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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霸天下 第三章

斑崇清每次听到刘雪琴埋怨他把大权旁落在高掌西手上,就正色道:

“谁给我掌管三十六亿资产值的公司能维持每年百分之二十八的增长,我就让她当家。”

刘雪琴刚打算接嘴,高崇清便截住她的话:

“你别多说,我完全愿意重男轻女,谁叫你的两个宝贝儿子不争气。”

刘雪琴一听,满肚子委屈无处申诉。

的确,高镇东名义上在高氏企业内是执行董事,但老是指派他应酬那些中外嘉宾的公关角色,半点业务调配控制的实权也没有。

连刘雪琴都忍不住侮辱她的儿子,说:

“高氏企业有什么重大的商务决定,我怕你是要在早上阅报时才会知晓吧,或是要在晚间觥筹交错之际,才从客人回的口中知悉呢!

斑镇东耸耸肩,根本不把他母亲的话看成一回事。

不是他听不懂母亲的弦外之音,而是觉得她无聊兼幼稚。

在高镇东的心目中,作为高崇清的儿子并不需要营营役役,颠扑辛勤地建立功业。

自古以来的王朝,姑勿论有多少能干的子孙,始终传位给长子。

中国人很奇怪,一句血浓于水,或是切肉不离皮,就断送了很多公平与正义。

换言之,姑勿论儿孙犯了什么错,都不忍心对他们作出什么惩罚。

远的不去说它了,就那城内号称首富的荣必聪,前些时被自己的一于一女出卖股权,险些断送了整个企业王国给另一个名声显赫的韩统家族手上,最终江山掉不成,极其量是把子女的股权收回来,依然得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之所以如此,无非是制造一个借口,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重新接纳谋朝篡位的逆子罢了。

笔而,高镇东认定了,不必为父亲卖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最稳当的。他赌高崇清仍会顾念他那长子嫡孙的崇高地位,而不会少分地半点利益。

反而是在现阶段加入商场肉搏,万一有什么差池,给老父抓在手内,一定不会留下好印象。这种徒劳而未必有功的事,由着他的妹子高掌西落力去干好了。

在高掌西心目中,或者她看不起长兄,认为他不长进,甚而至自暴自弃。倒过来,高镇东才是彻头彻尾的没把高掌西放在眼内。

他认为她愚不可及。

为了要争取在父亲面前建立功勋,甚至肯葬送自己的毕生幸福,听从父命,完成一段政治式婚姻,未免好笑。

斑掌西的丈夫庄钰华是本城四大家族之一庄经世的儿子,他不是个不本事的人,但,花天酒地、沾花惹草是上流社会内知名的。高掌西嫁给他,最贴切的形容就是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

就是为了这是高崇清的意愿,于是高掌西不敢违背。一旦对父亲说了个“不”字,她在高家的地位就会贬低,她要掌握的权力中心就会失控。

因为高掌西的先天条件输了,她是个女的。

其实高家之内,人人都清楚高崇清那种重视男丁继后香灯的想法,单看高崇清对高镇东儿子的那个宝贝方法,就可以洞悉他的心态。

不只是高镇东的儿子,就是高耀南的两个儿子,也一样备受祖父的宠爱。

日理万机的高崇清每听到男孙有病,可以一整夜地起床来,到孙子们的房间探视,于此可见一斑。

相反,高耀南的女儿曾因割盲肠而要住院几天,做祖父的就未曾到过医院去。

这些情况看在高镇东眼内,非常的稳当舒服。

他自觉胜券在握,大可不劳而获。

尤其是高镇东有的是小聪明,缺的是大才华。

他的小聪明令他更明白不做不错的道理,于是他乐于老是代表高崇清,以高家长子身分出席各式应酬场合,努力出这等锋头,落实自己是高氏家族向外代表的资格。

就前几年,高崇清笼络了有关势力人士,更给高镇东弄了个政府委任的立法局议员来当,这可真是喜出望外的事。

无端端的能过一把官瘾,实在令高镇东开心,而且他当的这个立法局议员,无非是橡皮图章、举手机械。可是呢,外表有威有势,高崇清的很多朋友,分明是高镇东的父执辈,也礼让他三分,不时倚仗高镇东问什么讯息,走什么门路,结果里弄得高镇东有一登龙门,开价十倍的威势。

斑镇东认为他不但比高掌西聪明,甚而胜过高耀南。这个弟弟是既不知自量,又不识抬举,本身才华才子固然赶不上妹妹,偏还是要跟高掌西争一日之长短,实行明争暗斗。这样子搞下去,高镇东认为只会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他是卷高了衣袖当定这渔人了。

谤本上是性格使然,高耀南没有乃兄的深沉,他是属于直爽一类,但失之丁嚣张卤莽。人是没什么本事可言,少时念书成绩差,大时工作能力弱,偏是不服气。

斑耀南绝对不像高镇东,他不肯袖手旁观,把权力双手奉送高掌西,他自出道以来,就立心跟妹子在商场上拼斗。

这一点,高崇清是看得到的。

斑崇清当然知道次子的能力远不如掌西,但由着他们争斗,对自己似乎有百利而无一害。

兄弟不和,忙于争宠,就等于要奉侍得他更好。

有些统治者最怕下属团结,成了一股力量,倒转枪杆子对着自己,岂非糟糕。

笔而,高崇清不但知之为不知,有时候,他看高耀南的确输得太惨,也会出手扶他一把,让他与高掌西缩短距离,继续明争暗斗下去。

如果个个子女都像高镇东,实行撒手不管,坐享其成,王国内就少了纷争的热闹了。

这好比男人家中三妻四妾,如果不是常常醋海翻波,你争我夺,怎显得家主人的权威,怎为他带来荣耀的感觉。

斑掌西本人对她二哥呢,不是故意跟他斗,只是兵来不得不将挡,求存的成分占绝大多数。

至于高家的第四个儿子定北,实在也不是个继承父业的材料。不是他不长进,而是高定北为人理想化,因而做事就幼女敕,经不起考验。在美完成学业回港后,竟一度赶时髦,要弃商从政。

斑定北的从政方式,自然不是跟他长兄一样,透过了父亲跟当局当权者的特殊密切关系,被摔为官。事实上,这种从政方式在以前行得通,现今已是不可行了。

斑定北喜欢靠自己的力量与信仰打天下,他希望通过功能团体或参加直选,得到一个为民请命的声音渠道,把自己的政治理想实现出来。

斑崇清前几年,已捧了长子做政坛明星。如今九七将至,自知高镇东的政治生命已在倒数阶段,期望女儿在新的政治环境内出一把劲,可是高掌西似乎又没有兴趣。

况且,从政在于今日是要全心全力灌注的,要高崇清放弃高掌西在商场上的辅助,那是太大的赌博,很容易得不偿失,高崇清不愿为。

本来,高定北喜欢政治的话,最好不过。实行兵分两路,长子与幼子各踏中英一条路,他就坐享其利。

可惜,高定北并不肯作为父亲的利用工具,他有个人的政治理想,觉得自己刚在美拿了博士学位回港不久,应该先行观察,再定目标路向。

斑崇清于是也不白花时间,就放高定北在高氏企业内;任职,以观后效。

斑定北起初对这个安排并不热衷,他的专业是药品研究,最开心是躲在实验室内为发明及改良新药而努力。

案亲勉强不了他为高家从政,却成功地要他为高家从商。

这其中也牵连到劳长兴的影响力。

劳长兴把高定北带大,视作亲生,这个儿子也就成了她在高家的掌权力量之一,自然要把高定北放在高氏企业内实习,将来才会用得着。

劳长兴不是不知道高镇东与高耀南是什么料子,他们与高掌西的矛盾又在哪里,她觉得这些复杂的牵丝拉藤式的人际关系,正好利用来巩固自己的势力,让高定北混水模鱼。

很奇怪,高定北对于劳长兴有种莫可名言的亲切和敬爱。因为他自小丧母,在大家庭中,实在谁都没有打算把他悉心照顾好。直至劳长兴把他收容起来,把户口过到大房名下,他才可以得到庇护。故而,他没有考虑劳长兴爱护他的动机,他只记牢了这位母亲的功劳,于是一般很听她的话。

原本劳长兴也想过将高定北栽培成政坛上的一枚棋子,在后过渡期以至于主权回归之后,有一度直达天廷的阶梯。这点心意,她与丈夫是没有分别的。

而且如果高定北能成功取代高镇东,于政坛上成为有分量的人物,无疑是为长房撑了很硬的腰。

可惜,劳长兴一跟高定北交谈,就知道不可以利用他从政。因为高定北天真,从政会带来乱子,利用他的幼稚从商,反而可以为自己找到利益。

不说别的,当他们母子俩闲谈时事时,就看得出高定北的政治智慧到什么程度。

劳长兴问他:

“九五年的立法局选举,你会不会考虑参选?”

“谋定而后动吧。”

“对极了。如果你当选,你的根本策略原则是什么?”

劳长兴摇摇头,并不赞同:

与其说克林顿失信于民在后,倒不如说他妄下诺言于前。当他面对真正的时局,大权在握之际,他才深切体会到全部追随民意去实施各种政制,他的声望会比现在更低,因为很多人民的单反方面意愿是不能实的,一实行就会出现某些危机。”

斑定北还想跟他母亲争辩些什么,可是劳长兴阻止了他,说:

“算了,政客要把手腕耍得出神入化,不是你这个年纪与阅历可以做得来的,你先听你父亲的安排,好好的在高氏企业工作,搞出个头绪来再说。在高氏,凡事听命于你父亲,向掌西求教,对两位兄长尊重。”

劳长兴稍停,把身子偏向前,很郑重地对儿子说:

“定北,千万记着,不要怕,遇到有什么难缠的问题发生了,你回来给我说,我自会替你想办法,毋庸担心。”

劳长兴这最后几句说话,才是画龙点睛之笔。

总的一句话,是提醒高定北,谁在给他撑腰,谁又会有办法为他排难解纷。她要高定北开始认定自己的主人,其实只有一个。

最高级的道行不是贬抑旁边其他的人来抬高自己,而是要臣服自己的人认清楚,自己才是最有能力保护他及让他获得利益的。劳长兴毕竟是大家族出身的,她的头脑与手段,于此可见一斑。

她不是不知道在现阶段的高定北,还是相当幼女敕,但,环视高家,劳长兴没有别的选择,她是非抓紧这个幼儿,加以培育与利用不可。

每个大家族都是一个小社会的缩影,适者生存之外,还有弱肉强食,要称王称帝的话,只有强化自己的条件。

劳长兴知道一天未曾盖棺,这场仗都要打下去。

她不要输给其他两房小妾与她们的子女。

当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刘雪琴与历花洋也是如此想。

于是高家之内,人人都是口和心不和,对彼此都存着戒

事实上,哪一个大家族之内,不是分分钟的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为自己的生存与利益斗个你死我活?

真正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而只能人人有泪不轻弹。

这才是强者之风。

斑掌西当然是其中之一。

如果要伤心的话,怕她的眼泪要有一箩……

众所周知,高掌西与庄任华的结合,是城内有名的政治婚姻。高崇清固然要女儿嫁进名门去,希望结合庄经世的力量,在商政两方面都加强援引。

庄经世是战后在广东一带从事商贸而发达的,这证明一点,他跟中国大陆的关系早就已经建立起来,而且非常密切。

从前高崇清羡慕他岳文劳伯鸿封爵,现在他却盼望能像庄经世般,一早就得到几个中国授予的荣衔。

自己背着那英国CBE的街头,老揣测是不是反成以后加官晋爵的障碍。

其中一个积极地巩固社会地位,以祈在九七之后依然闪耀生辉的方法,就是攀关系,加强手上的筹码。

把女儿许配给庄经世的嫡室长于庄钰华是最深得高崇清的心的。

庄钰华外表也是昂藏六尺的男子汉,跟高掌西站在一起配成一对,可说是珠联壁合的。

斑掌西在决定下嫁庄钰华时,大部分是来自父母的压力,小部分也由于庄钰华当时把他的本性掩饰得很好,显露外头的一切条件也实在棒,这就叫高掌西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加以顽抗。

斑崇清对她说:

“掌西,皇室的婚姻不比寻常百姓家,口含银匙而生者,需要为这个高贵的身分付出一定的代价,尽本分与责任。”

伍芷洋也对女儿说:

“多艰难你才在高家有今日的地位,让我吐一口龌龊气,我们何必功亏一篑。”

案母的这番说话,令高掌西再无考虑的余地,就嫁给庄钰华了。

斑掌西披上嫁衣时,完全不懂爱情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庄高两大家族的婚礼,那个盛大的场面,叫城内人可以津津乐道一整年。

说是从前皇室有大婚庆典,举国欢腾,全城热闹,虚耗民脂民膏无数。事实上,在香港,碰巧了庄经世娶媳与高崇清嫁女是同一回喜事,简直墟冗得好不成话。

原本是打算联婚的,但出现了两个不能解决的问题。其一是主礼嘉宾。以高崇清的身分与家族历史,不能不邀港督参加。可是,庄经世就有不同意见了,不消说,主礼嘉宾的人选,他属意于新华社香港分社的社长。驻港的中英两大头头,若是碰在一起的话,无论如何总有一先一后之分,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万一因着这种矛盾,其中一方托才好。”

斑掌西没有不肯忍,但有些情况真的是忍无可忍。

就当天晚上回家去,那新婚才三个晚上的新郎根本一夜未回家。

直至天色微明,才带着几分酒意,步履瞒础地回到家里来。

斑掌西坐在床上,睁圆眼睛,像看奇景般看她的丈夫,并无开腔说话。反而是庄钰华说:

“初归新抱,落地孩儿。今儿个晚上的情况是叫你知道,不管你有多强的后盾,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明白吗?”

斑掌西吓呆了。

她不是震惊于丈夫的行为,而是做梦也想不到,政治婚姻会典型成这个样子。

她到底也算是个有条件有魅力的女入,正如对方庄钰华还总是个一眼看过去很有体面的男人一样。难道双方就不可以好好相处起码一段时期,才现实起来也不迟吧!

要婚后三天就摆明车马,也真令人寒心。

当然,高掌西在嫁给庄钰华之前,不但了解自己父亲高崇清的目的,也知悉未来家翁庄经纪的心态。

庄家之所以要娶高家女,也有他们另一番道理在。

只为庄经世的嫡室,只生三个孩子,大女儿庄钰萍、二女儿庄钰茹与独子庄钰华。

庄钰茹是荣必聪的妻子,他们的故事都写在《大家族》一书内。总的一句话,荣必聪自立门户,是本城首富,根本就不愿踉岳父管理他的企业。作为妻子的庄钰茹,这些年来,也只是克尽熬道,做一位称职的荣家夫人,而没有把自己看成是庄家小姐身分。前些日子,庄钰茹更因害癌去世,庄家这嫡系一房也就报销了。

再说庄经世的企业不能不交到嫡室的手中,只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市场上对他的发迹,一直有过类似清室四大奇案之太后下嫁传言,庄经世夫人的力量可见一斑。天下既是她有份打回来的,一定要传给她的孩子,庄经世的庶室与情妇之所出,不可能掌握乾坤,这是不难理解的。

庄钰茹之外的庄钰萍,并非大将之材,连品性都不惹人喜爱。当年荣必聪初恋的其实是庄钰萍而非庄钰茹,就是为了庄钰萍嫌贫爱富,才给妹妹押中了荣必聪这匹一日子里的黑马。

庄经世不是不知道长女的才具的,连她的夫婿也不是块材料,家族事业握在她手上,未免儿戏。故而庄经世其实在努力物色接棒人选。

至于嫡出长子庄钰华是否可造之材,庄经世心里有数。这儿子不是不聪明的,坏就坏在聪明用在不该用的地方,无法将之纳入正轨。

庄钰华的知名度在社会上并不下于其父,就为了他老以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儿姿态出现。单是女明星就不知泡过;多少个,传出来要息影嫁进庄家豪门去的众女星,现今还在娱乐圈内努力经营,不能得偿素愿的原因还不在于庄经世反对。换言之,轮不到要过庄经世一关,在钛华就首先在紧要关头,临崖勒马。他的政策是交女明星是向公众确认自己身分与提高一般知名度的把戏,不必选定一个带到庄家来当大少女乃女乃。

庄钰华对跟在他身边的跟班就曾说过:

“最便宜的宣传方式就是跟女明星泡个一年半载,她问那种嫁进豪门去的很为我省钱。”

由此可见,庄钰华不是不聪明的,若他肯把这种调度人际关系,运用人情心理的敏锐放到正经生意上头,未尝不可以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

然而,好玩乐是他本性,怎样也改不了。

但不能说他不谈恋爱,他也有真正的感情,却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象。

数年前,他在夜店中认识了一个叫邹湄湄的女侍应,很快就金屋藏娇起来。

邹湄湄样子很艳丽,手段相当好,一旦得着了庄公子的青睐,就全情全神投入去把他奉侍妥帖。

最深得庄钛华之心的是,邹循循跟那起女明星有两个很大很重要的不同点,其一是她不是报刊的报道对象,故而生活得很低调;其二是她从不在庄钰华跟前提出要结婚。

这两大特点无疑是不予庄钰华压力,反而得着了他的欢心。

笔而,邹湄湄一直陪在庄钰华身边,算是他最宠幸的一个女入。

当庄经世决定要对一门得体的亲家,把个本事能干的葛掌西娶进来,辅助儿子的不足时,他是一心想能借着这媳日地把庄钰华带到轨道上去。

他仍有着传统的中国家族族长的想法,认为儿子长大户,成了亲,尤其媳妇干练的,自然会扶助他成长。

于是庄经世跟儿子谈论这头婚姻时,开门见山说:

“钰华,我管你是管不了的。就由高掌西耍他的法宝去这对你、对我、对计家都有利。

这句话无疑是刺耳的。

庄钰华并没有回答。

在经世继续说:

“高掌西你不是不认识的,我们两家家长都有这个意思,你就好好地跟她走在一起,别说这是头不自由的婚姻,总有你们相处的机会。”

庄钰华于是开始约会高掌西。

不能否认这个女子确有她的女性魅力,正如庄钰华坦率地对邹湄湄说:

“高掌西如果像你一样,收起来不做事,她会很可爱。”

邹湄湄笑,温柔地说:

“是吗?”

“湄湄,女人一旦有权有位有本事有脑筋,就是只如假包换的雌老虎。”

“你很快就会有与虎同眠的经验了。”邹湄湄笑,一点都不懊恼。

“湄湄,你不妒忌她吗?”

“为什么?我认为高掌西应该倒过来妒忌我,不是吗;钰华?”

庄钰华微微吃惊,原来这眼前的女子并不愚蠢。

甚至可以说,邹湄湄十分的聪明。

举凡不是对方敌手,就别挑战。

决胜之道,在乎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必须避重就轻。

邹湄湄明知自己在名分地位的争取上不敌高掌西,是差太远了,就干脆放弃这方面的努力。

她要把握这张黄金铸造的长期饭票,只能攻庄钰华心。

庄经世可以控制庄钰华的人。

邹湄湄不介意。

她只要有庄钰华的全个心,就能有他的半个人,以后的一切部署就好办了。

无疑,她是深谋远虑的。

况且,她万一赌输了,又有什么损失呢!

反正一条身于就是放在江湖上碰运气的。

邹湄湄的政策是走对了。庄钰华就是喜欢有这么一个女人在他身边,可以跟他尽情畅谈,无所不言,而又不作任何他没有准备给予的要求。

当庄钰华与高掌西的婚事铁定下来之后,庄经世曾对儿子更坦率地说:

“你外头的女人已经全部结过了帐没有?”

庄钰华笑:

“爸爸,知子莫若父。”

“你还没有答我的问题。”

“差不多了。”

“那就等于并非百分之百。”

“放心,无人会生事端,破坏你的好事。”

“我的好事?”

“不是吗?这头婚姻是你的好事有甚于我的。”

“我不必在现阶段还跟你辩驳,总之,别以为你的江山稳如泰山,你不是没有对手的。”

“我知道,因为你在外头的很多笔帐也没有结算清楚。”

庄经世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皱皮之间窜动。

若非大事当前,自已算是有求于儿子,怕庄经世早就拍案而起,赏庄钰华两记耳光了。

事实上,庄钰华亦明知太结婚之前,他是胜券在握,不妨放肆点,发泄那口龊气在父亲身上,且让他为饮那杯称心如意的新抱茶之余,付一点点代价。

庄经世冷笑了一下,道:

“你别胡乱得意。”

“不是得意,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你那从夜店捞回来的女人,处置了没有?”

“是安顿好了。”

“这与处置没分别,对不对?”

“对。,,

“为什么不一刀两断?”

“舍不得。”庄钰华答得干脆。

“我不明白,这种女子俯拾皆是。”

“拾了回来,对了胃口,何必扔掉,养她十分便宜,且担保没有后患。”

“你这么肯定?”

“是的。”

“若是高掌西在婚后知道你这回事,如何是好?”

“那是我在认识她之前就结下的缘分,属于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一如香港的情况。刹那间要收回主权,是行不通的,必须寻求一个平稳过渡的过程。当然,这当中会有很多潜伏的波涛汹涌,无人会舍得轻易放弃已在口中之肥肉。”

庄经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佩服儿子的幽默与聪敏,若肯用心走上轨道,是块可造之材。

“你好自为之。”庄经世只能这么说。

“放心,爸爸,我不是省油的灯。”

庄钰针华表明态度,他不会因为娶了高掌西而抛弃邹湄湄。

不但不会,而且不介意让高掌西知道这段婚外情的存在。

婚后的第三晚庄钰华就已经明目张胆地整夜泡在外面,并不为高掌西留半分的面子。

斑掌西当时凝望着自己的丈夫,心上一阵发冷,整个身子就很自然地顺势滑进被窝去,她伸手拉一拉那张被,让双肩有着覆盖,就这样睡去了。

斑掌西从小就是那种高傲性格,任何谬误发生,她都有本事不屑一顾。要她高掌西上心的人与事,还必须在合情合理的水平之上,否则跟荒谬的人事纠缠,是降低自己身分。侮辱自己智慧的事。

自翌日开始,她几乎不再记起昨晚令她惊骇的事。

斑事西对付那些忍无可忍的事,万法是干脆不看成是一件事,这叫釜底抽薪,干净彻底。

这一指令庄钰华相当骇异。

他没有想到高掌西可以孤高自傲到这个境界。

饼了差不多十日,是他忍不住开腔跟妻子说:

“你并不过问我的行踪?”

斑掌西摇头,对丈夫嫣然一笑,并不回答。

“为什么?”

“同为你不是个小孩子,不会迷途。”

“下,因为你压根儿看我不在眼内,你高掌西在人人心目中是个高资至极的强者,唯我独尊,不容任何人挑战你的英明神武,于是你不愿跟我交手。”

斑掌西定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情不自禁地说:

“庄钰华,你是个有智慧的人。”

这句话是高掌西的一个自然反应,却给了庄钰华很大的刺激。

笑自己,也笑世界上的许许多多女人。

女人的心态怎么如此奇妙,就因为跟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对方的。

这种牢不可破、浓不可化的归属感可以连结在两性结合的高峰之上。

在这一刻,高掌西多么情愿她开始跟庄钰华闹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饼去的不必再提。

饼去的可以原谅。

只要从这一夜开始,他们相爱。

由相亲而相爱,或是由相爱而相亲,都不打紧。

她只渴求二者同步前进,相生相克,也是共存共荣。

唯其如此,才忽尔地令她感受到活着的这条女性生命,的确有着魅力和光彩。

斑掌西与庄钰华的婚姻历程无疑是曲折而多枝节的。

由崎岖而至坦途,又再峰回路转,不时出现或大或小的危机。

自从高掌西立下心志,好好地遗忘丈夫从前种种不是,只着眼目前,祈盼将来,尽心尽力做个好妻子之后,有一大段日子,庄钰华表面上相当循规蹈矩。

斑掌西和庄钰华夫妇之间的争执,反而是在商场的一些见解和政治的一些信仰之上。

但这些分歧,仍是无伤大雅,未尝不可以协调的。

在高掌西而言,夫妇之间的恩爱在乎两人之间的同心同德,其他外在环境所引起的观点角度问题,不足动摇谤本。

连庄钰华的父母都认定了长子娶妻之后,人是定性得多了。

正当天下所有认识高家与庄家家族的人,都惊骇于这么一头政治婚姻可以如此顺遂地纳上轨道时,一件令高掌西伤透了心的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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