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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说愿意 第8章(1)

青天高高,白云飘飘,太阳当空在微笑,又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天气。

罗奇抱着他那支名贵的萨克斯风,在二十坪大的庭园里,忘情而认真地吹奏BALLADEPOURADELINE。芃芃穿着一件白色纱洋装,蓬蓬的裙子上有许多白色的蝴蝶结,她坐在白色的藤椅上,有如美丽而高贵的小鲍主。尤其是那清秀的模样和装扮,和十几年前的冯羽桑倒有几分神似。

他蹲在芃芃面前,温和而宠溺地拉着她的小手。“喜欢吗?”

芃芃开心地点点头,表情天真而满足。“我喜欢,我要。”

罗奇笑着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我的小爱德琳。”

冯羽桑倚在榆树旁,苍白的病容仍可易见。“她是芃芃,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小爱德琳。”她怕他会忘记,又再次提醒他。

“她也是我的女儿。”他马上推翻她的话。“冯羽桑,我不像你这么自私,认为芃芃是你独有的;芃芃身上有一半我的血统,她是我和你的女儿。”

她全身为之一颤。他和她所共同的女儿!?这一句话使她觉得他们俩的距离一下拉近许多,却也使得她不安。

“算了吧,你有什么证据?”她冷冷地回问他。

“巴比Q就是最好的证人。”他对巴箴的话深信不疑。

“你要相信她,不如相信我,毕竟我是芃芃的母亲。”

他的眼中乍见痛苦。“我宁愿相信一个疯子,也不愿相信你。”

她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他眼中的痛苦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面对冯羽桑时的一贯嘲弄。

“你可能连谁是芃芃的爸爸都不知道吧?”

冯羽桑受伤地瞪着他,扬起没啥力气的手,甩给他一巴掌。罗奇轻易地握住她的手腕,“冯羽桑,你似乎忘了自己有几斤重。”接着,他手一推,毫无预警的冯羽桑往后倒去,摔跌在地上。

罗奇毫不留情地看着她瘦弱的身子重重地往水泥地上跌坐下去。“我说要跟你结婚,完全是因为芃芃。如果今天没有芃芃,我连看都不愿再多看你一眼,要是你以为我跟你结婚是因为我对你有感情的话,那你就太傻、也太可笑了。”他抱着他的萨克斯风,真的没有再看她一眼,就独自走开了。

冯羽桑没有移动,忘了身上的痛,因为心里的痛更深。芃芃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拉着冯羽桑的手臂,但是冯羽桑一手挥开了她。惊吓到的芃芃眼中含满了泪,却又不肯轻易落下。

“他不是对你很好吗?”她指着罗奇离去的方向。“他跟你的眼睛是一样的,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她失控地抓着芃芃的两只胳臂摇晃着。“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你的爹地啊!你去找他啊,他会很疼你、很爱你的,你去啊,你去啊!”

罢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罗奇,就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他抱起吓哭的芃芃,生气地指责冯羽桑:“你这是在做什么?芃芃不是你的出气筒,你这个母亲实在太差劲了。”罗奇一边安慰着芃芃,一边向车子走去。“如果你不喜欢芃芃,我愿意带她回英国,独自扶养她。”

她来不及阻止,罗奇已经把车开了出去。在车子开出大门时,罗奇与一辆灰色的车子错车而过,但他并未加以注意。

冯羽桑终于哭了出来。罗奇啊罗奇,她恨哪!

巴言惊讶地跳下车,扶起冯羽桑。“羽桑,载芃芃的那个男人是谁啊?你怎么哭成这样?啊!我知道,芃芃一定是被绑架了!别怕,告诉他要钱没有,要命倒有一条。”

冯羽桑非但没有止住眼泪,反而哭得更惨。“他是芃芃的爸爸,他来报复我……他要带走芃芃……芃芃!”她抱着巴言的肩膀,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哭泣。

巴言一边拍着她的肩安慰她,一边咀嚼着她的话。他好像懂,又好像不懂,他只知道冯羽桑未婚生子,至于原因,巴箴和冯羽桑嘴巴都很“小”,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噢,乖乖哦,别哭,我亲你一个你别哭哦!”巴言果然在冯羽桑脸上亲了个响吻。

冯羽桑破涕为笑地捶着他。巴言是巴箴的宝贝弟弟,小她一岁,巴箴的父母双亡后,巴箴被送进孤儿院,而巴言则比较幸运地被一对不能生育的有钱夫妇收养。而后,又因羽桑的关系冯靖邦收养了巴箴,并让她和冯羽桑一起去澳洲。

其实,巴箴的父亲是很有学问的,以“箴”“言”二字为其子女命名,只是,恰巧又姓“巴”,所以成了巴箴——八珍,为此,巴箴不知道跟多少人打过架。

不过,巴言这名字也好不到哪儿去。瞧瞧,巴言倒过来怎么念?没错!——盐巴……巴老爸也实在太会取名字了呀!对!想不想知道巴老爸叫啥名字呀?听说好像是叫作巴……,好像扯远了。

总之,二十二岁的巴言长得是高大帅气英挺,当然啦,也很健……康。姊弟两人之间一直有联系,感情也挺好,巴言对冯羽桑这个“姊姊”也很关照,更懂得阿谀奉承拍马屁,年节生日也懂得贿赂送礼,是个很好的弟弟呢!

“我那个八珍姐姐呢?”巴言搂着冯羽桑的肩,一边讲话一边向里面走去。一直到他们两个走进屋里,都没发现去而复返的罗奇在门外已经停了好久,当然,对于巴言和冯羽桑的举动,也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他在驾车离去后,因自责与不放心而又复返,而就在他欲下车之际,却又看到冯羽桑跟一个男子抱在一起。此刻,他对冯羽桑先前曾有的愧疚与自责一并解除。冯羽桑竟然可以楚楚可怜地被他摔在地上,又歇斯底里地对芃芃发脾气;却又在下一秒,亲密地跟另一个男子搂搂抱抱,情绪变化之快,让他不得不对冯羽桑另眼相看。

他突然发觉到,或许这一出戏,全是冯羽桑一个人自导自演的,而他,只是剧中的一个角色罢了。思及此,他握紧的拳头,重重地往方向盘上捶去。驾驶座旁的芃芃睡得很熟,他看着芃芃覆盖在眼上如扇般的长睫毛,高挺却又不至于太高的鼻子,和粉红色的小嘴巴;这一刻,他矛盾了。

他该爱她吗?尽避她身上有一半是他的血统,但也有另一半是冯羽桑的血统啊!况且,只凭一双蓝眼,和巴箴不明白的承认,她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不,他不该相信别人的,四年前冯羽桑就教过他的不是吗?对于芃芃的身世,他可能只有医生可以相信了。

***

芃芃并没有跟着罗奇失踪!当罗奇抱着芃芃出现时,冯羽桑悬在心头上的一颗大石头总算得以放下。她懊恼而内疚地望着芃芃,芃芃一双美丽的大眼转了转,却没有向冯羽桑走去。冯羽桑转过身,泪悄悄滑下。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地生下芃芃,又对她呵护地无微不至;但是罗奇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完全占据了芃芃的人和心。她不该怪芃芃,尽避芃芃比一般的同龄小孩聪明,但她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啊!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小孩子一向都是如此单纯的不是吗?但她也不能怪罗奇呀,他是芃芃的父亲,他应该对芃芃好的。最后,错的人仍然是她。她不该在有了芃芃之后离开罗奇,并冒险地生下她;或者,在她生下芃芃后,她就该躲到一个罗奇绝对找不到她的地方才对。

她的衣摆动了动,显然是有人在拉扯,这是芃芃的习惯动作,藉着拉人衣角来吸引人的注意,而不愿像其他小孩,以说话或其他声音来引起大人的注意,她的芃芃是特别的。

她回头,蹲搂着芃芃,嘴里一直反覆地低喃着“对不起”。芃芃懂的,她明白冯羽桑还是很爱她的。

始终沉默的罗奇在一旁情绪复杂地看着冯羽桑的每一个动作、表情。曾经,她是他所爱的东方女孩,他还曾送她一个精致镶钻的十字架项链,是他们罗勃兹家祖传的避邪之物;他也曾不小心地看到冯羽桑左额上的疤,但冯羽桑不愿说明且极力隐藏,他吻着那道细长的疤,说要用他的吻来抹去那道疤。然而,就在巴箴的危言耸听下,他好不容易才找齐了十九种颜色的玫瑰,就在他兴高采烈地把十九朵玫瑰拿到冯羽桑的住处时,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待在那屋子里整整有三天之久,然后,他把那依旧盛开的十九朵玫瑰烧成灰烬。从此,他不再相信关于玫瑰的传说,也不再相信爱情。

他承认当他再次遇见她时,心里的激动远远超过第一次见到她时,他不愿承认那是因为他对她的爱已经太深的缘故,他自欺欺人地以为对她的爱已经随着那十九朵玫瑰化成灰烬了。只是,她始终在他心里,始终拥有着他全部的爱,但,谁知道?连他也不知道啊!

他仍然在观察着冯羽桑改变了多少?至少,他发现冯羽桑变成熟了,或许是因为芃芃,让她不得不成熟。当医生告诉他芃芃的基因、血型完全与他相同时,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与冯羽桑的完全结合,创造了独一无二的芃芃,这一刻,他觉得他们三个人是一体的。

他惊讶地发现到,他虽然理直气壮地告诉冯羽桑,为了芃芃的健全人格发展,他们必须结婚。但是,除了芃芃的因素之外,他竟有些憧憬与期待他与冯羽桑的婚礼。

或者,他们之间存在着未解开的误会,冯羽桑才会不告而别。不管如何,他必须平心静气地与冯羽桑沟通,就算是为了芃芃吧!他想。

***

庭院的一角,摆了张白色的桌子,及两张白色的半圆椅,衬托着绿色草皮,白与绿的搭配,简单而清幽。在澳洲,冯羽桑的住处,曾有过这样的装设。回到台湾后,她仍然喜欢那种感觉,便又布置了和澳洲一模一样的装设。

冯羽桑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两手的手臂靠在椅背上,眼光飘向远处,没有定点。

罗奇循着她的眼神望去,又收回视线,等着她把眼光落在他的眼上,但她似乎不肯。他一边看她,一边思索着该作怎样的开场白。最后,他以拍打桌子来吸引她的注意力。这一招马上见效,他捕捉住冯羽桑不解的眼神,却有些尴尬。

“没事,我打蚊子。”他作势把手一挥,表示“蚊子”已经被他掸掉了。

她不置可否地拨了拨额前的浏海,觉得不妥,又赶紧收手。他知道她一定是怕那道疤被他看到。那道疤,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不是没有问过,但是她不愿回答,不过从她的神情他知道,她心里的痛很深、很深。

他不是没想过,她那道疤可能是为了某个男孩留下的,只是,他不愿相信罢了。

“冯羽桑,我最后一次问你,芃芃是不是我跟你的女儿?”他的表情极认真,“我要听实话。”

尽避他已经明确地知道答案,但不知为何,就是很想听到她亲口承认,彷佛她的承认,比医生、巴箴,任何人都来得真实。

她的两道细眉因内心挣扎不已而皱起,她已经完全没了主意,既然,他要听实话,那就告诉他吧!反正都豁出去了,谁怕谁,乌龟怕铁鎚。

“是!”她答得倒也干脆。

他发现此刻自己比听到医生宣布时还要兴奋,但他也仅仅只是让嘴角要动不动地扬了扬,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是嘴巴抽筋呢!

“但是我绝对不会因为如此而跟你结婚。”她死也不肯妥协。

他的脸慢慢地僵硬,最后和石头一样。“这由不得你。”他很不客气地回答她。“谁叫你要生下芃芃。”

她回瞪着他,眼神像是在告诉他:你的回答很幼稚!但是她也好不到哪儿去。“肚子是我的,要生不生干你屁事!”

他叹了口气,发现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任性。“结婚当天你只要出面签字就好了。”喝!瞧,他全包办了,新娘竟然只要签个名就好了。这么简单,多结几次也成。

“Whobirdyou!”冯羽桑语气坚决地回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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