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采尘和官逸风坐在小巧而隐密式的会议室内,全神贯注的研究著一份利润可观而工程浩大的企划案。
‘逸风,你确定钱旺所提供的资讯没有错误?旭辉真的准备提企划案跟金凯土地开发集团争取阳明山观光别墅的CASE?’
‘对啊,金凯早在五、六年前股票最低迷的时候买下这片山坡地,现在,他们有意在这里兴建观光别墅和度假休闲中心,是看准了台北市地狭人稠、空气污染日趋严重,能真正度假观光的花园绿地愈来愈少,所以,他们针对台北市的有钱人设计了这个CASE,除了旭辉,听说——华丰、巨阳、皇家这三家建设公司也卯足了全力势在必得。’官逸风侃侃而谈,并拿了一份工程设计图递给向采尘参考。
向采尘靠在长椅背里,拿著预算评估分析报表和工程设计图,仔细斟酌了一番,‘逸风,如果我们开出低于旭辉百分之五的财务预算,去向金凯争取这个了程的规画和销售案,你认为值得吗?’
辟逸风深思的皱起眉头,‘如果是站在经营公司开源节流及有效投资的立场上,这是相当冒险而划不来的一项决策。可是——’他顿了顿,目光犀利的望著向采尘一脸凝思的神情,坦白而直接的说:‘如果你的目标是放在打击旭辉、整垮齐羽介的重点上,也许,这个冒险的策略是值得大胆一试的。’
向采尘端起咖啡杯轻啜了一口,‘我们在加拿大和美国炒地皮与搞期货股票所赚的钱足够我们在这里做这种冒险的,不是吗?’
辟逸风点点头,‘的确,前阵子我们在洛杉矶长岛兴建的海滨别墅都抛售一空,大赚了一笔,而我们投资在加拿大白石镇的山坡地也因为兴建观光饭店而锦上添花、财源滚滚而来。论资本,我们即使在这里少赚一点,也不会有经济上的危机的。’
向采尘满意的点点头,‘很好,那——我们就踩著旭辉的脚步去凑这个热闹吧!’
辟逸风却迟疑地盯著他,不愠不火的提醒他:‘采尘,我们已经连续抢了旭辉二笔重要的生意,听说,齐羽介对我们已经产生好奇与防备之心了,也许,我们对他的攻击步履可以缓一缓,以松驰他对我们的戒心。’
向采尘眼中闪过一丝冷洌而狡狯的光芒,‘不,我们要集中火力,绝不能放松步调,让齐羽介有任何喘息的空间。’他寒著声一字一句的慢声说。
‘你在事业上步步为营的整肃齐羽介就可以了,又何苦把他无辜的妹妹历以宁也拖下水呢?’官逸风大著胆子送上他的谏言。
向米尘脸色一顿,他寒光点点的瞅著官逸风,声音尖锐冰寒的教人背脊发麻。‘怎么?你什么时候也妇人之仁起来了?还是——你对朋友的忠诚比不上你对历以宁的怜惜爱慕?’
辟逸风的脸色猝变,‘你这是欲加之罪,我懒得跟你辩解,我只是想告诉你‘冤有头、债有主’,我不相信你每天都能安之若素,戴著虚情假意的面具,去骗取像历以宁那样善良温柔、又对你用情极深的女孩子。’
向采尘的脸绷得紧紧的,他呼吸沉重,喉结上下蠕动著。他目光如炬的盯著官逸风,‘你是在指责我吗?’
‘不敢,我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而做出了玉石俱焚、后悔莫及的憾事。’官逸风一脸凝重的望著他说。
向采尘浓眉纠结而心慌意乱的望著窗外的景色,理智、良知、爱与恨编织而成的心网紧紧攫住了他那颗不断收缩的心。‘我说过,为了报仇雪恨,我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我花钱救历以宁月兑离风尘苦海,所以,她必须还我这笔情债,让我利用地做为报复齐羽介的工具。’
辟逸风深深的望著他,‘我不相倍你是这样阴狠残酷的人,更不相信你对历以宁只是逢场作戏,而没有丝毫的真情怜意?’向采尘脸色又变了,一颗心上上下下的纠葛得好厉害,但,他拒绝放弃武装的防备,拒绝承认官逸风那尖锐而近于事实的指控。
‘我——不可能会假戏真做的爱上历以宁的,她从头到尾只是我握在手中的一张王牌,一张用来羞辱齐羽介的王牌。’
‘是吗?’官逸风淡淡地撇撇唇,‘采尘,你继续自欺欺人吧!只要你的心能坦诚的面对你的谎言。’他犀利而一针见血的说。
向采尘的脸色更加阴沉难看了,他的嘴抿成一直线,而他的声音寒冷得像严冬里最刺骨的一道冷风,‘官逸风,你是存心向我挑衅,跟我过不去的,是不是?’
辟逸风镇定自若的挺直背脊,正想开口重申自己的立场时,他的妹妹官逸晶却在此刻打开门走了进来,心无城府的随口问道:‘你们两个人躲在这里开什么秘密会议啊!能不能让我这个穷极无聊的人参一脚啊!’当她发现室内的两个男人都沉著脸、紧闭著嘴,一副郁卒的样子,后知后觉的她,总算迟顿地嗅到那股不太寻常的低气压。
‘怎么回事?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你们两个人怎么都垮著一张比马桶还令人不敢恭维的臭脸。’
向采尘冷冷地扬起浓眉,反客为主的提出另一个问题:‘我不是叫你盯著历以宁的吗?你怎么现在就跑回来了?’
辟逸晶怏然不悦的噘起嘴抗议了,‘历以宁,历以宁,你的心里就只有她吗?对于一个逢场作戏的情妇,你有必要这么care吗?还叫我去充当鬼鬼祟祟的侦测器?’
不知怎的,‘情妇’这两个字像针一般戳痛了向采尘的心。于是,他的脸色更深沉阴霾了。‘我问你,历以宁回家了吗?’
‘没有。’
‘没有?’向米尘提高了音量,‘那你不继续盯著她,跑回公司做什么?’
‘因为,我不想追你最心爱的情妇追到酒池肉林的酒家去。’官逸晶也恼火的失声嚷回去。
‘什么?’向采尘暴怒的吼道。‘你说她到酒家去?’
辟逸晶不怀好意的砖转眼珠子,无视于官逸风给他的暗示,幸灾乐祸的撇撇唇说:‘对,她大概是积习难改,做酒家女做过瘾了,所以,令天晚上才会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走进中山北路的酒廊重温旧梦,而我——’她的话尚未说完,向采尘己铁青著脸,握著偾张的拳头,像只被激怒的雄狮火速地冲出了会议室。
***
筑清别苑。
向采尘站在二褛卧室的阳台上,透过缭绕的烟雾俯瞰著台北市星罗棋布、似星海一般闪著万家灯火的夜景。
他的右手握著一杯酒,左手拿著烟,可惜的是,尼古丁和酒精都无法缓和他益趋怒张、紧绷的神经。
在等待历以宁归返的这段时间内,他不知道抽掉了多少根烟,又不知道灌了多少杯威士忌,然而,随著每一分每一秒的消失,他在漫长而难以煎熬的等待中,渐渐失去了冷静自制的涵养和定力,他好像一个焦躁难安的困兽般不断地望著腕表,转辗于妒火、愤怒和无奈恐慌的纠葛争战中。
他回首,望著经过她巧手精心布置的卧房,那白纱绣著蕾丝的落地窗帘,还有无数盆透著绿意、散发著清香的室内盆栽,从仙人掌、黄金葛、金盏花、郁金香、百合,到一些充满古典气息的艺术摆饰和名画,乃至那串挂在窗口、随著风儿轻摇身姿,歌诵漫舞的铜铃,她把他们的卧室布置得浪漫温馨而充满女性幽柔醉人的气氛,就像她的人一样宁静中洋溢著自然清新的美。
‘筑清别苑’这座富丽气派、却缺乏生气的美丽宫墙,自从有了她这样温婉动人而巧心独俱的女主人之后,便处处充满‘家’的温馨气息。
每当他下班回到这里,望著她笑容可掬的牵著他的手走进餐厅,在烛火辉映的浪漫旖旎中,享受她巧手烹调的佳肴,他在大快朵颐的惊喜和酣醉中,强烈的感受到了两情相悦的甜蜜与家居生活的快乐。
在那番柔情款款的撼动中,他俨然是个沉醉在爱河中的男人。夜里,拥著她温热柔软的身躯,他常常发出莫名满足的叹息,浑然忘了他和齐羽介、褚湘寒之间的恩怨情仇。
但,每天早上,当他在历以宁温存甜美的笑颜下,驾著跑车离开‘筑清别苑’之后,他的理智又开始抬头,他又回到那个一心一意只想复仇的冷面人。
对于他和历以宁之间的恩爱缠绵,他为自己编织了一千多种理由来否决它,丑化它。
然而,这层自欺欺人的假面具被官逸风扯破了,更因历以宁深夜末归、连流酒家的冲击而变得脆弱如纸,不堪一击。
他心情阴郁的再次看看腕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她居然还在外面逗留忘返!?
他紧紧握住了酒杯,紧得连手背都浮现了青筋,然后他猛然昂起头颅一口饮盖了杯中的酒汁,任那股辛辣的酒气烧灼著他苦闷愤懑的心,扯痛著他的五脏六腑。
终于,在这漫长煎熬前烟酒交加的守候中,他听到了机车隆隆的呼啸声,也听到跟著响起的引擎熄火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捺熄了烟,也捺熄了电灯,抓著酒瓶和酒杯坐进了靠墙的摇椅内,在一片昏暗而只有星光为伴的情景中,静待著历以宁上褛回房。
***
挥别了欧尔培,历以宁带著释然安慰又有些许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厅门,在浪漫昏蒙的壁灯辉映中,放经脚步悄悄拾阶而上,穿过二褛深厚的地毯,她蹑手蹑脚的轻轻推开房门,不想吵醒向采尘。
门甫敞开,她就嗅到了一股刺鼻薰人的烟酒味,她本能地捏住鼻头,还来不及思量和适应之际,房间就突然大放光明了,按著,向采尘那张漂亮俊秀却铁青泛白的脸孔就映入她不及适应而收缩的瞳孔内。
‘你好,你这个喜欢夜游闲荡的女神。’向采尘似笑非笑的举杯向她致敬。
历以宁望著他手中那罐己空了三分之二的酒瓶,不禁嗫嚅而难掩关心的对他说:‘你不该喝这么多酒的。’
向采尘淡淡地扬起浓眉笑了,‘是吗?你都可以和别的男人到酒家去喝酒玩乐,我为什么不能坐在自己的房里喝闷酒呢?’
历以宁惴惴不安的吞咽了一口苦水,她到现在才真正感应到那股凝聚在向采尘身上紧绷而随时会爆发的怒气。‘我——我可以解释,事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
‘你不必强辩,也不必解释!’向采尘突然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下用力一掼,然后,他寒著睑一步步逼近了历以宁,粗暴地攫住她的下巴,气吁咻咻的咬牙说:‘你就跟我的未婚妻褚湘寒一样,都是虚伪善变、不甘寂寞的水性女子,你不对男人卖弄风情,招蜂引蝶,你就坐立难安,不安于室是不是?’他的话像无情的鞭子狠狠抽在历以宁的胸口上,抽得她芳心欲碎、百口莫辩,又忍不住满腔酸楚悸动而忿意难平的泪泉。
‘你怎能这么残酷的指责我?我——是去找欧尔培,希望他——’
他不提欧尔培还好,一提到他,向采尘的怒气和醋意更加炽烈疯狂而难以控制了,他双眼冒火的紧盯著她,握著她下巴的手隐隐颤抖著,‘原来你还跟你的初恋男友藕断丝连,暗通款曲!’他寒光迸射的细细梭巡著她美丽、苍白而漾著泪雾的容颜,心如刀剐,手握得更粗暴用力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花钱让你当猴要的冤大头吗?’
‘我——我没有——我跟他只是——’她忍著揪心刺骨的痛楚,泪光闪烁地试著解释,试著平息他的无名火,怛,被愤怒和妒火烧昏头的向采尘却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他反而粗鲁的封住她楚楚可怜的呢喃,并火速地扯开她的衣扣,不顾历以宁羞愧惊惶的挣扎,将她凌空抱起来,狠狠地往床上一掷。
‘你喜欢玩这种左右逢源、挑逗男人的爱情游戏,我这个戴绿帽子的同居人陪你玩,陪你这只漫天飞舞的交际花玩个过瘾!’他绷著睑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并逐一宽衣解带。
历以宁皇仓地直往后退,但,当她试图跳下床时,向采尘吧快速的搂住她的肩头,飞快的扯下她的上衣,粗鲁而狂野的堵住她的哀求和啜泣声。
当他灼热的唇沿著白皙光滑的颈窝,扫过完美而尖尖的下巴,来到她那被泪雨浸得冰凉的面颊时,向采尘震动了一下,理智霍地清醒了,他全身掠过一阵激烈的颤悸,原本如狂风暴雨一发不可收拾的妒恨和立刻软化成一片酸酸楚楚的柔情和温存。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低头极尽温柔的沿著面颊一路吮干了她的泪痕。
历以宁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震慑住了,所以,当向采尘的唇又沿著面颊落到她冰凉柔软的红唇土时,她在心底深处发出了一阵无息无声的叹息,伸出温驯的臂弯圈住他的颈项,任他吻去了满心的委屈和辛酸,更任他灼热缠绵的吻如细雨缤纷地洒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窗外依旧是一片沉寂如梦如幻的夜景。
风微微中,昏蒙的一轮新月和璀璨的星光,为这番旖旎多情的夜带来了更多的醉意和温暖。
***
望梅山庄。
褚湘寒打开厅门,望著季子璜手里抱著大包小包、林林总总的玩具与洋女圭女圭,她不禁摇摇头,笑吟吟的说:‘小季,你会把雅雅惯坏的。’
季子璜走进来,不以为忤的耸耸肩,‘我就是要把她惯坏的,谁教这个小鲍主长得这么可爱逗人,又跟我投缘?’
好像跟他有心电感应似的,正在幼儿玩乐室玩酒酒家的雅雅听到他的声音,即刻奔了出来,娇娇女敕女敕的喊著:‘季叔叔,季叔叔,你又来了啊!’随著她童稚纯真的笑靥,雅雅小小的身躯已经奔进了季子璜亲热宠爱的臂弯中。
季子璜溺爱地亲吻了她那粉女敕而红扑扑的小脸一下,‘雅雅,叔叔又买了许多漂亮的洋女圭女圭和好玩的玩具给你玩,你高不高兴啊!’雅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并立刻滑下季子璜的臂弯,兴高采烈又欢天喜地的抓起那些价值菲薄的玩具、洋女圭女圭逐一把玩著。
褚湘寒泡了一杯茶递给季子璜,‘你这样宠溺雅雅,会害我们做父母的没有辩法施行公正而赏罚分明的家庭教育。’
季子璜轻啜了一口清茶,笑嘻嘻的说:‘对不起,要怪也怪你太会生了,把雅雅生得这么漂亮可爱又计人欢心,让我根本毫无招架的能力,所以啊!’他趣意横生的撇撇唇,‘我只能扮演人见人爱的圣诞老公公,至于黑脸和巫婆的角色只好麻烦你跟齐夫子两个人领衔演出了。’
褚湘寒失笑地自了他一眼,‘你啊!爱开玩笑、漫不经心的个性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改变。’
‘这人生苦短啊!吧嘛什么事都那么正经八百,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的?’季子璜振振有词的说,‘再说,我这个乏人问津的单身汉已经够歹命了,不像你们家齐夫子走得不知道是哪一国的狗屎运,不但事业有成、家有娇妻,还有雅雅这么可爱的宁馨儿,我若不懂得发挥苦中作乐的幽默感,消遣消遣自己,这漫漫人生如何打发?!’
‘如果你肯收收心,好好找个女孩子定下来,你也不必酸溜溜的在我面前大吐苦水了。’褚湘寒巧笑信兮的瞅著他说。
‘定下来?’季子璜夸张的瞪大了眼珠子,‘我八百年前就想定下来了,谁知道卿心似铁,任凭我怎样苦心追求,巧扮痴心种子,你这位俏佳人就是不买帐,害我啃香蕉皮啃得都可以到木栅动物园跟那些猿猴角逐美猴王的宝座了。’
褚湘寒睑微微泛红了,她半嗔半喜的瞪著他说:‘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真是愈扯愈远了。’
季子璜平真平假的眨眨眼,从喉头逸出一丝哀叹:‘你看吧!我每次正正经经的向一个女孩子表达心意,她们总以为我在开玩笑,有的甚至还认为我在做性骚扰,如此这般的没情调、没默契,你说,我怎么可能娶老婆安定下来?’他无奈的摊摊手,又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所以,上个月我才会跟你们家齐夫子戏称,我追不到你,只好改追你们家的雅雅公主。’
‘你真是愈说愈不像话了。’褚湘寒笑意不住的连连摇头。
‘你别当我是爱说笑的,雅雅这么漂亮可爱,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我这个美女鉴赏家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幸好,她长得像你,不像齐夫子那个木头人,否则长大成了木头美人就可不好玩了。’
季子璜看了抱著洋女圭女圭爱不释手的雅雅一眼,又喝了一口茶,浑然没有察觉到褚湘寒变得僵滞的笑容,仍自顾自的发表他的高见,‘说起你们家的齐夫子,虽然他像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又缺乏情趣,怛,这小子的桃花运可真不是盖的,好得令人眼红喷血。虽然已经是死会,又那么严肃得顾人怨,居然还有其他女孩了迷恋他,每天中午免费替他准备便当,真是艳福不浅,害我——’他口沫横飞说到这里,突然警觉到自己的失言和大嘴巴。
‘糟糕!完了,完了,我这个人就是嘴大藏不住话,齐夫子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跟我善罢干休的!’
褚湘寒淡淡一笑,笑容含蓄而婉约。‘没关系,我不会跟他闹,也不会跟他兴师问罪的。’
季子璜立刻转忧为喜,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我就说嘛!你不是那种善妒又爱猜忌、小心眼的女人,不过——’他沉吟了一下,‘你也得留神一点,防防别的女人从中作梗,横刀夺爱。这年头,道德式微,很多女人是又前卫又凶悍又大胆,管你是不是使君有妇,只要她喜欢,她们一样是勇往直前,照抢不误,不会跟你假仙客气的。’
褚湘寒微微蹙起秀眉,‘哦?你说什么我还是听得迷迷糊糊,不太了解。这跟有人好心替齐羽介准备中午的便当有什么关系吗?’
季子璜张口结舌了,‘好心?湘寒,你用的字眼也未免太文雅含蓄了吧!依我看她根本是‘存心’要跟你别苗头,一拚高下的。这常有道:‘吃人的嘴软’,她每天不惜巧手作羹汤,企图以美味的佳肴来吊你老公的胃口,小心,时日一久,连人都被她‘钓’去了。’
褚湘寒咬著唇,迟疑地望著他,‘你口中的‘她’指的到底是谁?’
‘就是你老公的机要女秘书丘宛瑜啊?’季子璜直言无讳的提供进一步的情报。
褚湘寒没有说话,反而陷入了一份深沉的冥思和挣扎中。
季子璜感到忐忑不安,他又懊悔自己的‘大嘴巴’了。‘湘寒,你不会跟齐夫子闹家庭革命吧!’
‘我是那种人吗?’褚湘寒温文一笑,慧黠的反问他。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静观其变啊。’褚湘寒温温雅雅的笑道。
季子璜脸上布满了错愕和惊异,‘静观其变,你不怕——她登堂入室干掉你这个明媒正娶的老婆吗?’
褚湘寒轻轻摇摇头,‘不,我不怕她,相反的,我很感激她提醒了我的疏忽,所以——’她露出了妩媚轻柔的一笑,‘我决定买一份小礼物亲自到公司去当面谢谢她。’季子璜听得呆若木鸡,完全傻了眼。
这一刻,他百味杂陈的不知道该为自己捏把冷汗,还是该为齐羽介感到庆幸!?
***
齐羽介坐在高椅背的沙发转椅内,正专心审阅著一份工程企划书的广告文案。
当办公室的门扉那端传来一阵轻细斯文的叩门声时,他只是随口喊了一声‘请进’,整个心仍投注在重要的公事上。
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了,一个身材窈窕、穿著一袭粉紫色纱纺洋装的纤纤女子走了进来,静悄悄而温文恬雅的笑望著埋首案桌的齐羽介。
‘丘秘书,你有什么事吗?等我——’齐羽介随意抬眼看了她一下,接著,惊喜和震动飞进了他的眼底,他不敢置信的望著笑意盈盈的褚湘寒,‘湘寒,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不欢迎吗?’褚湘寒巧笑嫣然的反问他。
‘怎么会?你坐一下,’齐羽介拿起电话,‘我拨内线请丘秘书替你泡一杯纯咖啡。’
‘这不太好吧!’褚湘寒出人意表的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人家丘秘书的工作已经这么繁重了,除了公事,还要关照打点中午的饮食,你现在又叫她为我这个不速之客泡咖啡,岂不是太为难她了吗?’
齐羽介诧异的放回话筒,对于褚湘寒的翩翩降临和话中有话,他不禁蹙起困惑疑虑的眉峰了。她该不是听到什么闲言闲语而刻意来查他的勤吧!
如果真是这样,这是意味著她对他的在乎和重视,还是人格的不信任?
他若有所思的望著仍漾著满脸温柔笑意的褚湘寒,开门见山的问道:‘湘寒,是不是季子璜这个饶舌的大嘴巴又说了我的什么坏话?所以——你对我跟丘秘书之间才会有所误会?’
褚湘寒定定地瞅著他,温存如水的笑问道:‘你以为呃?’
齐羽介眼中的疑虑更深了,‘我——’他竟不知该如何措词了,他思索了一下,正色的说道:‘我——实在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其实我跟丘秘书之间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并没有任何暧昧不明的关系,她——’
褚湘寒却轻轻笑著打断他的话,‘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也不是来查你的勤的,我是特意来为你送饭盒的,并顺便来谢谢丘秘书对你的殷勤照顾。’说著,她从大的手提袋掏出了一个温热而飘散著菜香的饭盒,并跟著拿出了一个包装精巧的礼盒。
她见齐羽介一脸迟疑震愕的表情,不禁失笑地扬起秀眉取笑他:‘怎么?你是怕我的手艺比不上丘秘书那个俏厨娘?还是怕她不高兴进而对你这个不解风情的老板感到伤心失望呃?’
齐羽介愣了一下,也迅速从错愕中找回了他的定力和那份其实也满犀锐风趣的对应能力。‘我受宠若惊都来不及,又怎敢挑剔你的手艺呢?万一你晚上突然罢工,我跟雅雅岂不是糟了?’
褚湘寒绽出一朵妩媚的笑容,意味深长的说:‘我要是罢工,你可以请丘秘书入主我们家掌厨啊!’
齐羽介被她刺挑得哭笑不得了,更有一份微妙而淡淡柔柔的喜悦。‘对不起,我是个爱家恋家、安分守己又聪明的懂得对别的女人所给予的好感装傻装笨的男人,所以,我不会蠢得接受你的建议,拿我们的婚姻来当赌注的。’
褚湘寒的心湖里荡漾著一丝丝甜蜜的涟漪,‘你的意思是——你很重视我们的婚姻啰!’她不胜楚楚移眸望著他,眸光温存如梦如诗,更有一份深切的期盼。
她的眸光让齐羽介的心没来由的狂跳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露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情。
‘当然,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令人我们的家,成为我们婚姻的绊脚石,除非——’他的心抽痛了一下,未及出口的话便卡在喉头而吞咽了下去。
‘除非什么?你为什么不说了呢?’他异常古怪的态度,勾起了褚湘寒心中的怀疑与不安。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我那个还下落不明的妹妹历以宁,心里有很深的感触罢了。’齐羽介避重就轻的强笑道。
褚湘寒的神情也跟著凝重起来,‘老实说,我真怀疑那些征信社的人是不是拿你的钱在混饭吃,否则,他们的办事效力怎么会这么不彰?像老牛拖车似的?’
‘听说,收养我妹妹的人居无定所,常常搬家,一会儿是新加坡,一会儿又住饼香港,然后又搬来台湾,至于现在在哪里还不能确定。’
‘你有没有想过刊登寻人启事呢?’
‘想过,可是——’齐羽介涩然一笑,‘我有我的顾忌,我不能太一厢情愿的去认妹妹,而征信社的人也说,登报寻人很可能会事倍功半,惹来一大堆料想不到的麻烦,而且——也可能要费神应付、过滤一大票蜂拥而来的冒牌货!’
褚湘寒颇有同感的点点头,‘这倒也是,看来要在短期之内找到你妹妹恐怕没那么容易。’
‘一切随缘吧!’齐羽介轻吁了一口气,‘只希望,她过得平安快乐。’
‘对了,你能不能替我把这个小礼物转赠给你的女秘书呢?’褚湘寒蓄意岔开这个令人心情低落的话题。
齐羽介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而耐人寻味的笑意,‘你何不亲自送给他,表达你最真挚的诚意呃?’
‘我——’褚湘寒却裹足不前了。
齐羽介眼中的笑意更诡异而顽皮了,‘怎么?你这个堂堂的总裁夫人怎么畏畏缩缩起来了?莫非——你是心里有鬼?怕人家说你是假借名目而实际的目的是在镇压我的女秘书?’请将不如激将,他这招声东击西的策略果然令褚湘寒双颊烧红而沉不住气了。
‘谁说的?我——’她窘迫尴尬地轻轻跺脚,不自禁流露出小女人娇憨嗔怨的一面风采,‘去就去,谁怕谁?乌龟怕铁锤啊!’她连雅雅最爱说的口头禅都搬了出来。
齐羽介压抑著满腔想笑的冲动,故作镇定的提醒她:‘别忘了顺便告诉她,令天中午不必替我准备饭盒了,因为,老板要吃老板娘亲手准备的便当。’
褚湘寒的睑更红了,‘我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哩!’她矫情的驳斥著,怎奈心头小鹿却泄漏她心里的感情。
齐羽介脸上的笑意更促狭而暧昧了,‘你不去知会她一声,难不成是要我撑死,吃双份便当吗?’他故意逗她。
‘你——’褚湘寒连耳根都灼热成一片,她万万没想到齐羽介也有这么狡狯可恶的一面。
齐羽介无辜的扬扬眉,双眼亮晶晶的瞅著她笑道:‘我怎样?我只是不想做个脑满肠肥的大胃王而已,更不想因为卷入两个女人的战争而成为左右逢源的饭桶。’
褚湘寒被他逗弄得连脖子部一片绯红了,在又羞又恼的无奈燥热中,她只好杏眼微睁的瞪了齐羽介一眼,跺著微妙奇异又难掩娇嗔的步履,握著那个小礼盒离开了齐羽介的办公室,离开了齐羽介绵绵深远的注目,缓缓走向丘宛瑜的办公室。
***
‘什么?’齐羽介满脸震动的放下手中的签呈,难以置信的望著坐在他东侧的郭盛彦,‘你说鼎峰的总裁官逸风打电话给你?’
‘对,他说他们有意跟我们合作一块承包金凯‘阳明山观月度假别墅和休闲中心’的case。’齐羽介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的表情是深思而凝重的。
‘你到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小冰?’‘我只有四个手可以形容,忧喜参半。’郭盛彦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忧在哪里?喜又在哪里?’齐羽介一向很重视郭盛产独到的见解和明快犀利的判断。
冰盛彦蹙著眉宇沉吟了一下,‘忧的是——我怕他们是来者不善,不怀好意又暗藏玄机。喜的是——如果他们真有诚意跟我们合作的话,金凯这个case我们一定稳操胜券,即使和鼎峰是利益对分也是值得的,这叫做放长线钓大鱼,只要这个case做得成功,以后金凯或其他财团的相关case我们就比较容易争取得到。’
齐羽介点点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真正令我觉得诡异不安的是——鼎峰为什么会愿意主动找我们联手合作?特别是在他们连续挤掉我们三个非常重要的case之后?’
冰盛彦喝了一口水,又跟著清清喉咙,‘这点——他们的动机的确是值得推敲怀疑,但,官逸风好像也了解我们会质疑他的用心,所以他在电话里头毫不避讳的告诉我,商场如战场,而市场就这么大,大家在相互竞争的情形下,难免会有不愉快的交手经历,但,天下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所以,他可以跟我们竞争,当然也可以跟我们合作。’
齐羽介的心耸动了一下,‘这位官先生倒是满懂得做生意真真假假、尔虞我诈、能屈能伸的进退之道!’
冰盛彦冷哼了一声,‘他如果不是个厉害难缠的人物,巨阳、皇家跟我们就不会因为轻敌的疏忽而自白损失了好几笔重要的生意。’
齐羽介目光闪了闪,‘小冰,你真认为他们连续抢了我们三笔生意只是因为我们轻敌而造成的‘巧合’吗?’
冰盛彦的脸色微变了,‘齐总,你的意思是——我们公司内部有奸细。’
‘除此之外,你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我们明明已经谈妥的生意,会被鼎峰中途搅局,以更低的利润和相似的广告企划抢走我们的老客户?’齐羽介锐利的说。
冰盛彦审慎的望著他,‘那,依你想,谁最有可能出卖公司呢?’
‘会计部主任钱旺。’齐羽介直截了当的说。
‘钱旺?’郭盛彦半信半疑地微扬起眉毛,‘他是公司最资深的了作人员啊!’
‘大忠似奸,大好似诚,人心是需要时间和患难来考验的。’
齐羽介淡淡地撇撇唇,推推鼻梁上的镜架,‘钱旺做事虽然认真精明,但,他也是一个贪婪而有野心的人,而这种人是最容易被收买的。’
‘那——你准备怎么处置他呢?’
齐羽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暂时按兵不动,再慢慢观察他一阵子,这年头即使是亲眼目睹的事,没有充分的证据,别人还是可以自圆其说,找出一百多种的理由为自己月兑罪的。’
‘那——官逸风请你明天晚上到来来饭店吃饭,洽谈合作承包金凯工程的事,你准备怎么应对?’
齐羽介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慢条斯理的说:‘你打电话告诉他,明天晚上的饭局,我会准时欣然赴会的。’
冰盛彦忍不住面带忧戚的送上他的忠告,‘小心啊!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敌人甜蜜晚餐的背后暗藏了致命奸诈的陷阱。’
齐羽介不以为忤的笑了,他拍拍郭盛彦的肩膀,胸有成竹的笑道:‘安啦!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静观其变,见招拆招的。’
冰盛彦却不敢这么笃定乐观,不知怎的,他总有一种很不安的直觉,总觉得鼎峰集团的这顿晚宴是先礼后兵、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鸿门宴,铁没安啥好心眼。
但,时势所趋,商场上有商场上的游戏规则,所以,他只好吞咽下他的焦灼不安,不厌其烦的再次嘱咐齐羽介小心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