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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依旧常缱绻 第四章

从“紫藤轩”回来后,已经过了好几天,安瀚柏睡得并不好。纷乱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舒晴那幅自画像犹如素描的回忆,清晰地呈现出一个深刻而清楚的画像。

即使睡着了,也是一场纷扰不休的状态、一场炫惑的昏沉。而在梦中,惊人逼真的超现实时刻,让人感觉到事情真的发生过,或会发生,或应该要发生,——他和舒晴并坐在桦树底下,她的手在他的掌中,与他的手指交缠——

纷扰的心绪对安瀚柏的确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平日精神抖擞的他看起来挺拔不凡,这几天下来,精神委靡,犹如换了另一个人似的。

这种现象看在他母亲眼里,尤其显得异常明显。而经过多日的观察之后,他的母亲也已经敏感的看出他的变化,常常用深表关切的眼神望着他,甚至一直尝试找机会想和他深谈,但是,却都被安瀚柏以忙碌的理由搪塞过去。

然而这种变化,也让安夫人起了戒心。

在十几年前,安瀚柏就是以这种姿态默默承受她所加诸在他身上的压力,她明白安瀚柏顺从的个性,向来不会忤逆长辈的意思。原先她一直以为她自小宠爱的乖儿子,会一如她所愿的走上安家为他安排的坦途,并因此扩大德庆集团的财力。没想到,一个前途未卜的年轻女画家却差一点坏了她心中已经拟定的春秋大梦。还好,安瀚柏适时迷途知返,才未酿成大错,以致安家仍然拥有今天的权势地位。

尽避事隔多年,安瀚柏从此却十分抗拒父母所安排的婚事,的确也成了安夫人心中极大的不安与遗憾。不过,这么些年来,她倒也始终未曾放弃过,更何况凭着安瀚柏的条件,不少名门闺秀对于这门亲事更是趋之若鹜哩。

看到安瀚柏目前此种涣散的精神状态,不禁又勾起她往日的记忆。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安瀚柏又隐瞒了一些什么呢?

她在心里揣测着,并决定无论如何要找个机会和安瀚柏好好谈谈。或者,她更应该积极一些,早日让她最疼爱的儿子的婚姻大事确定下来——

***

某天子夜,清冷的寒风透过敞开的窗户流进安瀚柏的房里。他倏地苏醒了过来,就再也无法入睡。

安瀚柏于是坐起身,随便披上一件外套,便朝车库方向走去。

在月色的薄扁中,安瀚柏驾着他的跑车缓缓驶向“紫藤轩”。

转进车道后,安瀚柏熄掉车灯,沿着撒满银色月光的碎石子路来到前面的院落。屋子一片黑暗,安瀚柏兀自坐在车里,两眼专注地凝视着“紫藤轩”。

饼了一会儿,他跨步走出车外,就着月色,往二楼的方向眺望着。

仿佛此刻,他就站在画像前,在月光中,舒晴温柔的明眸正多情地凝望着他。

每一次过来,他都在寻找舒晴,一心等着她会在那儿出现。

而现在,他也正等着她。

那个他曾经轻吻过、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孩,跟画中的人,是同一个女人。

他清楚地确定,绝对不是一个容貌相似的人,绝对错不了,那是舒晴。

***

经过许多的挣扎,加上乔治回美国时的特加叮咛,安瀚柏终于按捺不住。他决定付诸行动。

他挑了一个下午,独自一人来到“紫藤轩”。自从乔治第一次把他带到这里来之后,这段期间,他又来过了无数次。

每一次,他都情不自禁地直奔二楼那幅画前,一站就是半个钟头。他一点也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不过,他敏锐地感觉得到,画廊的人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只要安瀚柏一出现,几乎“紫藤轩”里的工作人员都很有默契的把他当成熟识已久的老朋友般,除了点头之外,也以微笑示意。最让安瀚柏感激的是,他们从来不会借题跟他搭讪,使得他得以在全然不受干扰的状态下,毫无心理负担地、专注地一再凝眸注视画中的舒晴。

但是现在,安瀚柏决定要主动探询。

最起码,他可以买下舒晴的画。或者,透过画廊的查询,也许他能幸运地得知舒晴的下落也说不定。

他迈步走进“紫藤轩”时,便笔直朝柜台后的办公室走去。他已经从旁得知那位甜美亲切的林小姐就是这家画廊的公关经理。

当安瀚柏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林经理正从一堆档案资料中抬起头来。看见他时,林经理表现出惊愕的模样,不过,才一会儿工夫,便换上她一贯亲切的笑脸。

林经理一边点头,一边向安瀚柏打招呼:“安先生,您好。”

安瀚柏略微吃惊,“您好,林经理。”他有些纳闷她认得出他来。

“您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会认识你?”林经理直率的说。

“的确是有一点。”安瀚柏坦白地承认。

“就某方面来说,你也算是我们‘紫藤轩’的常客了。”林经理话中有话的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有些面熟,不过,隔了几天,我就想起来了,因为身为名企业家的你,可说是媒体的宠儿,曝光率之高,要让我想不起来还真的有些困难哩!”

安瀚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他笑了一笑,诚恳地表示:“希望没有造成你们的困扰。”

林经理走过来和安瀚柏握了握手,真诚地微笑着说:“那倒没有,不过,你应该猜得到的,我们难免觉得好奇。”

“我想,这是人之常情,”安瀚柏说,“很谢谢你们没有把我当成怪人,把我挡在门外。”

“怎么会呢!如此执着的人一向最令人感佩。”林经理语带深意地说。

安瀚柏听了却笑而不答。

但是,安瀚柏感觉得出来,有个问题林经理一直没有提出来。沉默了几秒钟,林经理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每次到‘紫藤轩’来寻找的是什么呢?希望你不介意我提出这个问题。”

“喔!是吗?”安瀚柏一时之间反倒不肯坦白承认。

“我想,你自己心中明白,我看着你、注意你好一段时间了,也许你并不知道我曾注意过你,但是,我有,我看着你在这里来来去去,就好像你在很久以前掉了某样东西,而你一直不停在寻找。我注意到你总是站在相同的地方,好像你曾经告诉某个人,你会在那里与她碰面,而你就等着那个人从稀薄的空气中冒出来似的。”

安瀚柏觉得惊讶异常,尤其令他吃惊的是,她和他素昧平生,然而,她却似乎把他看得明明白白,十分透彻。

此时此刻,他突然自内心深处涌出一种莫名的感动,不知道为什么,他好想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她知道,她一直都明白。

“我年少时候的某个人。”安瀚柏静静地回答说,“很久以前的一个人,她让我永难忘怀。”

“是因为画中人吗?”林经理诚挚地问道。

“是的。”

“她有名字吗?”

安瀚柏用力地把名字挤了出来。“舒晴。”

“喔!原来如此,”林经理恍然明白,但仍然不免觉得诧异。

她见过舒晴几次面,为舒晴独特的气质所深深折服。从事艺术工作已十数年的她,终日浸婬在艺术的领域中,阅历过无数美好的人、事、物,对于接受“美”,她已经习惯把它视为理所当然。然而,当她第一次看到舒晴的时候,却因难以置信而惊诧不已。当时的舒晴穿着一身粉紫色的套装,简单的白色上衣,戴着一条精致的银项链,镶在椭圆形薄银坠上的,似乎是一颗蓝色的爱情石,那种美令人双眼闪闪发光。

之后数次,她总是遇见舒晴与方基伟同进同出。基于礼貌,她也不便过问,只觉得两人虽然十分匹配,却又好像少了一份属于恋人之间的亲密。

如今,看到眼前器宇非凡的安瀚柏,她直觉隐藏在其中的故事,绝非一般人想象得那么简单。

“我今天就是为了那幅‘等待的女人’而来的,那幅画并没有标上价钱——”

安瀚柏还没有说完,林经理就打断了他的话,“那幅画我们并不打算出售,它只是供展览之用。”

“为什么呢?”安瀚柏惊讶之余,也觉得无限失望。

“因为它是‘紫藤轩’的经营者的私人收藏品,据我所知,来询问的人始终未曾间断,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它绝对是‘非卖品’。”

林经理说的倒是事实,自从“等待的女人”展出以来,的确吸引不少想买画的人,但是都被方基伟一一拒绝了。当时,林经理认为那幅画对于方基伟和舒晴两人意义非凡,也难怪方基伟从不曾为高价而心动。

“哦!”一抹失望的神色浮上安瀚柏英挺的脸庞。

林经理乍看之下也觉得有些不忍,“不过,舒晴小姐是‘紫藤轩’的专属画家,也许你——”

安瀚柏还来不及听完林经理的一番话,马上迫不及待的问:“你说舒晴是你们的专属画家?”

“是的,如果你对她的画有兴趣的话,或是——”林经理试探性的询问。

“那么你有舒晴的联络地址或电话?!”安瀚柏一边忐忑不安的问着,一边不禁回忆起以前和舒晴在一起的情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他突然紧张的手心开始冒汗。

他瞥了一眼林经理,发现她也正盯着他看,好像她想说些什么,但结果她却只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没错,但是,基于合约要求,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有关她的资料,不过,也许我可以在征求我们老板的同意后,再通知你。”林经理在不得不拒绝他之后,坦白建议他。

“你是说方基伟先生吗?”

林经理点点头回答说:“是的。”

安瀚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随即他又开口问说:“对了,你刚才提到‘等待的女人’也属于方先生私人的收藏品?”

“是呀!他本人对这幅画还颇为欣赏呢!”林经理毫不犹豫的回答。

此时,一股莫名的猜忌不安竟逐渐蔓延上安瀚柏的心头,他也由此推断,舒晴和这位方基伟先生应是交情匪浅,难道——,天啊,事隔多年,他真不敢想象事情的发展会是如何?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联络上他呢?”安瀚柏的脸色一片黯淡。

“很抱歉,方先生目前人不在国内,他应该在两个礼拜后才会回来。”

“两个礼拜!”安瀚柏不知道自己必须如何度过这十多天等待的煎熬。

“是的,很对不起,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你不要这么说,我真心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安瀚柏真心的说,“也许两个礼拜后,我会再过来麻烦你。”

“非常欢迎。”

“那么,再见!无论如何要谢谢你。”

林经理目送安瀚柏离去的背影,她悄然叹了口气。

***

怀着失望的心情回到办公室的安瀚柏,才一入座,就接到Magie的电话。

“安总,你回来啦!董事长夫人打了好几通电话来找你呢!好像今天晚上有什么急事一定要找到你,你是不是忘了带大哥大出去?”Magie劈哩叭啦说了一大串。

“我没有忘记带,只不过是暂时关机罢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过一会儿,我会打电话回去的。”说完,安瀚柏闭上眼睛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假寐。

安瀚柏心里清楚,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去憎恨自己的母亲,尽避在经历了十几年前舒晴的事情之后,他仍然无法因此而和母亲决裂。

“唉!”一想及此,他便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曾经试图和自己的母亲解释他和舒晴之间的感情,期望她能领会那种轻颤,并会以一种温柔的声音回应说:“是的,瀚柏,我能了解她对你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事实终究完全相反,他的母亲无法给予安瀚柏所需要的回应。使得他和他母亲之间有关舒晴的问题,成了吵得疲惫的老掉牙问题。

乔治意外的发现,的确让安瀚柏更加清晰的唤回了当年的回忆。而令安瀚柏惊讶的是,这份记忆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失而稍显模糊。多年的零碎杂乱一扫而空,就像是记忆盒中,放置已久的拼图,然而此刻就突然清晰、生动地呈现出它首次完整的图像。

无论时光如何快速流逝,拼图的技巧如何生疏,但是,只要不是遗失了,仍然可以完成一如原先的图案。

***

安瀚柏到过的地方,从来没有一处像梦幻山谷那样给予他如此深刻的影响。在这个地方,他经历过大悲、大喜的深刻冲击,每一次历练也都产生了无比的威力。

初到梦幻山谷的时候,他顺利申请上名大学,远在台湾经商的父母亲特地赶来纽约,全家共赴梦幻山谷度假。

他们全家投宿在梦幻旅馆,这是一家像欧洲古老的山中旅馆一样,充满魅力、内敛典雅、一尘不染,而且服务亲切、可靠周到、管理良好。

旅馆定期旺季开始两周后的某天下午,安瀚柏在大厅与舒晴首度邂逅。

当时,纤细的舒晴身旁,除了几件行李之外,还有一堆繁重的画具,相当令人瞩目。

安瀚柏一直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那个时候,舒晴对帮忙她提行李的侍者所露出的一抹笑靥,她是他生平所见过最美丽的女孩,他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

棒天早上,安瀚柏一家在餐厅享用早餐的时候,正巧舒晴也坐在他的斜对面。一身素雅装扮的舒晴,垂肩的直发随意揽在脑后,那份慵懒月兑俗的清新美感吸引了餐厅大多数人的目光。而安瀚柏则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制止自己的目光持续停留在舒晴恬静优雅的脸庞上。不过,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利用和坐在对面的母亲聊天之际,将视线飘向令人难以抗拒的舒晴身上。

这个时候,餐厅的领班带着一位年纪与安瀚柏相仿的年轻侍者来到他们的餐桌前,并像对所有新客人那样介绍着:“大家早安,欢迎来到梦幻山谷,这位是乔治,由今天开始,将由他为你们服务,祝你们用餐愉快。谢谢!”说完,领班和安瀚柏的父母略微寒暄之后,便转向其他的客人,而乔治就留在他们身旁为他们服务。

基于好奇心的驱使,安瀚柏特地打量了乔冶一眼。乔冶有着活泼的笑容、明亮的眼睛和话讲个不停的个性;当时的安瀚柏并不知道乔治会成为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另外,他也并不知道乔治也在暗中注意着他。

进餐时,乔治明快俐落的身手倒令安瀚柏大为吃惊。安瀚柏在心里揣测着,他们两人年龄差不多,可是乔治熟练的动作表示他已是这行的个中老手了。而这些是自小身处优裕家境中的安瀚柏很难领会的。一想及此,安瀚柏对乔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趁着乔治帮他换上干净的餐盘之际,他抬起头,双眼注视着乔治,用充满好感的声音说道:“谢谢你,你真是十分周到。”

一抹灿烂的明朗笑容飞上乔治稚气的脸庞。他心里知道来到梦幻山谷度假的都是些有钱人;不是一些赫赫有名的名流,就是一些权贵家庭。身为华裔的他,从小在美国社会长大,身谙社会现实冷暖的滋味,所幸,这一切世俗的现实面并没有磨去他天生具有的乐观性格。家境中庸的他,是靠着长期的打工生涯来维持他的学业的。尽避如此,他一点也不以为苦,在美国此种自由的国度,只要肯付出,必定有所回报。更何况,乔治已经为他的人生规划好了,今年他凭着自己的努力申请到不错的大学,这个暑假也是他筹措学费的大好机会。

梦幻旅馆的小费高得离谱,让不少短期打工的学生趋之若鹜。要不是他已经有了多年的餐饮服务经验,否则在一长串应征的名单中他是很难月兑颖而出的。尤其在餐厅打工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必须从厨房杂工做起;这是一项繁杂且非常累人的工作。但是现在,乔治终于品尝到“媳妇熬成婆”,苦尽笆来的甜蜜滋味了。他跳过这一关,直接成为在餐桌上服务顾客的侍者。固定的薪资再加上优渥的小费,的确令乔治雀跃不已。也因此,他抱着愉悦的心情来服务每一个顾客,而他爽朗的性格也让不少客人所称许。

而当他第一眼看到安瀚柏一家人时,同为中国人的民族情怀让他觉得颇为亲切。尤其安瀚柏的年纪看来跟他差不多,也使得乔治主动地想接近他们。因为乔冶积极的争取,才让领班做了这个安排。

面对来自安瀚柏的友善回应,乔治微笑着表示:“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然后,他俏皮地朝安瀚柏眨了眨眼,似乎表达了一种属于年轻人的默契,也可以说他们两人对彼此的好感就此建立。

同时,安瀚柏也非常高兴乔治的加入,因为如此一来,他可以不须为了抗拒来自舒晴那种无法抵挡的魅力而显得失态,毕竟多多少少,风趣的乔治的确分散了他不少的注意力。

但是,安瀚柏也知道生性拘谨的母亲似乎对直率的乔冶非常不以为然,在餐桌上,她始终板着一张脸,话也说得不多,敏感的乔治好像感受到安太太的高不可攀,举止间也稍微收敛了些,幸亏安先生见多识广、处世圆融,多少化解了一些尴尬的气氛。

吃完早餐时,安先生和安太太先行离席,只剩下安瀚柏独自一人留下,品尝香醇的咖啡。他从眼角处瞥到此时乔治正弯来和舒晴交谈,除了惊愕之外,他竟然感到有些莫名的嫉妒。

他抬起头,正巧看到乔治刚好往他这里的方向望过来,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而一口白牙更加明显。

就在安瀚柏觉得异常纳闷之际,乔治手中拿着一样东西,边微笑边走向他。

“怎么样,画得还不错吧!”乔治把手中的画纸展开,好让安瀚柏能看得清楚。

那是一张铅笔素描,简单的线条却勾勒出一个极为有型的人物素描。可是,等安瀚柏再进一步仔细打量的时候,他忍不住低呼了一声。那张画画的是一个男性的脸部特写,干净、明快的笔触,呈现了一个英挺、俊秀的脸庞,而那张脸赫然就是安瀚柏自己。

“这是怎么一回事?”安瀚柏有点受宠若惊,以致无法置信。

乔治倚来,拍拍安瀚柏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说:“你真是个幸运儿,不是吗?”

等安瀚柏反应过来之后,他抬起头看向舒晴,却已不见她的踪影,餐桌上已经替换了另外的客人。

乔治知道他的意图,再次拍一拍他的肩耪,用手往餐厅的大门一比,安瀚柏赶紧回过头,往乔治指示的方向寻找,果然看到背着画具的舒晴已打算离开餐厅,而此时舒晴正巧回过头来,他们的目光在接触的刹那,安瀚柏捕捉到绽放在舒晴脸上那一抹轻如影子般的笑意。

安瀚柏心中一颤,他感觉到她已穿过警戒线,神秘地进入他的心中,或许她也能感受到吧,安瀚柏心想。

这一刻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瀚柏才在乔治的惊呼声中清醒过来。

“哇!老天,真是太精采了,连我都差点被电到呢!”乔治夸张的说着。

安瀚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做任何表示,只是把手中的画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准备起身离开。不过,他终究红着一张脸对乔治说:“谢谢你。”

乔治拍拍胸脯,一副万事包在他身上的好事模样,“依我看,往后你还真得谢谢我哩。”

***

之后数次,安瀚柏常常漫步到外头,穿过旅馆前的街道,微风轻拂北美松、松树与樟树的枝丫,阳光渗进风中,安瀚柏被这个深具魅力和单纯的村落的景象所吸引。

然后,他看见了舒晴。她一个人走在旅馆后的山间,那里有着一大片的桦树林。安瀚柏曾经在夜晚的时候,独自一人在那里消磨优闲的时光。

他选了一棵桦树,因为下可俯瞰村落,上可仰望星空,在村落与繁星之间,在桦树底下,感觉就不会那么孤单。

安瀚柏很自然的就朝舒晴的方向走去。

舒晴站在桦树枝丫的天篷下,她看到安瀚柏走了过来,她大方地迎视他,就好像他身上有某样东西迷惑住她了一样。

安瀚柏主动打招呼:“嗨。”

“哈?。”她放下画笔,转过身来面对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内敛。

“谢谢你的画,我非常喜欢。”说完,安瀚柏等着她再说些什么,但是她却一言不发。

“我喜欢这里,”安瀚柏告诉舒晴,“我有时会在夜里到这里来看星星。”

“我知道。”舒晴说。

安瀚柏意外地问道:“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常常在散步的时候看到你。”

“是吗?”

她没再说话,蹲在柔软的草地上调着油彩。

“你是个画家吗?”安瀚柏天真的问着。

“嗯,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算是一位画家,我只是艺术系的学生。”

“可是你画得相当的好。”安瀚柏真心的说。

舒晴听了笑了一笑,露出迷人的笑容。

“你会介意我在这里停留吗?”

舒晴摇摇头,“这里是你先发现的,我是后来者。”

安瀚柏离她站得很近,但是还没有近到能碰触到她的地步。“这里很漂亮。”

舒晴打量周围的景致,似乎无限神往的说:“是的,的确是,所以我才会选择在这里写生。”

安瀚柏情不自禁又把目光飘向舒晴,她甩了甩头,风吹过她又卷又密的乌亮黑发,飘拂在肩上。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便调开视线,专心地看着舒晴为她的画上色。

棒了好一会儿,安瀚柏又问:“我真的不会打扰到你吗?”

舒晴沉静地回答说:“不会,不过如果你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你不必顾虑我。”

那一天,安瀚柏静静地陪着舒晴在桦树林中写生。在这之前,他从来不肯相信一见钟情这回事,因为它太浪漫了,反而缺乏真实感。但是,对于这次假期与舒晴的巧遇,却让他震慑于此种魅力的吸引,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陷入其中而无法自拔。

傍晚分手时,舒晴回眸一笑的姿态,以及她眼中闪现的愉悦,清晰可见。

***

在梦幻山谷度假的时候,安瀚柏也常常到一家咖啡店去坐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那天他外出购买了一些明信片,便信步走进那家咖啡店,然后,他看到乔治一个人坐在厢座里,乔治看到了安瀚柏,便招手要他过去。

“嗨!我今天休假,所以正在这里享受短暂度假的乐趣。”乔治开心的说。

安瀚柏点头相应,并露出笑容。

“你要不要坐下来,”乔治往厢座里挪位子,“过来,轻松一下。”

等安瀚柏坐定之后,乔治便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做乔治,今年过完暑假就是大一的学生了,——”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乔治就已经把他的身世背景交代清楚了。

这种直爽的个性的确让安瀚柏觉得应对起来毫无压力,而备觉轻松自在。

“想不到我们还同年呢!我也是今年要上大学。”安瀚柏回答说。

“真的!真是太巧了,难怪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乔治分析道。

“我也有同感。”

“对了,你今天没有和那位美丽的艺术系高材生在一起吗?”乔冶朝安瀚柏眨一眨眼睛说。

“谁?”

“你明明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

“哼!我才不相信。怎么样?舒晴是你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吧!”

“我不知道,”安瀚柏含糊地说,“她是很漂亮没错。”

“舒晴的出现,让来梦幻山谷度假的多数女孩逊色不少哩!”

“她的确非常漂亮。”安瀚柏坦白承认说。

“你知道吗?我直觉你会爱上她,”他叹了口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对,你一定会,你会在这个暑假就坠入爱河,真的,我是这方面的专家,这几天我又特别观察了你,我明白那些徵兆,也应该要明白,因为我曾经经历过和你即将要领受一模一样的事情。但是我是学法律的,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斩断情丝,但是我怀疑你能不能做到。不过,我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你,所以我觉得必须要事先警告你。我想,我猜得出你的家世背景,也许比我想象得还要有钱,另外,还有你的母亲,以她精明的样子,依我看,你很难过得了她那一关。”

“所以?”对于乔治如此年轻,就能洞悉人情世故,倒是让自小在温室中长大的安瀚柏佩服不已。

“所以,我只是要让你先明白而已,毕竟我已经事先警告过你了,搞不好将来你还会惊讶于我的料事如神呢?”乔治伸了伸懒腰说。然后他又继续谈论舒晴,谈她的美、她的声音、她的画,而每一次谈到她的名字,安瀚柏都会看到舒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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