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赞美漂亮,范成愉一下子脸红了。她偷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或者你觉得我长得像哪个明星,在报上常常看到?”
“我不看娱乐八卦新闻。”他摇头。
“喔,或许你见过我妹妹也不一定。”她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听说你是大毕业的?我妹妹也是。”
汪云昶看看她,“这么说,是我学妹了?”那倒有可能。“你妹妹和你长得很像吗?”
她点头,咬唇说:“是的,我们是双胞胎,几乎一模一样。”
汪云昶兴味盎然地问:“是吗?那不是很多人都分不清楚?有什么区分的秘诀吗?”
她摇头,“基本上没有,我们没有任何外在的特征可以区分,如果我们自己不说,通常没有人能够一下子猜出来。”
“性格呢?如果性格不同,应该气质和神韵很不一样才对。”汪云昶发现比起刚才,现在她的情绪低落了些。
“她偏动,我偏静,就这点不同,但是外表看不出来。”
汪云昶很诧异。她算偏静的性格吗?明明看起来挺活泼的,嗯,她妹妹一定更活泼吧。
“那你们周围的人应该过得还满有趣的?”天天都可以玩这种游戏,高兴了还可以把两个人打扮得一模一样来玩找碴游戏。
范成愉摇头,“嗯,以前是这样,不过……”她沉默了。
“不过什么?”没等到她的下文,他问道。
“她两年前死了。”
吱的一声,车子停下来,汪云昶有些狼狈地揉了下额头。难怪谈到她妹妹时她好像静了下来。“抱歉,我不该问。”
“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范成愉扯着嘴角笑,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黯了下,才发现他没有要继续开车的动作,抬头看了下四周,“呀,这是哪里?”
看起来很像地下停车场。
“我家楼下。”他微笑。
她愣了下,“可是……”他说先送她回家的。
“下车吧!”他推开车门,率先下车,看范成愉还在发怔,他弯身笑问:“要我替你开车门吗?”
她只好下车。
他锁好车,这才转头看她,“啊,对了,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我们住同一栋大厦。”
这下,范成愉彻底呆了,更意外的是,汪云昶就住她楼下。
“真想不到,我们之前好像没有在电梯遇到过!”她瞪着电梯的显示灯。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汪云昶先到,走出电梯,他回头挥手道别,“也许以后会经常遇到,晚安,明天见。”
“晚安。”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两人对视了三秒。
汪云昶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张脸了!
还有三天,他就要毕业拿到硕士学位了。
那个下午,他一个人在体育馆打篮球。
空荡荡的馆内,只有篮球落地的“”声在回响。汪云昶跑动、运球、抄球在手、曲膝、手腕翻转、三步上篮,一气呵成,空心命中。
他已经拿到一家外商银行的聘书,依照他们的储备主管培训计划,他会先到国外受训一年,再回来正式展开工作。
这是一条非常好的职涯发展道路,对于他这种有些野心,但又不够大的人而言,是最优的选择,不必自己劳心劳力地开公司操心大小事务,很轻易地就拥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和优渥的收入。
可是……他皱了下眉头。青梅竹马的女友许蔚蓝显然不认同。
昨天,他们还为这件事吵了起来。
老实说,他的心思没有那么复杂,对于金钱和生活的要求也没有太高;人生,过得去就好,平平顺顺,家庭和乐,就是很完美、很幸福的境界了。
但蔚蓝希望他能自己创业,就像他大哥一样,从一开始三、五个员工的小堡厂慢慢发展壮大到如今有自己的厂房,当然收入也是越来越高。
那样真的比较好吗?
大哥忙到几乎只有逢年过节或家人生日才能回家一趟,如果不是遇上大嫂,生命中大概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那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他们家有一个开公司的就够了,像二哥做软件设计,三哥做医生,其实也没有过得比谁差。
他叹口气,运球再次投篮,眼角余光却瞄到看台的角落坐着一个学妹,巴掌大的脸上有一对灵活的大眼,此刻正闪动着笑意看他。
他手势不稳,篮球没有命中,从篮框反弹回来,差点打中自己。
汪云昶抄过篮球,在指尖旋转着走向对方。
“嗨!”他露出一口白牙打招呼。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子,看到他的笑容,脸一下子红了。“嗨!”
汪云昶跳过栏杆,坐到她旁边,看到她把一个东西收进口袋里。“学妹,哪个学院的?以前没见过你。”
虽然大学开放校外人士进入,不过室内体育馆管制还是比较严格,看她年纪又轻,总不可能是教职人员。
说真的,这种搭讪,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不过他没有动任何歪脑筋,只是单纯地想和她聊聊,因为,她的眼睛好闪亮,唇角的笑也很动人,让他感觉就像邻家的小妹妹一样亲切。
“商学院的。”她乖巧地回答。
汪云昶笑起来,“名字?”
她笑了,促狭地问:“学长,你在跟我搭讪吗?”
他点头,十分坦然地承认,“是啊,学妹,难道你现在才察觉吗?”
“啊!亏他们还说你是正人君子,从来不会和女孩子搭讪乱讲些有的没的呢!”她哼道,不是很认真。
“他们是谁?”听学妹的口气,是知道他,这点让他本来很差的心情,因为虚荣心被满足而稍微好转一些。
她弯身坐着,单手托腮看他,大眼眨啊眨的,“那些喜欢讲八卦的人啊。”
“原来我也有幸被人八卦过。他们说得对,以前是没有过,不过现在我都快毕业了,可以容许自己小小的放纵一下,学妹应该感到荣幸才是。”他大言不惭。
她笑呵呵,双手合十朝他拜拜,“是是是,感谢学长赐予我这莫大的荣幸。”
“好说。”他点头,这学妹态度落落大方,长得又标致,十分对他的口味,如果不是他女朋友的位置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他说不定会考虑追她。“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笑咪咪地说:“学长,我也是学校的名人喔,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就自己去打听啊。”
“是吗?你在校花排行榜排第几?”他不甚认真地问。
她皱皱可爱的小鼻子,“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是排校园瘟神榜第一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她一眼,“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个排行,你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是人神共愤,自然不能随便告诉你。”她得意地说,然后上下打量他,“倒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咳声叹气地打篮球,你才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吧?”
“我有叹气吗?”他自己没有察觉。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收进去的东西,“你瞧,我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一直听到你叹息,每听一次我就划一道,一共有……”她数了数,“二十八又五分之三个正字,一百四十三次啊学长,一定有人欠你很多钱。”
他拿过那张纸。原来有这么明显啊。他苦笑了下。
她眨着大眼睛看他,“有心事喔,学长,你可以考虑把我当垃圾桶倾诉一下,反正我坏事做多了,今天就当日行一善。”
他看了看她像精灵一样可爱的脸,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垂眸低语,“说了你也不明白。”
他没看到,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说说看?”
他还真的说了,或者因为陌生人反而好交心,也存有将来或许再也见不到面的想法,所以他一古脑的将烦恼说了出来。
她很认真地听。
“就这样。”他讲完,问她,“不能符合蔚蓝的期待,是我自私吗?”至少女友是这么说的。
她看了看他,“学长,知道我的恶人语录第一条是什么吗?”
他看着她。
她缓缓地笑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吓!她还真敢说。
她接着又说:“所以啦学长,这是你的人生,就算自私又怎么样?又没有妨碍到谁。你有权利选择如何过,蔚蓝学姊现在或许无法接受,但总有一天会想通,尊重你的选择。”
“会吗?”小孩子看事情的眼光果然单纯直接许多,他可没那么乐观。
她摊开右掌给他看,“学长,你有没有发现我的掌纹很特别?”
“有吗?”他研究了下。
“我的手,就是人家常常说的断掌,有种迷信的说法,断掌的人命硬,是天生的克星,可是,就算我的父母过世了,除了姊姊,我没有任何亲人,我还是健康快乐的过日子啊!难道因为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就否定自己吗?别傻了,太阳每天都会升起,阳光也不会因为一时的乌云遮挡就永不出现。所以,”她手捏成拳头,“坚持自己的选择,一直朝前走就对了。”
他愣愣地看着她。她父母过世,只有姊姊在身边吗?可是,她的性格好开朗,一点都不像经历过那种事的人。
她笑咪咪地看着他,“学长,你听到我说的话吗?”
他躲开她闪亮的眼光,“听到了,谢谢你。”看了看她的手,“我可以再看看你的掌纹吗?”
她大方地摊开掌心给他看,“你瞧,这是我的生命线,很清晰、很长吧?说明我身体健康,会长命百岁的;这是我的智慧线,也很深刻清晰吧,说明我很聪明;还有啊,这是感情线,主线很清晰,说明我很专一……”
她叽哩呱啦地讲一长串,末了,指着其中一条线。“这条最特别了,我认识的人都没有呢!以前有个会看手相的同学妈妈告诉我,这个叫奇遇,是很难得的,有这条线的人都会碰到奇遇,哈哈哈,说不定将来我会变成哪个国家的王妃。”
他看了看她指的那条线,对比了下自己的手掌,果然是没有的。他笑道:“我也碰到过奇遇,不仅如此,她弟弟我也碰到过,还有他的签名。”
“他弟弟?”她愣了下。
他点头,“齐秦啊。”
她沉默了下,“还好你没说王妃(菲)的签名你也有。”
他看她一眼,她小声地补一句,“学长,这个笑话真的好冷喔。”
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她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学长,我们恐怕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希望你将来一切顺利。”她想了想,很偶像剧地说:“要幸福喔。”
他也站起来,足足高了她大半颗头,他握住她的手,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掌心流动,也许,是她的奇遇线在作怪?“你也是,希望你早日从瘟神榜除名。”
她收回手,哈哈笑,“学长,我随口讲的,你真的信啊?好纯喔!”
她想说好蠢吧?他揉她的头发,“我信啊!所以快回去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人神共愤。”
她躲开了,利落地跳过栏杆,朝他挥手道别,“再见了,学长。”
然后,转身离开。再见了,学长,她心里轻轻地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个人这样喜欢过你。坐在你旁边,却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这样的喜欢你。
她微笑着低头看掌心,她的奇遇线,真的给她带来奇遇。
汪云昶在后面喊,“学妹,你的名字?”既然没有瘟神榜,他去哪里打听她?
她摆摆手,没有回头。一直出了体育馆,才抬手擦拭脸上的泪水,低声说:“我喜欢你,汪云昶,所以,请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