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沐人和纪云云的大婚之日终於到了。
一大早,整个纪府就洋溢在一片喜庆当中,尤其当风家堡的迎亲车队陆续来后,整个盛大的婚礼不比皇室来得逊色,三牲六聘七十二礼,这只是帐面上的礼数,光是新娘身上的首饰,据说就让长安城内最大的“居宝楼”几乎面临筹办不及的窘境。
然而,这还只是在纪府举办的婚礼,隔天,当他们启程回到风家堡后,隆重而盛大的婚礼才会真正揭开序幕。
所以,当东方才刚拉开鱼肚白,马荣就急着走进风沐人的房中,不想,宽敞的房间内除了桌椅和整齐的床舖外,连半个人影的都没有。
他心中一惊,张口就呼叫,“来人——”只是话才刚出口,一转头,却又惊见风沐人正从门外走进来,脸上虽带着些许一夜未睡的倦容,一双灼亮的目光却依然冷洌慑人。
“少……少爷,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他从容地坐到桌前,迳自倒了杯茶喝下,扬起眉盯着他。
马荣一愣,自从决定迎娶纪云云后,少爷嘴上虽然不再多说什么,可是眼底深沉的悲痛却是瞒不了人,否则他不会日夜都沉浸在公事,将自己完全埋首在忙碌的生活中。
但如今,眼前的他,才隔几个时辰就恢复了过去的神采,目光中甚至有掩不住的欣喜和雀跃。
“你说,你以为是怎么样?”
“我……”马荣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如果少爷是因此改变主意而不和纪云云成婚,他当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可是眼下的情况,却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於是,马荣话锋一转说:“我以为-少爷该准备、准备了,虽然距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可还有很多事等着你。”他脸上的笑有些尴尬。
风沐人却压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迳自好整以暇地说道:“那么,我如果告诉你,我这会儿改变了主意,那你会怎么办?”
马荣的心惊跳着。“少爷,你的意思是——”
风沐人虽没有回答,可是从杯沿射过来的目光,却已经说明了一切。放下茶杯,他脸上露出一丝可堪玩味的笑。
他想到昨晚上遇到一脸醉意的子建的情形——
“我爱云妹,我爱的是云妹。”
当时,他就被子建的这句话震惊住。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有多伤人?”
翩翩可以为了爱他一死以明志,而他竟然这样说!记得当时他气得一手捉起子建。
“我要你把话收回。”
他虽然痛心,可是他也不愿意翩翩受到丝毫的伤害。
“哦!为什么?”子建笑了,他揉揉眼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可是看了老半天还是迷迷蒙蒙的,最后,他索性不管了,还大笑说:“呵呵呵!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因为、因为你也爱云妹对不对?对不对?可是你这样怎么对?你就许你爱他,却不许我爱,这是何道理?不公平、不公平,哪像翩翩,她就很同意咧!她只是告诉我,这话最好不要说给人听,否则会伤害很多人……”
他虽然说得结结巴巴,语气不清,可是风沐人却走听得全身的神经都竖了起来。
“你说翩翩很同意?怎么会?”
接下来的话,风沐人更是听得震惊不已。
“你不相信啊!那、那你去问翩翩嘛!不过,她搞不好也不会说什么,她就是这样,看起来话好像很多,事实上她挺会为人想的。像我就知道,她好像爱上一个人,可是她就不说,提到了,就只会说我们兄妹俩同是天涯沦落人。”
兄妹!同是天涯沦落人……如果翩翩喜欢的人真是子建,那她怎么会这么说?除非……除非她所告诉他的一切都是捏造的。
天哪!他怎么会这么糊涂呢?他风沐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虽然那天晚上翩翩亲口承认心中有喜欢的人,可是她没有说是谁,而自己为什么就是一口咬定是子建?就因为那天看见他俩相拥的画面?但为什么就是没想到他俩可以情如兄妹,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而伤怀而拥抱呢?
当局者迷!当局者迷哪!
就算自己真的犯了当局者迷的毛病,可也不能就因此罔顾翩翩那深情的眼眸、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那伤心落泪的脸庞,天哪!若不是遇到了子建,想通了一切,只怕他风沐人将会因此痛苦终生。
风沐人一遍又一遍地责怪自己,懊憾自己对翩翩所做的一切,想到她的委屈、她的心碎,他更是痛心。
不过,只要一想到翩翩终将回到他的怀抱,他却是又感激又兴奋。
所以,没有任何的犹豫,风沐人决定取消婚事!
“少爷,可是若现在取消婚事,我们要怎么对纪大人交代?毕竟,以纪家在大唐的声望和势力,我们不能不多加考虑。”
“我有说要取消吗?”他意味深长地露出笑。
马荣愣住了。“那——”
风沐人俐落的旋过身,大声说:“婚礼照旧、人照娶,只不过,现在我必须离开去办些事。”语毕,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马荣在他身后急着叫道:“可是新郎不在——”
“放心,该出现时,我一定会现身就是了,其他的,你就多担待些。”
什么叫做该出现时就会现身?这话不禁让马荣听得头皮发麻,既然决定婚礼照旧、人照娶,他难道不知道身为新郎倌的人,应该要从头至尾参与的吗?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少爷已经一扫这些日子阴霾的原因了。
***
没想到,风沐人一踏出了门,就遇到慌慌张张的子建。
他身上虽然还罩着层淡淡的酒味,可是却神色苍白,一脸惊慌。
“风大哥,是你?”他脚步踉跄,若不是风沐人及时扶住,只怕他会跌个四脚朝天,和昔日那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完全月兑了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我……”他简直快哭了。
“好好说,不要紧张,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紧张也於事无补。”
他胡乱地点点头,然后才又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会……才会……,”
眼看他的情绪又将失控,风沐人伸手拍拍他说:“没关系,我了解。”
突然,他抬头看着风沐人,眼光就像即将要溺死的人,“我实在是太爱云云了,我实在是太爱她了,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审视着风沐人的神情。
“对不起,原谅我这么说,可是这件婚事也是叔父所决定的,并不是风大哥的意思,不是吗?而且,你不也说其实你心中其实另有意中人,当时,我虽然醉酒,却还记得。”其实子建也知道自己理亏,只是事到如今,子建又想不出有谁可以帮助自己,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看到风沐人露出谅解的笑,他才稍微放下心。
“所以我就想,既然我无法阻止这场婚事,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婚礼虽然照常举行,可是新娘不是她。那新娘要是谁呢?我想来想去,就只有翩翩最适合,如果她嫁给了你,不仅一样顾全了纪家和叔父的面子,当初决定这件婚事的理由也照常可以如愿,所以我就……我就……”说到这,他心虚地抬不起头。
可是,这可引起了风沐人的兴趣,因为他也是抱持着同样的想法。
只是,他知道这事要让翩翩同意会有多困难吗?如果眼下她真能不顾一切的和纪云云调换,和他结为连理,那么,之前就不会衍生出这么多事情了。所以,为了翩翩,他决定尽可能的去向纪云云解释,希望她能谅解,如果还是不行,他也决心要带翩翩远走高飞。
她虽然从没说过生死相许的誓言,可是她含悲带泪的脸、蕴含深情的目光,尤其是那天晚上的一刺,虽然当时被他误解,可是现在再回想,却惊出了风沐人一身的汗。
不是为了子建、不是为了别人,翩翩那一刺不是就在说明她对自己的情吗?
而他竟然还误会她!自己岂非才是那该死之人。
总之,在他知道了翩翩的苦处,在他深深体会到翩翩的心之后,他不会再放开她了,他要让翩翩生生世世都是他风沐人一个人的。
看到风沐人沉默不语,子建误以为他是不高兴。
“风公子,你不要生气,你不知道当初我听到叔父要将云云许配给你的时候,我有多伤心和愤怒,可是后来,我又能怎么样?身为纪家的一份子,身为大唐的子民,我难道只能为我一个人想吗?若不是昨晚碰到你,我只怕还鼓不起勇气这么做。”他虽然是为求风沐人的谅解,可言下之意也是在推卸若干的责任。
不过,风沐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朗声一笑说:“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昨天就说过,尽避纪云云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可是就算她站在我面前,又与我何干?”
“真的?”
“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子建猛摇着头,脸上浮着喜悦的笑容,可是随即又低下头一叹。“那你为什么不乾脆拒绝这件婚事算了?要不然,我也不会煞费苦心的让她们吃下迷药,打算暗中掉包。云云还好,慢的话明天就醒了,可是翩翩她……”
“翩翩她?翩翩她怎么了?”风沐人心中一震。
他忘情地捉住子建,厉声说:“你让她们吃下迷药?这迷药是从何而来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翩翩吃下之后是不是怎么了?”子建的惊慌和失常,让他内心的恐惧在在蔓延着。
子建欲哭无泪。“如果真的怎么样倒也好,给我迷药的人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名医的儿子药不程,就算他没法子,他爹也一定有办法。”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了?”他失去耐心,不禁厉声喝问。
“不见了……”
“什么叫做不见了?”
“我在『滴翠轩』和『望心阁』都安排好人手,等她们药一吃下,失去意识,就会想法子将人带出来互相调换,结果……结果,来人回报,明明就看到翩翩已昏倒在桌上,可是转眼间却失去了踪迹,我们找遍了『望心阁』,甚至是纪府内外,没有就是没有,翩翩就像是平空消失一般。”
风沐人又是一震。“你确定?”
“当然,虽说我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官阶,可是手下却已经有一批训练严格的好手,他们若说找过了,没有,就是没有。那迷药一旦下肚,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清醒,在这中间,她只是个毫无意识,可以任凭人宰割的傀儡,我真不敢想像,出了纪府,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会遇到什么事……”
“你——”风沐人气得额上青筋暴现,伸起手,眼看一掌即将对准子建灵台劈下,突然,他大喝一声,垂下了手,不住喘着气、咬着牙,直到丝丝血丝从他嘴角渗出。
“你走吧!这事不能怪你,但是,若翩翩有个万一,我——”他双眼精光一射,却没把话说完,长啸一声,纵身飞起,转眼间即不见人影。
这是风沐人最后出现在纪家被人目睹的情形,接着,纪府就陷入了一片混乱。
没有人料想到,从“风家堡”赶来迎亲的百余人,是怎么在一眨眼间全都撤走,虽然他们所带来的精致车马,还有珍贵的金银珠宝珍稀之物没有一样带走,可是也足够让人瞠目结舌的了。
这中间最难堪的不外是昏迷了一天一夜的纪云云。
这场混乱,子建当然不敢承认是他所为,因此,就有人揣测纪云云的昏迷和纪翩翩的失踪全都和“风家堡”有关,什么逃婚、掳人等一切不堪入耳的谣言或多或少都传进了纪云云耳中,这使得她着实悲伤了好久,然后没多久,好像就是要平息这些谣言一样,她竟传出嫁给子建的消息。
至於“风家堡”,尽避纪府的人,甚至是朝廷,都一再派人去追查,可是没有消息就是没有消息,到最后,对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长安城郊,一处“风家堡”的秘密据点里,风沐人正不断踱着方步,他虽然一声不吭,可是神情却是异样地冷峻。
他在等待着,等待所有派出去的精锐所报回来的消息。
这里的训练虽然比不上“风家堡”的规模,可是所有的人员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否则,他也不会在仓卒间离开纪家到这边。
看在小莲眼中,却更加悲痛和伤心,而深深的懊悔也不断地啃噬着她。她是那么在乎小姐,视小姐为一切,但可笑的是,她竟然还是被风沐人唤醒后,才知道小姐已经失踪。
她低泣着。“对不起,是我没把小姐看好的,对不起。”
小莲原本无法谅解风沐人,她总认为,如果他能多些魄力、多些坚持,或许就能扭转小姐的心意,不过如今,她亲眼看到风沐人为翩翩着了魔的痴狂,再也没有丝毫的埋怨。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她昏昏沉沉地被风沐人唤醒追问小姐的行踪,却答不出来时,风沐人是怎样着急的情况。他先是疯了一般搜寻“望心阁”内外,等到他几乎翻遍每一寸瓦片仍无线索时,他厉声呼喊翩翩的声音几乎能震碎人心脾。
当他眼泛银光,两行泪水从他英挺的脸上滑下时,他对翩翩深深的爱,是那样撼动着她。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看好小姐,就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那么小姐现在也就不会音讯全无了,如果小姐有个万一,教我怎么办?”想到这,她又不禁悲从中来。
突然,风沐人伸起手一拳击在墙上,那猛然的轰然巨响,惊住了小莲,她怔怔地看着鲜血从他的手缓缓流下。
“不会的,翩翩不会有万一的,绝不会!”风沐人转过头,咬着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语气瞪着她。
“我……我知道。”小莲被他出奇严厉的模样吓住了。
“要是有谁敢对翩翩不利,我发誓,我风沐人就算追他到天涯海角,即便是阴曹地府,我都不会放过他,绝不会!”
话虽如此,可是风沐人的心却不禁颤抖着,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会永生记得此仇,可是翩翩不过是一个女子,而且被人带走时,还是在毫无抵抗能力、失去意识的状况下,他不敢想,她到底会遇到怎样的一个状况。
他不敢求她完整如初回来,只求她能安好无恙。
只要她能安好无恙回来,哪怕要他的命,他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翩翩,你到底在哪里?到底是谁把你带走的?
“不行,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猛然旋过身,朝门冲去。
“可是……可是风公子,你这一走,万一马大哥回来有了消息怎么办?”小莲虽然害怕,可是她还是不得不开口阻止。
风沐人脚步一顿。
小莲再鼓起勇气说:“我就是认为你们可以动用所有的力量尽快找出小姐,所以才会坚持和你们一起,可是如果你现在离开,在没有半点线索的情况下,你不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一旦走岔了路,或是循错了消息,那该怎么办?”
所谓事关己则乱,向来冷静、果断的风沐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只要想到翩翩被人带走,他就丧失往日精准的判断的能力了。
翩翩……原谅我,再等一会儿……我就来救你了……
风沐人握剑的手因为用力而使得关节发出格格的声音。
“少爷、少爷,有了,有消息了。”就在这时,马荣神色匆匆,脸带喜悦的从外面跑进来。
“你说什么?翩翩有消息了?”风沐人迫不及待的冲上前。
马荣虽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他知道风沐人心急,还是憋着气把话说完。“是,据我们的探子回报说,今天凌晨曾经有人看到一个黑衣人从纪府背出一个重物,然后一路朝北而去。”
“朝北?”
马荣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喘着气点头。
风沐人毫不犹豫,如旋风般地夺门而出,高声命令道:“来人,快把我那匹『汗血宝马』牵来。”
马荣在后追赶,惊叫说:“少爷、少爷,我已经吩咐所有的人手都赶过去了,你还是——”不想,他人追到了门口,就发觉风沐人早已快如闪电地跨上马,绝尘而去。
小莲看着,不禁喃喃说道:“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马荣一怔,间说:“这是什么?”
小莲转头看着他,泪流满腮地说:“自从那天被云云小姐知道,其实小姐心中是爱着风公子,而风公子也属意小姐的那一天起,本来就吃得少、睡得少的小姐,就几乎不吃不睡,每天只是不断地、不断地写着这几个字,然后再把它撕掉、烧掉。”
马荣一震。“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他虽然是个粗人,可是光听这字面上的意思,他也能感觉翩翩心中的难受和酸楚。
“撕掉?烧掉?”
“可不是嘛!我们小姐是那么爱风公子,可是一直到最后,她这是不敢说,好不容易写在纸上,却又怕被发现。我真恨,我为什么要听我们家小姐的话,如果我坚持,她也是会听我的,可是我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而昨天晚上,我为什么要那么大意?为什么?”
“小莲……莲妹……”
小莲抬头看着他,哭着说:“马大哥,你说我们家小姐还……还会不会回来?”
“会,当然会,凭我们『风家堡』,还有少爷,一定可以将翩翩小姐找回来。”
“那找回来以后呢?”小莲的意有所指。
马荣当然知道,一个弱女子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会是为了什么?“望心阁”内没有任何财物的损失,那么就是为了人了。
马荣无语了。
小莲突然掩面痛哭。“你不知道小姐的个性,以她的脾气,我担心…我担心……”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马荣搂住小莲。“不要想那么多,我相信少爷一定会将翩翩小姐带回来的,相信我。”
“真的?”
“真的。”马荣不禁也掉出了泪。
***
自从得到了消息,风沐人就马不停蹄地追赶着,刚开始,一路上还有“风家堡”好手所留下的记号,但很快地,他所骑的可以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就将所有的人远远地抛在后面。
但他还是不敢有丝毫的耽误,不吃、不饮、不休息,就只是驱策着“汗血宝马”狂奔,而这匹由风沐人自小挑选、训练的马,彷佛知道主人的心意,迅捷的奔驰快得让人看不出脚步,在经过人身旁时,就彷佛一阵风般地席卷而过。
一路向北!他的脑子里只有这句话,骑在马上,虽然快如风、疾如电,可是风沐人的一双利目丝毫没有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只要是身穿黑衣,哪怕只是个身形矮小的孩童,他都不会放过。
就在他一路奔驰,经过一条官路时,几句交谈的人声突然窜进他耳中。
“哇~~那个穿白衣的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脸上虽然没半点笑,可是光是看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就觉得好舒服喔!要是能当我的媳妇该有多好。”
“媳妇?!呵!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模样,你看看她身旁那个黑衣人,人家年纪虽然大些,可也是有模有样,至少看得出年轻时一定也是个翩翩美公子。”
穿白衣……水汪汪的大眼……黑衣人!
风沐人一听,浑身一震,顾不得胯下的“汗血宝马”正蹄不落地的奔驰,他大暍一声,“好马儿,前面等。”就双手一拍,藉力飞离,宛如大鹏展翅般落在刚刚交谈的两人中。
这两人也不过是寻常的乡野村民,几时看过像风沐人那样俊的身手,一时间竟呆住了。
“告诉我,你们刚刚说的人往哪个方向去了?”看他们不作声,风沐人连忙从腰际掏出一锭亮澄澄的金子。
“你们只要告诉我,这些都是你们的。”他急得连声音都变了。
还是其中一个较年轻的先反应过来,他指着前面期期艾艾说:“那个穿黑衣的人在问渡船口,我想应该是到——”他话还没说完,风沐人手上的金子便朝他手中一递,随即纵身奔去。
那个渡船口他是知道的,是通往关外的水道,只不过他们“风家堡”向来习惯走陆路,对於那条水道倒是甚少接触。
难道说那个黑衣人是要将翩翩带到关外去?
风沐人还来不及细想,人就已到了渡船口,可是载满人的船早已驶离,远远到了浩浩江水中。尽避如此,他还是看到了立在船尾,身着一袭白衫的翩翩。
虽然身影已缈、虽然她始终垂首低眉,可是那纤纤的姿态,他永生不忘。
“翩翩、翩翩。”他运用内力,将声音一字一句传过去,让远在江心的人各个听得分毫不差。
丙然,船上的人全都起了骚动,不论男女老幼,都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呼叫着,大家纷纷张望着。
只有翩翩是听得清楚,看得动容。学武之人的耳目本来就比一般寻常人要来得好,尤其是功力越深厚,所练的境界越高时,传音千里,或是黑暗视物就更非难事。
她激动地流下了泪,已经决心将他遗忘,“相思与君绝”,可是为什么看到了他,听到他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激荡和澎湃?她竟是那么渴望看到他,渴望到心都痛了。
“风沐人、风沐人……”她朝着风沐人的方向翘首凝望,不觉喃喃自语呼唤着他,泪水就像眼前的江水一样滚滚而落。
“你等我、等我,不要怕。”充满深情的话显然只传入她的耳中,因为紧接着,他的怒吼竟像翻江倒海一样冲入船上海一个人的耳中,惊得大家相偕变色。
“把船掉头,回来!”这充满雄浑内力的声音震得江水翻起一阵汹涌的波涛,掌船的船家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握着木桨的手竟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着。
“别怕,这江水太宽太急,他过不来的,这钱你收下,放心的将船划到对岸。”黑衣人倒是从容,他缓缓走到船家身边安慰他,同时有意无意瞥向远远站在岸边的风沐人一眼,虽然距离已远,可是挑衅的意味却深深灼痛风沐人,而风沐人对於他的举动更是看得目皆尽裂。
“阁下是谁?为什么要掳走翩翩?”这句话问得又悲又痛又恨,激得江水又翻起一阵波涛。
黑衣人却一副无谓样,转头迳自走向翩翩,这让毫无对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风沐人气得全身的血液都像在沸腾。
如果距离不要那么远,他会不顾一切地飞身渡江,可是如今,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翩翩落入歹人之手。
“翩翩、翩翩。”他叫得痛彻心扉。
翩翩却听得心碎,在自己的泪眼中,他的身影虽然已模糊不堪辨认,可是他的面容却依旧那么清晰浮现,深深地撼动着她。
当他深情而悲痛的呼喊传入她的耳中时,翩翩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身旁的黑衣人一伸出手,她竟是哭倒在他怀中。
可是,换在风沐人眼中,却看得气血沸腾,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然后又是一口。
“风沐人!”翩翩再也顾不得什么,她脚往前一伸,竟像忘了自己正站在船中,若不是黑衣人及时捉住她,只怕她早已跌入滚滚江中。
“风沐人、风沐人。”她哭嚎着,却被黑衣人紧紧捉住。
也不知道风沐人到底是呕出了几口血,转眼间,他胸前的衣襟就宛如盛开出一朵朵的红花般那样怵目惊心。
他惨笑着,高声说:“无论天涯海角,我必——”他话虽没说完,可是一双眼睛却发出灼然而坚定的目光,笔直指着的剑,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森冷而锐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