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暖阳,宁静悠闲的下午时光,轻扬流畅的音乐,手捧一杯醇香的咖啡,再加上放松的心情——人间极乐,是不是?
至少,在我看来,此时,便真的是人间极乐的享受了。
拿起银匙,闲闲地搅动微热的咖啡,闭目细闻那浓浓的香气,我几乎要昏昏欲睡——如果,没有人来打扰的话。
“我可以坐这里吗?”女敕女敕柔柔的雏莺娇啼温柔地撵走了我的瞌睡虫。
我点点头,咖啡厅的桌椅本就是用来待客的,身为顾客,你无法拒绝同样身为顾客的要求,何况,是一位美人儿的小小要求。
没办法,顶着平凡普通的容颜,只得去从其他美女身上去幻想一下,自己下辈子或许可得到的倾城之色。简言之,我爱看美色。
“啊,这里视线真好!”红艳的菱唇一启一合,清脆的惊喜取代了美人们惯有的娇柔。美人儿慵懒地斜倚在我对面的木椅上,精心描绘过的丽容中含有不能忽略的傲慢与做作。美人儿不太经心地瞄我一眼,轻扭柳腰,有意无意地向我展示浑身上下的名品服饰;又轻抬玉手,在让我瞧清楚指上那闪亮亮的钻戒之后,吩咐站在一侧许久的侍者:“给我来一杯最地道的纯研磨式意大利咖啡。”
我无趣地低下头,懒得再抬头欣赏来者的倾国倾城。有时候,总看同一种类型的做作美女,也是会让人厌的。
“从这里望出去,正好能瞧见鸣远的大厦正门出口耶!”美人儿不太满意我的沉默是金,又开启了艳艳红唇。
“是啊,好巧。”咖啡厅的对面就是鸣远大厦,看不到,才奇怪哩!我暗地里扮一个鬼脸,准备打起精神,陪这美人儿消磨几刻时光。
“我男朋友就在鸣远上班呢!”似乎很是高人一等。
“真的吗?好羡慕你哟!”假装很有兴趣倾听对方的话题。
“你不用这么羡慕嘛!”美人儿轻抬纤纤玉手,似有似无地用纸巾轻拭艳丽的红唇,遮掩那隐不住的笑——得意成分居多,“他呀,才不过在鸣远大厦二十五楼上班而已,离三十层还远着哩!”摆摆青葱玉指,谦虚的笑语里含着大大的炫耀。
既便是不常看财经新闻的人也知道:能挤进鸣远上班已属不易,而在鸣远总公司大厦上班更是难中之难,况是在二十层以上的权力枢纽工作,已算是社会中的精英人物了!
我暗叹一口气,彻底失去对美人儿容貌的欣赏。喜爱“美”色,是吾等貌凡者的通病,而故意与吾等共挤一锥之地,则是某些天赐娇颜的美人们的最大乐趣了。
不然,别处不坐,何苦与我共挤一桌?
“你知道鸣远吗?”孔雀由此开始显屏。
“不太了解。”我环一眼空旷大厅内诸多的闲桌空椅,努力压抑换桌的。
“啊?”吊高的语调显示出美人儿的不敢置信,“鸣远可是国内五大广告公司之首耶!它不仅拥有国内六成的广告订单,在全亚洲来讲,它也是数一数二的综合性广告集团耶!”气不喘一口,“何况,它还拥有国内最大的演艺公司,每年捧红不少的影视红星耶!”
“这么——大?”我确实对商界不感兴趣,看报从不看财经版。
“这么大?这不叫大,叫有名气,OK?”美人儿稍顿一口气,继续显示丰富的学识,对我渐不热衷的态度视而不见,只要有个听众就好,“鸣远大厦便是鸣远广告集团的总部。大厦共三十层,一至二十楼为鸣远各地区分部办理处,你知道吗?鸣远分部遍布全亚洲哟!”
“哇!”我略打起精神,准备听一次商界经济报道,“不赖哟!”若要增强讲者信心,适时的插话是很重要的。
“啊,咱们接着讲鸣远大厦。”美人儿挥挥玉手,对我的反应很是受用,“至于大厦二十一至三十楼,便是鸣远总部所在了。楼层愈高,权利相对愈高。我男友便在二十五楼上班,还不太好啦!”那洋洋得意说的可不是“不太好”。
“真好——”真的从心底羡慕她男友在二十五楼上班,那意味着他工作不算太忙,有足够的时间陪她。
“好什么呀?”美人儿一撇艳艳娇唇,“我告诉他了,除非他能爬上三十楼办公,否则,我是不会答应嫁他的啦!”
“三十楼职位高吗?”好像不是这样吧?至少,在鸣远——绝非如此。
“没常识呀你!”美人儿一脸鄙夷,好似我问得多么愚蠢,“你想,哪间公司不是楼层愈高,职权愈大?你见过哪间公司的决策者是在底层办公的?”言下之意,不喻自明。
“喔。”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立刻闭嘴,不准备告知她一项有违“常识”的事实。
事实是:鸣远决策者所在办公地点正是鸣远大厦廿一楼,它楼层愈高,职权偏偏就越低了。只是外人并不知晓而已,我也是透过特殊渠道才知晓的。
“还有哩!”美人儿忽然显得无限神往,“我对这一任男友不算很满意啦!我比较中意的是他公司的三大黄金单身汉啦!”
“三大黄金单身汉?”这倒真是从无听闻。
“哎呀,”美人儿痴痴地注视窗外设计十分个性化的高耸华厦,目露渴望,“鸣远的三大帅哥嘛!蚌个英俊多金,又都还是单身耶!”
“哪三个呀?”身为一个作者——罗曼史爱情小说作者,收集读者喜欢的素材是我职责所在;另外还是打断正在神游的美人儿大梦比较好,免得那欲滴的口水损坏了美女形象。
“你不知道?!”美人儿口气有些忿然,一是气我打断了她的美梦,二是震惊于我的孤陋寡闻,她白我一眼,倒也合作地讲下去,“排名第三位的是鸣远企划部经理黄之见,第二位的是鸣远总经理周可鹏,而排名第一位的是——”美人儿不自觉地睁圆精心描绘过的彤凤大眼,口气里含着人人可闻的爱慕,“第一位的是鸣远总裁特助——狄云涛。”叹一口长气,遂又振奋精神,“他从不闹绯闻,私生活很严谨的,今年才三十四岁耶!”
“狄、狄云涛?”这下轮到我流口水了,狄云涛竟贵为三大黄金“单”身汉之首?哈,有没有搞错!
“是呀,你不看财经杂志呀?鸣远总裁传闻是香港人士,从不来这里主事的,这鸣远决策大权大约从十一二年前便实际上是由总裁特助狄云涛掌握的!”
“老总裁没有子女吗?”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从来没有消息报道过鸣远老总裁的任何新闻耶!所以关于狄云涛的传闻也没听说过。”
“哈,真是神秘。”
“是——啊,我朋友下班了,我们要去约会了。这个周末我安排了许多节目呢!”美人儿傲慢地招手示意侍者前来结账,无意中再次向我展示浑身的名牌服饰,走前更冲我得意一笑,似在说:长得这么平常,穿着这么普通,这高消费的贵族式咖啡厅是你来的地方吗?
扭扭柳腰,翩翩远去了。
我咂咂舌,满脸羞愧,我确实是付不出我手中这杯咖啡的价钱。
招手请侍者再送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将微凉的这杯推到一边,望着杯中一滴不少的浓液我扮个鬼脸,只为了闻咖啡的香气,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暗自忏悔一秒钟,我依旧端起新送来的咖啡,闭目细闻那浓浓的醇香。
——***——
秋日的暖阳,宁静悠闲的下午时光,轻扬流畅的音乐,手捧一杯醇香的咖啡,再加上放松的心情,我昏昏欲——
“出关啦?”清朗的男中音再次轰走我的瞌睡虫,伴随而来的是抚上我头顶开始作怪的大掌。
“先生,大庭广众之下请注意礼节。”我泄气地抓下玩我头发的大手,斜睨大掌的主人一眼,让我打一下瞌睡不行吗?天晓得我多久没有好好休眠过了!
“嗯?什么时候这么见外啦,海兰?”男子低低一笑,随意地坐入我对面的位子,慵懒的架式,却丝毫掩不住浑身的帅气。我叹气地单手托腮,懒洋洋地打量眼前的帅男子——
斑大英挺的身材,深邃俊逸的五官,豪迈潇洒的气势,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威力。老实说,此名正坐在我对面的老兄,实在是一个相当亮眼的人物。
我再暗叹一口气,不去瞧咖啡厅内所有各色人等对他老兄的频频扫射,幸亏不是营业高峰呐,幸亏不是那段时间。
“海兰?”我的不言不语引起他的疑惑。
“若是不想见外,可否借一步讲话?”咖啡香已闻得过瘾,付账的金主又已显身,此时不走,还待何时?等厅内诸娘子军过来搭讪?
哼,免!
“乐意之极,娘子有令,为夫岂敢不从?”自称我夫之人冲我眨眨那有个性的大眼,大手捞过我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即招来侍者结账。
“狄先生,不多喝一杯?”侍者躬身问着熟客,一对势力的眼也偶尔扫一下伟仪男子身旁的平凡女子。
一只灰麻雀竟霸住了一匹风度翩翩的大白马?
炳,姑娘我便是霸住了,又怎样?
我起身先行,好心情被破坏了一半,才没什么心情去理会身后的闲杂人等哩!每次同他一起,总会遇到一些这样的眼光,总会碰到一些这样的暗暗嘲讽。姑娘我头脑不清,才会兴致一起,在此等他下班!
“生气啦?”一同坐进他那辆银黑色BMW,他不急着发动车子,反而凑过头来逗我。
“我生什么气呀?”用手将那张在眼前不断晃动的帅脸用力挤到一边,忽略他不满的嘀咕,“我何德何能,竟能嫁给国内知名企业鸣远广告集团总裁特助,三大黄金‘单身汉’之首的狄云涛先生为妻,三生有幸还幸不过来哩,又怎会生什么生不着的鬼鸟气?”
“哈,肺容量又渐增强,绕口令竟讲得如此之顺,佩服、实在是佩服!”他扯扯我脸颊,妄想四两拔千金。
“行了,走啦,超市快关门了!”若不是想去超市大采购,偏自己又懒得挑选令人眼花缭乱的食品,才不在咖啡厅等他呢!
“这次真的出关了?不会又锁在书房两星期?”他不依不绕,话回前题。
“真的真的,刚将稿子送到编辑部,不然你会在咖啡厅见到我?”顺路才去的。
“唉,你怎么就不能说些甜言蜜语,骗骗我,说是因为想我才会去的?”他笑着摇摇头,唱念俱佳,不愧能领导下属的演艺公司,“就说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特意去接我下班的嘛!”
“啊,本来就是特意去接你下班的呀!人家是快想死你了。”我随口应付,在他扑过来之前又加上一句,“可我更想死晚餐了!”
“泼我冷水。”他狠狠扯扯我耳朵,开始转动了方向盘。
我是一个第三流的爱情小说作者,默无声息地在这个大都市里混饭吃;他是一名第一流的商人,有着一流的才华,一流的品貌,在商界呼着风唤着雨,一举一动便牵扯了拥有数千名员工的大集团的兴衰。
两个人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偏有了瓜葛:他成了我的夫;而我,则是他的妻。
云和泥混成了一体。
——***——
其实,认识他、嫁给他,纯属偶然。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那年春末,我去出版社编辑部交稿。因为是周末,办公室里就那么小编两三位,个个忙着接读者打来的电话,忙着整理众多作者投来的小说稿件,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我呢,交完稿,闲来无事,便坐在一旁猛啃我所崇拜的作家们的最新大作了。
直到正在某广告公司商讨小说发行事宜的美术小编打回电话来,说要即将上市的三十二册小说的样本,找人给她送过去,她和广告公司的人员正等着用呢!
接到电话的刘小编便将算计的眼光投到了可怜的我身上。“海兰,帮帮忙啦!”一脸谄媚的笑。
“可我不知广告公司在哪里呀!”反正闲来无事,助人为乐也好。
“啊,很好找的。”刘小编纤纤玉指一指窗外,喏,三分钟的路程,顺南京路一直往东,瞧见一座设计十分个性化、很显气派的三十层大厦便是。”
快手捧来一捆书,往我怀里一丢,“乘电梯直达廿七楼便可。快去快去,就当顺便减减肥好了。”双手将我推出门外,便笑着向我拜拜了。
好吧,既然广告公司离此不远,就当散散步,顺便减减肥好了。我身高一米六零,体重也达五十五公斤,是稍显丰满了那么一点点。
于是,我搂着打包好的书册,举步便行。
一路无话,到达目的地。
原以为到了广告公司,乘电梯直达廿七楼,将书交与美术小编即可,哪知人家广告公司的所有电梯都在进行每周维修,无一可乘。
“不能先启动一架吗?”我可怜兮兮地恳求电梯维修人员,希望他们看在我怀抱一捆书的可怜样子上,善心大发地网开一面。
“很抱歉,小姐。电梯中央控制系统已关闭,下午四点以前是无法开启的。”说得头头是道。
“那上班的人员怎么上去的?”三十层耶,不会是飞的吧?
“哦,他们上午九点钟前上去的。九点以后电梯便无法启用了。”
我看一下表,时针正大咧咧地停在“11”上方,冲我咧开恶意的嘲笑。
天哪——
我望望手中已稍显沉重的书,有些想哭,但只得咬咬牙——好啦,不就是二十几层楼嘛!减减肥好了!于是,鼓起勇气,摆好雄纠纠气昂昂的架势,我开始顺着楼梯勇敢地攀楼山!
一梯,二梯,三梯……
一楼,二楼,三楼……
边爬边暗中咒骂这座高厦的设计师,将楼设计的这么高干什么?吃饱了撑着呀,每一层楼的上下楼梯足足有二十几梯!甚至愈往上爬,楼梯有渐增的趋势耶!人家不都是楼层越高,楼间高度会越低吗?
真真真是活见鬼了!
等我气喘吁吁地连爬带滚地挨到十七层时,我几乎要挥舞白旗投降。腿抖得厉害,几乎要站不住;气喘得吓人,粗粗的呼吸应接不暇地在我嘴里进进出出;怀中那并不沉重的书捆此时却犹如千斤巨石般压得我直不起腰来。
四周静悄悄的,甭说人,连苍蝇也休假周末去了。
我决定休息一下。
瘫在台阶上,我几乎要破口大骂美术小编。好好的周末不去缠男朋友,拼命工作干什么?还有这个广告公司,没事做呀?住在二十七楼!
难道我就这么时运不济?!
啊——
抱怨完毕,我重新搂起书,开始英雄地再攀高峰。反正楼中维持着寂静的高贵品质,四周不见半丝人影,我便开始边爬楼梯边摇头晃脑地大声嚷嚷,给自己打打气。
“我爬,我上,我大步上——”无奈气喘得厉害,听起来声音很惨。
“一步,一步,再一步啊——”抖抖的腿却实在显不出大步前进的英姿。
“哇——又一层了耶!”大声欢唱,庆祝离二十七层天堂又进了一步。
“我上,我上,我大步地上——我爬,我爬,我使劲地爬——加油、加油、再加油——”我愈嚷愈兴奋,虽说脚步依旧迈不开,气依旧粗得吓人,但心里却舒服多了,不就是二十几层楼嘛,能挡得住我海兰?
“哇哈哈,海兰天下第一!”我给自己竖起大手拇指,“东方不败?一边凉快去吧!”就算东方不败再厉害,轻功再独步天下——来爬楼试试,一样会哇哇吐血!
“我上呀,上——我使劲地上!”搂着书,我大声喊,一面是替自己打气加油,一面也是想让二十七楼的小编能神奇地听到,进而好奇地下楼一探究竟,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注意到,二十楼往上,楼梯旁不再是狭小的走道,而是开放式的办公厅,透过敞开的玻璃窗,里面办公桌椅摆放整齐,照旧也不见一个人影。
“当然了,都去度周末了嘛!谁像我海兰一样呆,做个义务投递员爬楼?上帝,我这么有爱心,不会这么快上天堂吧?”我咬牙切齿个不停。平日很是沉默寡言的我,今日为电梯所逼,甘愿成为多舌公。
“我上,我上,我使劲上呀——”
“我爬,我爬,我用力爬哟——”却是想趴地不起。
“天哪,可恶的美术小编!平日里耳朵那么那么长,今日怎变聋哑人了?可恶可恨可恼!”
“上帝,让我爬快一些吧!啊?!才到二十四楼吗?!还有三层要爬?天要亡我哟——”我几乎要痛哭流涕,我真的真的——
“海兰!傍我闭嘴!”美术小编气极败坏的尖细嗓音悠悠地传来,“从你一上二十楼我就听你大声嚷嚷,烦不烦人?”一面数落我,美术小编一面跑下楼来接过我怀里的书,“有劲儿大声叫,没劲上楼?”
“小编,天地良心,我海兰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既然听到我的鬼叫了,干吗不早点下楼接我?天哪,我上了二十六楼你才现身!”控诉呀!
“好了好了,海兰!我狠心不接你,也是想让你多锻炼一下嘛!减减肥啦!”美术小编开始冲我谄笑,“你不想同我一般,穿上美美的裙子去逛街钓钓白马吗?”
“免!泵娘我一人过得好好的,没那个心情。”其实心里是想做做春梦啊。不过,用笔写下来便是美梦,亲身去体验?还是算了吧!一来自己懒,懒得浪费自己的感情;二来,我灰姑娘的美梦早已飞走了!
“哈,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心里敢说没小鹿乱撞?嗯?好啦,上楼休息一下,等下午电梯启动,咱们再一起走。”
“有没有点吃的?”我抚抚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时间早已是过正午,我从今日早上滴水未进耶!
“哪来吃的?这里是公司,不是餐厅,饿一下吧!”
“饿一下?”我逼她看表,“十二点多了耶!等到四点钟我会去见如来佛祖的!”我忍不住哀号。
“那怎么办?”小编被我逗得直乐。不想也知道嘛,平日少言寡语、信奉“沉默是金”的海兰,能有今天话多的时候,难得哩!
“小编,难道你就不饿?”不会吧?
“我正节食呢!”顺便扭一扭纤细的腰肢。
“啊——”瘦成林妹妹的小编还要节食,我等丰满之人该如何?绝食吗?我无语问苍天,“可我好饿!”早知如此,早上就不该图懒,为什么不勤快一些?自作自受。
“可不然怎样?喝杯水充充饥?”小编好心地提供建议。
“会更饿——”我打住话头,因为楼上的广告公司人员已开始唤小编上去继续探讨公事了。
“你歇一歇,待一下再说。”美术小编转身款款上楼去也!
我咧——怎么办?饿着?不要!好,咬咬牙,跺跺脚,不就是二十几层楼嘛!既然我上得来,自然也下得去!
深吸一口气,转身举步,开始另一项伟大行动——下楼!
“我下,我下,我又开始下——”下楼比上楼轻松多了,转眼已是一层楼,只是心跳得厉害。
“我下,我——”不行了,头开始昏,眼前也开始长出数朵金花。我扶着楼梯扶栏,试着闭目而下,等到实在忍不住头晕眼花,便一蹲坐在台阶上喘息休养,顺便睁眼一撇,才二十一楼而已!
“天要亡我——”我哀号不断,实在无力站起身来。
算了!我泄气地顺势一躺,如死尸般瘫在楼梯口。反正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怕什么?
不管了,休息休息再说。我复又合上双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啊——我最爱吃的米饭,我最爱吃的鱼香肉,我最爱吃的……梦中,我面前摆满了美味佳肴,我不停地大块朵颐,总算吃了个过瘾!
拍拍胀鼓鼓的肚肚,我意犹未尽,若是此时再来一杯清茶该是多好!
啊——才一想起,天上竟有一股清泉直直没入我嘴中!甜甜的,有味道,好喝!我笑眯了眼,不客气地张大嘴巴欢迎它的到来!
啊——我不禁赞叹连连,怪不得古人常说什么“醉生梦死”,若在此时死去,绝对无憾了!啊——
“不要傻笑太长时间,睡够了便醒来,除非你真准备饿死!”忽然间,略带冷意的声音如风般吹进我耳洞,一丝一丝卷走了我的睡意,“听见了吗?睡够了就睁开眼睛,醒过来!海兰——”
是谁?我掏掏耳朵,竟敢打断我大吃大喝的幸福时光!
“海兰?醒醒——”
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清清朗朗的,是男声,谁呀?
我艰难地眨眨犹如千斤重的眼皮,眯开一条细细的缝,首先进入视野的是灰灰的长裤,高高的身型,再望上看,可刺目的白光让我看不清逆光中的面孔。
“呃——”我自觉地舌忝舌忝唇角,舌尖上,却有着梦中的香甜滋味,啊——
“别发呆了。难道你又不饿了?”不带多少笑意的话语里却浮着确确实实的揶揄。
我忙手一撑地,坐起身来,眼睛却恰巧迎上了男子手中的绿色包装盒,由上面印刷清楚的图案,插在其中的吸管可知:我梦中的清泉,从天而降的清泉,好像,似乎,恰巧,绝对!
“还想喝?”这次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啊,这个——”我艰难地调开视线,轰!脸上顿时燃起千丈熊火,天哪,这次丢人可丢大了!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
“那好,跟我来吧!”我的沉默被当作承认,他转身便行,也不管我跟不跟上去,“我办公室女乃茶多着呢!”那高大瘦劲的身形沉稳地离我远去。
哇噻!我眼前乍然一亮,顾不得刚才的丢脸行径,忙忙爬起来,撒开脚丫子紧追上去。
我正为下部小说的构思发愁呢!罢才的事可是一个好题材哟!
美丽娇弱的女主角因困于杳无人烟的茫茫荒漠,又饥又渴;正当求救无门绝望之际,我们英武神俊——呃?英俊威武的男主角身跨骏马,一手持缰策马,一手高托灌满清泉的水囊飞驰而来。英雄救美,一段美丽的故事于焉展开——
而刚才的男子不恰巧符合我小说中条件?只是没看清相貌如何。若是相貌堂堂,我小说中男主角的形貌蓝本不也有了?此时人家既大方地开口邀我登堂入室,不去,岂非错失良机?
炳,我倒要仔细瞧上一瞧,搞不好,下部小说的男主角就以他为原型了!
追——
相信我,一旦海兰对某件事物起了兴致、着了迷,绝对会一探究竟至底的!
兴冲冲地尾随男子踏入一间办公室,眼前又是一亮:乖乖,超现代化,超豪华耶!无论是阔大的室内面积、良好的采光、完美的装潢,还是豪华的家具组合与简洁流畅的超大办公木桌,都显示出拥有这间屋子的人身价品味绝非尔尔!就算电视剧中那些大企业家、大总裁董事长们的办公室,与此一比,恐怕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赚到了,真是赚到了!这一场景我绝对会照实扔进我以后的小说里。
“坐。顺便将口水擦一擦。”这次声音非但含有笑意,甚至已是笑谑了!
“呃——”我慌忙用手背一擦唇角,果然手背湿湿的一片,不肯进唇的口水羞煞我也,“真是、真、真是让您见笑了!”我的头再也不敢抬起,双眼紧盯着脚旁的地面,希望上天可怜,用雷轰一个洞出来好让海兰爬进去,一辈子不出来了!几时,海兰这么失仪过?
噢,老天,杀死我吧!
“该是三生有幸才对。”男子引我至沙发坐下,转手放在我面前茶几上一个超大饭盒,“虽然凉些,但总比饿肚子好是不是?吃吧!”淡淡的语气不兴波澜,却渐渐驱走了我的愧色,我的不安。
“吃呀,低头看手掌会看饱肚皮吗?”大概看出我的不好意思,男子转身离开,“我还有一些公事需办,你自己随意。”
“谢谢!”除了道谢,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微抬头溜男子一眼,他的上半身已被电脑遮住,只有些微的浓浓黑发露出,随他低抬头的动作微微颤动。他不再与我言语,只有噼啪作响的击键声不断传来。
我重重吁口气,耸耸肩,抬手腕看看表,才一点多一点儿,电梯启动还早呢!我转动脑袋又开始打量办公室片刻,便将视线牢牢停在了面前的饭盒上,虽没有什么热气冒出,但淡淡的菜香却时时钻进我的口鼻,引得我肚中又是一阵偷偷乱响。咽一咽口水,再瞄瞄埋进电脑里的男子——好,吃!反正刚才的丑模样都被瞧尽了,脸早丢到太平洋去了,就算再吃一次,再被他看一次笑话又能怎样?我即刻埋头大吃——
风卷残云、狂风过境,眨眼之间我便干尽了眼前满满一盒饭菜。意犹未尽地舌忝舌忝竹筷,打一个小小的饱嗝,我心满意足地缩进真皮沙发中,等待救我于水火中的大善人做完公事,好让我诚心道谢一番。
咱们总不能打断人家办公,只为道一声谢吧?
于是乎,在等待的时辰里,我开始思索这半天来所发生的一切,一思索,便浮出一个很有疑点的问题来:睡梦中,他好似唤我名字来着——他是如何知晓我名字的?他又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般——好?
等我终于将这两个问题问出口时,时间已是当晚十点多,因为丢人不止一次的我在吃饱喝足后又昏昏睡了过去,而且一觉直到晚上九点才醒来!若非是好人做到底的恩公耐心地等我睡醒,恐怕我就会一个人被丢在那空旷大楼里了。
此时此刻,我和我好心的恩公正坐在路边的大排档里,边吃消夜边解疑释惑。
“很简单,你一边爬楼一边大声喊着给自己打气,‘海兰’两字不知被你重复了多少次,要记不住才怪哩!”狄云涛——我现在知道他名叫狄、云、涛——边给我布菜边笑着回答我第一个疑问。
“呵呵——”我干笑,想起上午时的模样,脸又是一片花红柳绿。
紧接着我又问出第二个问题。
“对陌生人好?”他笑睨我一眼,摇摇头,“通常我很少去注意与我无关的人或事。这次对你伸伸手,只因为我欣赏你而已。”
“欣、欣赏?”今日,结巴与我形影不离。
“是啊,一位年轻的女孩子,明知会累坏自己,却还是去帮别人义务送东西,更别提是徒步爬近三十层楼了!是不是让我敬佩?”
我低下头拼命吃菜,脸像块红布。
“上楼时,一丝也不抱怨苦累,还能乐观地大声给自己打气加油,丝毫不退缩,是不是值得让我欣赏?”他直直盯着我,说得很是认真。
“哪、哪里……”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让他夸得脸红心跳,忙转移话题,“我不是年轻的‘女孩子’啦!我已经二十五岁喽!”
“哦?有这么‘老’吗?”语气里逗弄成分居多。
“当、当然!”我点头保证,反正年岁就摆在哪儿,我从不费力遮掩什么。
“这年头,像你这么坦白的女孩子不多!”
“像狄先生这么乐于助人的先生也不多啦!”
两人相视一笑,初次见面的陌生疏离由此渐渐消失。
第二天,我嫁给了他——
典型的爱情喜剧是不是?
可偏偏啊,爱痴了爱情喜剧的我,或许永远也得不到我的爱情喜剧。
明知那翩翩白马只能是我梦中的幻影而已,平凡的人只能寻得属于平凡人的爱情,我却仍不可自拔地深陷了进去,将梦幻与现实混淆了在一起。
可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