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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剧爱情 第4章(2)

兀自沉思之际,范硕惟已将车子停妥,他看着江青恩有些迷惘的侧颜,讥诮地开口:“店附近没停车位,不介意我停这么远吧?还是我先载你到店里,再回来停车?”

闻言,江青恩侧目睨着他,半晌,翻开笔记本开始写着:你今日应该一早就到店里指导我们的,可是你现在才要过去。

“你在质问我行踪?”

长指在方向盘上轻敌。

我以为合约上写得很清楚,公司会安排专业店长进驻辅导十天,您贵人多忘事了?欸欸,她他行踪做什么呢?这男人说话的姿态真的很不可爱。

瞪着“您”字,他发现她在某些时候才会这么用,比方说欲强调他总经理身分时,“我欠的时间会补上,“您”不必担心。”

他沉沉望住她。

她喟叹一声,今天你一直待在办公室里?

范硕惟黑眸倏然眯起,穿透车窗而来的金阳在他眼收烙出流光色泽,他视线在她鹅蛋脸上汇聚,薄唇略弯,似笑非笑:“我记得合约上并没有总经理须向加盐店家报告行程这一条吧?”

是没有,只是董事长不知道你在公司里。

“所以是他要你来我行踪的?”

江青恩扬睫,对上他清冷的面庞……这男人有着看尽世态炎凉的冷漠性子,像头黑豹,不易亲近。

她似在低低幽叹,半响,她轻垂面容书写,然后把笔记本转至他眼前,你听过泥女圭女圭这首儿歌吗?歌词大概是这样的:泥女圭女圭,泥女圭女圭,一个泥女圭女圭,我做他爸爸,我做他妈妈,永远爱着他。

他瞪着她,没事跟他提儿歌?她当他几岁啊?!

车祸意外务生后,我昏迷好几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说话时,觉得人生再无意义,除了哭,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哭到妈妈很自责,哭到哥哥很心疼,哭到青菱也跟着我掉泪,她把笔记本递给他。

范硕惟匆匆扫过她愈显潦草的笔迹,神情无波无澜,他不发一语地把笔记本归还主人。

医院里有位志工纪妈妈时常来看我,她说她唯一的儿子在上学途中遇上交通意外,当场死亡,她从没想到她见到儿子的最后一面,会是儿子躺在血水中的画面。

她走不出失去爱子的伤恸,时常抱着儿子生前照片唱着泥女圭女圭,后来被丈夫送进精神疗养中心,她说她正常走出疗养中心已是八年后了,扬睫,才想把手巾的笔记本递给他寸,却撞进他那双邃亮深幽的黑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靠近她身侧,一副已读完她书写内容的神态。

“你在董事长室里,究竟听到了什么?”

她摆摆手,微微笑。

“是吗?那你提这些事情做什么?”

他指了指她手中的笔记本。

“你是因为那位纪妈妈的际遇而走出失语的阴霾吧?!你想和她一样转当志工?还是你认为你是心灵教师?但是很抱歉,我心理和生理都很正常,不需要你这些自以为是的言行。”

话落,在她瞪眸的同时,范硕惟也讶然发觉自己的刻薄。

江青恩静默地写着:对不起,我生理确实不正常,但既然你——

笔记本猛地被抽走,留下长长斜斜的一条蓝线。

“你住口!我没有说你不正常,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一会儿瞅着他,一会儿又看看被他夺走的笔记本,莹亮乌曈烁着光,欲言又止。

无辜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范硕惟微恼地将笔记本递出。

“拿去!”

你身体健康,你长相俊俏,你有绝佳的领导力,你的条件优秀,比起我来,你应该过得比我更快乐才是——

唰地一声,笔记本又被男人抽走。

“下车!”

范硕惟捏着她的笔记本,黑曈亮着颓唐冷光,他一脸沉郁地命令她后直接开了车门下车,然后车门“碰”一声又甩回来,那声巨响震得她身躯轻颤,幽幽低叹,她开了车门跨出脚。

必上车门后回身,却见已走到机车道上的男人转过脸,拿着车钥匙落锁和设防盗,后头一部机车似是没料到男人停步的举动,眼看就要煞车不及。

来不及多想,江青恩冲上前去扯住男人手臂,硬是往自己方向一拉。

范硕惟踉跄了下,脚步不稳地往她身上靠去,她撵不住他突如其来的重量,腿一弯,两人双双倒地,而她被压在他身下。

好痛!这是江青恩后背贴上柏油路面时的唯一感受,她胸下的肋骨和男人的骨头碰撞,除了痛觉外,就是男人的气息。

她紧蹙秀眉,缓缓睁眼,映入眼的是金阳,刺眼得教她眼睫张合数次后才看清男人沉峻的面庞。

当范硕惟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时,已来不及稳住身躯,他的胸骨被撞得犯疼,想来她必定比他更痛,光是眉心间的折痕就能明确告诉他,她现在很痛。

健臂一撑,他把自己与她相贴的身子先是拉出一道空隙,站起身后又弯身拉住她的手,一使力,他将她拉起,圈住她腰身退到车道边。

他瞪着她发怔的脸容,俊眉兜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眨动眼睫,江青恩像是从惊吓中醒神,她摇摇头,目光迷蒙。

范硕惟像是松了口气,眉心微微舒展,片刻,薄盾一掀动就是一阵冷讥,“你想用这种方式巴结我这个总经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意你的要求?你懂不懂什么是自不量力?还是你认为一次意外造成失语还不够让你受,需要断条手或断条腿你才甘愿?”

她看着他,目光透着讶然,他的语气如刺骨的严寒冷风,微蹙的俊眉却又像是担心,她无从揣测他的心思。

一双还存着惊慌的眸子左右张望,在看见掉落在地上的笔记本时,她走过去拾起,然后低首速写: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知道你身后有机车,当我想开口喊你时,才忆起自己有口难言,我无意巴结,只是不想见你受伤,因为我有过这样的切身之痛;我怎么样也想不到会因为车祸事故而失去说话的能力,所以无法预期那部机车要是钟上了你,会造成怎样的伤害。

闻言,范硕惟某一处神经像是断裂开来,他喉头滑动,体内有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臆间发涨。

其实,我有时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沉重感,特别是像方才那种需要说话提醒你,偏偏我又没办法说出口的时候。她勾唇绽笑,笑得春晴花开,双目却覆上水雾,如同早晨沾露的花朵。

睨着她沾泪的的笑颜,范硕惟心猛然一抽,隐隐生疼。

然而,他疼什么呢?是他身体哪处因方才那一撞而受伤?还是他心疼她过人的坚强与勇敢?

江青恩瞪着话机,犹豫着要不要去接听。

两秒钟之前,它响了,妈在隔壁厨房泡茶,青菱去买早餐,工读生在后面仓库整理东西……她的状况没办法接电话,但她若不接,要任由着它响?犹豫不决的同时,她已然跨出脚,朝话机方向移动,而手像是有意识似的,一探,重起话机。

“喂?”

那端的男人一出声,一张高雅清冷的男性面庞窜入她脑间。

江青恩认出那是范硕惟的声音,十天的专业店长进驻辅导至昨天为止,她才想看从今天开始她不会再见到他而已,他就来电?

“喂?”

像是确定电话有无接通,范硕惟再次出了声;“你好,请问是绿袖四维店?”

一阵静默。

意外的,江青恩发现自己并不慌,她原以为会因为无法说话、不知道怎么和对方沟通而慌乱,但在听见话筒彼端的声嗓时,她却有种感觉——他应该知道电话这端是她。

“江青恩?”

丙不其然,范硕惟在犹豫两秒后,喊了她的名,“江青恩,是你吧?若是,你按一次“0”。”

她微愕,猜不透他何用意,但仍是伸指按了下“0”字键。

“很好,你听着,从现在开始,我问话你只需用按键来回答我是或不是、好或不好,是或好,你按一次“0”,不是和不好,你按两次“0”,听懂了吗?”

哔——纤指落在“0”,轻压一次。

“刘店长在厨房忙?”

哔——

“店面只剩你一个吧?!”

不然不该是她按电话。

哔——他预期中的答案。

“你请刘店长不要出去,听到了吗?”

江青恩点点头后恍然想起他看不到,她才按了次“0”字键。

话筒那端突然静了下来,半晌,才听见男人略有迟疑的问:“江青恩,你有手机吗?”

咦?她顿了下。

这男人又想对她冷嘲热讽什么?否则怎会这么问?他并非不知她的身体情况,这个问题也太诡异了。

对于一个无法开口说话的人而言,要手机有何用?

“江青恩,我没时间跟你耗,你到底有没有手机?”

男人声嗓略沉,隐约有着不耐。

哔哔——他想苛薄就苛薄吧,她也不是没见识过。

“嗯,我挂电话了。”

话筒那端只剩嘟嘟声,江青恩怔然,他就这样挂上电话了?那他拨这通电话的用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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