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绿街99号的微笑 第十章 下雪城堡

罢刚还好端端的艳阳高照,突然间,一场莫名其来的雨,下得整个城市都慌乱了手脚。

斐丽和麦伦一起从经纪公司的大楼里下来,斐丽看见岩也湿淋淋地站在骑楼下,一脸忐忒和焦急。

看见斐丽出来,岩也满心期待地,在斐丽的背后左右张望。

“岩也,你在这里等谁啊?”斐丽察觉岩也的表情有异,先支开麦伦。

“费琦她没有和妳在一起吗?”

“费琦?这几天,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上次遇见她,她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说你要带她去一个可以数羊的地方旅行。”

“前一阵子,我打电话给她,她都很冷淡上直叫我要好好地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这几天,我索性到她家楼下去等,结果,费琦像搬了家一样,我什么都没有等到。”

斐丽露出了然一切的表情:“你们这对令人忌妒的小两口,终于吵架啦?”

“没有啊。”

“不要不好意思啦,情人之间能吵一点架是好事,表示你们已经月兑离青涩期,要步入了另一个深层沟通的境界了。”斐丽用力地拍了拍岩也的肩膀。

“费琦最近连话都不跟我说,我们怎么吵得起来。”

“一点争执也没有?”

“或许,是她在生我的气。”岩也失魂落魄。

“童岩也!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费琦的事?”斐丽一直以为,这一次将费琦交给岩也很令人放心。现在听见她被欺负了,她一把揪住岩也的衣领,剑拔弩张了起来。

“她费尽心思,为我争取电影试镜的机会,但是我并没有接受,我让她失望了。”

斐丽解除了警戒:“你还真不了解费琦耶,她不会为了这个和你赌气的。想一想,她不和你见面,还可能是为了什么?”

岩也左思右想:“嗯……上一次上山,拍『影子情人』的戏,我随口开了一个玩笑,说我想做我自已,我并不想做影子情人。然后,下山的一路上,她就变得很奇怪。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斐丽这次真的明白了﹕“不是你说错了什么。我想,她是在和自己生气,在和自己闹别扭。”

“为了什么?”岩也一睑困惑。

“岩也,费琦她很爱你,你知道吗?”斐丽很认真地对岩也说。

岩也点头:“我知道,我也很爱她啊。”

“在感情的路上,她曾经绝望地摔进谷底,身上还烙印着清清楚楚的伤。现在,要再爱一次,她会变得很容易胆怯、很容易害怕。”

“我会用我的真心,用我的身体,用我的生命保护她,我并不会让她受伤,她并不需要害怕啊。”岩也急红了一双眼。

看着岩也真挚的表情,一阵感动袭上斐丽的心头,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斐丽噙住不该是她流的泪,轻拍岩也的臂膀:“给费琦一点时间,她会了解,自己是一个多么幸运、多么幸福的女孩子。牵着你的手,她并不需要胆怯,也不必害怕。”

“斐丽,我找不到费琦,我真的很担心她。”

“交给我吧,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

面对着铺陈一桌,满满的苹果咖哩饭,费琦饮下一大杯许久不曾触碰、陌生又熟悉的伏特加。

她记得,伏特加在俄国的古名是“生命之水”的意思,此刻她正需要它。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没想到会被惊扰的她跳了起来,打翻了刚煮好的那一盘咖哩。

费琦拉开大门:“斐丽?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妳呀,不要以为妳自己很神秘好不好﹖妳有几个窟可以蹲,我还会不知道﹖”斐丽环顾Paul家的一切,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可见费琦已经待在这里许多天了。

费琦像做贼被抓到似地低下头来,回去收拾洒了一地的苹果咖哩,顺手又饮下一大杯冷冽无色的伏特加。

“妳买了那么一大桌的咖哩干嘛?一个人又吃不完,幸好我来了。”晚上还没吃的斐丽,顺手模了一块咖哩鸡塞进嘴里。

“Paul最爱吃苹果咖哩,从前我来找他的时候,都会买一些来给他吃的。我已经很久没有送咖哩来给他吃了。”

听见这一桌子的咖哩原来是要给Paul吃的,斐丽感觉费琦又陷入了用想象来抚慰自己的模糊状态里。

“好吃吗?”费琦的神情有”点恍惚。

斐丽故作轻松:“嗯、哪里买的?”

“是我自己做的。”

“妳?”斐丽一脸狐疑。

“岩也教我的。”

“妳看妳,做了一大桌子,又不见妳吃。妳真的以为,Paul会突然从大海中奔回来,吃完妳这一桌子的苹果咖哩?”

“我……我吃不下。”

“妳不是吃不下,而是不敢吃吧。”斐丽说。

费琦转身不愿面对斐丽,以及那一桌子的咖哩饭。

“妳以为,做一桌子Paul最爱的咖哩饭,就可以说服自己,Paul还在妳的身边,就能抑制自己对岩也的爱。结果,这些咖哩饭,没有把Paul唤回来,却让岩也的味道,在这个屋子里不停地飘散开来。”

“不对!不对!不对!”费琦指往自己的耳朵。

斐丽将她的双手从耳边拔开:“那妳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

“我爱的一直是Paul,我想的…直是他,我只能等他。”

“那岩也呢?”

“他对我那么好,潜意识里,我却只最把他当做Paul的影子,这是不公平的,我没有资格得到他的爱。”

“好,妳告诉我,妳觉得岩也哪里像Paul?他的个性?他的喜好?他的梦想?他爱妳的方式?”

费琦努力地回想,竟找不到岩也与Paul有任何一个地方是相像的。

像是喝白开水似的,费琦一杯接着一杯、将酒精、矛盾、忧伤全部饮下。

一向不准费琦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斐丽,今天一改常态,不多啰嗉,反而拿起酒杯来,比费琦喝得还狂———

为了她三十岁依旧吹弹可破的皮肤、斐丽从来满酒不沾的。费琦怔怔地望着弃美貌于不顾的斐丽。

“费琦,有时候,我是真的很忌妒妳。妳有一个那么爱妳的Paul,为了讨妳欢心,他带着爱妳的心情消失在大海里。然后,妳又遇见了岩也,当我看到他,那么理直气壮地,大声说爱妳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我爱的男人,也能这么做。”

斐丽仰头,又是一杯下肚:“是啊,我嫁给了一个世俗中理想的完美丈夫,他有称头的外表!大好的事业,包括一—段段辉煌灿烂的外遇。”

——原来斐丽一直知道少中有外遇,那么伊莲和少中在一起的事,她也早就知道了﹗

残酷的事实,像一巴掌,打醒了沉溺在酒精中的费琦。

“但最妳知道吗?我并不需要每天五星级饭店的三餐,我也不想要每逢情人佳节,都是一制一式,来自同一家花店的一百朵玫瑰花。我想要的,仅是一点小小的、纯粹的浪漫,前几天走在路上,风一起,我抱在手上的资料漫天飞扬,我用最美的姿势蹲下,多么期待此时能有个男人帮我拾起,一张张被风越抬越远的纸张。多想有个人强行将我带走,带我离开现在的生活形态。”

“斐丽,妳还是那么的动人,只要妳愿意,很多男人都愿意这么做的。”

已经染上醉意的斐丽,狂笑着点头,“是呀,的确是有男人抵不过我的色诱,三两下就轻易就范了。”

斐丽的狂笑变成苦笑,“但是,妳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

费琦望着斐丽哀伤的眼睛。

“如果此刻,真的有人帮我接起被卷走的纸张,我会怀疑他是不是想抢走我好不容易紧握在手上的东西﹗如果有人要强行将我带走,我会想他是不是贪图我的什么……”

费琦从来没看过斐丽如此软弱——她将喝着闷酒的斐丽揽进怀中。

突然,一阵恶心涌上斐丽的心头,她推开费琦奔进厕所。

吐完后﹗红着验的斐丽走出来,一把抓起酒杯,视醉如归地继续豪饮起来。

费琦夺下她的杯子:“斐丽,妳醉了,不要再喝了。”

“我醉了﹖不,我就是嫌自己大清醒——所以才要麻醉自己。”斐丽又夺回她的杯子。

“都吐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醉。”

斐丽对费琦摆摆手:“这算不了什么,已经好一阵子,我连没喝酒也会猛吐。可能是囤积在我体内的哀怨太多。说让它尽情发泄个够好了。”斐丽索性抓起整个酒瓶。

“斐丽,妳该不会是……”

“是什么?”

“……是怀孕了吧?”

“怀孕﹗怎度可能﹖妳也被我传染,变得很会连连看啦﹗”斐丽有些摇晃。

“妳的经期都正常吗?J宝琦不死心地追问。—

“我的经期本来就很乱、现在也只不过晚了……晚了两个月而已。”斐丽手上的酒瓶,呕唧一声跌落在地。———

“都晚了两个月了!妳还卖关子,妳太不够朋友了吧。难怪妳会变得情绪那么不稳定,这叫孕妇忧郁症。哈!我真的要做干妈了!斐丽,妳会让我做他的干妈吧?那,要帮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费琦知道斐丽等这个孩子已经等了好久,自己便也像要为人母般地兴奋起来。

斐丽望着碎落一地纷纷乱乱的酒瓶碎片,心情也跟着杂沓无序、零零落落了起来。

她弯下腰来拾碎片,却觉得一阵软弱和昏眩袭上心头,那种感觉,就像传言中,一个孕妇该有的状态一样。

“来,来,来,我来收拾就好啦。妳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耶,不要给我轻举妄动。”费琦搀扶着斐丽坐回沙发中。

斐丽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的肚子和头,正不停地扩张,不停地膨胀着。

“以前都不见妳喝酒,现在当了孕妇,怎么反而发起酒疯来了?小心我向少中告状,说妳虐待他的孩子。”

——少中的孩子?

突然一阵暗潮汹涌拍打上喉头,斐丽再次冲进厕所,又昏天暗地吐了起来。

岩也打开大门,看见许久不见的费琦,正踌躇不前地站在他家门口。

“费琦﹗”岩也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失而复得地紧紧抱住,不肯放手。

“对不起。”费琦小声地说。

“妳这一阵子跑到哪去了?如果我有什么让妳失望、生气的事,妳可以当面告诉我。”

“是我自己胆怯、是我自己害怕给你给的不好,给的不够,所以才躲起来的。”

岩也抚揉着费琦的肩膀。“如果妳真的想给我更多,今天帮我做一件事,陪我去一个地方。”

蓝绒色的笔挺西装,白色的丝质衬衫,发亮的小牛皮靴和复古的宽领带。岩也换上费琦陪他去挑选的讲究服饰,带着一样穿上白色小礼服的费琦乘上飞机,来到南台湾,靠近碧海蓝天的地方。

岩也牵着费琦的手,一起攀到海边的大岩石上、拍打上岸的浪,泼了他们一身,星星点点的,像放意洒上礼服的亮片一样。—

“你要我把我和你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就是要来这里看海码?”海风将费琦的小礼服吹成一只粉蝶。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两年前的今天,我将母亲的骨灰从这里洒下。”

费琦紧握岩也的手。

“我母亲一向爱美,我知道她喜欢见到我一身光鲜亮丽的模样,她也会很开心见到,我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友。”

“两年前,我所深爱的人,也孤军地在海上飘流。”费琦说。

岩也用双臂围抱住费琦,想尽量用自己的温度,供暖费琦冰凉的过往。

“我们的故事,开始在海上口也结束在海上。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双鱼座的他,就认真地说,想和水瓶座的我享受鱼水之欢。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自己跳进大海里。我才恍然明白,原来,他的鱼水之欢是这样子的。”像当初一样,费琦禁不住微笑。

“你们的相遇很浪漫”

“结局却很残酷。”费琦说,望向海的远方。

“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果不想说,就别去想。”

“两年前,在同一艘船上的秀,我没来得及赶上,而他去了。他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甲板上,与我通着电话。他告诉我,他很怀念第一次的鱼水之欢,于是,他又扔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我,独自跃进海里。我在电话的这一头,一直在等地,等他像从前一样,上岸来与我说话。然而,这一次,却怎么等……也等不到他了。J

岩也没想到费琦受过这样的伤,他将她心疼地拥紧,要自己更爱她。

“岩也,我知道这样要求很自私,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

“你先答应我。”

岩也无法拒绝地点头。

“如果将来我仍有一个人必须先走,请你不要让我做留下来的那一个,我再也禁不起那种痛。”

“不要胡思乱想,还有好长好长的路等着我们一起走。”

当!当!当!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响,费琦眺望钟声飘来的方向。

“岩也!你看,是一座美丽的海滨教堂。”

“我的理想,是在海边靠近教堂的地方,经营一间城堡般的新娘造型屋,为世界上最美丽、最幸福的人们梳头和上妆。”岩也说。

“从前在学校,我念的是服装设计,那我可以帮忙作新娘礼服的造型和设计。”费琦兴致勃勃的说。

“到时候,妳就是城堡里最美丽的公主。”岩也像王子一样弯腰,亲吻费琦的手。

“那你就是吻醒公主的王子啰﹗”

属于公主和王子的城堡,慢慢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我们的城堡?,要有女乃油色的围墙,巧克力色的尖塔。”岩也说。

“嗯,还要有花叶盘结的雕窗,窗子里还要结上红丝绒的围幔,就像童话故事理的一样。”费琦兴奋地加入计划。

他们走入童话的情节,构筑着坐拥城堡的梦想。

然而,童话再美,城堡再大,就像所有的海市蜃楼一样,它可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象?因此、有了城堡的计划后,没有戏约的费琦,也在工作之余,开始热衷于修习服装设计的课程。

岩也的努力不落费琦之后,他也加紧努力,通过了美发师的升级考试。

在岩也家,他们和哈瓦那一起庆祝完岩也的升等后,岩也送费琦回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岩也摩挲掌着费琦的脸,在她的家门口与她道别。

一双冷冷的眼藏在夜色中,将这个画面,剪辑成一个温柔的阴谋。

岩也走后,尚思走向费琦的身边,将手沉沉地拍搭上她的肩。

“尚恩?都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干嘛,”被尚恩吓了一大跳的费琦说。

“我在看星星。”尚思盯着费琦不放。

“星星?”

费琦仰头,天上的云很厚,连月亮都蒙尘似的不清晰,哪来的星星?

“还做那个梦吗?”

“那个让妳身陷沼湖,不停刷洗镜子的噩梦。”

“最近我睡得很好,梦不再来纠缠我了。”

梦是不再纠缠费琦了,因为那个梦,已经移植到尚恩的潜意识里,见岩也送她回来的这些夜晚——他都辗转反侧,频频在与两条影子缠斗的梦里醒来。

“我在报上看到『影子情人』停拍的消息?”尚恩说。

“发生了一些问题,这出戏可能会难产。”费琦云淡风轻地说。

“没关系,还有其它的机会嘛。我听说,有一家银行,因为妳的形象良好,已经和妳签了一年的信用卡广告约。”尚恩安慰她。

“其实不拍了最好,如果不是和斐丽他们签了约,我甚至希望,广告和模特儿的秀约,也能通通取消。”

“我一直以为,妳很在乎妳的工作。”

费琦摇摇头,“我已经厌倦了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生活。”

“和我最爱的男人,共筑一座城堡,我愿意在城堡里做他的助手,过着最平凡却是最幸福的生活。”

尚恩的目光穿越费琦的肩头、望向对街自己的诊所。他有一点激动,守候了十一年,他一直想给费琦的,正是这样的幸福。尚恩相信,只有自己有资格给得最好,给得最多。最后,只有自己能给费琦她最想要的生活。

“我会帮妳达成这个愿望的。”尚恩望着费琦,一颗最亮的星星,光华灿烂,闪耀在他眼里。

眼看替杂志拍照的时间就要晚了,费琦急走在街上。

一颗水晶球,却让她的脚步,在一家专卖迷你饰品的橱窗前停下了。

因为费琦发现,她和岩也的城堡,就被镶在这一颗,似乎能预知未来的水晶球里。

女乃油色的围墙,巧克力色的尖塔,花叶盘结的雕窗,红丝绒的窗幔……水晶球里的城堡,和他们想象的、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铺在城堡下的,不是晒在海滩上的温暖细沙,而是飘过寒冬的冰冷雪花。

但是!卖这颗水晶球的精品店叫“美梦成真”,她相信飘落海滨的雪花,有一天,一定会被她和岩也的热情温暖成细沙的。

因为美梦一定会成真,所以她买下了它。

尽避水晶球里的天空,正在飘着冬雪……

当晚入睡前,费琦将水晶球搁在床缘旁,她打算枕着她和岩也的希望,进入梦乡。

一通少中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却惊扰了她通往童话的方向。

费琦赶到医院的时候,守在床边的少中,将抿成薄线的唇,抵在自己交握着的双手上,他的脸上,有明显的指甲抓伤。

躺在床上的斐丽,脸色比被单还苍白,晕着斑斑瘀紫,像床单上洗不净的污债一样。

她凌乱的头发,和插着点滴有些浮肿的手,都无神地垂落一旁。费琦从没见过斐丽如此狼狈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费琦质问少中———

“我不知道她怀孕了。要不然,我不会出手那么重。”少中将脸理进双掌中。

“你……你竟然打她?”

“一切都是我的不对,费琦,妳和斐丽说,只要她肯跟我说说话,只要她肯原谅我,

所有的不是,我都会改的,我发誓,我不会再和伊莲,或其它的女人有任何牵连的。”

“那……孩子呢﹖”费琦激动地问。

少中无颜地垂下头

“黎少中﹗你知不知道,斐丽盼了这个孩子多久?这个希望,竟然毁在你的手中。”费琦胡乱拉扯挥打着少中,脸上已经模糊成一片波涛汹涌的汪洋。

少中杵着挨打,脸上又多了几道伤。

“费琦,别这样。”虚弱的斐丽,伸出无力的手想制止费琦。

看见斐丽终于肯说话。她伸出的手,被少中紧紧地珍握在掌中。

“为什么把一件美好的事情破坏之后,你才知道要珍惜。”费琦替斐丽挥开少中的手。

“费琦,其实,他并没有真的打我!我喝了很多的酒,他只是推了我一下,我自己没站稳,才滚下楼的。”斐丽虚弱地说,言语之中不见一丝指责和丧子之痛。

斐丽等这个孩子已经等了很久,一旦失去后,费琦没想到,斐丽竟然能表现地如此镇静和宽容,“这个时候妳还答他说话。”费琦比斐丽还激动。

“对不起,对不起……”少中不停地说,哀求似地又握回斐丽的手。

“或许!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意外的访客?如果留不住,就让他走吧。”

才几个对不起,斐丽的手,便甘心让少中握着?

费琦当时根本无法接受——一向是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的斐丽,那个时候,怎么会变得那么宿命,那么迁就。

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并不是孩子不愿意留,而是斐丽,她根本就想要将他赶走。

看着斐丽期待已久的愿望,被一场意外夺走后。费琦突然觉得所有的希望和期待,是那么的脆弱,随时都可能被击垮,一转眼都可能会化为乌有。

摩挲着镶着城堡的水晶球,她害怕希望和幸福、像从前一样,再次从自己的手中滑落,她决定将城堡交托到岩也的手中。

费琦打电话到发廊,“岩也,我有礼物要送你。”

“妳怎么知道?”岩也问。

“知道什么?”费琦反问。

“没……没什么——刚好我也做了一样新菜,今天晚上想拿给妳看。”

“你做的新菜,要用看的?”费琦觉得好笑。

“我是说,想请妳尝尝看。”

于是费琦和岩也相约在绿街99号。

那是见证他们爱情的开端,王子解救公主的地标。

席妮的乐团早就离开了。今晚驻唱的乐团来自拉丁美洲,他们唱的情歌柔柔软软地,每一首,都像在着听众的耳朵。

费琦送给岩也一大束花,和一个结上一只大蝴蝶的纸盒。

“为什么突然想送我?”岩也接过费琦的礼物和鲜花。

“谢谢你天天为我做早餐,谢谢你常常为我梳妆打扮。谢谢你带我去旅行,谢谢你爱我那么多。”费琦一口气说完。

“妳好像在跟我求婚。”岩也笑着拆开了礼物。

水晶球里的城堡,被岩也感动地捧在手中。

“等我们将来有了大的城堡。就把这个小的放在其中。所以,它是属于我们两个共有的,只是暂时放在你那里保管。绝对不可以毁坏,也不可以弄丢。”费琦严厉地说。

岩也如负重任地点头。

“你要我看的菜呢﹗”

“妳的礼物让我觉得自己做的菜不值得一看。”岩也将藏在椅子底下的蛋糕盒拿出来。

“你把菜藏在蛋糕盒里?”

岩也神秘地微笑——他让费琦掀开盒盖。

盒子里的,是一个用米色椰子屑铺成沙滩,用巧克力和女乃油绘成一座城堡的蛋糕。

“你把我们的城堡做成蛋糕?”费琦没想到这就是岩也所谓的菜。

“送给妳。”

“我很喜欢,但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为什么突然想做蛋糕送我?”

“谢谢妳让我爱妳。”岩也说。

他将两根刻着数字的紫色蜡烛,插在蛋糕上飘着蓝云的天空。

“今天是你的生日?”看着岩也插上二十五岁的紫色蜡烛,费琦恍然。

岩也露出腼腆的笑容。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你看我什么也没替你准备。”

“妳的礼物我很喜欢啊。它是最好的。”岩也抚弄着水晶球。雪,在城堡的天空,漫天飞舞了起来——

“你等我一下。”切蛋糕前,费琦走向来自南美洲的乐团,问他们会不会弹奏“爱的罗曼史”。

背着彩色斜肩带的黝黑吉他手,笑着用英文对她说:“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那也是岩也学会的第一首曲子,而他将最初的罗曼史献给了我。

想起第一次岩也为她弹奏吉他的情景,回忆和Pub里的动人乐章,在费琦幸福的微笑中,一起鸣奏。

她希望爱的罗曼史,也可以注入岩也的二十五岁蛋糕里,也可以注入他们的城堡和希望中?费琦看着她深爱的男人,在她献给他的罗曼史中许愿吹蜡烛。

“你的愿望,可以告诉我吗?”

岩也拉起贵琦的左手,将蛋糕上红色的鲜女乃油轻楷下一块,围绕在费琦的手指头。

“等我有能力组成一个家的时候,妳会嫁给我。”

费琦激动地抓住岩也为她套上戒指的手,“不要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公证吧。”

尝尽等待的变数和痛苦,费琦不要幸福再被等待蹉跎、她要即刻拥抱幸福。

“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给妳。连一颗象样的戒指也买不起。”

“谁说没有?城堡,戒指、梦想、希望……该有的,你都给我了。”

岩也轻抚着费琦的发,带着歉疚地说:“那些,没有一样是真实的,没有一样是可以拿来生活的。其实我现在能给妳的,只有一颗心是真的。”

“我只需要你的真心。”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妳更多、更好的。”

看着女乃油戒指在手上糊开的印子,费琦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求婚失败者,她受挫地低下了头:“是我我太自私,你才刚满二十五岁,我就急着为你套上枷锁。”

“妳给我的,是钥匙,不是枷锁?等我可以给妳梦想也可以给妳生活的时候,我们就用那把钥匙,一起走进真实的城堡中。”

才刚吹熄二十五岁的蜡烛!费琦发现,岩也变成熟了。而自己,都已经三十而立了,却还活在幻想中。

“不可以骗我,否则,你就会变成一只大山猫。”费琦孩子气地用双手将蛋糕上的巧克力,像猫爪一样画上岩也的脸?—————

“妳竟然要将妳的老公变成一只大山猫。好哇,看我把妳变成一只四川猫熊。”岩也也对费琦张牙舞抓她,伸出了扶满蛋糕的手……

饭后,岩也将费琦送到家门口。他和费琦的发上,都还沾着星星点点扶不掉的鲜女乃油。

费琦轻拨着岩也的发:“等你头发花白的时候,不知道会牵住谁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的安全感特别不够。

“这个答案那么简单,为什么还要问我。”岩也握住她的手。

费琦将他们缠绵在一块儿的手,从自己的脸颊一路熨贴到胸口,一股暖流抚平了她的不安,她仰起头来对岩也说,“一直都是你在帮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在星光下替你洗头?”费琦牵着岩也的手,缓缓地带他攀上了她的楼。

费琦在大厅点上晕黄色的蜡烛,拉开落地窗的帷幕,迎进一室暖暖的月光。

她将岩也安置在单人沙发上,将透着玫瑰香的洗发精,轻轻地揉搓上岩也的发。

“先生,这样可以吗?”费琦装腔作势地说。

岩也仰着头对费琦微笑﹕“如果妳现在能给我一个吻,就更完美了。”

费琦低下头,给他一个女乃油甜吻。

费琦的唇离开岩也的时候,他还嫌不够,伸手将她从背后再拉近,他头上的泡沫沾湿了费琦的胸口。

“对不起。”岩也将费琦从背后拉到前头,试图揩抹掉沾染在她胸前的泡沫。

费琦安静地站在岩也的双腿间,让他的手,温柔地抹去她胸前的泡沫。

岩也的揩抹,轻暖而温柔,像隔着轻薄的洋装,着她敏感的身体。

湿着一双沾满泡沫的手,费琦不由自主地摩挲土岩也的脸,用她发烫的唇,亲吻着他二十五岁的眼睛、鼻子和唇。

岩也闭上眼睛、满足地轻叹着。

费琦不要他就此满足,她依偎进了单人沙发中,轻攀上岩也的身体。在费琦的逗弄下,岩也的满足渐渐变成急切的需事?岩也需索的喘息,却让费琦无比满足地笑了。

银色的月光,在厅室中铺洒上一张网。对费琦来说,今晚的月光,就像一张最美的结婚证书,见证了她和岩也用身体钤印下的承诺——

那一刻,费琦以为从今以后、幸福就会永久,她如何也不会想到,除了月光,还有另一个见证者,正透过长长的镜头,痛撤心扉的,目睹了他们热情的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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