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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爱不可 第六章

她出了业务部,才刚左转到走道,就明白了何谓“狭路相逢”。

陆影娟匆忙地从私人办公室出来,手上捧了一迭地砖建材样本,耳上挂着蓝芽耳机与对方争论着,眼角瞥到急欲隐身的李宛霏,竟收了线,在她面前站定,仔细打量着才请假一个多星期就上工的她。

“陆小姐。”她挤出不太自然的笑,一时难以应对,又不好马上走人。

“好多了吧?”陆影娟朝她周身端详了几秒,指着她肘弯处的大片瘀青。“没有大碍吗?这么快就来上班?看来你真怕了老太婆!”

“……”她半句话也插不上。

以往只要两人同时待在公司,在众人眼里的“正宫”李宛霏,都老是理不直、气不壮的躲着“昔日宠妃”陆影娟;如果不得已碰面了,她也对对手恭敬得很,员工们一心想看到的“双殊对决”从不曾失控上演过。

“李宛霏,你真是出人意料,看来我是低估你了。”淡而怡人的香氛没有跟着美丽的主人而去,反而流连在咫尺的空气里。

她不由自主往后瞧着那身着粉橘套装的优雅背影,大惑不解的搔搔脑袋——条件这么优的女人,怎么会怀疑男友一定把持不住呢?她根本不是对手啊!

况且,她一点也不想当任何人情场上的对手,互相厮杀多难看啊!顺理成章、水道渠成的感情才是她的首选,她从来就不觉得谈恋爱谈得惨烈无比有何意义,所以从不曾使出奇招对付喜欢的人。不过,最近她的确遇到了瓶颈,以前的原则可能不太适用……

“你在看什么?叫你拿个厂商资料也要十分钟!”后脑勺不客气地挨了一记,她心漏跳一拍,抬头对上微带恼怒的“室友”。

她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推回办公室,带上门。

“你是不是还没和陆影娟和好?”她劈头便问。

“亲爱的霏霏,”他面无表情,食指屈起敲了一下她的头。“这阵子我每天准时回家吃晚饭,十二点不到就和你一起关灯就寝,你说,我跟她和好了没?”

“喔,那就是没有了。”她揉揉再遭袭击的脑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真不知道你这个老婆是怎么当的!”他板起脸。

这阵子陆影娟是和他杠上了,她照样上下班,到工地也不避讳和他开会讨论设计案,就是一点机会也不给他靠近。情感上,他不是能屈能伸之辈,要他再三低声下气也难,两人就这么熬着,他一点也不怀疑陆影娟的毅力,但是他可不同……

“如果——”她两眼一亮,抓住他的手。“你想一个晚上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可以罩你,只是技术上得好好想想——”

“霏霏,这点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想做什么别人也拦不着。”他瞪着那因内疚而热心过了头的女人,对她的认识又添一笔。

“嗯,你不要我罩你,那,你今天——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愈说声量愈小,没搽腮红的小脸竟浅浅地泛红了。“罩我一次?”

“我没听错吧?你已经和姓余的家伙进展到彻夜不归了?”他的震惊无法掩饰,不敢置信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由于她的内务一向都不假手他人,自己亲手洗涤,有时挂在浴室晾着忘了拿到晒衣间,他亲眼见过几次,全都是十足梦幻的色彩和花样——有紫色小碎花的、蓝色小海豚的、星星月亮太阳的,如果没记错,他记得还有Betty女娃卡通图案的,和性感魅惑全然绝缘,他很难想象余延方会喜欢和“少女”发生亲密关系,而不会中途收兵……

镑种绮想在眼前跳跃,他顿觉氧气缺乏,下意识扭动脖子,拉松紧束的领带。

“你在说什么?”她推了他一把。“我又不是你!我不过是想跟朋友吃顿饭,晚点回家罢了,你想到哪儿去了!”她狠狠白了他一眼。

“搞清楚,你可是有夫之妇,他这么不避嫌的约你出去,会安什么好心眼?”他冷笑,这女人,八成已经把事实向心仪者全盘托出了。

“你不懂,其实,我们今天是为了公事见面的。他白天很忙,只有吃晚饭时才有时间——”

“这可奇了,你一个小小业务助理,什么时候被派去谈业务了?公司其它业务都跑哪儿去啦?”她连谎都说不好!

她着急了,“不是这样的!是上次见面他提到家里要装修,他只想做部分更动,所以想知道公司接不接小案子,我就答应他先去他家里看看,再报告副理斟酌——”

“嗯。”他点点头,“那就是假公济私了?”

“盛士暐!”她跺了下脚,怒道:“你不肯就算了,干嘛损人!”

“急什么?”他盘着胸,睨着她。

如此气急败坏,显见十分看重姓余的家伙。但胆敢约她上门,就是没把他这个假老公放在眼里,不论这个婚姻是否有名无实,谁想动李宛霏也得过他这一关,他可不是用来装饰门面的——中看不中用!

“我器量没那么小,你想藉此约会,我也不会没有成人之美,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它日不会落人口实,我今天就专程接送你这一趟,以免让外人在背后讪笑;况且皇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点你很清楚。”他眯起眼,语气不急不缓。

她咬着唇,瞅着他,几秒钟的挣扎后,终于认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不过先说好,你可不能捣乱,否则我不会饶你的。”

“怎么会呢?霏霏,这可是有关你未来的幸福,我是很乐见其成的。”

不知怎的,那张俯视她的迷人微笑,并没有让她感到踏实。似乎总是这样,从小只要他提出了一个乍听好玩的游戏,他就会出现这种表情,可事后证明,她从没逃过意外的倒霉结局。那这一次呢?她有侥幸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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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延方的公寓在民生社区,屋龄不小,有二十年了,但颇为宽敞,有六十坪,是相邻两户打通的结果。前几年家人移民纽西兰后,他成了唯一的住户。

走出老旧的电梯,进入他那方天地,他歉然的笑道:“对不起,今晚没办法好好跟你吃一顿饭,大老板临时要一份报告,我得赶出来,你到处慢慢看,想喝什么自己拿。”

“不要紧,你去忙吧!”她兴致勃勃的左顾右盼。

晚饭的确吃得太匆忙,席间他不断接手机,话说到一半总是被打岔,最后决定移师家中,让他可以边工作边与她进行对话。

失望吗?不能否认是有一点。睽违了两年,能够再见到他就是缘分,大学两年若有似无的来往,她未能真的抓住他的心思;但上次校友会,他给她了电话,重燃起她的想望,他知道她新婚,却没有拒她于千里之外,是否对她仍念旧情?

她猜不出,但逐渐萌生了表白的念头,如果能够改变一切……

“宛霏,你的电话响了!”余廷芳从书房探出头来,指指她沙发上的手提袋。

“啊?我没听见。”她飞快取出手机,打开接听,未接来电竟有三通。

“你在哪里?”盛士暐宜着嗓子问道。背景音乐十分嘈杂,他不是和客户见面吗?

“在学长家,刚吃完饭。你在哪里?很吵。”

“和客户到PUB喝几杯。把你的地址告诉我,一个钟头后去接你。”听起来有点酒意,她皱起眉头,将地址复述一遍,不放心地道:“别喝太多,酒驾危险。”

“知道了。别卿卿我我到忘了接电话。”不等她回应随即挂断。

她扫兴的合上手机,吁出一口闷气,开始浏览中西合璧的室内陈设。

“是先生吗?看起来很紧张你。”余延方越过她,走进另一角的厨房。

他心中的OS是——你老公送你到餐厅时,浑身张扬的敌意好象是针对我。

“嗯,只是问一下人在哪里。”她走到餐桌,自行倒了杯水喝。

她该说吗?现在是时候吗?如果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他会怎么想她?他会相信自己的婚姻只是权宜之计吗?还是,她得情商盛士暐澄清一切?

直伤脑筋!她扯扯自己的头发——谈个恋爱为何要死掉一大堆细胞?

“宛霏!”一声带着惊异的呼唤从厨房传出。“你——可不可以——进来一下——”

语气有些舌怪,不像是深情的呼喊,倒像是遇到棘手的麻烦。

“喔,就来了。”她莫名所以地踏进厨房。“怎么了?”

余延方僵直着身体,紧贴近洁白的流理台,一只手拿着水果刀,正将柳了剖开两半,头部以不自然的角度斜对着炉台。

“你——看到没?在瓦斯炉那边!”握着刀的手微微失准。

“看到什么?”她不疑有他的趋前。

“蟑螂啊!看到没?在那爬来爬去啊!”他抬高了音量,深怕她视力不良。

他说的没错,是有一只深褐色、亮油油的蟑螂目中无人的在散步,可是,这很稀奇吗?多数人的家里都会来这么一两只吧?除了盛家大宅外,但那也是辛苦的仆佣坚壁清野的结果啊!

“我看到了,然后呢?”优然在那摩擦触须的生物的确使人不快,但她并没有兴趣观察它,且脚底有些不自在的发痒。

“打啊!打死它啊!”他理所当然的喊着,简直不敢相信有人愚蠢的问这种问题,打蟑螂不是反射性的动作吗?

“可是,它离你比较近,你打会比较准喔!”她明智的建言。

“我手上拿着刀,不方便,还是你打吧!”他镇定的对她笑笑。

“这样啊,”她为难地看着他鼓励的表情。“那我马上来!”

她拿下一只月兑鞋,越过他的手,鼓起勇气对准在移动的蟑螂,奋力一扑

她,瞬间非常非常后悔失了准头,因为蟑螂成功的躲过第一波攻击,且竟然飞上天去了!飞天不打紧,眼前一把水果刀忽呈抛物线般坠落在地,男人以躲炸弹的姿势卧倒,直嚷着,“天啊!它会飞!它会飞!快消灭它——”

她手忙脚乱的抓着月兑鞋到处打,但这只史前就存在的生物岂会如此脆弱,它老大不断地飞天遁地,让她疲于奔命,甚至还打翻了几个锅碗!这时不识相的手机竟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地,着实恼人,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至客厅拿起手机,再回到战场继续奋斗。

“霏霏,我不是叫你要记得听电话!”盛士暐的咆哮声从手机传出。

“我、我在忙,你别烦我——”她喘着气,终于看到目标近在眼前,正觊觎着新鲜的柳丁。

“霏霏,你敢明目张胆叫——”

不等他说完,她合上手机,集中心神,勇猛的一击

目标即刻殒命,形骸难辨的跟柳丁搅和在一起,她拂去喷溅眉眼四周的柳丁汁,欲哭无泪的放下月兑鞋。

“余大哥,蟑螂死了,你先收拾这里,我到洗手间一趟。”她全身飘忽的寻到客用浴室,受到沾染的眼睛看不清景物,终于费力模到了洗手台,想借着洗脸好好清醒自己受惊的神智。

她心仪多年的男人,竟然视蟑螂为儿物,惧如蛇蝎!未来她还能倚仗他吗?

她哭丧着脸旋开水龙头,等了半天,手上一滴水也没有,敲打了台面一番,依旧没有反应。

她揩去黏在睫毛上的果肉,蹲检视水槽底下的构造,看到水管连接墙面的止水开关,便尝试左右旋动。

三秒钟后,她,今晚第二次后悔她造次的举动,因为水的确来了,但不是从水龙头降下,而是石破天惊的从月兑落的水管喷射出,肆无忌惮地喷得她一头一脸。

她惊声尖叫不已,和再度响起的手机钤声唱和着。

余延方闻声冲入,见状大惊失色,徒劳地握住水管,“我忘了告诉你,这个浴室管线太老旧,水管有问题。天啊!这下可好了,我前几天好不容才止住水的,天啊!”

她退到一旁,无助地看着自己闯的祸,颤着手打开凑热闹的手机,“喂——”

“李宛霏,你敢挂我电话——”

“你说什么?别打了,我在忙——”她呆楞地看着全身湿透的余延方正正面迎战如月兑缰野马的水柱,接着,四处扫射的水柱不偏不倚地直击上她的脑门。

“啊——我的天——”她惊呼,往后一倒,手机掉在一旁。

她赶忙捡起电话,逃到客厅,大口喘着气,不解自己为何落到这般田地。不过是约个会,有这么天怒人怨吗?

余延方也疲累地跟着走到客厅,嘴里喃喃念着,“完了,现在到哪找水电工人?”他月兑去湿淋淋的衬衫,打着赤膊呆坐在地上。

她很想出言安慰,却明白那根本无济于事,她真宁愿自己没来这一遭。

门钤骤然疯狂的响起,且还夹带着拍门声,余延方疑惑地与她对望,然后起身去开门;她耸耸肩,两手气馁地撑住前额。

她一身湿透的白色洋装和挂着水滴的长发,看起来跟只落水狗差不多,脸上的淡妆也早就月兑落了,谁会在起居室里如此狼狈?只有堪称衰鬼的她吧!

“你这家伙,竟敢动别人的老婆!”

一句狂喝在门开时乍响,余延方来不及回应,迎面吃了一记拳头,仰跌在玄关地板上。

她不敢置信地走过去,看着握紧拳头、充满暴戾之气的盛士暐正对着倒地的男人怒目而视,她抖着嗓子,指着那从天而降的祸首——

“盛士暐——你发什么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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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别再哭了!”

她蜷在车座上,抱着小腿,整张脸埋在两膝之间,发出呜呜幼犬般的悲呜声。

“你电话接得慢,事情也没说清楚,又是喘气、又是尖叫,我以为他对你——”他懊丧地捶了一下方向盘。“我动手打他是不对,可谁叫他光着上身来开门,任谁都会以为你们正在洗鸳鸯浴啊!”

“而且水管我也替他修好了,没让他家里泛滥成灾,这样还不能将功赎罪吗?”他叹了口气,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不然这一次他家里装修,我叫底下的设计师只收他一半的设计费可以了吧?”

“霏霏?”见她不应不答,他推推她,“霏霏?别哭了!”

软言相劝的效果似乎不佳,他伸手扳过她的身子,使劲托起她的下巴,对着发丝、泪水粘糊成一片的小脸慨然道:“如果你怕他误会,我可以亲自向他解释,我们之间根本没有——”

“别说了!”她搓着发冷的手臂,暂停哭泣。“不会有以后了。”

“什么?”她的眼神涣散,彷若深受打击。“再说一遍?”

她全身分不清是因绝望还是湿冷的衣裳而颤抖着,她扁扁嘴,泪又转眼盈眶,咬了一下唇,冷不防地投进他怀里,两手环住他的颈项。

“不会有以后了……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不想在有生之年……都要替他……打蟑螂……我其实也会怕啊……”

他怔住了,好半天会意过来后,扬起了薄唇,一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低柔的哄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回家吧!”

笑意在月光中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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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晨曦明亮的一天,接近周末夜,总是会使人步调轻松明快些;然而,她的情绪还未全部释然,胃口只恢复了一半。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早点,不介意老人时时窥探的动作,将只咬了几口的营养三明治推到盛士暐面前,“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男人眼光没有离开报纸,随手往桌上模到了三明治,迳自放进嘴里大嚼;老人闪闪凹陷的小眼,讶然地停下食粥的动作。

自从几天前小两口全身湿透的返家之后,盛士暐与李宛霏的互动悄悄起了变化了。盛士暐的盛气凌人消弭许多,两人针锋相对的情形几乎也消失了,他们带着自己也察觉不出的默契,经常一个简单的手势或眼神就能知悉对方下一个行动,在大宅内过着调适良好的婚姻生活。这不是她预想中的情形,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潜伏在台面下。

老人抿抿干瘪的唇,观察了两人好一会,忽然放下汤匙道:“宛霏,今天别去上班了,陪我到医院一趟。”

“唔?”她咳了一下,将嘴里的牛女乃吞下,仿佛才刚从睡梦中清醒的眨着迷蒙的眼。“我今天——得和副理到客户那儿一趟,没办法——”伸手在桌底下扯扯盛士暐的裤管。

他合上报纸,笑着帮腔道:“是啊,姨婆,她得出差,没法陪您去——”

“你的公司少了她倒不了!”老人阴鸷地笑。“准备一下,我和医生约好了十点钟看诊。”张嫂将轮椅推往客厅,留下面面相观的两人。

“就去一次吧!看完了叫小刘送你到公司来,不必待在家里。”他低声道。

“不是我不愿去,可我老觉得怪怪的!”她翘着嘴。

“没事的,你不也陪她去了几次了?”他捏捏她滑腻的腮帮子,动作一出,才惊觉亲腻,她却侧趴在桌上,不以为忤的看着他。

他偏过脸,折迭好报纸,稍稍抚平微乱的心跳。“我先走了,下午见。”

她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没来由的失了安全感,站起来,瞥见他留在座位上的黑色随身提包,她抓起就直奔庭院,远远的看见他开了车门,坐进去,发动。

“喂——”她飞快地赶到车旁。“等一下!”

他按下车窗,看着因奔跑而呼吸急促的她,笑了。“离开一下都不行,想念我了?”

他只是贫嘴,开她玩笑的,她却一僵,忘了回应,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他身边的手机响了,她一回神,顺势将提包塞给他,“你忘了带了。”

她转身不再说再见,一种难言的沉闷盘在胸口。

在陪侍老人的路程,她一路无言,只怔怔地瞧着车窗外。

“你今天话少了,脸色也不好看,不是怪我不让你陪那小子到公司去吧?”老人闭上眼,任张嫂在腿上按摩揉捏。

“我没事,姨婆别多心,是昨晚没睡好。”她吸了一口气,振作起精神,以免老人再逮她的小辫子。

但她还是恍神了,不管是停车、推着老人轮椅前进、进入医院地下室电梯,或跟着上楼,她都毫无意见的跟随众人的脚步,最后,和一群女人坐在候诊间外的等待椅上,等着时光流逝。

“四号何宛霏?进来!”护士从诊察室探出头叫号。

她倏地从呆滞中惊醒,不解的望着护士。

“叫你名字了,还不进去?”老人抬眼,挥挥手。

“姨婆,搞错了吧!我看什么病?我根本没挂号啊!”她惊疑不已。

“我三天前帮你挂了号。何大夫是这间医院妇产科的第一把交椅,你让他用仪器彻底帮你检查看看身子有没有毛病。你看你喝了中药还是这么瘦,我看可能有问题,去吧!”

“妇产科?”她这个视而不见的傻子终于看到前方横牌上的三个大字了。“姨婆,我不能去!”她拼命的摇头,自己竟毫无所觉的上了老人的当。

“不去?为什么?你都二十好几了,婚也结了,害什么臊!”老人沉下脸。

护士盼不到病人回应,便叫起下一号。她慌张的伏在老人腿上,小声地道:“姨婆,拜托,我不能进去,您别逼我!”她怎能大方的让个陌生男人检查身体!万一穿帮了,戏还唱得下去吗?

“我老了,叫不动你了,你们都巴不得我死,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好,不去是吧?张嫂,我们走!”老人闭上眼,不再看她。“总有人叫得动你,你乡下的爸爸很久没上台北了吧?这种事要烦劳他老人家你也于心不忍吧?你大哥那楝透天厝盖了一半了,不知道还盖不盖得下去,到时候——”

“姨婆——”她胀红了一张脸,扭捏着手指道:“我们结婚还不到半年,不必急于一时吧。顺其自然不好吗?”她希望能侥幸地死里逃生。

“嗯,你是指顺其自然的等我归天,到时生不生就由你们了吧?”老人冷哼,勾勾手指示意张嫂将她推离此地。

她慌忙追上去,挡住老人。“姨婆,别让我爸爸上台北,我说就是了。”

老人眼皮一掀,厉眼发出询问,面孔冷而严峻。

她沉默了许久,不敢直视老人,也无暇思及后果,在老人变脸前,她终于清晰、小声的道出,“对不起,我和士暐,根本没有同床过。”

她等着炸弹爆发,等着被严词数落,等着所有的惩处降临。

但是,一分一秒过去了,结果什、么、都、没、有?!

她壮起胆子,偷偷瞟老人一眼——她没看错吧?老人在笑,且笑得得意极了,毫无愠色,彷佛一切均在她的掌握之中。

“终于说了吧!”笑容隐去,恢复冷淡。“回去吧!懊怎么做,你心里有数。两个兔崽子,骗得了我吗?”

不知是否是医院的空调太强,她泛起了阵阵寒意,隔着几步远走在后头一会,她赶紧拿出手机,按下快拨键。“盛士暐,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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