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恶魔游戏 第五章

怎么这样亮!

胡紫芛在床淋上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又把头埋进枕头里。

一向十点钟准时就寝的她,已经不晓得睡到第几层天了,偏偏房间内突然冒出的光线和声音,吵得她难以入眠。

火灾。

危险意识突然进入她的脑中,她抱着棉被跳起身。

房间内没有火苗,也没有什么意外!胡紫芛迷迷糊糊地左右张望了下,却被床铺一方出现的灰白人头吓了好大一跳。有——鬼——她驼鸟心态地把棉被蒙住了头,所有的睡意一扫而空。

棉被里的她在逐渐清醒后,大脑开始正常运转——那个人头好眼熟哦!而且鬼出现时会有钢琴的声音和一堆背景吗?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以后,放下了棉被,放声大笑地看着萤光幕上福斯坦拿着一块白色棉布擦拭着蓝提斯的床头柜。

“笨蛋胡紫芛。傻呼呼的。”她对着空气笑骂自己,同时抬眼看了下时钟——十二点半。

这个福斯坦整理房间还挑时辰的吗?

胡紫芛把脸颊上的发丝全塞回耳后,她躺回床上纳闷地看着萤幕。摄影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打开呢?

她静静地看着福斯坦逐一将床头上的遥控器摆放整齐,总算找到原因所在——八成是福斯坦不小心动了摄影系统的开关而不自知。怪只怪这套系统设计得太完美,镜头还会无声地追随人体的体温而侦测摄影方向哩!

打个电话告诉他好了,免得人家以为她有偷窥的癖好。

懒懒地在床头挪动着身子,她移向电话的手却停在半空中。福斯坦曾说蓝提斯会失眠,那失眠的程度有多严重呢?蓝提斯经常作那个一个人行走在旷野中的恶梦吗?

她不想和他牵扯过深,所以需要尽快地了解他——唯有解决他的问题,她才有离去的机会。蓝提斯并没有用什么东西束缚住她,但他救了她爸妈的这份恩情,她无法置之于脑后不理。

蓝提斯明白这点,所以有恃无恐。

胡紫芛搂着枕头,背对着萤幕,在床上蜷成小小的虾米状。其实,即使再找一百个理由也无法说服她自己,说蓝提斯对她一点影响都有没有。

因为他——她和杜明德分手了。

因为他——她开始知道什么叫做心乱如麻,知道什么叫做“孽缘”!

她叹了口气,闭上了眼。近来老是用叹气声做为想事情的结尾句点,真惨!

身子在舒服的被窝中,摄影系统上传来的钢琴声正好入眠,胡紫芛拨掉脸上的发丝,将脸颊偎向手掌,慢慢地又沉入了睡眠之中,根本忘了脑中曾经闪过的念头——侦查蓝提斯失眠及作恶梦的原因。

“啊啊啊——”女人连声的娇喘传入胡紫芛的房间,在夜半时分的饭店房间,显得暧昧异常。

胡紫芛拉过棉被盖住自己的头,饭店里怎么有蚊子嗡嗡乱叫。吵死人了!

“我受不了——啊——”娇甜的销魂叫声再次穿入棉被进入胡紫芛的耳膜。

有人说中文哩!好不容易又进入睡眠殿堂的胡紫芛,昏昏沉沉地想着,把头又往枕头埋入。

吵死了!那个女人为什么一直鬼叫鬼叫,为什么不闭嘴啊!她要睡觉。

“啊——不要——还要——嗯嗯——”女人的声音让胡紫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女人很矛盾耶!一下要一下又不要的,一点果决的判断力都没有。胡紫芛用力地拍了下床垫,依然没有张开眼睛,但是双唇已经不悦地抿起——恼人清眠是件不道德的事。

女人欲仙欲死的申吟再度传来。

棒壁的电视在看吗?音量就不能调小声一点吗?

胡紫芛老大不高兴地睁开了眼,斜躺起身打算拨电话去柜台抗议。

我的妈!她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那不是什么情节,而是真实的摄影过程!

黑暗中,萤光幕的影像更显得清晰——蓝提斯正伏身律动于一个东方女子的上方,赤果身躯上的肌肉性感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胡紫芛拉住棉被,很想将目光移开眼前男女的交欢景象,然则刺激过度却让她只是呆愣地望着男女双方达到高潮的过程。她捉住胸口的睡衣,心脏几乎跳出胸口,陌生的火焰彷若透过萤幕烧灼了她。

女人兀自喘息着,眷恋的身子泛红,眼神迷醉。

蓝提斯燃起了一根烟,没有再看女人一眼。冷漠的姿态和方才的激烈成为反比。他吐出一口烟:“你可以走了。”

“人家想留下来。”女人的指尖摩挲至他健壮的腿干。

胡紫芛撇开头,不敢顺着那个女人的手往上看。恶。明明是那两个人在做他们爱做的事,她怎么觉得自己比他们还猥琐!她不该偷窥的,她应该在一开始就打电话告诉福斯坦关掉摄影机的。

她申吟了声,泄忿似地拥了下枕头。现在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她明天怎么有办法若无其事地去面对蓝提斯,说她不小心偷看到了限制级画面,不过她保证那些不该看的地方,她完全没有看?!

“我是个大笨蛋。”她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颊,惨叫一声。

“滚。”

萤幕上冷冷的大喝声,让胡紫芛吓了好大一跳——蓝提斯也看到她了吗?她悄悄地从指缝中偷觑到他足够凝冻春风的脸庞。好吓人哦!

手举得痠了,胡紫芛才想到自己何必一副小偷模样,虽然她偷看是个不可推翻的事实,但也没人知道她在偷看啊!扁明正大地放下丁手掌,她坐在床沿专心地看着剧情的发展。

“人家想再待一会儿嘛!”女人娇滴滴的要求声中有着一些恐惧。没有表情的蓝提斯,比任何凶神恶煞来得可怖。

他没有说话,倾身靠近女人。雄健的后背在昏暗灯光之下,是性感且危险的。和女人明显的兴奋喘息不同,胡紫芛屏住气息,等待蓝提斯的下一个动作。

“这么不想走吗?”他的大掌抚上女人的颊,胡紫芛却感觉到心头有股被揪起来的痛楚。

“对。”女人主动偎上赤果且丰满的胸脯,看得萤幕这端的胡紫芛目瞪口呆。胡紫芛直觉地拉开自己当作睡衣的运动衫前襟——真是自叹弗如啊!一山还比一山高啊!她的胸部充其量只能用小巧玲珑来形容。

重质不重量——反正又没少一个或多一个,正常就很美丽。胡紫芛安慰自己。

当胡紫芛再度抬头时,入眼的景象让她的脸从双颊发烧到耳畔,女人用自已的胸脯诱惑地抚模过蓝提斯的胸膛,而且愈来愈往下——

“啊!”女人凄惨地叫出声来,因为自己的手臂被无情地反折到身后。

胡紫芛的心咚咚咚咚地狂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将女人的手臂愈拉愈高,而女人吃疼的叫声也愈来愈大。她害怕地打了个冷颤,黑暗中的蓝提斯恰似神话中那些取人性命的魑魅魍魉。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女人掉出了几滴眼泪,脸庞上的妖艳不再,只剩下全然的青白恐惧面孔。

蓝提斯仍旧不发一语,只是在唇边多了一道微笑,诡谲得让人惊惶。他抬起女人的手往后拉紧,让她的肌肉撑开到极限,在女人再度惨烈地哀嚎出声时,他大掌一挥将女人甩向床下。

女人抱住自己的头,在身子硬生生碰击到大理石地面时,发出清脆而残暴的撞击声。

“我不喜欢说同样的话二次。”蓝提斯冷眼地望着地上的女人。

女人顾不得身子的疼痛,颤抖地提起地上的薄衫,不敢看蓝提斯一眼,就冲向了门口。

看着女人快速消失的背影,凉意频频沿着胡紫芛的背脊而上,她拉起棉被把自己缩在里头。

蓝提斯还算是个正常的人吗?他的无情让人咋舌。童年的阴影真的将他人性化的一面都剥夺殆尽了吗?对于这样一个男人,她竟妄想要月兑离他。胡紫芛摇着头,再度望向萤幕中已经起身背对着她的蓝提斯。

如果他不放手,她是逃不开的!

胡紫芛愣愣地盯着那比例完美的男性胴体消失在一道半玻璃门之后。忘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全果男人所应有的震惊与腼腆。她一迳瞪着他消失的方向,隐约的水声传来,她晓得他正在沐浴。抱住自己的双臂,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对她而言,胸口此时混杂着恐惧与酸楚,是种非常陌生的情绪。

她想要他,却又不敢要他!爱上一个无心的男人,是对女人最大的酷刑。该死的是——她以为他也要她的!

胡紫芛自鼻尖哼出两声悲恸的气息——自以为重要的人最傻不过了,世界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停止运转,如同蓝提斯也没有必要为了她而拒绝和别的女人发生性行为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坚持要她担任他的心理治疗师。她像个被实验的老鼠一样,在他的操控喂药之下,等待未知的结果。而这剂他调配的药,只会是致命的毒液,她能存活多久,端看她体内抵抗力有多强了。

蓝提斯预期的又是什么结果呢?他要她全然地臣服吗?若她不从,他想来会使尽所有手段诱她入网吧!她捧住自己疼痛的头,双手冰冷如云。

砰地一声,蓝提斯甩开门走了出来。

胡紫芛直觉地抬起头,放心地捂住自己加速跳动的胸口。好险,他围了条毛巾!

他影响她啊!她无奈地看着他走到书桌前拿出了一叠档案。

也许她该学方才那个女人,与他热情地缠绵一宿,而后潇洒地离去。蓝提斯得到了她,就不会想摧折她了。

胡紫芛清丽的小脸痛苦地蹙成一团——她几乎可以猜到蓝提斯对她的想法了。他只是在驯服她,等待她这颗抗拒他的心全数消融。他根本不在意她,那只是一项游戏。几颗湿润的水珠滑下了脸庞,渗入唇间。泪水是硷的,心痛的感觉却是苦的!

在未曾明白他的动机之前,他所有霸道仍然会让她的心中暗自流淌过喜悦——她潜意识中仍以为自己是有些不同的。

然则现在的她——

撇过头,她根本不想再看他一眼,但是身后那句近乎吟唱般的呢喃却让她僵直了背。

“紫芛,我的中国女圭女圭。”

胡紫芛倏地回过头,却看见蓝提斯温柔地注视着“她”——整个桌面散置八乘十的加大照片——全都是她那日在沙滩上微笑的容颜。

她傻了眼,无力的身躯倒入床榻之间,情况的逆转让她晕头转向。为什么一碰到他,她的世界就会被颠覆?

蓝提斯究竟在想什么?

***

“为什么连着三天不见我?”蓝提斯握住胡紫芛的手臂,拇指抚上她柔软的内侧肌肤。“我说过我每天都要看到你!”

胡紫芛偏过头,不敢正视他的眼。“你怎么可以强行把我带上“海神号”,你答应我可以不用当面见到你的。你说谎。”

“说谎的人是你!”她在心慌。蓝提斯眼中闪过一丝狡狯,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断飘移的视线。“你说过——只要我救出你的父母,你会答应我的一切要求。”

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视线与他交会。胡紫芛咬住了下唇,乾脆闭上了眼。要她如何用平常心看待他,在见过了他与其他女子交欢的镜头,在看过他柔情地注视她的照片之后,还能若无其事?

狂魅的神情写在蓝提斯的眼中,他捧住了她的脸,印下了自己的唇,而她一如他所预期的——未曾抵抗。

强势姿态的唇,用舌尖挑开她的唇瓣,缓缓长长地试探她承受的极限,直到她弓起了背脊,呼吸凌乱,他才离开了她的香津,灼热的双唇沿着她的颈项吮吻而下,双手解开她胸前的衣服,大掌罩住她的柔软,着她已然有反应的蓓蕾。

“不反抗吗?”在他的手伸入她的裙摆,罩上她的臀部之时。他在她的耳边吹吐着诱惑的气息。

这么快就投降了?也许他高估了中国女圭女圭的傲骨。不屑的冷笑飘上篮提斯的唇边。他不过是要福斯坦假装粗心地打开了摄影机,故意让她看到他沉迷于她的爱慕之中——这样子她就放弃所有的坚持了吗?

她以为他爱上她了吗?蓝提斯近乎粗鲁地址下她身上的衣物,让她晶莹剔透的身子袒露在他眼前。

“不要这样。”他们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头啊!这让她觉得自己廉价而下流。胡紫芛捉着自己的衣服,极力遮蔽着身子。

“我以为你默认了。”蓝提斯伸手拉下她头上的发髻,让她一头乌溜溜的秀发垂到她的胸前,与她洁白的胴体形成明显的对比。

双唇微张的她,像甫出生自海水泡沫中的维纳斯——蓝提斯淡漠地望着眼前的绝色。但,她依旧只是个平凡的女人。

胡紫芛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唇,让疼痛使她的意识清醒。她看过他眼中似曾相识的神色,就在他甩开那个女人时,眼睛就是这样没有温度。那天他望着照片的柔情,只是她的错觉吧!

“你如果执意要得到我的身体,我反抗有用吗?”她低头苦笑了下,再抬头时眼中没有任何激情的氤氲。“还是,一定要女人反抗,你才会得到快感。你要我怎么迎合你?”

蓝提斯的大掌扣住她的纤腰,几乎勒得她无法呼吸。他低头咬住她的唇,在那两片倔强的唇上低语着:“如果你是想挑逗我,那么你成功了。我可以想出许多种让你“迎合”我的方法。”

胡紫芛红了脸,并不习惯他这种露骨的说话方式。习惯他的轻薄吧!她告诉自己,她和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眼神依然没有情感,不是吗?

“我欠你人情。”她平静地说。

“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法来偿还,虽然——你让我兴奋。”蓝提斯挑起眉望着她濡湿的红唇、明亮的双眼。她是美丽的,而他要的不只是美丽,他要的是她全然的沉陷。

“我以为你要的是我的身体。你的举动让人误会。”她瞪着他肆无忌惮抚模着她喉间肌肤。

“男人欣赏美丽的女人,是件天经地义的事。”他注视着她。

“美丽只是层皮相,而这层皮相不穿衣服是会感冒的。我可以穿上衣服吗?”她嘲弄地问道。

蓝提斯挑起眉,抚模着她腰间的胎记,在她来不及防备前以舌尖添过那道樱花痕迹。“遮住这样美丽的痕迹,是种错误。”

他松开她,看她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

“你这三天到哪里去了?”其实他早知道她独自一个人跑了三天的纽约博物馆,还与杜明德见过一次面。

“我四处走走罢了,你没有资格干涉我。”她忙着扣住上衣的钮扣。

“违反诺言的人不是我。”他倾身向前一把捉住她到他的面前,“你不会因为没有办法解决我的问题,乾脆跑走了事吧?”

“我脑子里想的是你的目的——我愿意解决问题,但是你呢?”胡紫芛蓄意看了看他置于她肩上的手,“因为是我,所以你才愿意谈这些事。你的动机是胡紫芛这个女人,而不是胡紫芛这个心理治疗师!”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开三天,我就告诉你我的问题。”

胡紫芛突然犹豫地咬住了唇,而且赧红了颊——她真的要告诉他,她偷看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左右张望着四周,却在桌上手提电脑的萤幕上看到一个个移动的小扁点。

“这是什么?”她顾左右而言它。

蓝提斯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这个女人八成未与人发生过关系。已经三天了,她提起那件事竟然还会脸红!他不容拒绝地将她拉向他的大腿,“先坐下。”

“我坐其他地方就好了。”她抗拒地想跳下他的膝盖,却被牢牢箝制住。

多怪异!她又不是被眷养的猫狗,却怎么老是被他搂来抱去的。

“你看到房间里有其他椅子吗?”他冷笑。

“吧台那里有。”她望着吧台前的那一把椅子。

整个黑色大理石的办公室,除了这张办公桌外,就只有吧台前的高脚椅。想必他习惯让别人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以突显他的权威感。

真是傲慢!

“你不需要坐到那么远。其实,我并不介意你坐在桌上,只是我想到的是另一种情形。”蓝提斯火热的话语,没有表现在他冷若冰的眼瞳中。

胡紫芛扬起睫毛,飞快瞪了他一眼,已经颇能适应他这种口头和言语上的轻佻。既然四周没地方可坐,而她又不想虐待自己直着背脊说话,那么乾脆让自己舒服一点——反正他真要动手,她怎么坐都逃不过——她深吸了一口气,靠向他的胸前。

他望着她倔强的脸与不自然的姿势,低声笑了起来。能屈能伸,她毕竟和其他女人有些不同。

“这是你第一次笑。”身后胸膛的振动,让她有些惊讶。

“我没对你笑过吗?”她会让男人放松。蓝提斯垂下目光,看着洁白如玉的脸颊微微鼓了鼓。

“恶意勾起的嘴角叫嘲讽。”她仰起头对他一笑,“像我这样自然而然地扬起嘴唇才叫笑。”

蓝提斯以食指挑起她的下颚,眼眸中闪着暗蓝的光,“再笑一次。”

他不明白心中起伏的情感是什么——他需要确定。在她方才回眸的那一刻,他的所有意识中竟然只有她的笑靥。

胡紫芛眨了眨眼,不习惯他完全不带嘲弄的说话语气。“刻意笑起来不自然。”她轻声地说。

蓝提斯搬着她的唇,却没有任何亲吻她的意念,只是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之间未曾有过的沉静,让她不安,她突然开口说道:“你还没告诉我——电脑上那些在船型区域上移动的圆点是什么?”

“是船上的工作人员。”

“为什么上面会有他们的行踪呢?他们都戴了什么仪器吗?”她好奇地倾身向前看。

“要到海神号工作,必须在耳垂里植入晶片。”

她睁大了眼,反对的意味十分明显,“你把他们当成海龟,观察他们的行进路线吗?植入晶片!我的老天。”

“船上的武器设计图,有许多野心份子觊觎,在耳垂里植入晶片,才能掌握船上人员的行动,这是实际的需求。比起你说的研究海龟的生活而在它们身上植入晶片的作法,我的方法来得有用些。”蓝提斯冷哼了一声。什么保育工作,全是一堆令人作恶的研究。

“保育工作是出自人们想为地球生物尽一份心意而进行的研究;但是你在人体内装入晶片,是剥夺人类尊严的作法。”

“我不喜欢说同样的话两次,理由我解释过了,监控是必要的。”蓝提斯甩发,口气开始不耐烦。

胡紫芛盯着自己的手指头,不再与他争辩。

会监控别人的人,潜意识中缺乏安全感。如果让这个不把人当人的蓝提斯知道,那一夜她偷窥了他的隐私,在他的愤怒下,她可能会在下一刻成为他的另一个伴——不是出于需求,而是出于侮蔑。

蓝提斯突然旋转了椅子的方向,让两人面对着一整面的萤幕。“我昨天关掉了我房间内的摄影系统,它在我不注意的情况下整整开了三天,对于这点你有话要说吗?”

“我这几天根本没回旅馆。”她屏住呼吸,根本不敢乱动。

“是吗?”他将脸庞凑到她的眼前,斜睨着她。“我还以为你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所以逃走了。”

“你——你有什么事见不得人吗?”她一咬牙反击地说。为什么她老是处于挨打的一方。

蓝提斯猝然低下头,在她耳畔低语道:“对你,我非常愿意袒裎以对。”

“身体或是心理?”

“开始治疗了吗?胡医生。”他挑起一眉,冷凝着眼。

“就当作谈天吧!你知道我的所有过往,也该让我知道一些吧?”她想起他总要到天亮才能沉睡的习惯。“你常作的那个梦,会让你失眠吗?”

“我怀疑你偷看监视器哦,中国女圭女圭。”他轻拨她的发,嘲笑地看着她一脸的心虚。“不管作不作那个梦,我总是要到天亮才睡得着。半夜时分,我是很清醒的。”

“这种情况多久了?”

“记不得了。也许是在四年前船刚建好时,也许是在更早以前——”

“没有试着治疗或是找人谈谈吗?你的朋友?兄弟?”她小心翼翼地问。

“除了福斯坦和一个大我二岁的哥哥外,所有待在我身边的人都难逃死亡。”一层黑影笼罩了他整个人,让他即使在阳光中也一如狞恶的鬼魅。

胡紫芛屏住气,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开口向她说起这件事。“为什么这样认为?你的周遭不也围绕着人吗?船上有这么多员工。”

“上天决定只要是我在乎的人就该死!而我活该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受这种莫名其妙的鬼罪!”他的眉眼之中是绝对的恨。

“你哥哥与福斯坦不都还在吗?”胡紫芛将手按上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拍动着。

蓝提斯乍然回头盯住她,眼眸如幻似魔的怨气让她倒抽了一口气。“我哥?你知道我多久不曾见过他了吗?十二岁那年起,当我知道这辈子恶运都将缠定我时,我就不曾见过他了!我甚至连他的电话都不敢接!二十年了!”

胡紫芛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唇。他的戾气是残忍且自虐的利刃,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自己!

“你不必一副见到鬼的表情,你不会有事的!”他拨开她的手,防备的盔甲再次罩上他的脸庞。

胡紫芛闭上眼——虽然明知蓝提斯正在说她对他并不重要;虽然心口莫名地刺痛着,她却依然无法不为他的事感到心疼。他像刺猬一样,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不爱别人,他才不会受伤。

她张开了眼,不管眼中晶莹的水光会让他带来什么联想。不顾他警告的眼,她搂住他的颈,“别推开我。”

“我不需要同情。”他的身子僵硬如石。

“我没有同情你,我心疼可以吧!”她柔和地靠着他,熨贴着他的体温。“去见你哥哥,试着走出海神号。我陪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如果再有人死——”他的话被她的小手堵住。

“不可能。”她坚定地摇头,“相信我。一次都不尝试,你会一辈子陷在这里。”

胡紫芛将手掌按上他的胸口,杏眼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

蓝提斯不再开口,只是与她相望。他为什么想听从她的建议,是因为他的心中早就渴望有个人支持他走出囚牢吗?

她如此娇小,如何能抵住他胸中巨大的沉痛缺口?然而怀中的她却像船舵一样地稳定了他在风雨中飘摇的心。抚着她的脸颊,注视着她的认真,他竟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

“提斯,蓝钦若的电话。”管家在轻敲门之后走入书房。

胡紫芛并未离开蓝提斯的身上,只是用黑水晶般的眼瞳注视着他的脆弱——一种她从不以为会在他身上发现的东西。她悄悄地用手盖住了他的大掌,给予他无声的鼓励。

蓝提斯反手将她的手包在掌间,眼睁不曾须臾离开过她。“把电话接过来。”

埃斯坦震惊地愣在原地。

蓝提斯望着她快乐而安慰的脸,在胸口又传来那种陌生的窒息感时,他低头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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