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弄潮儿 第十二章

石丙杰离开游宅,才发觉汗已浸湿了他全身,衬衫、外套,统统粘在他背上。

晨曦,他抬头一看,只见月亮与北斗星仍淡淡挂,在天空一角,红彤彤朝霞却已升起。

他静静返回公寓。

爱玛十分知趣,它并没问主人通宵不归,身在何处。

石丙杰并不倦,在这种要紧关头,时间空间都似停顿,不眠不休,只属等闲。

他淋一个浴,换上干净衣裳,打算出门。

认谁知爱玛进来说:“你要找的人已经上门来了。”

许弄潮坐在客厅里,给他一个淡淡笑容。

石丙杰一看就知道她的姿势不对:她左边身躯僵硬。

“你怎么了?”

弄潮轻轻答:“我已经不能控制左边手臂。”

石丙杰蹲下替她检查,何止左臂,可以说整个左半身都已失灵,他颓然,“对不起,弄潮,我没有做好手术。

“看样子我非接受原医生的建议不可。”弄潮很平静。

石丙杰颔首。

“他们决定明天邮发,没有问题吧。”

“孔老已经同你说过?”

弄潮微微笑,“他带我去看过那具最合用的躯壳。”

石丙杰无言。

弄潮第一次体会到科学家冷漠的一面,她接获孔令杰找她的讯息,立刻赶往医院,孔教授一见她状况,只说:“你时日无多,”便命她坐上轮椅,加速她行动。

看护把她带到地库,几近零度的气温立刻告诉她那是什么所在。

孔令杰的表情一直没有异样。

他命人移出躯体,“你看,天无绝人之路,正是你需要的。”

他丝毫没有理会弄潮震惊、意外的反应。

弄潮一看到那张面孔,便退后,掩注觜,这不是游曼曼?发生了什么,上次见她,她还是活色生香的一个可人儿,横行霸道,正设法为难她身边所有的人。”

半晌,弄潮才颤抖地伸出手去,触模她冰冷的双颊。

孔令杰却说:“你要客观,许弄潮,只回答我,它合不合你用。”

许弄潮抬起头,不能确实。

不,她不愿意用这具身体,她不喜欢这个人。

“弄潮,这不是持偏见的时候,你时日有限,选择无多,我劝你尽量客观。”

弄潮不语。

“小姐,你与它至少同种同族同龄,还犹疑什么?”

这样冷血,这样公事公办。

孔令杰似知道她反感,便叹气田:“这不是讲感情的时候。”

是,他说得对,但,“那是我的下半生。”弄潮鼓起勇气说。

“所以你更要作出明智的选择,难道你情愿意做一个身高一八0公分的金发女子?”

“我需要思考。”

“我了解,”但是他随即专制地说:“我们后天出发。”

许弄潮啼笑皆非地离开了医院。

一夜无寐,天蒙亮就来找石丙杰。

这件事对她来说,十分荒诞,不可思议,但对医生来讲,却最简单不过,又合情合理。

弄潮无奈,“爱玛,请过来,让我借助你的智慧,听取你宝贵的意见。”

爱玛的溜溜转过来,咳嗽一声,“首先,我想说,我也不喜欢我的身躯。”

弄潮笑,石丙杰也笑。

“可是我性能良好,笨拙外型并无妨碍我优秀功能。”

石丙杰鼓掌。

“日常生活中,我唯一的牺性,不过是少照镜子,许小姐,这一点,我们不难做到,是不是?”

弄潮笑,“怕只怕承继了那具躯壳之后,不舍得不照镜子。”

爱玛至此温和地摊摊手,“那就更无后顾之优了,我肯定你会好好利用那具身躯,使人对它改观。”

“可是从此我将用另外一个人的身份生活,我辛苦读回来的文凭,我在工学院的年资,将全部作废,许弄潮从此消失,我能适应吗?”

爱玛答:“这也许是再世为人的代价,不过相信我,许弄潮不会消失,至少我会记得你。”

“你怎么一样,爱玛,你是神仙中人,世俗又另有看法。”

石丙杰站起来。

爱玛问:“石医生你往何处?”它知道许弄潮有要紧话说。

石丙杰无可奈何地笑,“我去洗一洗我的俗手。”

他走开以后,爱玛抱怨,“许小姐,石医生不是那样的人。”

弄潮不语。

爱玛又试探地说:“再说,原医生对你好感得紧。”

“他嘛,”弄潮微笑,“他真象我大哥一样。”

爱玛一喜,颇有城府的它且不动声色“你决定了吧。”

“我其实毫无选择。”

爱玛感喟,“不知道是谁说的:命运早选择了我们。”

爱玛,你不应是机械人。”

“许小姐,命运如此选择我。”

石丙杰出来问:“你们获得裁决没有?”

“我已准备出发。”

“好极了。”

爱玛说:“许小姐,我等你回来。”

三位医生伴着弄潮与曼曼赴曼勒医院。

整辆飞机只有他们五个乘客,这次飞行赞助人是游胤馨。

他前来送行,没有讲话,与医生们逐一握手,然后注视轮椅上的许弄潮良久。

然后静静离去,一个问题也没有。

大家都觉得游胤馨不可多得。

弄潮轻轻说:“有那样一个父亲,大树可遮荫。”

孔令杰马上回答:“他不会介意你叫他一声爸爸。”

石丙杰不出声,他仿佛听到小小的曼曼叫父亲,一身粉红色的小裙子,挪动胖胖小腿,往父亲怀中扑去,爸爸,爸爸,模样似安琪儿。

然而很快她就长大,很快她也忘了那一幕,她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越走越远,终于迷失路途,她没有回头。

石两杰闭上双目。

抵达曼勒医院,弄潮就被送进病房。

原医生的指引再简单没有:“你必须休息。”

自然有人帮助她注射。

弄潮在失去知觉刹那低声问:“我会否醒来?”

孔令杰向她保证。“这个你才不用担心,你不如想,醒来之后到什么地方去购置新装。”

“也不是每个女性都这么无聊……”

原医生抬起头,“好得很,她的脑部活动已经完全静止。”

“你是说完全静止?”孔令杰有点意外。

“是,一个梦都没有。”

“那真是一项成就,我讨厌梦境,一不能实现,二令人疲累,看来曼勒要把妙方转接我。”

石丙杰看师傅一眼,最近他的情绪颇为不稳。

原君却苦笑答:“老孔,你的烦脑还不如我,我怕做梦,却又盼望寻着好梦,情况比你尴尬。”

石丙杰问“弄潮会在这里睡到几时?”他这个人似比两位前辈现实。

“啊,待她醒来,她已是另外一个人。”

孔令杰问:“见时做移交手术?”

“明天。”

“让我们去喝一杯。”

“两位,”石丙杰陪笑,“我们可需要保持冷静?”

原君转过头来,双目炯炯,“小子,你不是怕曼勒医院会有所差错吧?”

石丙杰并不畏俱,他轻轻答:“麦哲伦号可是一个好的例子,世上并没有万无一失之事,狮子博兔,必用全力。”

孔令杰发愣,“说得好,老原,让我们作充分休息吧。”

石丙杰见他们从善如流,放心离去。

孔令杰对老友说:“这里头事关他先后两个女友,不能怪他郑重其事。”

原君叹气,“丙杰真是幸运儿。”

孔令杰看老友一眼,“你何用羡慕他?你与他志趣不同,他享爱恋爱,你享爱失恋,各适其适,与人无尤。”

原君苦笑,“他父母是我恩师,他是我晚辈,我好同他争

一个女孩子?你简直陷我于不义。”

孔令杰笑:“由此可知,在你心目中,义气更为重要,求仁得仁,那就不要怨天尤人。”

原君承认事实,“那是我性格悲剧。”

“你那样享受,就不是悲哀了。”孔令杰拍拍他肩膀。

“你隐射我有自虐症?”

“已经病入膏亡。”

石丙杰没听到孔令杰调侃原医生。

他感慨万千回到房中,十分希望他有两位前辈的能耐,将悲喜剧混为一谈,游戏人间。

旁人可能会觉得他俩轻率,但石丙杰知道他们表现的只是无奈。

手术一成功,曼曼与弄潮就会合而为一,成为同一人。

这是男性的梦想,他们有时不知取舍,就贪婪地许愿:假如她有这副灵魂与那副身段就好了。

但石丙杰却没有快活的感觉。

他昏昏睡去。

有纤细柔软的手指扶模他的脸颊。

他轻轻睁开眼睛,“曼曼,”的确是曼曼,调皮地笑,眨眨大大眼睛,让他握住她的手,忽然之间,她变了脸,伸手向石丙杰抓来。

刹那间,她化成了许弄潮,淡淡看着他,即使在梦中,石丙杰也知道他在做梦,他问,弄潮:“你愿意吗,你愿意做曼曼吗?”

弄潮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的五官慢慢化开,又聚拢,石丙杰衷心舒畅地叫“母亲,母亲。”

他的母亲年轻端庄,温柔地笑,“丙杰,我儿,让我看清楚你”,石丙杰有干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想从三岁的委屈与思念开始,又怕干事业的母亲不耐烦,非常焦急。

母亲安慰他,“你已经找到了我,慢慢说。”

石丙杰极之感动,整个人静下来,梦境休止,他进入沉睡。

第二天,自有机械人服待他梳洗。

唉出房门,又有另一类型机械人带路。

它们极之缄默,同家务助理型构造完全不样,它们属于曼勒医院。

石丙杰在会议室见到原医生。

原君在工作时统共持另一张面孔,石丙杰是知道的,他神情肃穆,带少些忧郁,双目精光闪闪,唯一相同之处是他声线水不提高。

他说:“丙杰,我的同事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孔令杰难掩兴奋之情,“这是一宗难得一见的手术。”

原医生却说:“恐怕可观性不强,你会失望。”

孔令杰一怔。

他们来到小小臂察室,隔着层玻璃,原医生说:“请坐。”

孔令杰瞠目问:“我们只作壁上观?”

原医生轻轻调侃他:“莫非你想参予其中一个角色?”

石丙杰全神贯注凝视病床上的曼曼与弄潮。

原医生说:“一会儿要移交的,是一束无声无色无嗅的电波,过程迅速静寂,并无七彩缤粉场面,也无隆然巨响,请予心理准备。”

曼曼与弄潮身躯甚至不是放得十分贴近。

原医生说下去,“我们亦没夸张夺目的道具。”

孔令杰吸一口气,专心聆听。

“整间小小密室便是接收放送器,是以你不会看到电线及工具接驳病人身上。”

听到这里,石丙杰更加沉默,在外行人看来,市立医院的手术室可观性比曼勒医院多了,半桶水的姿势最最花妙,信焉。

“也不必担心弄潮的脑电波会传错别的地方,因为只有曼曼的脑部可以接收,整个过程需时三百分之一秒,正是人类搜索脑部记忆的时间,没有人会想到什么,或是看见什么。”

孔令杰以深深太息表示钦佩。

“孔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原医生浅笑,“你行的是大道,多人得益,曼勒一直钻牛角尖,不一定胜过你们。”

“你何必安慰我。”

“我说的全是实话。”

原医生递一个手势。

他身边的同事会意。

棒着玻璃板,石丙杰凝视两个女孩子的素脸,她们的头发都整齐地罩在白帽子下,身上穿着白袍,看上去都纯洁无暇。

平时再疙瘩刁钻,多愁善感,此刻也任人摆布。

既然如此,有知觉之时,又何必事事执着不放。

石丙杰在该刹那有所顿悟。

只听得原医生低声下命令:“开始。”

技术人员接钮,电光石火间,石丙杰像是看到小小密室中有亮光一闪,但这泰半是他多心,原君早已说过,他们不会看到什么。

接着原医生说:“成了。”

孔令杰问“有何证明?”

原君示意他们看指示板,“弄潮这一边已经真空,曼曼这一这,你看,波浪叠起,纷扰不堪,每次做这个实验,我都有感触,孔老怪,你倒说说看,谁比谁更幸福?”

孔令杰不以为然,“医生以救人为己任,使病人存活,是我们最大责任。”

原医生感喟,“是我太消极了。”

石丙杰冒昧地问:“是次实验成功?”

原医生颔首。

石丙杰放下心头大石,瘫痪在椅子上。

他能做到的,不过是这样,稍迟,他会带曼曼回去见游胤馨夫妇,把女儿交给他们,同时,弄潮又活了下来,堪称两全其美。

他伸手握住原君的手,“感激不尽。”

原君笑笑,“我们回去吧,弄潮苏醒,自然会叫我们。”

他先离开观察室。

孔令杰同徒弟苦笑,“神乎其技。”

技师听见,不由得回头过来笑道:“该项实验牵涉到三代研究员总共超过十万小时,以上的试验与心血,曼勒公认得不偿失,并非一项成功的赏试。”

石丙杰不由得笑了。

凡事不能看表面,他人的成绩不全是奇迹。

孔令杰拍拍石丙杰肩膀,“徒儿,咱俩功德完满。”

“希望弄潮会适应新身。”

“那完全是许弄潮本人的事。”孔令杰凝视徒弟,“那不是你的责任。”

“师傅说得对。”

“放下担子、包袱,一身轻松。”

石丙杰笑笑,他也会这样教人,只是自己做不到。

他俩结伴离开。

应该了无心事,但不知怎地,石丙杰未能展眉。

第二天一早,机械人进来,礼貌地说:“石医生,原医生有请。”

莫非弄潮已经苏醒。

“原医生说,许弄潮小姐要见各位、”

石丙杰惊喜交集,呆住半晌,然后深深吸一口气,冲出门去。

他险些与孔令杰相撞,一把拉起师傅,随机械人到病房去见许弄潮。

他们意外。

她坐在床沿,穿着一袭白袍,凝视自己的旧身躯。

丙杰一时情急混淆,看见什么人的面孔就叫什么人的名字:“曼曼。”

曼曼没有回答他,她充满怜惜的眼光仍然注视床上不动的许弄潮。

石丙杰终于领悟,他又叫:“弄潮。”

曼曼茫然抬起头来。

原医生最镇定,“弄潮,你得向旧的我话别了。”

只见曼曼轻轻的抱起弄潮上身,搂在怀中依依不舍。

石丙杰吃惊,人类竟会对自己的皮囊怀有这样大的爱怜,始料未及。

“你愿意把它葬在曼勒医院吗?”原医生问。

只见曼曼点点头。

“那么,我们明天上午举行葬礼,请你在场。”

多么怪异,许弄潮将出席自己的葬礼。

原医生笑说:“慢慢你会习惯,慢慢亲友也会习惯。”

孔令杰问;“她照过镜子没有?”

“还没有。”原医生转身问她:“弄潮,你准备好了没有?”

她又点点头。

原医生扶起她轻轻站起,然后打开镜框,她看到反射,退后一步,无比惊骇。

孔令杰轻轻说:“反应同矫形病人完全一样,只不过他们是惊喜的。”

她朝石丙杰看来,石丙杰一句话也说不出,面孔是曼曼的面孔,神情却是弄潮的神情,两个人再也分不开来。

原医生微笑,“弄潮,我们需要你详述心理状况,不过事先,你要休息。”

弄潮摊开双手,细细观察,她喃喃说:“天,这简直不是一双做事的手,皎洁白女敕,吹弹得破。”

孔令杰笑:“好了好了,懂得抱怨了,可见是大好了。”

弄潮忍不住踏前一步,投向孔令杰怀抱,紧紧拥住,落下泪来,“谢谢三位。”

孔令杰拍打她背部,“那两位要妒忌的,快松手。”

弄潮破涕为笑。

原医生沉默一会儿,然后说:“老孔,我们还要去喝一杯,来,到我私人沙滩来。”

孔令杰求之不得.便对石丙杰说:“你陪弄潮说两句。”

苞着,看护进来,把弄潮的旧身移走。

穿着白袍的她仍然不失秀美,抬起头自嘲,“找到底是谁?”

石丙杰回答:“你是许弄潮,但你得借用游曼曼的证件与身份。”

他把曼曼的护照给她。

“但是游曼曼不再存在。”弄潮犹疑。

“谁说的,”他握住她双手,“只有她有这样的玉手。”

“那我呢,明天他们将埋葬我。”

“你此刻正同我说话,你是活生生的许弄潮。”

许弄潮忽然失笑,“我再也弄不清楚,是我化作了蝴蝶,抑或蝴蝶化作了我。”

石丙杰轻轻说:“你本来就是一只蝴蝶。”

她轻轻伸展活动四肢,然后说:“我们都是血肉之躯。”

石丙杰却在默祷:曼曼,我们没有微求你的同意,擅自借用你的身体,请你原谅。

谁知弄潮转过头来,“丙杰,你说什么?”

石丙杰瞠目,“我没有开口。”

“你刚才叫我原谅你什么?”

石丙杰怔住,看着弄潮,不敢作声。

“不管是什么,丙杰,我都原谅你。”

刹那间,这像是曼曼的声音,曼曼的语气,石丙杰泪盈于睫。

看护进来说:“石医生,许小姐需要休息。”

石丙杰颔首退出。

那天黄昏,他在沙滩找到其余两位医生。

难找?并不,一位土著笑着说:“你只要闻到霖酒香,就会找到他俩。”

石丙杰没有失望。

原君的背脊就是枕在一桶霖酒之上。

他的胡须又长满腮,皮肤反映着阳光的金棕。

“小老弟,坐。”

石丙杰老实不客气坐在孔令杰身边。

原君笑道:“此地乐,不思蜀,你师傅不想回去了。”

石丙杰不加思索地说:“岂止是他,我也决定留下。”

“什么?”孔令杰一怔。

“原医生,我有一个请求。”

“除出请求我戒酒,什么都有商量。”

“请原医生推荐我进曼勒研究院。”

原君根本没有醉,此刻连两分酒意都压抑下去,他不出声。

孔令杰也为石丙杰那句话沉默。

“我愿意加入曼勒医院继承父母遗志。”

饼良久,原君才说:“你想清楚了?”

“我思考良久,如果我的资历不成问题,请原医生成全。”

原君放下酒杯,“曼勒医院不同别处,你一进来,绝无上下班时间,它是一个秘密组织,你所参予的一切,都不能公诸於世,你得终身效忠。”

石丙杰不加思索,“我明白。”

“丙杰,这意味着你可能永远不能再做一个普通人,你还年轻,可能不知道一辈子生活平凡有什么好处,可是相信我,

那正是许多不平凡的人向往的身份。”

孔令杰也看着徒弟。

“曼勒大部分纪律严格的不近人情,许多经费来历不明,事实上如果有人知道我将内幕向你透露,我很可能被革除顾问身份。”

石丙杰气定神闲,不为所动。

“丙杰,考虑清楚再说,你的资历毫无问题,又是石少雄后人,荐你入会,举手之劳耳。”

“好,”石丙杰笑笑,“我再考虑,再请求。”

他站起来离去。

夕阳下孔令杰问老友:“怎么一回事,你俩同时弃权?”

“我希望丙杰只是一时冲动。”

孔令杰沉默半晌才问:“当年由他父母荐你入曼勒?”

“正是。”

“时间到了,由你再推荐他,也许亦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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