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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红颜 第六章

弘璨恋恋不舍的别了心黛,甫出宫门,立刻驱车前往曹秀祺的住处——风华园。

曹秀祺是怡妃傅玉萱的外甥。傅家家大业大,一座风华园更是冠盖京城,听闻愉郡王爷亲自登门造访,傅家上下自然立刻迎人,大礼参见。

和傅老爷子寒暄过后,曹秀祺即将弘璨迎入自己的书斋。

“秀祺,”弘璨拍拍他的肩膀,兴致勃勃的道:“我刚由宫中前来,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相对于弘璨的神采飞扬,原本俊秀文雅的曹秀祺越发显得伤心落寞、意兴阑珊。他拱手道:“有劳王爷亲自奔走,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只是……唉……”

“你别再长吁短叹的,告诉你吧,你和弘瑛的事,心黛已经替你们筹昼出一条路子来了。”

“真的?!”曹秀祺精神一振,原本黯淡的眼睛终于出现了光彩。“对了,心……心黛,噢,就是那位珍玛尔公主,她想出什么法子?还有,她为什么会替我们想法子?”

“瞧你高兴的,一下子问这么多,教我如何回答?”

“是是……”曹秀祺搓着手,热切的说:“王爷教训得是,只是在下……在下……”

“好啦!谁跟你计较这些?告诉你吧……”接着,他便把办法告诉了曹秀祺。

办法很简单,说穿了就是将新郎掉包。容、兰二妃要好,所以早说定了,婚礼当天的戒备事务,交由弘璨全权负责;而弘璨的福晋婉慈更要全程陪伴新娘,直到人了洞房。只要当日在新房内外安排好,趁弘瑛的额驸长棱独自进入洞房时,将他绑着,新娘再悄悄逃出,与在外等候接应的曹秀祺一起远走高飞。

即使不能远走高飞,几天之内便被捉到,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老天也无可奈何啊!

就算事情再怎么不济,皇上龙颜大怒,下令斩了违旨的曹秀祺与弘瑛好了,他们一个是怡妃娘家承继香烟的唯一指望,一个是容妃的独生爱女,而她们两位都是皇上面前得宠的爱妃,绝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曹秀棋盘算着,这计画虽然冒险,但为了他和弘瑛的将来,也只有放手一搏了。“好,就这样办吧!我和三公主同生共死,总比两人痛苦一辈子强。”

“好!”弘璨赞了他一句,没想到外表斯文柔弱、一派书生模样的曹秀祺这么有气魄。

“总算弘瑛有眼光,我一定尽力帮你们。”

“多谢王爷!”

“不必客气,我也是受弘琰之托,非办好这件事不可。”

“对了,提到二公主,她果真如传说的到了回疆?”

聊到弘琰,两人一谈便谈了许久。

还有一件事,曹秀祺觉得须事先交代才行。三刚两日皇上宣我外祖父人宫,说他是久管内务府的老臣,修葺皇室园林均由他一手调度负责。皇上有意在太后颐养的禧恩园旁那座梅林间再添一座行宫,问他可识得任何能人异士,能替园子巧设构图。我想到了我的一位父执辈,想将他推荐给皇上,”他顿了一下,忧心的说:“我这位陆伯父才气纵横,但也是个脾气极怪的人,诗书画样样精通,偏偏一生不肯入朝为官。这次他肯答应人京,虽然给足了颜面,但我担心我和弘瑛的事爆发后,会连累到他老人家,”他向弘璨长揖及地,“到时还得仰仗王爷从中全力保护。”

“应该的,应该的。”弘璨又问:“这位陆先生是……”

“陆伯父字其珩,恐怕很少人知道,不过提起他的外号『灵陀山人』,王爷应该听过。”

“啊!你说他就是海内画坛第一大家,妙笔丹青,无人能及,人称『再世吴道子』的灵陀山人?”

“正是在下那位陆伯父。他和先父曾是知交,我年幼时有幸让他老人家在画作上指点一二。陆伯父的笔力,尤其是描摹人像,真的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我听说陆先生云游四海、行踪飘忽不定。又有人说陆先生长年隐居于西子湖畔的孤山,乃一世外高人,这次怎肯涉足红尘?”

“这在下也不清楚。说实话,他老人家答应前来,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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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陀山人陆其珩人京前来一事,在繁华热闹、喜事接踵而至的京城中,不过是段小插曲而已。弘璨正式加封为愉亲王、皇上准备再修一座行宫,还有最受瞩目、皇亲贵族间谈论最多的,则是永定公主的大婚。

监于永安公主抗婚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因此对于即将来临的喜事,上至太后,下至纳图庆、长棱父子都格外的重视。

心黛与弘璨的计画到目前为止进行得很顺利,婉慈在弘璨的耐心说明下,也答应了全力配合。就这样,一出台面上热闹滚滚、台面下紧张万分的好戏紧锣密鼓地开锣了!

弘璨手下的侍卫军个个鲜衣怒马、旗帜鲜明,一路由紫禁城正宫门列队直到纳图庆府的大门口,沿路上百姓争相探看,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来了!来了!”在万头钻动中有人喊着。每个人莫不伸长了脖子,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些。

首先是公主一辆一辆的嫁妆,从家具器物、衣饰布料,还有珠宝首饰、奇珍古玩,莫不精雅非凡,熠熠生辉。尤其是太后、各宫妃嫔、各王府福晋所送的各式珠宝,耀眼夺目的灿烂光辉真把一般穷百姓的眼睛都看直了。

“真是好命啊,娶了一个公主,可一辈子吃穿不尽啦!”人群中有人羡慕着。

“这你就不懂了。永定公主是容妃的女儿,容妃的娘家本来就是纳图庆府,公主嫁给自己母亲娘家的表兄,一来一往,谁也没吃亏啊!”

“听说今儿个上花轿的这位公主,和怡妃失踪了的那位公主一样都不太规矩,好象和那位本来也获指婚的曹状元有过一手……”

“唉!不谈这个,不谈这个!”有人向维护秩序的待街军看了一眼,提出警告,“好好的大喜之日,可别惹祸上身了。”

婚礼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今日的主角之一——额驸长棱,是家世显赫的名门子弟,身形高大、仪表出众,虽不免有点贵族子弟的虚傲之气,但就才学而言还算是个不错的人才。尤其这位公主表妹,更是他自幼心仪的对象,依常理而言,今日他应该喜上眉梢才是。

但前来祝贺的宾客,每个人都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悒郁不乐,和他身边被邀请来喝喜酒,高谈阔论、眉飞色舞的仪亲王弘璧相形之下,长棱是显得太沉闷、安静了些。

“长棱,来,喝杯酒,开心点。”弘壁拍拍他的背,“你今天可是新郎倌啊!我包你准入得了洞房,没问题的。”

弘壁生性狂妄乖张,不喜读书,但因为没什么亲王架子,所以和一班偷鸡模狗、狎妓冶游的权贵子弟个个交好,亲热无比,而长棱同他一起玩过几次,两人颇有交情。

“要是有人自以为立下大功,封了亲王就有多了不起,胆敢插手搅局的话,哼!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弘壁继续骄纵的说。

“王爷,”长棱向他使了个眼色,“你多喝点酒吧!”

“对、对,”弘壁也警觉到了,“多喝酒!来,咱们大伙一起敬长棱一杯。”

此刻天色已晚,但纳府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纳府的老太太抱孙心切,吩咐人出来交代一句:“夜深了,该早早让新郎、新娘安置歇息。”

于是前来祝贺的宾客渐渐散去,弘璨此时方来到长棱身旁说道:“妹夫,恭喜。今天内外一切顺利平安。还有,贵府四周我也已加派人手巡逻警戒,保你今夜高枕无忧。”

“多谢愉亲王爷费心。”

“别谢得太早。”一旁紧跟在长棱身边的弘壁挑衅道:“这年头人心隔肚皮,明裹跟你道喜,转过身子再捅你一刀的人多得是。长棱啊,你可得小心点!”

他的话令弘璨心中一凛,但转念一想,这些日子以来弘璧嫉妒自己颇深,御前朝中常说些带酸味的话。他这个弟弟气量狭小,实在不必同他一般计较,因此笑笑的说:“七弟哪来这么多的牢骚?想必是酒喝得不过瘾!长棱啊,”他转过头说:“这可是你这个做主人的待客不周罗!”

长棱缄默不语,倒是弘璧还想反唇相稽,却被长棱拉了拉衣袖给阻止了。

堂上的客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弘璨见机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新郎倌还是赶快人洞房吧!七弟,你该回宫去了。长棱,我就送你到洞房门口吧!”

“不!”出声的是弘壁,“由我陪长棱到新房去。”

“七弟,父皇责陈我负责新人们的安全,理该由我送才是。”

“哼!你还有脸提父皇?父皇是瞎了眼,才会任你蒙蔽。”

“七弟,你说什么!”弘璨义正辞严的质问,“你居然敢咒骂父皇?!还有,我蒙蔽了什么?”

弘壁一时口快,被他逮住了小辫子。但弘璧仍不死心,想与他真正较量一番。

长棱见状忙劝道:“两位王爷都是贵客,请务必给在下一个面子,别再争吵了。就有劳两位王爷一同陪在下到新房去吧!”

弘璨心想,有弘壁这个纠缠不清的人跟在一旁,等一下的“计画”可能会有点棘手。但是他有自信自己的手下要多对付一个弘璧并不成问题,顶多再多费点手脚,此刻自己如果极力阻止,反而显得可疑。

于是他们一行三人,一步步踏进心黛舆弘璨所设下的陷阱之中……

通往新房的花园小径树影幢幢、虫声啁啾,远处新房内微微透出一点朱红的灯光。此刻除了脚步声外,园子里静得令人窒息。

弘璨左右张望了一下,心想他埋伏的手下现在应该都躲在花丛间、树梢上吧!他该想个办法将弘璧弄出去,再让他们动手会比较妥当一点……

“你不用再打什么鬼主意了!”突然间,弘壁大声一喝,“你那点肮脏心思早就被我们看破了。”

弘璨大吃一惊,但是真正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一群不知由哪儿涌出的御前待街,每两、三个人就押着一个弘璨手下的士兵,一望即知他们是弘璨安排躲在新房外参与密谋的人。

包令他震惊的是,原本他安排躲在纳府后的民宅内,一接到公主就准备动身远走高飞的曹秀祺,居然也垂头丧气的被押了进来?!

“这……这……”一向机智聪敏的弘璨见了这情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可是人赃俱获,当场被我们逮了个正着吧!”弘壁咄咄逼人的道:“一个是亲王,一个是状元,居然背地里干下这种偷偷模模、卑鄙无耻的勾当!你以为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管得了你吗?哼!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爷,”一直脸色沉重、沉默不语的长棱终于开了口,“在下本来还存着一丝希望,盼王爷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没想到……没想到……”他的语气愤怒,“在下究竟是哪里得罪过王爷,王爷居然帮着曹秀祺这小子破坏我的婚事!”

“你并没有得罪我。”弘璨深吸了一口气,事情闹到这种局面,恐怕不容易善了了。“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弘瑛和秀祺相爱甚深,我只想成全他们。”

“王爷只看到曹秀祺和公主相爱甚深,有没有看见长棱的心?”他激动的说,“长棱难道不爱公主、会亏待公主吗?对于公主,长棱自幼便爱慕在心,此情此意唯天地日月可表。关于公主的许多流言,在下一概掩耳趋避,不想听、更不相信,只盼娶得公主后,百般呵护宠爱,向公主证明在下的一片真心。”他说得情意恳切,声泪俱下,“但没想到王爷竟蓄意从中破坏,连给我一个向公主证明的机会都不肯成全!这才教长棱痛心疾首啊……”

“别跟他罗唆那么多了。”一旁的弘壁得意洋洋,今日捉到了弘璨的把柄,真是一件令人痛快的事。“走!咱们进宫见父皇去,请父皇降罪,治治这两个大逆不道、不遵圣旨的家伙。”

“仪亲王爷、额驸!”一旁被押的曹秀祺连忙说道::逗件事都是在下一个人的主意,和愉亲王爷一点关系也没有,若要治罪,就请治我一个人的罪吧!”曹秀祺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拖累弘璨。

“哼!你身为状元,受皇恩深重,不知图报,反而做出这等下流事来,当然有罪。不过其它的人也别想赖帐。走!”

“等一等!”一声娇喝由新房中传出,接着门被打开,原本在屋内急得发慌、却被伴嫁的婉慈死命拖住的弘瑛终于挣月兑婉慈,一个箭步冲了出来。

扯下盖头红巾,一身凤冠霞帔的弘瑛神情激动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请你们转告父皇、额娘,弘瑛对不起他们。”

话甫说完,她突然由衣袖中抽出一根金凤钗,用力向自己的心窝插入。

“不好!”众人惊叫起来,在她身后的婉慈根本来不及阻止,等拉住她的手时,鲜血早已汩汩流出,将原本鲜红的嫁衣染湿了一大片,红得骇人。

“快!快传太医来!”弘璨飞奔上前抱住了弘瑛,顾不得男女之别,连忙先替她检视伤口。

曹秀祺更是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月兑了待街的箝制,跑过去扑倒在弘瑛面前,拉着她的手哭道:“公主……你……你……你这是何苦……”

“都是你惹的祸!”弘壁用力踢了曹秀祺一脚,“如果不是你招惹三妹,她今天也不会如此。来人啊,先把他给我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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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夜裹,状元劫美不成,公主自裁的消息很快的传到深宫中。

“什么?!”正欣喜于婚礼一切平安顺利,卸了娩妆,准备安歇的容妃,听到这消息时大惊失色。“眶当”一声,将刚退下手腕的翠玉镯失手掉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你是说,瑛儿她自杀了!”

彬在地上的小太监还来不及回答,另一名宫女即引着兰妃匆匆入内。

容妃一见了她,“哇”的一声,扑倒在她肩头哭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接到消息即连忙赶来的兰妃显得镇定些。“我派了梨芳去打听,传回来消息说已经传了太医过去诊治,情况到底要不要紧,这会儿……我也不敢说

听到这裹,容妃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拉着兰妃喊道:“我要去看瑛儿!我要去看她!”

“你怎么去?出宫吗?可没这个规矩啊!”

“我不管,现在瑛儿不知是生是死,我哪还顾得了什么规矩啊……”

“主子,”受命去打听消息的梨芳匆匆人内,“侧福晋来了。”

进来的是紫媛,而她是受婉慈之命前来搬救兵的。因为弘璨、弘璧、长棱,还有曹秀棋等四人已经被皇帝一声令下,统统带到御前问话;此事弘璨他们理亏在先,婉慈十分担心。

“兰额娘、容额娘!”紫媛依礼请了安,才道:“三公主她……她一时是没事了……”

容妃大大松了口气,但立即问道:“你说一时没事,那……那究竟怎样?”

紫媛迟疑了一下,知道不能不说真话。“回两位额娘的话,太医说公主用金钗自裁,刺得很深,流血过多,不知道……挨不挨得过去。”

“什么?!”容妃脸色刷白,登时天旋地转,差点晕了过去。

“主子……”众多的宫女、太监抢上来扶住了她。

紫媛连忙接着说:“容额娘请务必保重啊!太医们正在尽力救治,公主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容妃摇摇头,面容惨淡的对兰妃道:“我……我要去见皇上,求皇上放我出宫去见瑛儿……”

“好!”兰妃义不容辞的附和,“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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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仅答应了容、兰二妃出宫的要求,自己也破了例,亲自到纳府探看这个性命危在旦夕、令他又气又爱的小女儿;至于曹秀祺他们几个人,则暂时先拘留在宫中听候处置。

经过太医数日不眠不休的救治,总算将弘瑛的一条小命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而容妃不顾弘瑛已嫁的事实,执意要将她带回宫中疗养,坚持只有亲自照顾女儿才能够放心,皇上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弘瑛的情况稳定后,接下来便是该追究责任了。

养心殿中气氛严肃凝重,龙椅上的皇帝板着一张颇具威仪的脸,听着下面两位亲王、一位额驸、一位状元分别陈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胡闹!真是胡闹!”皇帝听完后,用力拍了御桌一下,大发雷霆,“婚姻大事岂是儿戏,由得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他指着曹秀祺骂道:“你!身为状元,又是朝廷命官,受朕知遇之恩,委以重任,朕也颇欣赏你的文采,有意将弘琰嫁给你。而弘琰抗旨逃婚是她的错,你又怎可起妄念,想要拐带弘瑛?枉费你饱读诗书,行事为人竟是这等下流无耻,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还有你,弘璨!”皇帝面对自己最宠爱的皇子,更是生气,“你身为弘瑛的兄长,又是亲王,不思阻止,竟还想出这种主意,朕真是看错人了。”接着,他又骂长棱及弘璧,“还有你们两个,既然早早得到了消息,为什么不来禀告朕,非要闹出笑话来你们才高兴,真是胡涂!”

“父皇,”弘壁十分不服气,做错事的又不是他,凭什么也挨骂。“这事完全是他们的不对,儿臣怕父皇担心,所以才打算自个儿解决。”

“哼!你倒好心啦!这会儿差点把你妹妹给逼死了,朕就不必担心了吗?你啊,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弘璧被皇帝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尚不服气要出声抗辩时,曹秀祺已先一步出列,跪倒在地上磕头道:“皇上,这一切事端全由臣一人引起,臣听凭皇上处置降罪绝无怨言,但请皇上息怒。”他顿了一下,又道:“请容臣说一句,臣与公主确实是两情相悦,而且臣敬重公主宛如天人,绝不敢有半丝亵渎的妄念,望皇上明察。”说完,他又用力磕了几个头,状甚恳切。

而皇帝只是沉下了脸,一言不发。长棱则怔怔的望着曹秀祺,谁也猜不透他心中想些什么。

“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开口的依然是弘璧,“请父皇降旨治他的罪。还有,”他瞪了弘璨一眼,“其它教唆的从犯也不能轻饶了。”

“启奏皇上,”一名老太监站在门口问道:“心黛公主在外求见。”

皇帝心中一凛,她怎么挑这时候来啦?来干什么?现在这情形似乎有点不方便……

在迟疑的片刻,心黛公主已不顾太监们的阻拦,迳自街了进来。

“心黛叩见皇上,皇上吉祥。”一进门,心黛即跪倒在地,依礼请安。

“起来吧!”皇帝多日忙着处理此事,久未见着心黛。今日一见,她俏丽美艳更胜昔日,只是一脸诚惶诚恐的严肃模样。皇帝不由得问:“你这般急着见朕,有要紧的事吗?”

“心黛是来向皇上请罪的。”她向侧斜,看了弘璨一眼。见到弘璨神色焦急,微微的向她摇头,知道他在暗示他们从未将她牵扯进来,但是她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心黛听说皇上正在查办三公主的案子,心黛不敢有所隐瞒,所以才擅自闯入,请皇上降罪。”

“等一等,”皇帝见着她如珠玉般莹润、如芙蓉般娇柔的容颜,早巳心荡神驰,哪还会降什么罪?“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心黛遵旨!”她婷婷娲搦的站了起来,轻敌朱唇道:“请皇上治心黛的罪吧!都是心黛不好,胡乱出主意,才害得公主……”她一语未完,一双清澈的眸子已盈满泪光,晃漾着似乎随时会溢流而出的泪水。

“你……你是说,这件事是你的主意?”皇帝问着,但语气和方才骂人时已大为不同。

“是的,”心黛垂下螓首,楚楚可怜的模样令皇帝的心都揪了起来,“心黛人宫时日浅,和永定公主结为好友,也知道永定公主婚期在即,本应当喜气洋洋才是,哪知公主不但没有即将成婚的喜悦,反而闷闷不乐的。心黛大胆探出了公主悒郁不乐的缘由,知道公主和曹大人的确是真心相爱……都怪心黛好管闲事,出了这么个主意,才闹出这等风波来,还害得公主……害得公主……”她话未说完,声音已然哽咽,泪珠从她的眼中滚滚而下,害得殿中的五个大男人,包括皇帝在内,全都慌了手脚,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才好。

“你……你别哭啊……”皇帝讷讷的喊道。

弘璨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背,抚慰她激动的情绪。但这动作落在初见心黛、惊为天人的弘璧眼中,却是十分刺眼。

“喂,在父皇面前,你动手动脚的做什么丑事!也不害臊!”弘壁大声斥道。

弘璨不理会他,只小声的对心黛说:“别哭、别哭,弘瑛已经没有大碍了,你放心!”

心黛摇摇头,有意在皇帝面前演一出“戏”,所以迳自与弘璨对话,“现在是没有大碍,可是等她醒了,难保不会再出事。”

她向弘璨眨眨眼,弘璨会意了,也顺着她的话说:“为什么她醒了还会再出事,这有什么道理?”

“这还不简单吗?”心黛故意不去看皇帝,自顾自的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但若一辈子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可比死还痛苦。公主为了表明心迹,不惜一死,偏又死不成,难道她还能厚着脸回去当纳家的媳妇?”

“唉!说得也是,弘瑛将来可怎么面对夫家的人呢?”

“就是这话罗!”心黛假意叹道:“我要是永定公主啊,醒来以后左思右想,反正活着不能和喜爱的人在一起已是无趣,还要忍受长辈、公婆、丈夫异样的眼光,以及众人背地裹的嘲讽……唉,还不如想个办法,看是抹脖子、吞金、还是上吊,早日解月兑算了!”

“难道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弘璨刻意问道。

“怎么没有?办法就摆在眼前啊!”心黛偷瞧了皇帝一眼,见他正竖耳倾听,“只不过……恐怕要教皇上为难了。”

“父皇不要听他们胡——”

弘壁一言未毕,皇帝即阻止道:“你住口!”他略正色,向心黛问道:“你说有什么法子?又怎么教朕为难了?”

心黛盈盈下拜,词意恳切的说:“请皇上改变主意,顺了公主的意思,成全她和曹大人吧!”

“这……”皇帝虽惑于她的美色,但到底不是个胡涂蛋,“弘瑛已经和长棱拜过堂,生是纳家的人、死是纳家的鬼了,这是礼法所系,朕不能以一己之私,不顾伦理纲常,否则哪还有脸面对天下臣民?”

见鬼的礼法!见鬼的伦理纲常!心黛暗暗咒骂着。对了,来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于是,她严肃的说:“是,皇上是圣君,以天下百姓为重,以伦理法纪为纲,教心黛好生佩服。不过皇上若真要以礼法为重,就千万不可循私偏袒,以私害公。”

“哦——”皇帝双眉一扬,威严的双目炯炯有神的瞧着她。“朕如何循私偏袒、以私害公啦?”

“三公主未嫁即有私情,嫁后又不忠于丈夫,此等不贞不洁的女子,岂可再为长棱大人的贤内助?”她转向长棱道:“心黛劝大人还是赶紧写一封休书,将这等不贞女子逐出家门,以张纳氏清白门风。皇上也说了,他不会循私偏袒公主,你放心的休了她吧!一

“这……这……”长棱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她的话虽句句合情合理,但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额驸将公主休回娘家?!

皇帝脑筋转得快,很快就体会出她的意思。心黛是在帮弘瑛和自己找台阶下啊!

“不错!朕绝不会宽纵自己的女儿。长棱,你写休书吧!朕没有好好管教女儿,更不能害了你一辈子。休了公主后,朕会再替你留心名媛淑女,为你另择佳人的。”皇帝继续道。“至于你们几个的罪名,待朕好好想想再行处置!”

“多谢皇上。”心黛笑开了眼,娇滴滴的欠身为礼。

皇帝也露出了笑容,拈须暗忖:好个聪明伶俐的姑娘,朕的身边哪有这等倾国倾城、心思灵巧的可人儿?千金难买美人一笑,若是能天天见到这样的笑容,才真是快乐似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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