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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南霸主 第四章

苏挽袖在晨光中醒来,此时岳凌霄已不在身旁。

她放心地吁了口长气,虽然经过昨夜,他们已是名副其实的夫妻,然而推究起来,也不过是昨晚刚认识的陌生人而已,她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

一想起昨晚,她不由得晕生双颊,他撼人心弦的抚触,叫她沉沦在痛苦和欢愉之中,难以自拔。

虽然他们有过男女间最亲密的接触,但对她而言,这个名义上是她夫婿的男人,她却一点儿也不了解。

挽袖施施然起身,自傅家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莲儿和荷儿,连忙服侍她盥洗梳妆。

“小姐,姑爷他昨晚……没发现吧!”莲儿担忧地问,她俩自小服侍挽袖,自然了解傅家的情形。

挽袖不知怎的,脸蛋一红,随即摇摇头,“没有,他没见过表姐,不知晓我是冒充的。”

“小姐,你代替表小姐嫁过来,万一要是她回来了,那你怎生是好?”莲儿忧心自己主子日后的处境。

一旁的荷儿用手肘撞她,同时狠狠地瞪她一眼,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都木已成舟了,还提这个问题干嘛?岂不是让小姐伤神吗?

苏挽袖怔然,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荷儿立刻转移话题,“昨晚第一次见到姑爷,哇!那时差点看呆了眼,奴婢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俊逸的男子呢!只要他一站出来,岳州城内那些以潘安、宋玉自喻的风流公子,恐怕要大大失色了。表小姐要是知道也不会……”她陡然住口不言,小心地看了挽袖一眼,自知说错了话。

岳凌霄进门见到挽袖,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她蛾眉淡扫、芙蓉如面,朱唇娇艳欲滴,比起昨晚的她,更有另一番风华。

岳凌霄挥手令她俩退下,轻唤:“蓉儿——”

苏挽袖身子一僵,强挤出一抹笑容。“夫君,你来了。”

“你宛如变了另一个人似的。”他赞赏地看着她。她的外表看似温柔,但一丝坚立傲岸的风姿常会不经意地流露,他很好奇,这是不是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呢?看来他的小妻子还有很多面貌,等待他一一去发掘。

他会喜爱这个乐趣的——他想。

他在外流浪这些年,南北佳丽见得多了,各式风情美貌的女子也结识不少,但从没像今天这样令他心动,好似心底深处的某一根弦,被她轻轻地拨动了,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原本只是为了敷衍老爹不得不答应的亲事,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爹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选对人了。

“你别取笑我了,夫君,我平凡得很。”她低下头来,芳心窃喜,方才的失意也因此冲淡不少。奇怪,她最近脸红的次数好像特别多,只要他在,她很少不害羞的。

他轻笑,而后凑在她白玉般的耳旁低语:“昨晚有没有弄疼你?”

挽袖大羞,用整个手掌蒙住面孔,羞赧地回道:“我……我不知道……”

岳凌霄看她这副娇羞模样,越发想逗逗她。“你怎么会不晓得,与我在一起的人儿是你呢!”

她仍然沉默以对。

“如果你不愿告诉我,那咱们就只好耗在这儿不走罗!”

挽袖心下大急,今天是新妇拜见家中长辈的日子,要是去晚了,长辈们若对她暗生不满,那她在夫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有……有一点儿……”她以细如蚊蚋的声音回答。

“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他故意戏弄她。

“我说——有点儿痛,现在好多了。”

他微皱起眉,“我还是听不清楚,你再说一次好吗?”

挽袖有些疑惑,抬起头来,才发现他满脸笑意,原来刚才全是逗她玩的。

岳凌霄大笑,一把抱起她走出房门。

挽袖这下可真的急了,他们虽是夫妻,可是这样做……未免太惊世骇俗,要是让别人瞧见了,她以后再也没脸见人了,连忙挣扎着要下来。但岳凌霄的手宛如两道铁筋,叫她怎么扳也扳不动。

“你……快放我下来,这个样子让旁人见到了不好。”

他嬉皮笑脸地说:“有什么关系?咱们是夫妻,更何况又是新婚,亲密一点是理所当然的。”

“不——别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她温驯地央求着:“放我下来吧!要抱的话咱们回房后,任你……怎么做都行,但别在这时候……”

岳凌霄见她万分娇羞,无可奈何,只得把她放下,“旁人的眼光有啥好在意的,我一向置之不理,偏偏你的脸皮子薄得很。”

挽袖见他面露失望,有些过意不去,但她真的不习惯,怯怯地碰触他的手,“对不起啦!要不……等私下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再补偿你,好不好?”

岳凌霄反握住她的手,“是我不该勉强。快走吧!别让爹等太久。”

挽袖红着脸点头。

※※※

大厅上。

挽袖恭恭敬敬地跪在岳寒山面前,“媳妇拜见公公。”

“好!好!好!”岳寒山满心喜悦,连忙扶她起身,细细打量这个他亲自挑选的儿媳妇。

见她芙蓉如面、柳叶如眉,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他不禁开怀大笑地对岳凌霄言道:“儿子,这下没怪爹帮你乱选对象吧!你看,这样好的人品,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岳凌霄微笑以对,干脆来个默认。

挽袖则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他就是舅舅每一谈起就为之色变的岳寒山吗?看起来不像传说中那样粗暴残忍啊!一张黑得发亮的国字脸,浓浓的眉,笑起来声若洪钟、豪迈十足,应该是个开朗的长辈才对。

岳寒山捋须微笑,对岳凌霄说道:“现在媳妇儿给你娶回来了,你可得给我好好加把劲儿,早点让我抱孙。”

挽袖闻言大窘,没想到她的公公说话这么直接,毫不修饰。

岳凌霄看地一眼,微笑道:“爹,您脸皮厚,说话自然毫无禁忌,也不怕人家听了不好意思。”

他爹一怔,笑骂道:“混小子,才刚让你娶进门,就忙着偏袒人家,变得可真快呀!”

“风水轮流转嘛!爹,以前我偏袒你,现在我偏袒你媳妇儿,算起来还是你不吃亏。”

岳寒山搔搔头,“你什么时候偏袒过我啦!我怎么不知?”

岳凌霄面不改色地说道:“爹,您生了我这么个英俊潇洒又聪明的儿子,那不是明摆着偏袒你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笑了,连挽袖也不禁来个掩嘴葫芦。

神仙般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这段期间内,众人皆识相地不去打扰他们夫妻俩。然而她的心却像被扯在天平的两端,左右皆痛苦不已。

挽袖一面沉醉在新婚的幸福里,丈夫对她极尽呵护,连重话也舍不得说她半句,两人经常携手在庭园水榭中徘徊散步、喁喁低语;另一方面却挣扎于她顶替的身份,说与不说让她陷入两难。

如今“凌霄阁”的每一分子,都拿她当少夫人看待。要是说穿之后,众人的愤怒和被欺骗的感受,教她如何去面对?她最怕面对的是坦白后岳凌霄的目光,她怕在他眼中见到对她的痛恨、不齿和鄙视。

与他日夜相对,而他唇中呼唤的却是别人的名字,这同样教她心碎——虽然这一切本来就不该属于她的。

这样的煎熬让她的眉目间,始终泛着愁意。

※※※

一日午后,她小睡片刻醒来,遍寻不着岳凌霄的踪影。一问下人,才知他溜马去了,直到现在尚未回来。挽袖在房里等了好些时候,仍然见不着人,于是决定循着庄前的大道,到前头去等他。

大门两旁种的是枫树,石板路又宽又直,她沿着路走了一会儿,便听到有马蹄声传来,像细雨打在芭蕉叶上那样轻巧绵密。她不禁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有一匹黑马的身影,在她还没看清马背上的人时,一眨眼间人和马就已来到面前。

“夫君。”她轻唤。

“蓉儿——”岳凌霄利落地下马,“你怎么出来了?”

“一个人在家里很闷,所以出来走走。”顿了一顿,又问:“这匹马跑得好快,才刚见着你的影子而已,没想到一下子就到了。”她想上前去模模它,反被马儿掀蹄裂唇的模样,吓得后退一步。

岳凌霄忙道:“当心点,别接近它!它的脾气大得很,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让碰,挺麻烦的。”

马儿似不怎么满意他的评语,从鼻孔喷出气来,表情有些不满。

挽袖惊讶地叫道:“夫君你看,它听得懂你的话呢!好聪明的马。”仔细瞧了一瞧,“不过——你是不是把它饿着了,怎么看起来瘦骨嶙峋的?”

他斜睨了马儿一眼,“这位老大每天要吃掉我整整一斗的草料,食量奇大无比,每餐还无酒不欢,不给它喝就闹脾气,倒像它是主人似的。我看除了我以外,大概没人肯养这么好吃懒做的家伙了。”

它这次倒是听而不闻,径自小跑步走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它……”

“别担心,它会自己回马厩去的。虽然它的缺点不少,但却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坐在马背上稳如泰山,只要撒腿一蹬就飞奔如箭。”

挽袖羡慕地说:“真棒!好希望能试试那种驭风而行的感觉。”

“下次有机会再让你试试。”

“真的?”她眼睛登时一亮,“你真的答应让我骑马?”

岳凌霄补充道:“不过必须要我在场才行,否则我不放心。”低下头闻了闻,浑身都是汗臭味。“我先洗个澡,再陪你用膳。”

谈笑间,两人走进房内。挽袖服侍他褪了外衣,正要退出去时,被他一把环住了腰。

苏挽袖脸一红,“你干什么?”

“我需要人服侍沐浴。”他懒洋洋地说。

她有些手足无措,望着他赤果健硕的胸膛,难以直视地别开眼。

“我去找燕弓来。”她背对着他,就是不敢看他。

岳凌霄的黑眸里,闪烁着邪恶的色彩,“就由你来吧!燕弓他粗手笨脚的。”

“但……但这样不合礼数。”她冲口而出,“嗯……我是说这样不太好,我不会……”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关起房门来谁也管不着。再说——妻子不是应该服侍丈夫的吗?”他旁若无人地褪衣。

待挽袖回神过来时,岳凌霄已月兑得一丝不剩。笔直矫健的男体散发出男性阳刚的力量,令人难以忽视。

挽袖倒抽一口冷气,一双眸子不知看哪儿好,东飘西藏的,就是不敢看他。

岳凌霄一笑,自行进了浴池。

这下子,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考虑了半晌,才凑近池边为他擦洗后背。过了一会儿,胆怯之心渐去,这才发觉她冰凉的手指所碰触的肌肤,热得烫人——

是因为水太热的关系吗?她暗忖,在水气迷蒙中,对上他炽热氤氲的眼神。

岳凌霄喑哑的说道:“一个人洗好无聊,不如你下来陪我吧!”

不待她答应,手臂微一使力,将她拉下浴池来。挽袖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不小心喝了几口水,全身都被水弄得湿透了。

本来只是单纯的要她陪伴而已,谁教她不知情却又好奇的手,偏偏在他的肌肉上游走着,挑起他体内的火焰。有哪个男人可以禁得起爱妻这般的挑逗?不论她是否存心,既然挑起了,就要负责承担后果。

※※※

缠绵过后,岳凌霄说道:

“爹怕咱们俩新婚燕尔,老是待在家里会有些闷,要我带着你出外游玩。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真的?”她一下子全清醒过来了。“你肯带我出去?”

“嗯!”他轻点她的鼻尖,“只要你想的话。”

“嗯!我要去。”她喜孜孜地回答,“我很想出去见识见识。”连日来流连在眉头的忧郁一扫而空了。

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年养在深闺之中,想要出去一趟并不容易,因为未出嫁的姑娘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的,更何况是傅府这样的世家门第。

“早知晓你听了会开心。”他的双臂更加圈紧了她。

挽袖沉醉在丈夫的怀抱中,心中暗自祈祷能让她多拥有他几天,不要轻易地就夺去她的幸福——虽然她明晓得她的幸福是偷来的。

小俩口轻装简从,只乘了辆轻便的马车,带着燕弓和莲儿两人轻松地出门去了。

岳州内最著名的风光景点,要数岳阳楼了。

岳阳楼矗立在城西门上,西临洞庭湖,北通巫峡、南及潇湘,素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的美誉。唐时张说谪守岳州,建岳阳楼;宋仁宗时,滕子京治巴陵郡,重修岳阳楼,邀范仲淹为之撰“岳阳楼记”,岳阳楼乃随之名传千古。

挽袖和凌霄等人登上岳阳楼,远眺“八百里烟波”的洞庭湖,心中俗气一清,只觉心旷神怡。湖面上波光潋艳、横无涯际。湖中有一个小岛,与岳阳楼遥遥相对,四周水气云雾弥漫,让人看不清它的全貌,凭添不少的神秘感。

凌霄遥指小岛,“那就是闻名的君山,唐朝刘禹锡曾形容它是‘白云盘里一青螺’呢!岛上风景不错,等游览过岳阳楼,我再带你游洞庭湖。”

挽袖仔细一看,湖面烟波浩渺、水波不兴,小小的君山在洞庭湖上,形状可不真像是一个青螺吗?

她不禁由衷地说:“真是形容的好!它看起来真是小巧得可爱。”

凌霄笑道:“真是有眼光,不但挑了个好地方,还请了当朝的大文学家范仲淹写了一篇名传千古的好文章。就算他在政治上没有贡献,起码后人提起岳阳楼时,也不得不记他一笔了。”

挽袖浅笑道:“被你说得好像他是心存不良似的。”

凌霄无辜地掀掀嘴角,“我可没有这么说!”

“只不过心里这么想罢了!”挽袖紧接着幽默地调侃道。

凌霄笑嘻嘻的,并没有因而生气,“我说蓉儿,你好像越来越了解我了。”

挽袖的心又被刺了一下,却只能佯装若无其事,“这四周有不少历代骚人墨客刻的好文章呢!不欣赏的话就太可惜了。”

凌霄的目光追寻着她,眼中有着研究、探索的意味,不过始终没有开口,任她慢慢地游览。挽袖沿着墙壁津津有味地欣赏历代文人的作品,心中却不甚宁静,凌霄的目光让她有些不安。

他们自成亲以来,岳凌霄待她极好,两人如胶似漆,她也仿佛是站在云端,几乎要怀疑这样的日子是否真实。他看她时的目光通常都是愉悦的、疼惜的,不过偶尔她会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疑惑,但他会很快地恢复原有的表情。

挽袖以为是自己多疑,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他已识破她的身份,怎么还会待她如此?

“你过来看看。”岳凌霄向她招手,挽袖行了过去。他指着一副紫檀木作成的屏风说道:“这就是‘岳阳楼记’的原文了。”

望着他坦然无讳的眼眸及唇边淡淡的笑意,挽袖心忖:“或许是我多疑了。”遂抛开心事,两人不时谈谈笑笑,她夫君的妙语如珠,常逗得她笑开满怀。

虽然他有时未免不够庄重,言行举止也不太像个君子——这是她被偷袭多次所获得的结论,亦非出身世家或书香门第,然而他对她的好,她点点滴滴存在心头。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她又可以抉择的话,她只愿与他白头到老。

然而他……是否会选择她呢?

※※※

傍晚,他们坐船到君山,虽然湖面波浪不大,但自小没坐过船的挽袖还是因为船只的摇晃而晕船。凌霄将她的身子平放,头枕着他的大腿,让她靠着他休息。

挽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真是没用,才这么一点风浪就晕船了。”

凌霄安慰道:“这没啥要紧。”

见她轻蹙着眉始终不适,他遂说起一些陈年旧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第一次来洞庭湖是爹带我来的。当时他在江湖上已稍有名气,又亲手创立了‘凌霄阁’,短短数年间就扩大到长江流域,南方都在凌霄阁的势力范围内,说他是一方霸主也不为过。”他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那时我年纪小,把他当成我的榜样,同时也对他非常敬畏,不太敢随意亲近他。谁知那一天他坐船晕得一塌糊涂,连吐了好几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在一旁服侍,这才惊觉原来我爹他不是我想像的那么遥不可及,他也是人,也有平凡人的弱点和感情。从此之后我对他的印象幡然改观,我们父子俩的关系也是自此后才日益亲近的。”

凌霄随后说了一些他的童年往事,怎样调皮捣蛋、怎样和父亲斗法、怎样出门游历名山大川、听闻各地的奇闻异事……就这样谈谈说说,她随心的感觉竟然好多了,等到下船时,反而感到精神健旺一如平日。

两人又游了二妃墓、柳毅井。

相传舜帝在南巡时驾崩,其妃娥皇和女英赶至洞庭湖,被风浪阻于君山,两人悲痛成疾死于君山,后人在此修建二妃墓纪念。当地还有二妃泪洒竹林成斑的“斑竹”,又称“潇湘竹”。柳毅井这口井的传闻是书生柳毅,为替在湿川牧羊的龙女传书,而前往洞庭龙宫的入口处。

两人自一开始的携手漫行,到后来的相依相偎、唱唱细语,跟在后面的燕弓和莲儿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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