!万一我真的……”呸!呸!老天爷,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那说什么呢?”哥哥可是华尔街有名的精算师,他哪有那么好骗?

“有了!”老爷子打了个主意,“就说妳要订婚了!”

“什么?!”

“他那么疼妳,准会回来的!金伯,打电话给少爷,要装得喜庆一点!”

“不要啦!他回来会找我算帐的,不要啦……”

***

狄氏夫妇正在书房里沉默着。

最终,还是狄夫人先开了口:“术膺,我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很失败?”

“不,妳是个好母亲,是我……是我忽略了孩子们。”狄术膺的眼神有些沉痛,“我一直认为他们年纪还小,等他们再大点,一切就会好起来的。是我……是我的错啊!”

“这不是你的错,你工作忙,已经很辛苦了,术膺……”狄夫人犹豫着该不该将压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来。

“你……你有没有后悔过?”她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后悔?后悔什么?”

“后悔娶我!我带给你那么多麻烦,你……你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说到此处,她已经泣不成声。

“说什么傻话呢?”狄术膺将爱妻揽在怀中,“妳不就是最好的吗?娶妳为妻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对的一件事!如果没有妳,即使我打赢全世界所有的官司,我依然不会快乐。”

“可我不够好啊!我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婚姻,而这段婚姻也影响了你的生活。”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妳是最好的!在我心里,妳是最完美的。那段不愉快的婚姻的确影响了我的生活,可它把妳送到了我眼前,也为我带来了南浦啊!他是那么好的孩子,让人看了就喜欢。

妳还记不记得,爸一开始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可南浦一抱到手上,所有的反对理由都不见了。”

“是啊!我还记得南浦小时候很爱笑的,他一笑,大家也都会开心。后来我们有了北溪,他带着她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屋子里玩耍,两个人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再后来……”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紧紧揪住丈夫的衣领,说话急促了起来,“我们现在努力……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他们会和好吗?会像小时候一样,再在一起玩闹、嬉笑吗?”

“会的!一定来得及的。”狄术膺走到门口吩咐佣人,“少爷一回来,立刻让他来书房见我。”

***

狄南浦一回来听佣人说父亲找他,放下手上的东西,就走到书房,敲了敲进去了。

“爸,你找我?妈,妳也在。有什么事吗?”

“今天竺老爷子带怡君过来了。”

“是吗?”不对!事情不简单,爸脸上的神色不对,妈好象还哭过。

狄术膺拉着儿子坐下来,“你和怡君交往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也是刚刚才开始的,我本打算等忙过这阵子,再带她来家里见你们。”

“对了,南浦,你和千暮、翰阳他们成立的那个D.H.M,现在弄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忙?”

南浦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在暮的操盘下,我们的资金不成问题,我只要把事务所搬过去就可以了,公司预计下周开始运作。”

狄术膺拍拍儿子的背,“这些年,爸很少关心到你,你不要怪爸爸啊!”

“爸,你说什么呢?”南浦莫名其妙地看着父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狄母挨着儿子坐下来,“今天竺老爷子本来是来谈你和怡君的事的,怡巧遇到你妹妹,怡君她把什么都说了……”

“那丫头说了什么?”他的预感果然没错,那个丫头遇到北溪,一定会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狄术膺握住儿子的手,“对不起,爸爸很抱歉,让你背负这一切背了这么久。我现在就去叫北溪,我让她跟你道歉……”

“爸,”南浦一把拦住案亲,“我不知道那个丫头究竟跟你们说了什么,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我没有背负什么,北溪也没有做错什么。我很好,我真的很好,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你不亏欠我什么!”

“可是,南浦……”

狄父还想说什么,可南浦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我出去一会儿,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他拿起外套冲了出去——

竺怡君,无论什么事,只要妳一插手,准会弄得一场糊涂。

***

“老爷子。”

“南浦啊!”竺老爷子一见南浦立刻迎了上去,“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事吗?”

南浦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怡君的。”

“丫头啊!”老爷子扫了他一眼,依旧维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她在房里,你上楼去找她吧!”

“好!我上去了。”狄南浦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楼上奔去。

“老爷,”金伯站在一边担心了起来,“狄先生的神色不大对啊!”

看着匆忙消失在旋梯处的背影,竺老爷子已经猜到了他来的缘由。

“吩咐下去,无论听见什么声响,都不准出来围观。”

丫头啊丫头,这是妳自己的战役,没有人能帮得上妳,妳自己可要争气啊!

此时的怡君正抱着狄南浦名片,靠在床上幻想着未来。

突然,房门被人砰地一声打开了,吓得她手一个不稳,相框陡然摔向地面,砸了个粉碎。

等看清楚来人,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呆瓜,是你啊?吓了我一跳!你来找我我是不反对啦,可是要记得敲门哦!”

她弯下腰捡起碎片中的那张名片,“你看,你害我把这个都摔了,这可是我们俩爱情的见证哦!”

南浦努力压下自己的冲动情绪,“妳今天去我家了?”

“是啊!”她背对着他,抽了张面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张名片,“你爸妈找你谈话了吗?你不必感激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喜欢你这个呆瓜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我帮你也是应该……”

“妳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他扳过她的身子,凝望着她清丽的面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

“你怎么了?”今天的他跟以往不太一样,眉眼间少了那股温厚,感觉有点陌生。

他的怒火无法再压抑下去,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他拚命地摇着,“妳究竟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妳说啊!说啊!”

“痛!你抓得我好痛!”

她用力挣出他的箝制,揉着疼痛的臂膀,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你干嘛啊?我哪有说什么,我只是让他们认真地想想,你和你妹妹之间的问题,这也有错吗?”

“谁让妳去跟他们说的?谁让妳多管闲事的?”

怡君的脾气也上来了,“喔,我是为你好耶!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骂我?”

南浦转过身不愿面对她,“我不需要妳为我好,我只想维持原先平静的同面,妳明不明白?”

“就像你和李巧玲一样?”她站到他身前,不容他逃避,“你们不也是极力想维持表面的平静吗?到最后呢?连起码的相处都难以维持了,不是吗?这就是你要的平静?”

他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可怡君却不肯就此罢休。

她揪紧他的衣领,极力要激起他的反应,“你说啊!你说啊!这就是你要的平静?如同表面上永远平静无波的你?”

她松开他,将埋在心底许久的话一吐为快,“每个人都说你是『好好先生』——脾气好、性格好、能力好、人品好……什么都好!其实呢?骗人!全是骗人的!

脾气好是压抑出来的,性格好是装出来的,你把所有的不快都一个人背了起来,那还要亲人干嘛?

你以为你这样做很伟大啊?你以为你这样做,你妹妹就会接纳你啊?如果这样做有用,她早就叫你『哥哥』了,也不会让我有机会去你家说那些话!”

“够了!”南浦猛地抬起头,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可镜片后面的黑眸却闪出一道寒光,“不要再说了!”

怡君倔强地昂起头,“为什么不说?你怕你所有的面具都被我一一撕破?你怕你下一秒钟就无法维持你那虚伪的温和?是不是,我的温剑大人?”

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她,神情平和地大步向门口迈去。

“狄南浦——”

怡君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声音中竟带着决绝的意味。他木然地转过头看着她,等着她下一步的举动。

沉默,恍如经过了天长地久。

“结束吧!”

虽然很难,但她还是说了出口,“如果是这样,那很抱歉!我是一个真实的人,我不能、也不愿维持这种虚伪的平静!所以……结束吧!”

说啊!说你要打破这种无谓的平静,说你需要我的真实,说你不要结束啊!你说啊!

然而,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她,什么反应也没有。

原来,当爱结束的时候,再多的“曾经”也只能成为曾经;誓言成为海市蜃楼,化为过眼云烟。

她拿着那张几分钟前她还细心呵护的名片,只是几个动作,它就化为了碎片。

她看着它们飘落到地上……原来,两颗相爱的心是这么容易破碎的。

狄南浦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门外,门缓缓地关上了,从此便是咫尺天涯。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怡君缓缓地跌坐在地上,泪水如破碎的心止不住地掉落,一颗一颗湿了地上的碎片。

泪眼蒙眬中,那些碎纸片映入她的眼帘,她像发了疯似地捡起地上的碎片,企图将它们重新黏起来。

只是,再怎么黏,也黏不回原来的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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