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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小魔女 第2章

中午休息时间,整栋大楼变得十分寂静,只有这间办公室的主人还在活动。她忙完工作,笔才放下,立即遭到一位连门也没敲,便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的打扰。

“晶晶小姐,有何贵事你急成这样?”她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放松自己。

这个叫晶晶的女孩子走到办公桌前,两手搭在上面,与她面对面无辜的说:“先别发火,我是奉旨前来盯著你,已经熬了几个晚上,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你再饿肚子,小心胃病又犯,很难捱的。”

她拍了一下座椅把手,无奈的问:“这回是我爸爸,还是妈咪让你来的?”

“洁昕,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舅舅和舅妈也是因为关心你。”

她甩了一下头相当烦闷。“可惜从小到大,他们那所谓的关心,都不会顾及到我的感受。总之,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得像个布偶被他们扯弄。”

“可是你这布偶总爱反抗,并不甘寂寞。你太有主见,他们根本扯不动你。你很难让人向你说不,而你却喜欢向人说不。”

洁昕会心一笑,从来没有人可以像晶晶这样了解她。

她们这对表姊妹虽然年龄相仿,可是自小就分开,直到这一年才又重聚,却一见如故,像相交多年的老朋友,连她们都感到意外,更珍惜这份难得的情谊。

晶晶看了一眼她整桌的资料,颇为体谅。“你还在担心和Tony韦的那个合作计画。”

“我已经约了他下午见面,这是爸爸交给我第一个大Case,我不可以输,很多人正张大眼睛看我怎么糗,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败。”

“听说那个Tony韦很难应付。”晶晶没有办法不发挥她的怜悯与同情心。如果合作失败,公司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却会严重伤害到洁昕,她是这样固执、倔强,她的字典里是不可以出现“失败”两个字的。但Tony韦的名声,她也素有耳闻,他不是那种会和女人合作的男人。

这一次巧妙的合作,纯粹因为家族因素,希望两家可以藉此合作保持这份情谊,使它更为长久。但他有权对洁昕的计画书发表意见,晶晶可以保证,Tony韦绝想不到这次的合作对象竟然是个女人,一个如他一样难以捉模的女人。

洁昕像是看出她的顾虑,反过来安慰她:“我有信心可以教他同意我的计画,并且乐意和我们合作。”

“如果这么容易就好了。”晶晶撇著嘴,她束手无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却又没法不泼冷水,浇熄她太氾滥的自信心。突然她拍一下桌面说:“我真是弄不懂舅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和别人合作?自己又不是做不来,把钱往外推就别提了,还要你去看人家的脸色,你可是舅妈手心上的肉,若是被她知道,天下肯定大乱,又有得吵了。”

“所以,请你千万别让妈咪知道,这次合作纯粹是因为两家多年的感情,没其他意思,我不想节外生枝。”

晶晶受不了的摇摇头,她最不喜欢洁昕把家族给抬出来,那会为她带来压力。“又不是要对亲家,那个Tony韦不可能适合你,况且人家已经有了一个温柔大方的未婚妻。”

“是吗?我可没想那么远。倒是你对他满熟悉的,听说他有个弟弟。”

“韦逸杭那个混球。”

“混球?”洁昕挑了挑眉,像意会到什么,她很少见晶晶鼓著腮帮子骂人,况且他们的事她也略有所闻。

晶晶见她一脸甚为明了的样子,知道她又想错了,连忙解释。“你千万别误会,我就算和全天下男人有事,也不会和他扯上任何关系,我们两个清清白白,比漂白水还白,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

“是吗?”

“当然,你以为什么呢?我跟他不过是同一个学校,不知道哪辈子忘记修桥铺路,所以做了那个倒楣鬼的学妹。”

“就这么筒单?”

“你和Tony韦有多清白,我们就有多清白。”

“可是,一所学校那么多学生,可以让你恨到这样咬牙切齿也不容易,你们总算得上是有缘。”

晶晶吐了吐舌头,扮鬼脸,她知道洁昕故意逗她,可是把她的名字和那个冤家扯在一块儿,就是教人不舒服,“我看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一个人比他更讨厌。”

“我能知道什么原因,让你们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他是杀了你亲人,不然你为什么跟他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那一段过去,她也不晓得从何说起。况且她真不愿再提,就算是对洁昕也不例外,于是很技巧换回话题:“虽然我知道韦逸杭,不过我并没见过Tony韦,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清楚,希望他们两兄弟并不是同一个德行。”

“你清不清楚他,其实不是很重要。除非你和他弟弟真有什么,否则和他谈生意,重要的是企画书,不是他的为人。”

晶晶瞪了她一眼,她知道让洁昕逮到她的小辫子,是很难再放过她。于是狗急跳墙,为求自保,她俏皮的说:“我就算一辈子没人要,也不会和那个讨厌鬼有什么。倒是你和Tony韦,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他那个未婚妻,在法律上根本站不住脚,说不定你们两个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故事峰回路转,又是一翻新局面。”

“少瞎说,我今天是去谈生意,不是相亲。”

“别那么八股,亏得你从小在美国长大。其实偶尔谈谈恋爱也不错,感觉很美,沐浴在爱河里,你就会觉得这一生没有白过,你不该成天想著工作,那个林其育怎么样?”晶晶像个老太婆似的,说著她的金玉良言。虽然她真的为洁昕著想,不过方式错了,因为她太率性,所以从不曾去了解她的过去,她心底那段陈年的往事。

洁昕明白她的心意,并没有怪她,而这一段话,却使她的心震荡了一下。

谈恋爱?

何其遥远的名词,她都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谈过恋爱,从那段已结束的深远记忆,有多少年了?

她从来没有算过,因为她不敢算。

那是一段想一次便心痛一次的过去,有谁会自挖创痛呢?伤口麻木是不是真的不会再痛,她不敢想,更没有勇气去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蝇,也许曾经沧海,历经椎心刺骨,谁有再去爱的勇气呢?

她没有将心底伤痕表露,也许是害怕晶晶知道的后果,“别光会说我,你自己不是一样,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我跟你怎么一样?那是因为我不愿意。若是我肯,只要一通电话,想追我的男生,可以从你门口排到地中海。”晶晶显得有些不服气,对自己,她可是充满信心,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惊人魅力。

对那产量过盛的自信,洁昕在会心一笑之余,仍不免发挥一下幽默感:“虽然你指的是楼下地中海餐厅,但我相信人数应该不会太少才对。”

“你笑我。”晶晶跺著脚,脸上却无半点不快。事实胜于雄辩,自信显然更为重要。这点在洁昕身上最容易得到验证,她对任何事都全力以赴,充满信心,唯独在感情方面,她采完全逃避的方式,虽然这次回来,她带了位朋友,但晶晶可以保证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坚信洁昕不会喜欢林其育的,不为什么,女人的第六感吧!

很多时候,事情不需要点化,明眼人一看就很清楚了。

洁昕太聪明、自信,甚至会给人一种冷傲的错觉。而林其育长得像有女人缘,做事冷静,但他更像玩世不恭的花花大少。当然,最重要是他给不了洁昕所要的安全感。因为往往一个越坚强的人,内心越是脆弱。只有一个与洁昕旗鼓相当的人,才可以做她的对手,也才会教她动心。可惜的是,到现在都没有遇上,也许已经绝迹于地球了。

如果真有一人会让洁昕爱上,晶晶真的非得见见这位绝世高人,猛然闯入地球的异形。因为洁昕给她的感觉一直很特别,虽然她们一见如故,但她知道在她内心有一个角落,是不容许任何人碰触的。

曾经许多次,她都试图了解她,但她的逃避教她退却。可能是早已出现过的真命天子,曾经重重的伤害过她吧!洁昕脆弱的内心足以教她相信,如果在感情路上跌倒,她可能一辈子都爬不起来,故做坚强的外表,不过为了保护自己不致受伤罢了!

存在他们之间的默契,晶晶多少也可以猜到什么话能说,而有些只可以放在心底。“我来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忙完?一块吃饭。”

洁昕看了一下表,歉然说道:“对不起,我和那位韦先生约的时间马上就到了。”

“就算去见总统,你也得吃饭,那个Tony韦凭什么这样大牌,要你去见他?现在讲明是两家公司合作,又不是我们求他,要你采低姿态。你小心他欺负你是女生,我看他们两兄弟都不是好人,一样坏,都那么讨厌。”晶晶的怨恨真教她啼笑皆非,不过洁昕可以确定,她和韦逸杭之间没有那么简单,似乎对韦家,她有很大偏见。

是因为韦逸杭吗?

为情?

“这次合作对我非常重要,你不会忍心看我输掉吧!”

晶晶无奈的垂下双肩,洁昕动之以情,真教她难以招架。她也不想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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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扬看著服务生将用过的餐点收走,接著送来咖啡。诗晴很淑女的吃著她的冰淇淋。可能和孩子相处太久的缘故,她总是像个孩子。

诗晴是个幼稚园老师,她善良而且单纯。她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像来自另一世界,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她是温室里的花朵,不仅月兑俗漂亮,而且充满爱心。看到她,浩扬往往只有一种感觉──完美。她一定是上帝自认最骄傲的创作。

也由于她个性的关系,使浩扬和她相处总感到无比的压力。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却非出自他所愿,他们的相处很公式化。有时候浩扬会怀疑,为什么她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彼此关心外,爱也是很重要的?浩扬想问她,可是,每每望向她那一双无辜的眼神,他真的没有办法开口。甚至令他感到愧疚,她纯净得有如天使化身,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伴侣──除了他之外。

这些年来,他很努力试过各种方法,就是不能爱她。他总是有一种感觉,他的心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经遗失了。

“我的脸是不是脏了?”诗睛注意到浩扬一直盯著她看,好奇的问。

“没有。其实你若真的忙,可以不用陪我吃饭。”

“我的工作虽然不轻松,但也不是很累。我若是不陪你吃,这一餐肯定要随便解决,对你身体不好。”

她应该像是阳光,给人温暖的感觉,而浩扬却害怕与她相处。“你一天到晚两头跑的也不好。”

“我习惯了。”

习惯?

浩扬就是怕自己有一天也麻木了。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感觉却很陌生,他们应该更亲密才对,但浩扬甚至没有亲吻过她。

不知道她究竟是否能够了解,婚姻需要有爱做后盾,才能够幸福。

“陪我吃饭是你自愿,或受人所托呢?”

“受人所托?这有差别吗?”

“没有吗?”浩扬反问她。若当她是妹妹,身为一个兄长,他真不忍心她的一生就这样过了。“你妈咪希望你陪我吃饭,所以你来了,不管是否愿意,你就是来了。想过自己没有?丢开家人、抛弃一切,你是否考虑过自己呢?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吃饭?”

“爹地、妈咪不会害我。”她的依赖和信任,深深刺痛浩扬的心。她对他不也是这样,早就把命运交到他的手上,他却注定要辜负她。因为,他就是找不到那颗遗落的心。

“你甘心这一生没有自主的过下去。你还年轻,生命才刚开始,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你头顶上这一片天空?”

“我只想要你陪著我一块儿看,你不愿意吗?”

“不是。”真的不得已他才又骗她。其实谎言从他们相识的最初便开始。而错的并不是他,是双方家长,是命运吧!

浩扬实在不忍心粉碎她的梦,公主的生命应该由美梦编织而成,她应该被关爱、保护的。他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表匆忙说:“我要赶回公司,一会儿有个相当重要的约会。”

“买单吧!我对小朋友也放不下心。”

浩扬送诗晴回幼稚园,才赶回公司。前脚才刚踏进办公室,秘书便急忙找他,说麦小姐已经在等他了。

他们约两点半,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浩扬平时是一个相当守时的人,今天送了诗晴回来又塞车,这是人无法控制的意外,他相信这位麦小姐对他的第一印象,一定不会好的。

麦小姐?

他很意外今天来的居然是位小姐。不可否认,下意识中,他对与女士合作都有些排斥。

走进会客室,他见到她坐在沙发椅上看杂志,居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侵袭而来,很美妙的第一次印象。像是意识到他,她猛然站起来。

“你好。”浩扬很亲切的与她打招呼,他平时不是这样子的,在公事上,他会很严肃,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女子,他只想表现友好。

洁昕见到他整个人完全傻住了。世事怎会这么巧合?难道老天爷真的在捉弄她?全台湾姓韦的那样多,她以为只有在戏剧才会出现的情节,为何偏偏发生在她的生命中?

“怎么了?”浩扬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慌。

洁昕机械化的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请坐,我姓韦,韦浩扬,你可以喊我Tony或是名字。”话没说完,他便递上名片。

“麦洁昕。”洁昕勉强自己镇定,他可以若无其事,仿佛他们素昧平生,她也可以做得到,况且,她不应该忘记,他已经有未婚妻,她不该对他存有任何幻想。

“我们可以开始谈这个合作。”

洁昕从公事包把文件拿出来,交给他。“计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可以看完之后,再对我的企画下评语,决定是否要合作。”

“我想没有什么问题。”

“你还没有看。”

浩扬想都没想便说:“我信任你。”也许发觉自己失态,他加以补充:“家父对这次两家的合作兴致颇高,我也不想教他失望。而且──我真的相信你。”

那一种感觉很持别,他也说不上来。

“但愿我对自己也能这样自信。”

“你不像那种缺乏自信的人,我想这会是一份相当好的企画书。你可以放心。”

真好笑,他居然反过来安慰她。洁昕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想逃离现场,可是见他如此平静,她真不愿意示弱。

五年了,她怎么还能够让他来影响她?

可是她不是演员,没有他那么会作戏,他可以当做一切没发生过,甚至已经在她面前,还装做不认识她,她做不到,太难了,她真的做不到,这是在伤害自己。

“希望你记住说过的话,可别到晚上又反悔了。”洁昕就是不能控制自己这样说,他永远不能了解她所受过的伤害。

对她的冷言相向,浩扬觉得莫名奇妙,可是,自己居然没有本能自卫的反驳,更令他惊讶。面对著她,他就是表现不出平时的自己,为什么呢?“我会特别记住。不知道是不是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

洁昕冷漠的点头,没有任何感情。

“我们有没有见过?我的意思是──我们过去是不是认识?”

“不!”这一声她说得很刺耳,却很坚定。此刻,洁昕决心收回一切,不再将感情浪费在这个无情无义的人身上。“我们从来就不认识,我在美国长大,这一年才回来的。除非你去过佛罗里达,我想不会这么巧合。所以我们从来就不认识,从来就不──”

“洁昕,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最好不要,我姓麦。”

“为什么?”

“我想我们不是很熟。”他那嘴脸真令她想吐,他不去演戏实在太糟蹋。她必须立刻离开。“对不起,我想先告辞。”

一时之间,浩扬真想不出什么话可以留住她。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教他及时抓住。“今晚有空吗?”

“什么事?”

“我想请你吃饭,算是──庆祝我们合作。”

“庆祝?”洁昕嘴角牵动一下,冷哼一声皮肉皆不笑。“不用了,如果计画书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告辞了。”不再等他开口,她像被野狼追似的飞奔而去。

莫名的失落感竟爬上浩扬心头,这是最难以解释的情结,但他为何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明明否认不是吗?他又怎么会见过她?

难道会是一见钟情?他爱上她了。

不会的,她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看,他何需自作多情呢?况且她也不是什么绝世佳人,至少,她就比诗晴较逊色,更少了她的温柔。但她就是无来由的牵引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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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开车乱窜。最后,洁昕还是选择回家。她将所有人弃置身后,把自己锁在她大又冰冷的房间里。

尽避她如何小心保护自己,她还是受伤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冷静,就像他一样,甚至厚颜无耻的问他们是否相识。洁昕其是心痛之至。对他,也许时光真可以淡忘一切,连记忆都没有。

天下男儿皆薄情。

为什么她要回来,只因为一个承诺?如果可以选择,她情愿一辈子都活在自欺的谎言中。就算一生的守候,也比心碎来的好。

经过刚才的遭遇,她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活得下去。

她的梦醒了,居然这么残酷的被摇醒。多年来,她活在那个为自己编织的梦里,其实,那个作梦的年纪,早已离得她好遥远。只是,等待会成为一种习惯,像是习惯背在身上的担子,一生扛著它走下去。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可以再站起来,这趟她并没有回来错,逃避再久,终究是需要面对现实的;欺骗自己一辈子,她甘心吗?

晶晶终于开门冲进来,她焦急的问:“你没有什么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把自己锁起来?是不是那个姓韦的欺负你?告诉你了,他们兄弟俩都不是好人。”

洁昕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晶晶的关怀教她感动,其实她并不孤单,更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这份真挚的姊妹情是她最大的财富。

“我没什么,不过一时间有点不舒服。”

“你想家?”谁会不惦念一个成长的地方呢?晶晶知道她在台湾一直很不开心。很少事能引发她的兴致。“他给你脸色看?”

“没有。”洁昕握著她的手,表现得很轻松。“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表现得怎么样,有点担心,有些累。”

“需不需要聊一聊?”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

晶晶皱了一下鼻子,挤挤眼。“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洁昕一直缺少,就是一个肯听她说话的人。原先有,可惜──“你有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她没头没脑的问。

“暗恋算不算?”晶晶像个小女孩儿似,天真的问。

洁昕思量一会儿,终于禁不住好奇:“你暗恋过谁呢?”

“大学时候的学长,不过,总是被那个瘟神搞得一团糟。”

“瘟神?”她隐约猜得到是谁,却又不太肯定。

“除了韦逸杭,这天下再也没人配得上此称呼。”像回到过去,晶晶沉浸在回忆中,恨恨的说:“大一那年的圣诞舞会,学长邀我做舞伴,结果姓韦的,居然在舞会中途开始缠我,逼得我一支一支的陪他跳,也不知道我是谁的舞伴,害得人家连最喜欢的那双高跟鞋也跳坏了。这也就算了,我毕业舞会,学长回来,韦逸杭居然也出现,也不照照镜子,他都那么大年纪──最糟的是他,居然和我抬了一晚上的杠。总而言之一句话,前辈子不知道欠了姓韦的冤家什么,好事老被他砸了。学校四年和他斗得还不够,现在都摆月兑不掉他。你看你,又和他哥哥合作,真是冤家路窄。”

听了这番话,洁昕的不快暂时一扫而空。“所以你那么恨他,因为他总坏你的好事。”

“恨?如果杀人无罪,他早已经不存在。只是为他那种人被枪毙真是不值得,不然我早就下手。”

晶晶就是晶晶,她永远不会钻牛角尖、自寻烦恼。连一段少年时期挚情的单恋情结,都可以说出来为她消愁、解忧,她不是一个背负过去来走生命的人,她开朗、爽直的性情,有时真教洁昕羡慕。如果自己可以像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痛苦?

是的,五年的等待、刺骨的折磨,以及今天她所受椎心的伤痛,这全都拜那个韦浩扬所赐,她不甘心,她要报复,要他也尝一尝她所受的苦,他这个伪君子、虚情假意的小人,她不可以放过他。一股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当年他会爱上她,许下山盟海誓,尽避最后他背信,甚至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但她相信自己的魅力依然存在,从他刚才的表现不难感觉出来,她对他仍充满了吸引力。

不过,这一次会是致命的吸引力。

他会再次爱上她,只是这次主控全局的人是她,而他可怜的未婚妻,自然是个刀口下无辜的牺牲者,一个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怎么是她的对手?

未婚妻。

这个位置是她的,是汪诗晴鸠占鹊巢,夺走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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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手中那份被翻得快烂的企画书,浩扬的心却飞向遥远的它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那样一个小女人,竟可以撩拨起他早已尘封的心?

从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几乎是第一眼见到她,便爱上了她,而且很自然,他实在找不出有何不可以的原因──除了诗晴,她的高傲、她的冷漠、她的气质无一不吸引他。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生不会爱上任何人,所以他接受一切安排和诗晴订婚,既然自己满足不了父母的心愿,他选择了顺从,把结婚和那愚不可及的传宗接代当做责任。可是今天,他真的动心,那个倔强的女孩儿触动了他的心弦。更教他猛然发现,发现自己不是没有爱,只是还未碰上一个像她一般的女子,掳获他失落的心。

纵然他们之间只是有过匆匆的交佼,但已经足够了,她给他的感觉是如此熟悉,甚至有种不可言喻的亲密感。也许,这是缘分,而她注定成为他今生的有缘人。想到这里,什么家族、责任甚至未婚妻,他都可以弃之不顾──只为了她。

这时,他听见逸杭哼著曲子回房的声音,他总是如此吊儿郎当、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是因为他没有那些压力吗?其实浩扬大可要求分担,但他真是有些不忍。一个人捱总好过两兄弟一起熬。更何况,他并没有逸杭那一天换一个伴的本事,他不需要把时间花费在异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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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家族合作计画终于敲定。接下来,便是一连串为电脑游戏程式所开的会。其实这烦闷的会议,浩扬大可派人参加,他却舍不得缺席,因为有洁昕的出现。而她之所以到场,也全为了浩扬,为她一连串的计画,好戏这才上场。

会议中,洁昕不再冷若冰霜,她总是不时露出笑脸、扇动她两排动人的睫毛。这样的挑逗──至少他如此认为──对浩扬不啻是一件酷刑。他总是无法专心的进入会议,而洁昕,他这位好心的伙伴又喜欢询问他的意见,时常教平日能言善道的他无言以对,十分尴尬。

好不容易会议终于结束,待有关人等相继离去,浩扬亦示意他的助理随之,洁昕亦然,两人似乎很有默契这般独处。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浩扬随便找个话题,总得有个开始。

洁昕耸耸肩,不再如适才那般,冷冷的应付著:“你也不差。”

“是吗?”他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总喜欢说反话,他刚才的反应差劲极了。简直像白痴,以她的智慧,不会看不出。“时候不早,有空吗?是不是可以一同晚餐?”

虽然已是意料中事,洁昕心中仍有伤痛。他为什么可以如此坦然面对她?坦然得连她都吃惊、排拒,像他真的毫不理亏一般,难道他真的忘了她?

为什么?

人心怎会如此?他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而她,五年的守候,所等的就是这个吗?

“不──”至少今天不,她若留下与他共处,一定会崩溃的。在他身上,她所投注的是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八年青春,是她全部的爱。上天,她并不求回报,但更不愿受到伤害。

“为什么?”这已不是第一次遭到拒绝。

适才妩媚动人,这会儿又冷得像冰,女人,你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我只是想和你共进晚餐,没有其他企图。”他说得很真挚,教人难以抗拒。

“对不起,我有约了。”也不再等他说什么,洁昕甩了下头便匆匆离去,再次逃离他。

留下一脸错愕的浩扬。

洁昕坐进车内,却没有力气转动钥匙。她原先表现奇佳,好得她都想为自己鼓掌喝采──因为他的反应。

可是,当两人独处时,望著他那不像伪装的青涩,难道他的演技好得可以拿奥斯卡?他怎么可能没有约过女孩子?不然他与她的异国之恋做何解释?他已三十有余,不是十七、八岁的小男生,但是,真的教她不忍心再演下去,他似乎因她的拒绝而受伤。

受伤?

她被啃蚀五年的伤口,又何止他的千百倍?她怎么可以临阵退缩、同情起他来了?这个伤了她一辈子的魔鬼。

她不该愧疚,背信弃义的是他不是她,不遵守诺言的是他,而她至今仍紧守那个承诺──等他,纵使他根本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和别的女孩子海誓山盟,有了未婚妻──

未婚妻?

这是她最无法原谅,最气愤难消的。

这一生,她什么都不与人争,默默承受命运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难道这一次,她也必须大方的把丈夫拱手让人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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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昕的心情连带也影响晶晶。原先相约打网球,她却爽约,弄得晶晶一人坐冷板凳。只待一会儿,她便准备离去,却见到那个煞星远远向她走来。

“哈啰!”逸杭热情的与她打招呼,眼睛为之一亮。没想到今天出来,居然飞来艳福。“没想到你还那样喜欢打球,有没有伴?我陪你。”

晶晶见到他请朋友先走,见他的样子,知道他正准备要离去,可是,她真是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想像他留下来全是为了她。韦逸杭可是有名的公子,他的女朋友,不知道得在这个球场绕几圈才排得下?她不仅对他没有兴趣,更没有兴趣成为他的猎物之一。

“我已经不想打了。”她背起袋子准备离去,逸杭却锲而不舍的跟著。“我送你回去,车子就在前面。”

“不用,我自己开车。”

“我请你吃饭。”他表现得很热切。等那么多年终于有此机会,他怎么舍得放过?

“我家不是没有米,一定会有饭。”她就是忍不住要跟他抬杠。“对不起,请让让。”他挡住了门,她出不去。

“晶晶──”他的眼神像受了伤似的。

男人,难道你天生就会演戏?

她气得把他推开。“对不起,我们不是很熟,请你称呼我方小姐。”

“晶晶,我们已经认识八年了。”

“有些同学,相识十八年,毕业后没再联络,算不算熟?”

韦逸杭皱著眉头解释:“我们怎么一样?更何况──”

“没有何况,总之别让我见到你,就值得拜佛烧香了,每次碰见你都没有好事。”晶晶开了车门,他却像个无赖挡著,不放她进去。“请你让开。”她板著脸,完全没有笑意。

“不如这样,我上你家吃饭。”

“你家没有米吗?”晶晶没好气的问。

“看著你吃,饭比较香,秀色可餐。”

“你这些话我完全免疫,去哄那群联合国女朋友吧!”

他不管她是否愿意,主动去握她的手,颇期待的问:“你吃醋?”她的样子真教他无法不逗她。

晶晶甩开他的手,翻翻白眼。“我没有空去和那群女人争,她们爱把你怎么瓜分,就怎么分,也请你少来惹我。”

“如果你肯做我的女朋友,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而我──也不用惨遭瓜分。我会完全忠于你,不敢有二心。”他慎重其事举起手。“我保证。谁教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玩够没有?”晶晶面对著他,已经很不耐烦。她这些日子上香都很诚心,怎么还会碰上这个最麻烦的克星呢?

“晶晶,你一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怎么今天会见死不救呢?”

“请称呼我方小姐。”她再次重申。“你的死活与我何干?请让让,我有重要的事,必须离开。没时间和你瞎蘑菇。”

逸杭明知留不住她,可是,他就是不愿再放她走,他已经错过太多次机会,难道这一回,他也要再白白见她溜掉吗?“我只是想请你吃饭,没其他意思。”他拉下脸,低声的哀求。

他那一副可怜样,使得晶晶差点要点头答应,幸好,在险要的一刻她及时醒悟。她不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他推了开,自己往车里钻。可惜门才拉子一半,逸杭又挡上丁,他可怜兮兮的问:“难道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神经病,如果和你一块吃饭,我也该去检查了。本小姐,没有兴趣和你一起上那些娱乐杂志的头条。也许你向来自娱惯了,但我可没有兴趣去娱乐别人。”语毕,她用力关上车门,一溜烟开车走了。

她万万想不到,那一段话却严重的伤害了逸杭。

自娱?娱人?

她为什么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动机?他的一片苦心呢?

他自命风流、玩世不恭的背后,为她保留的却是一颗最真挚的心。在女人堆里,他往往通行无阻、无往不利,多少女人为他痴狂。可惜,他唯一想引起的,却是一颗永远不为他所动的心。难道这真是天理循环?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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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一到,晶晶再也无心于他事。她扔下笔,不等秘书通传,直闯洁昕的办公室,却意外的见她盯著眼前的玫瑰发呆。

“好漂亮的红玫瑰,娇艳欲滴,不知是哪位有心人送的呢?”

洁昕牵动著嘴角,实在提不出好心情。“红色的玫瑰是最俗气的花,只是它的热情奔放,艳冠群芳,其他的花与它一比都相形失色。”

“你这样说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晶晶向来最能模她的心,今天却有此一问,实在令她怀疑。“你有心事?”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是不是为了韦逸杭?”

“为什么这样问?”晶晶猛然抬头,像是偷糖果吃,却又不小心被抓到的孩子。

“不,我只是觉得全世界只有一个韦逸杭,可以左右你的情绪。”

被洁昕这一提醒,她才察觉到,但又不愿意承认,“你的花是谁送的?”

“自己买行不行?”她真的不得不撒谎。现在心绪一团糟,她实在不愿和晶晶去解释这个越描越黑的问题。

红玫瑰?

这束花著实教她觉得碍眼。虽然事隔多年,但他怎会连她最喜欢的花都不记得,她向来就嫌红玫瑰俗气,他怎能忘呢?

韦浩扬啊韦浩扬,我的一片真情,竟是如此遭你践踏。

“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红玫瑰。”对她的解释晶晶似乎颇为不满,更直觉到,她有心要隐瞒某些事。她们之间,居然开始出现了秘密。

“有些东西,不一定要喜欢才能拥有,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呢?”洁昕这话颇具深意,令晶晶忍不住想去探索。“你有什么事吗?平时你虽然不是最勤奋工作的一个,也不至于那么坐不住,什么问题困扰著你吗?”

晶晶把原先拿在手上的桌上饰品还给她,摇摇头。“原本是有问题,我想找你聊一聊,可是现在看来,你也不比我好得了多少。我想自己可以解决的。”

“你确定?”她的疲态教洁昕难以苟同。

原先,晶晶想坚持的,但在面对洁昕那似乎可以承受一切的眼神,她选择垂下双肩,颇为难的说:“至少,我是这么希望。”

这些日子,在她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韦逸杭那双受伤的眼睛,她向来如此对他,冷言冷语的,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他应该习惯,为什么会受伤?

是不是她的错觉?

但她真的感到不安。其实,不应该这样的,况且,她如何伤得了他?那个到处留情的风流鬼,她哪有这样的能耐和本事?肯定她搞错了。

看见晶晶在沉思中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她忍不住逗逗她。“是不是解决丁韦逸杭?希望你不是准备拿他当箭靶。对你的技术,我真不敢恭维,可别弄得半身不遂的才好。”

若在平时晶晶会捧月复大笑,只是谈到韦逸杭,便兴致高昂的她,此刻只是朝洁昕微微牵动嘴角,然后也出自关心的问:“你呢?你有什么问题?你一向不喜欢在办公室里放这些花花草草的,更不是会盯著花发呆的花痴,告诉我是谁送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幽默感又回来。

“我说过了。”

晶晶既失望又遗憾的叹息:“我想这个追求者肯定遭到三振,几百种花都不会送,偏偏选这么俗气的红玫瑰。这么没有眼光的人,我也不赞成你接受他。不过,看来你已经为他患得患失了。”晶晶隔著办公桌握著她的手。“洁昕,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反握她的手,带著微笑感激的点头。感激她的体谅,感激她不追问,感激她总适时出现在她身边。此刻,她不愿再去分析自己,对也好,错也罢,至少容许她放纵这一次。

“一块儿吃饭好不好?希望你没有约。”晶晶衷心期盼。

洁昕垂下头,带点遗憾的说:“我得整理一下文件,也需要一个空问让我想一些事情。”

她润了润双唇,无所谓的往外走。“看来今晚我得落单了,没有关系,我想自己的压力不比你小,趁这一段时间,可以让我不再逃避问题,好好想一想。”走到门口她才又回头:“别给自己太多折磨,人活著及时行乐最重要。拜拜!”

望向晶晶离去的背影,洁昕不由得羡慕起她。她开朗活泼的个性,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一笑置之,她的烦恼不会很久,因为她学习了如何遗忘。

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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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昕沉重的步下办公大楼的阶梯。深夜的寂寥正代表她的心情。此刻这里寥寥数人走著,全是不经意的过客。

她不难发现韦浩扬正靠著栏杆,出现在她眼前。

是在等她吗?

为何她不觉得受宠若惊?但不可否认,乍见到他,她的心却不听使唤,浮出她不愿出现的喜悦。

多久不曾出现过这一种感觉?

“嗨!”当她步下最后一格楼梯,他正好走到她面前。

洁昕深吸了口气,试图平抚她澎湃的心情,这里不是办公室,没有那层严肃让她武装,她不可以表现得完全不在乎,因为那是谎言。

但她更不容许自己在他面前仅存的一点自尊,再次被他踩在脚下践踏;她不可以再被他伤害,她强迫自己去想起那已流逝的八年青春,她的苦,她的复仇计画。她是麦洁昕,是人人心目中的公主,她不可以遭到遗弃,曾经受过的伤害,她要加倍讨回来。

突然她想起他们之间的“公事”,很公事化的说:“如果在合作上有什么问题,尽可以在会议中提出,我现在下班──”

“我很想你。”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吓到了。浩扬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子的话,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一向很保守的,至少他不会对一个只有见过数次的女人,说这样子的话,他三十有余了,是个事业有成,商场上的厉害人物,不是十几二一十岁的小男生。

不过他并不后悔,既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他应该再接再厉。至少逸杭是这么教他的,“我知道这么说很唐突,令你很难接受,但我真的很想你,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你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熟悉,那么特别──”

“第一次出现在你的办公室里?”洁昕不由得重复他说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他忘了?他的海誓山盟、他的承诺,以及她曾经为他付出的一切,为什么他全不记得了?

那么熟悉;那么特别。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时间真的可以使人遗忘一切,包括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吗?

“──所以我送了那束花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红玫瑰?”洁昕真想好好哭一场。她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么俗气的红色玫瑰花?他又怎么可以那么低估她的水准?

见到她那没有笑意的眼神,他不禁问:“你不喜欢那束花?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花,尤其是红玫瑰。”

他的水准也变了,洁昕不再生气,却忍不住这么想。

“你的花很漂亮。”她说了违心之论。她永远不会觉得红玫瑰迷人,特别是那一束。“我想是我的问题,我比较怪。”

“你很特别。一起吃消夜好不好?我猜你应该还没有吃晚饭。”

洁昕犹豫一下,终于还是点头,她不忍心再伤害、拒绝他,况且,不可否认,这样子与他相处的感觉真的很舒服,要是以前没有付出过,她会真的爱上他。

这个时间吃晚饭太晚,吃消夜太早。所以他们叫的东西很快就送上来,洁昕望著桌上的饭菜,口水都快流下。

“看来你也没吃,到底你等我多久?”吃饭皇帝大。洁昕饿得早已抛下她那些恩恩怨怨,毕竟天寒地冻的,她是坐在有暖气的办公室里,而他却站在大马路上喝西北风。

浩扬看了下时间。“都快十点,五点半下班我就在等你了,四个小时左右。”他老实得像个没谈过恋爱的小男生。

不管是不是苦肉计,洁昕真的动心了。以前追她时,也不见他这么虐待自己,况且洁昕还爱著他,又如何能没有感觉?

“卤肉饭是不是台湾小吃?”她一边吃,一边随口问著。

“味道很不错吧!这是道地的小吃,你不知道吗?”

洁昕皱著眉,摇摇头:“在台湾我尝过的小吃少之又少。我在外国长大的,你不知道吗?”她仍旧怀抱他会记起她的一线希望问。

“我听说过。”也许吃得太专心,他忽略了洁昕那一闪而过的遗憾眼神。“回来多久了?”

“一年左右。”

“你从来没到过台湾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回来。”

“喜欢这里吗?”

她无言了。他带给她的痛,以及在台湾所受的伤,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爱这一片土地。尽避一踏上这块岛,她就再也不想走,但她不会承认的。大树千丈,落叶归根,谁喜欢漂泊异乡呢?金窝、银窝,又是如何能比得上属于自己的狗窝呢?“我不知道。”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答案。“其实我对台湾的认识不多。虽然已经回来一年,但是光去适应公司已经够我忙了。根本就没有时间,让我好好看看这里。”

浩扬明了的点头,毫无戒备。撤下防线的她是那么迷人,像个孩子,她不像他认识的那些处处讲规矩的淑女,和她相处,他没有压力,反而觉得是一种享受。他所认识的小姐们没有一个会陪他坐在这儿吃卤肉饭,还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她就是与众不同。

“要是你不介意,我会是个很好的导游。”

那么温柔的自荐,使她完全愣住,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又如何能够沉迷在他的柔情里,忘记吸引他的只是他眼前的自己,而不是八年前不谙世事的麦洁昕?

有一就有二,总有一天他会忘了她,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她的苦头还没吃够吗?

“以后再说吧!”

浩扬无奈的垂下肩,他知道她又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城墙,虽然见不到,却已构成了影响力。

“如果我们的合作没有什么问题,以后我会请别人参加会议。”她又变得很公事。

“洁昕──”

她没有说话,也没阻止他这么喊她。

“你一定要这样吗?我保证公私分明,绝不藉著我们的合作,做出任何你会反感的事情好吗?”

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逃避不是为了他,而是怕自己会再次不经意掉进他的柔情网中。她想报复他,却又不愿伤害他,有谁知道她内心的苦涩与矛盾?

“洁昕──”

“不要逼我,求求你不要再伤害我。再来一次,我就没有把握是不是可以再站起来。”她失控的大叫,才意识此地、此刻自己做了什么,于是丢下浩扬跑了出去。

浩扬匆匆付了帐,急忙追了出去。“对不起,我无心的!”不论对错,他都认了。

洁昕倚著栏杆,这才无奈的抬起头。脸上没有泪水、只有历经创伤的痛,彼此沉默一会儿,她才说:“该道歉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都这么大的人,也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对不起,给你闹了笑话。”

“没关系。”他望著她深情的说。“我送你回去。”

她不再抗拒,沿途回去的路程,她都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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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回了洁昕,浩扬也把自己给送回家,他该面对现实的,他已经爱上她。从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她,他就抗拒不了她,那种感觉,完全俘虏了他以为早就遗落的心。

活了三十多年,由他仅有的记忆,这是第一次他诚心的送花给女孩子,只为搏她一笑,讨她的欢心。以前他从来不曾这样疯狂的,去等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人──至少他以为这很疯狂。不过显然他做得不够好,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总算知道什么是爱,感受到他那个花痴弟弟为何能够成天眉开眼笑,完全不识愁滋味的样子。

虽然那份爱的成立,条件是如此的薄弱,不如称它一见钟情吧!但那一见,就足以教他放弃一切,甚至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已经忘记自己有一个“未婚妻”。一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他爱过她吗?

不,绝对没有,这一点是肯定的,以前为她做任何事,全是不得已的,并非出自他所愿,是因为她喜欢,他并不甘心,甚至这一桩婚姻也全出自父母之命,他从未表达过意见。而洁昕,他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时,他听见叩门声,还不等他开口,逸杭便闯了进来。“老哥!”

他又是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有事吗?”

“我见你的灯亮著,知道你没有睡,爸妈晚上去参加宴会,没有那么早回来,我们兄弟俩有好久没聊聊了。所以我就进来。”他往床上一坐,促狭的说:“瞧你那副失恋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一趟进来没有错。”

“失恋?没有开始又怎么结束?”浩扬苦笑著。

“你真的谈恋爱了?”逸杭难以置信。“和谁呢?以前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认识?我一定要见见那个稀有动物,居然可以使你为她动心,她该不该列为保护?她一定倾国倾城,赛过西施,比诗晴还要美,一定很特别,她多大?她──”

见老哥正有趣的打量他,他说:“怎么了?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要追她的意思,对她纯属好奇。为一个女人伤了兄弟感情,不值得嘛!”

“你说子那么多,我不知道怎么插嘴。”浩扬见他识相的闭嘴,先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她十分的特别,我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的女孩儿,我几乎见她的第一眼,就爱上她了。”

“她很漂亮?”

也不知道该如何否认,他先摇头才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可以像诗晴那么美。而她并不倾国倾城,但是她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就是吸引我。她给我的感觉十分的熟悉,好像我不停在寻觅。而她,就是我心中的避风港,我注定要爱上她。”

“这回我一定要见见这个特别的女人。居然改变了你,让你说出这么肉麻、恶心的话。”逸杭这回也算是乘机报复。谁教他老哥从不相信世问有真爱呢?“她是谁?”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姓麦。”

“姓麦?”逸杭的脑中居然闪出了答案。令他忍不住狂叫道:“麦洁昕?方晶晶的表姊、麦亮晟的女儿、麦氏未来的唯一继承人,你该不会说她吧?”

“是她。”浩扬不明白弟弟为何如此激动。“什么晶晶的我就不知道,其他没有错。”

“方晶晶。”逸杭咬牙切齿的纠正他。

“你该不会对她也有意思吧?”他在心底暗叫不好。“为什么你对她那么熟?连那个什么晶晶的也知道。”

“方晶晶。”他不耐的说。“放心吧!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兄弟和气。你那个麦大小姐,我不会碰的,我对她根本没意思,见也没见过。”

逸杭不想解释,他怎能不了解麦氏呢?晶晶在那里。他可以不管一切,但麦氏的一举一动,他可比任何人清楚,更何况洁昕是晶晶的表姊?一年前刚从佛罗里达回来,即和晶晶成为密友,两人感情更胜亲生,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如何能不知晓呢?

“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们表姊妹都很难缠的。”

浩扬相信他的解释,相信他的话,却一笑置之。

“诗晴怎么办?你不怕伤害她。”他不由得扫兴的问。

“洁昕并不爱我。”目前他只能这样回答。

他最不愿的就是伤害诗晴,她是那么善良、单纯的女孩子,她没有理由受到伤害。

可是他不爱她,两人这样就算厮守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不是那种听天由命的人,他相信人定胜天。“我只希望可以将伤害减到最低。”

“诗晴太软弱,她根本不适合你。你们从订婚开始就是个错误,你需要的应该是像麦洁昕那样强的女人。”逸杭总算说出他的心声,一句他藏了好久的话。

但现在说是否迟了些呢?伤害注定要造成。而最后受害最深的又是谁?此刻的浩扬,怎么也没有料到结局竟也代表著结束。这是他始料未及最意想不到。难道冥冥中一切早已有了定数?只是人们还是不甘心的要去走这一遭,硬是碰伤越是不甘。

等到伤痕累累,为时已晚。

回首历程,往事竟是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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