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天亮以前我要你 第五章

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敲着电脑的鍵盘,我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工作上面。

部门同事又在吵架了。总是这样,我所属的部门平时便暗潮洶湧,斗嘴吵架也是家常便饭。我从来不曾捲入他们的纷争之中,可我还是不喜欢。我一向不喜欢争执的场面。

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三个工作,进入这家公司的这个部门有几年的时间了,可是我始终没办法习惯这个办公室的文化。曾想过换工作,只是这个工作还满好混的,挺适合个性安逸的我,并且,过去的工作经验让我知道“做一行怨一行”的道理,所以便待了下来,到目前为止没有去谋求第四个工作机会。

又等了一会儿,他们的纷争非但没有停息,似乎还有愈形扩大的跡象。

手上敲击鍵盘的动作没有停歇,我睞了经理一眼,就见他仍是一副老神在在地,像是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连瞧也没瞧争战中的同事们一眼。

我打电脑的手停了两秒钟,起身取来假单。将假单填好之后我便呈给经理,经理大人倒也干脆,什么都没问,直接签了。他大概早已习惯我这跷班的习性,就像他习惯了同事们的争吵。

而我想,我是永远都不会习惯这种每天处于战场之中的生活。将假单投到人事部之后,我没有丝毫的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闪人。

不知我是与那个空间犯沖,或是与那些同事八字不合。一步出大楼,我原本低落晦暗的心情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以掌掩着顶上的强光,我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天是蓝的,亮亮的太阳,可一点也不热,还有一股涼涼的风徐徐约吹来。这在人多车多乌烟库气的台北,着实是难得的。我的心也像顶上的太阳亮了起来。

这份好心情令我顾不得自己是裝病跷班,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很有可能被同事、上司抓包的危险,抓着包包的背带,我在人行道上就着方方正正的地磚跳起格子来。

这是我的另一个坏毛病,常会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从小到大不曾犯过什么大错,可因为这个坏毛病,我的小饼却是不断,就像现在--我又撞到了人。这一下撞得挺重的,面前的人像堵墙,我的鼻子都给撞疼了。视线所及,是一片灰。定睛一瞧,才发现原来倒楣先生穿的是一套三件式铁灰色的西裝。

我撞得头昏眼花的,他想必也很疼吧?眨了眨因为疼痛而泛出泪水的眼,我抬起头想向倒楣先生道歉。可一抬头却令我怔了一下,慢慢地,我露出了笑容。原来这位倒楣先生就是韩尔杰。

“嗨。”一手仍摀着痛鼻,我抬起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他什么也没说,将我掩在脸上的手拉了下来,细细地瞧着我的鼻子。

“没事。”我摆了摆手,不过,我想我的鼻子八成是红通通的。

他还是没有说话,抬起手以掌稳住我的脑袋,拇指则拭着我的颊。

我皱了皱眉,问他:“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等他回答,我自己抬手在脸上他擦拭的地方抹着。可我的手才刚触到颊,他的蒲扇大掌又伸了过来。这一次,他抓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前走去。

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我脚下小小地踉蹌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我也没有什么异议,迈着脚步由着他拉着自己。

直到上了车。系了安全带之后他才转过头来问我:“不问我要带你上哪儿去?”

我扯着嘴耸了耸肩,反正跷班,接下来的时间都是自由的。我原本只是不想上班才随便編派了个理由开溜,根本没有什么计画。既然我没有计画,那依着他的计画也不错。何況明天开始接着两天连假,他要上北极我都奉陪。

看了我许久,他突地泛起笑,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发动车子。

开了好一段路,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他的声音:“为什么在外面?不用上班?”

“跷班。”我简短回应,摇头晃脑地。

他没有说话。

饼了几秒,他侧着眼看我,又笑了。

没问他笑什么,因为我注意列车子下了交流道。

“要去哪里?”我转过头眨着眼问他。

“现在为什么问?”

“因为想问。”我知道他问的是我方才为什么不问。可就是想与不想,没别的。方才不想,而现在想,就是这样。

“去看花。”他说。

“看花?”我狐疑地看他。

“对,看花。”他点点头,好像除了这,他不会再多说其他了。

算了,我没再问。

可我心里还是疑惑的。我的印象所及,赏花不都得上山?阳明山、合欢山、阿里山……其实我也没概念,总觉得美美的花都长在山上,这儿能看什么花?

“带你去看荷花。”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他又多透露了一些。

“荷花?”我挺起背脊来。我以为赏荷得到台南丟,北部也有荷花可以看?我张望着车窗外的景致,可除了一堆的车与建筑,哪儿来的荷花田呢?

“对。”

我朝车窗外望去,却连一朵荷花也没瞧见,更甭说是荷花田了。

“荷花田在哪儿?”我又回过头问他。

不过这次他真的封口,不再给我任何提示与解答。

好吧,他不说,我也就不问了,反正一会儿就到目的地了。可是我突地又想到另一件事。

“你呢?为什么不上班?”我问他。

“跷班。”他笑着。

“哦。”我点点头。我可谓是跷班大王了,所以听见别人跷班也不觉意外,而且我心中还是对他说的荷花有着好奇。停了一会儿我又问:“你怎么知道这儿有荷花田?”

“我没说这儿有荷花田。”他扯着唇瞅了我一眼。

“没有荷花田?”我呆了一会儿。他该不会就为一缸的荷花特地开车带我到这么老远来吧?在台北就可以找到小荷花池,如果只为了看一两朵荷花,实在不需要这么大费周张的。

不过一会儿之后,我看到了荷花。虽然不多,可是因为都盛开着,看来也煞是美丽的。

然后我突然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回过头,我问他:“你刚才不是说没有荷花田?”

他笑着摇摇头。“我没说。”

“可是你说……”我的话隐去,因为我意识到了他刚才说的是“他没有说这儿有荷花田”,而不是说“这儿没有荷花田”。他在与我玩文字游戏。

对他扮了个鬼脸,我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去看着荷花。

又行驶了一小段路程之后,他将车停了下来。

下了车,我有些好奇,眼前所看到的荷花与方才并无太大差异,都在一片深绿的荷叶之中,点綴着几许盛开绽放的桃红,是个小小的荷花池。他为什么选在这儿停下车来呢?

“来。”他牵起我的手朝一条小径走去。

我毫无异议地跟着他往小径的深处走,放心地让他牵引着我,而我则是左右张望着四周又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儿有荷花?”

如果不是他带我来,我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在北部就可以看到这么多的荷花。虽然荷花池并不大,不过,接连着看到许多小小的荷花池也是别有一番风情的。

“周念华的家里就是这儿的花农。”他说。

“周念华?”好熟的名字。我怔了一下才想起那是他的同学,上回在同学会上见过的,是他的死黨之一,不错的一个人。

我指了指外面的方向又问:“这个荷花池就是他家的?”

“对。”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便解释了他为何会知道这儿可以看到荷花,以及这许多荷花池中他独独选中这个前面停下车来的原因。

“可是他现应该不在吧?”我记得他好像也是在台北上班的,不会这么巧,他也选今天跷班吧?“你和他约好今天要来吗?”

“没有。不过无妨,反正我们只是来看荷花。”

我同意地点点头。说得也是,反正只是看看花,确实是用不着人家招呼,若是他同学在,还徒然给人家添麻烦--我的思绪与脚步都在霎时之间中断停止了下来,因为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的荷花。我被那片绽放的桃红给震懾住了。

这是我头一回看到这么多的荷花。一直知道荷的美丽,却是在看到这一大片绿叶镶桃红之后才明白,过去所见所想,还不及她美丽的千分之一。难怪老祖先们总爱画荷、赏荷,还要大作文章来为她歌功頌德一番。

我一向很喜欢荷花。以前使曾经在市场买过一束荷,五朵花,两个绿色的蓮蓬,还有几片叶子。老板再三向我保证,那花少说可以活上一个星期,我傻傻地信了。我搬出了许久不曾用过的直筒透明玻璃花器,将整束花投了进去,放在客厅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第二天一早,我满心欢喜地直想看我的荷花,可,哪儿来的花?花器中只賸下几支绿色的花莖与叶子。

我一脸错愕地看着落地窗前,片片桃红落了一地。看着那一地的花瓣,我觉得自己像个兇手。在水槽里放了浅浅的水,几乎是虔敬地,我捧起地上的瓣叶将她们置身于侷限的空间里,希冀如此能够延长她们的生命。可第三天下午,那些花瓣依然全都委了。

我为那些花瓣鞠了一把泪,就差没学黛玉葬花了。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买过荷花。

不过,其他的花却勾不起我相同的怜惜。面对其他的花,无论是多么的娇艳美丽,一但枯萎了,我也能毫不在意地一把抓起丟了它。我想,上辈子我大概是个荷花精。

转过头去,我将这段往事与自己的“前世”告诉他,他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是荷花精,那我是什么呢?”他想了想,说:“那,我就是个窮书生,在佛寺中苦读却迷恋七你。从此不要功名不要利禄,只要你这个荷花精。”

“窮书生和荷花精啊……”好像不错,我笑着想。不过,我随即斂去笑容。“不好不好。”说着,我直摇头。

“怎么不好?”

“你没读过聊齋吗?”我噘起嘴瞧着他。

“佛寺中有道行高深的老和尚,他会识破我是个花精,自以为正义的跑来收妖。你爱我太深,一旦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到时候,我们会被埋在一起。葬我们的地方过几年会生出两株树,一株红花常发,一株从不开花。再过几年老和尚死了,不知情的小和尚便会将不开花的那株树给砍了当柴烧,而那株开花的树也就跟着凋萎。所以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我连珠砲似地说着自己改編自聊齎的故事,又连连摇头。“不好,不要在佛寺里,”

“那也不错呀。”他低下头以鼻子蹭着我的,轻笑道:“不管是窮书生和荷花精或是红花与绿树,我们都在一起不是吗?即使后来花谢树凋,我相信我们还是在一起的。也许,攜手游太虛,再没人能将我们分开。”

睁睁地看着他,我的心又再次胀满了。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他这样包容我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而陪着我作梦。

我的唇缓缓地扬了起来。仰起头,我在他的唇上印了个吻。

不过接下来,我们两的“浓情蜜意”被一个意外给打断了--他同学竟然在家。而我想,看到我们,同念华的意外不下于我们。意外之后,他招待我们吃了一顿蓮子大餐,还很热情地直要送我荷花。我婉拒了,没将我“荷花精”的“身世”告诉他,花了好一番工夫才让他相信我不是客气,而足其的不想收下这束花。

尔杰什么也没说,不过他直扯着唇笑着。

他知道我为什么不收下这束荷花,不过他想让我这个荷花精自己去对抗恶势力--事后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他的话换来我无力的一个白眼。

谢过他同学之后,我们便驅车回台北。晚上,他则带着我去看夜景。

这儿是着名的观赏夜景的地点,许多情侣会到这个地方约会。这对我们却是头一遭,我们从不曾到这种所谓的“约会圣地”朝圣过。

站在阴暗的角落,眺望着美景,偶尔偷瞧两眼不远处的几对情侣,我扯了扯唇。然后轻叹了声,我闲散地说:“像这样闲云野鶴的过日子真好,可惜只能偶尔为之。”

“嗯。”他只轻哼了声作为回应。

他似乎没有谈话的兴致,所以我也不再开口,静静地让亲密的感觉包围着我。

此刻的他正倚着车身,而我,倚在他怀中。我喜欢这种感觉,与一个人如此接近如此亲暱,并且,如此自然。我的背紧帖着他的胸膛,几乎能够感受彼此的心跳。

我们安静了许久,然后他环着我的手开始轻轻地摩抚着我的腰……

他低下头了吧?背对着他我看不到,可我感觉到光果的头上有他温热的气息。接着,他的唇帖上我的颈背。

我动也不动。

他的唇在我的颈上滑动,有时轻啃,有时重吮。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连我手上的脈博都跳动得厉害。同我还是没有动。

原本置于腰上的手渐渐地向上移到我的胸前,隔着衣服抚弄我的胸。

我没有感受到小说中读到女主角领略之欢那般坠入云雾之中的感觉。事实上除了燥热,我的神识再清楚不过,可我没有阻止他。

我很难決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我可以确定我并不排斥。

我吞嚥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是微喘的。

安于我左胸的手移开了,我低头,看见黝黑的手在我的白襯衫上移动着。他在解我的扣子,并且,在我颈上吮吻的唇不曾停歇。

我就这么低着头,看他解着我襯衫上的扣子,好像那不干我的事。一颗……两颗……三颗……他的手钻进襯衫--

我将他的手抓住,制止了他接下来可能的动作。

额上的唇停住,我可以感觉到抵着我的身子是僵硬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我允许他这么做的。找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个关口喊停,而不是早些,或,晚些。

我想,我是喜欢的,喜欢与他之间的亲密,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让他碰触我赤果的胸,那样的亲密似乎超过我现在能接受的范围。

他轻轻将手从我的掌握中抽了出来,再度置于我的腰上。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动也不动。

我听见他轻叹了一声,双手再次来到我的胸前,不过这一回,他是将我的扣子给扣上。

“对不起。”我低着头闷声道歉。

“不需要道歉,你没有错。”他将我转过去面对他。他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则抬起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印了个轻吻。“可是我也不会向你道歉,我喜欢与你亲近的感觉。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我不晓得该如何回应他的话。我也喜欢与他亲近,可是我方才拒绝他,现在这么说似乎有些奇怪。迟疑了一会儿,我吶吶地说:“我还没准备好。”

“我知道。”他温柔地抚着我的脸。而后他突然申吟了一声,将脸埋进我的颈间咕浓着:“天,幸好你还没准备好,这真是太疯狂了。即使是青少年时期我都不曾做过这种事。”

我知道他说疯狂所指为何--我们正置身于公共场所之中,而我们却差点就地演出三级片。

虽然我们身处之处是极昏暗的角落,虽然周围其他情侣比我们更火热上好几倍,可是……天,这真是太疯狂了。

***

我失眠了,这是非常难得的事。翻来覆去了许久,怎么就是睡不着。我想,与尔杰有关吧?

想到他,我更睡不着了。睁开眼瞪着天花板,算了,我放弃了。

我打开床头的桌灯,坐起身执起电视遥控器,才想按下电源的按鈕之际,电话铃突地响起。电话铃声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显得特别的刺耳,我连忙将电话接了起来。

“姐,你睡了吗?”令我讶异地,电话中竟然传来小妹的声音。

“还没。你呢,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我反问道。

她有早睡的习惯,而我熄灯时已经一点多了,又翻来覆去这么许久,现在想必已经很晚了,她竟然还清醒着?

“没有,只是想找个人聊聊。”

“怎么了?”我关心地问她。如果不是有事,她不会这么晚打电话来。

她停了许久才说:“没有。我本来只是想找人聊聊,可是现在我想睡了,晚安。”

我愣了一下没再追问,也道了晚安。瞪着手上的话筒许久,才将它挂回话机上。

这下,我的精神可以以亢奋形容之。

呆坐了几分钟之后,我跳下床收拾行李,打算天一亮就搭车回家去。

夏季天亮得早,五点多天就大亮了,公车也发车了。没有半分迟疑,我拎起行囊出门赶车去。

运气不错,刚到站牌公车就来了。也许因为时间还早,我竟也买到了有座位的火车票。下了火车我又得转两趟车,到家时已过了正午时分。

住在附近的阿姨和姨丈都到家里来串门子,所以挺热闹的。大家看到我回来都很意外也很开心,尤其是小妹。

他们都已经吃饱了,不过为了陪我,所有的人又在餐桌上耗了许久。热热闹闹地吃完了午餐,闲聊了会儿,大家伙儿干活的干活,午睡的午睡,我也顺利地拉着小妹进房间去问话。

进房里拉着她坐下,我便开始细细地打量着她,她有些心虛地迴避我的视线。不过我还是发现到她的双眼是微红的。

“小爱,怎么回事?”我问道。

她的唇扯出个上扬的弧度,耸了耸肩。“没事。”她说。

这不像她,她从小就很爱哭,从来就不是个坚强的女孩。而她昨晚的那通电话以及现在挂在脸上不自然的笑都证明了她有心事。

不喜欢她在我面前强颜欢笑的模样,我说:“如果想哭就哭吧,别勉强自己。你这个样子我看了反而难过。在姐面前你还需要逞强吗?”

像是没听到我的话,她仍是笑着。

我没再针对她的表情说些什么,而是问道:“你昨晚哭过了,对不对?”

饼了几秒,她抿了抿唇,这才收起那毫无笑意的笑容。“我失恋了。”

失恋?我讶异地看她。

我与小妹虽然相差了五岁,不过或许因为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女孩,我们两姐妹总是无话不谈的,完全没有因为年龄的差距而影响姐妹之间的感情。早在她与那个男孩开始交往时她便对我提过,我还记得那个男孩的名字叫邵恩,是她在社团里认识的同学。之前听说她与那个男孩相处得很好不是?怎么突然之间……

“怎么回事?”我问道。

她摇着头,顿了半晌才开口道:“他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和我在一起……其实我也曾想过,他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会看上我,可是他对我很好……我是真的喜欢他……”她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掩脸哭了起来。

我心疼又焦急地看着她。她说的十分模糊,所以我还是不了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哭得这么伤心,我不认为该在此刻追问些什么。我也没勸她别再哭了,因为我觉得让她发洩一下是好的。长辈过分的关心只会让生性害羞的她更封闭自己,所以在家里,她恐怕只有在我面前才会真实表达自己的情绪吧?

看到她以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我抽了张面纸给她。

她接下面纸擦了擦脸,抬起因为哭泣而更显红腫的双眼看我。

“其实我不该意外的,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傻瓜。”我又气又心疼地骂道。“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如果他这么想,那是他配不上你。”

她摇了摇头,才淡淡地说:“他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事实上对于我们的分手,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我自己知道我配不上他。”

“不许你再这么说。”我拧起眉头有些严厉地说。“不要这么眨低你自己。”

她的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她没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道:“他昨天来找我。他说,他要出国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说着,她的泪又滑下脸颊,悽侧地看着我。“如果他不在乎我为什么还要来?”

“既然他来,可见他是在乎你的,不是吗?”我拍抚着她,又问道:“你们有什么误会?你与他谈过了吗?”

她摇着头。擤了擤鼻子才说:“没有什么误会,我和他根本一开始就不……”停顿半晌之后她又摇了摇头,没把话说完。

“所以你根本没有与他谈过对不对?”这虽然是问句,不过我根本已经知道答案了。她没有去,我太了解这个妹妹,害羞安静,什么事都往肚子里搁。

安静了半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摇着低垂的头说:“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他出国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我还想再勸她些什么,不过考虑之后我什么也没说。我并不明白情況究竟如何,一味地勸她去找那个男生谈,到最后可能反而会对她造成伤害。让她自己去想想吧。

我抬手轻抚着她的发说:“如果真是那样,那只是因为你们无缘,不表示你不好,懂吗?”

看了我许久,她轻扯起唇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她像想到什么,突然抓着我的手。

“你别对哥提这件事。”

没有迟疑,我立刻点头答应。我见识过老弟保护家人的态度了,如果被他知道了这件事,难保他会不曾跑去找人家算帐。

“哥跑去找他,还打了人家。所以我不想再与他提起这件事。”她看来有些懊恼。

而我,则是对于自己所听到的讶异得不知该说什么。方才我只是半开玩笑的想着,没想到他真的去找人家算帐了。我该慶幸那日他对韩尔杰还算客气吗?我摇了摇头,決定自己得找个时间与阿伟谈一谈,让他收收那火爆又冲动的个性。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小爱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我看到她在得到我的保证之后,笑了。

她的笑看来是真心的,令我放心一些。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释怀了,不过我没有再多说任何安慰的话。我只想趁着这两天多陪陪她,我们姐妹两好些时候不曾像这样促膝谈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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