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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君情意浓 第6章(1)

“来人那,给老子开门。”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修怪大爷我不客气了。”

“曾玉龙,你有种的就快点出来。”

清晨里,正是好梦尚酣的时候,几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聚集在曾家大门外面,气势汹汹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几个操起手里抄的家伙“咣咣”的砸门,吓得路过的街坊都自觉地绕道而行。

曾家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男人走出来,一边开门一边骂:“哪个不开眼的,大清早发什么癫……”

“嗯?你说什么?”其中一个大汉怒火一冲,单手掐住开门人的脖子,威胁地瞪着他。

开门的人话说了一半,就被人掐住了脖子,抬眼一扫,差点晕了过去。几个凶神恶煞似的大汉,横眉怒目的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立刻膝盖一软,颤抖的举起双手,哀求道:“大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从这些彪形大汉的身后,走出来一个身形修长面貌温和的男人,他把手搭在大汉的胳膊上说:“老五,放开他。”

“哼。”被叫做老五的男人松了手,恭敬的转身对那个男人说:“大当家,咱们冲进去,把曾玉龙那厮的膀子、腿,一条一条卸下来就是了,跟他们有什么好?嗦的。”

看门人面如土色,两腿哆嗦的比刚才更厉害了。这帮是什么人,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为首的男人好像没听见似的,和煦的对曾家开门人一笑,说:“去禀报你家老爷和少爷,就说银钩赌坊薛常笑求见。”

“是。是。是。”看门人俯首作揖打着滚的跑了。银钩赌坊乃南城第一赌坊,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多得是一掷千金的主顾,寻常百姓若想去试试手气,恐怕门都没模着就被哄了出来。而银钩赌坊的大当家是个厉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手下一批武艺高强的兄弟更是有横扫千军之勇猛,若是他想跟谁过不去,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人捏死。

“呸。孬种。”老五啐了一口。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薛常笑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声,聚在他身边的壮汉皆是眉头一凛,拱手称是。

薛常笑仰头看着写有“曾府”二字的门楣,一丝懒洋洋的笑容挂在嘴角。端详了半晌,摇了摇头说:“君子不立于危墙。此地不宜久留。”

阿福在曾老爷的授意下,把薛常笑一路引到花厅坐下,那些跟随薛常笑而来的壮汉并不就座,反而一字排开的站在薛常笑身后,一股剑拔弩张的凌厉气势无形的笼罩着整个花厅,弹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等候的这段时间里,薛常笑并不着急地催促,反而是悠闲的托着茶碗,捻起杯盖,一下一下的划着茶叶沫子。静的不能再静的花厅里,就只听见杯、盖相碰的声音。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门帘一挑,就看见曾老爷慢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四目相接,一瞬间各自了然于胸。

曾老爷先是开口说道:“久闻薛当家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曾老爷过奖了。薛某草莽之人,怎堪当曾老爷如此抬爱。”薛常笑放下茶碗,笑了一笑,散漫有礼又满不在乎的神态让他看起来十分傲慢。

曾老爷顶着着他轻视的目光,强忍着怒气说道:“不知道薛当家此番来访,有何贵干?”

“哦,这个么……”薛常笑模了模下巴,状似沉思。片刻之后,端起迎人笑脸,“我来寻些晦气。”

“嗡”的一声,曾老爷脑子就炸开了。他忍了又忍,才忍无可忍的说:“姓薛的,别以为你有两下子,就妄想来我曾家门里撒野。试相的就给我立刻滚出去,不然,修怪我翻脸无情,到官府告你一个擅闯民宅。”

“老东西,你敢对我们大当家这么说话。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站在薛常笑身后的大汉不约骂道。

“呵呵。好说好说。”薛常笑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话。谦逊的对曾老爷笑了笑,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惊动官府,丢的也是你曾老爷的脸,与薛某无关。”

曾老爷盯着他的笑脸打量了片刻,看他竟没有半点动容,气焰不由的先弱了三分。“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曾老爷你是没有。不过曾少爷确实欠银钩赌坊一点东西。”薛常笑说道。

丙然是玉龙这个孽障搞出来的事,曾老爷揉了揉眉头,说道:“既然是讨债,把借据拿来,欠你多少银两,我如数给你。”

“这东西么说贵就贵,说贱也贱。不妨请玉龙少爷出来,咱们当面做个了断。”薛常笑随和的建议。

曾老爷指着阿福吩咐道:“去。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叫来。”

一时间,室内岑寂。

薛常笑复又端起茶杯,一下一下的用被盖刮着碗口,“嗤啦嗤啦”的声音就像野猫的爪子,在一下一下的挠着曾老爷的心窝。

“爹,你叫我。”话音稍落,一个俊秀到有几分娘娘腔的少年从外面走进来。他看看客席上的薛常笑,紧接着脸就惨白惨白。

“玉龙,薛当家说,你欠他们一点东西?你究竟背着我闯了多少祸,让人家堵到家门上来了。”曾老爷把曾玉龙前后脸色的巨变看在眼里,心话就暗叫不好,肯定是出了大事。

“玉龙少爷,你好啊。”最后的尾音分明是撩拨,薛常笑瞥他一眼,那笑容就像当面捅了他一刀似的。

“薛大哥,你怎么来了。我还正打算去找你呢。”曾玉龙畏畏缩缩的赔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曾老爷怒道。

“曾老爷好大的火气。呵呵。不如让晚辈给你一张退火生津的方子。”薛常笑摇了摇头,一副痛惜的表情。对身后的兄弟冷声吩咐道:“老五,还不把东西给曾老爷过目。”

“是。”老五走到曾老爷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撑开举到曾老爷面前,说道:“看清楚了。白纸黑字画过押的。曾少爷在我们赌坊里和人赌大小,压注是一只手。他输了,就想赖账。可是,也不看看我们银钩赌坊是什么地方,岂容他放赖。”“呜呜,爹,你要救我啊。都是他们怂恿的我,我被他们骗了。”曾玉龙一把抱住曾老爷的腿苦苦哀求。

曾老爷顿时觉得浑身血液在逆经而行,犹如冷水浇顶,气得说不出话来。

“玉龙少爷,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可没强押着你赌哦。少年意气要不得,难不成被我等怂恿两句,你连起兵造反都无所谓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可如此轻率?”薛常笑笑了笑,把责任撇了个干干净净。

“好你个姓薛的,我看你敢把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我一根寒毛,我姐夫不会放过你的。”曾玉龙跳了起来,指着薛常笑的鼻子就是一顿威胁。

“寒天山庄,林寒宵。鼎鼎大名呢。呵。呵。”薛常笑讽刺的一笑。

曾老爷像是被一棍打醒一般,仪态全失的吼道:“是林寒宵派你来的,是他让你来的。”

薛常笑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到曾老爷的跟前,目光上下逡巡,最后逼视着他,说道:“我是来寻晦气的。玉龙少爷的一只手,我多一根筋不要,少一根骨头也不肯。”

曾老爷恳求的说:“薛当家,求你不要跟小儿计较,原谅他年幼无知。以前有得罪诸位兄弟的地方,我愿意做出补偿。你说个数目吧,只要你肯高抬贵手放过玉龙,曾某在所不惜。”

“好。曾老爷是个爽快人。十万两黄金,少了一个子儿都不行。”薛常笑漫天要价。

“姓薛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曾玉龙叫嚣道。

“玉龙。住口。”曾老爷喝道。复而对薛常笑说道:“请薛当家再指条路。”

“这也容易。”薛常笑反手轻扇曾玉龙的脸蛋,笑眯眯地说:“我生平最恨别人用权势压我。既然玉龙少爷口口声声说寒天山庄如何厉害。那就劳烦林庄主亲自走一趟,来我银钩赌坊赎回玉龙少爷的这只手吧。我给你三天时间,要么拿出十万两黄金,要么让林寒宵来见我,要么……哼哼,就把手留下。”

语罢,薛常笑转身就走。跟随他的那几个彪形大汉临走时还不忘补充道:“小子,如果你敢逃走,就小心你的小命。”

曾老爷颓败的跌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发呆。

“爹。”曾玉龙撒娇的喊道。

曾老爷扬手“啪”的一下,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你干得好事。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曾玉龙委屈的捂着脸,哭道:“爹。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万一……万一那姓薛的真要砍我的手,那可怎么办?不如咱们去求一求林姐夫,只要他肯出面……”

曾老爷挥了挥手,对他这番话根本无动于衷,有气无力地说:“你下去吧。让爹一个人静一静。爹,是舍不得让你受苦的。下去吧……下去吧……”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冲进花厅,扑倒在曾老爷的面前。满脸的惊惶之色,让她整张脸都变了形。

曾老爷被她叫的头更疼了,骂道:“大白天的鬼叫什么。又是什么事?”

“语冰……语冰被人绑走了……老爷你看啊,这是那贼人留下的。要咱们交出万两黄金才肯放人,老爷……老爷……这该如何是好啊。”那名妇人哭哭啼啼的把一团纸赛给曾老爷。

“什么?”曾老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起那团纸,怒目圆睁地瞪着那张纸。

只见纸上凌乱写着:五日后拿黄金万两来天鹰寨换你女儿性命。若敢报官,小心撕票。

“混账。”曾老爷怒喝一声,把那张纸条撕成碎片。他双手反剪在身后,在花厅中来来回回的走着,看见薛常笑拨弄着玩的那套茶杯,抓起来狠狠地砸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让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怔在原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接连两日,曾老爷都睡不安寝食不知味,左思右想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去寒天山庄别业找林寒宵帮忙。

虽然他已经隐约猜到这两件事的背后,是有人在暗中操纵薛常笑和天鹰寨,不然也玉龙和语冰也不会这么巧合的同时出事,并且这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林寒宵。可是现在除了他,没人能救得了玉龙和语冰。求他,不求他。真是难以决断。如果求他,他这张老脸要往哪儿放?如果不求他……那岂不是要眼看着玉龙和语冰出事?

曾老爷越想越是为难。他这辈子,最大的毛病就是贪财。林家遭难的时候如此,语柔出嫁的时候也是如此。现在想起来,真是悔不当初。

他一脚踏入寒天山庄别业的大门,就觉得矮了三分似的。

“亲家老爷,您请坐。我家庄主正在书房会客,暂时不方便出来。请你稍后,夫人立刻就来。”小厮把他引入会客用的偏厅。

听了小厮如是说,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先跟语柔商量,再让她帮着说情,兴许还能有些希望。

“爹,喝茶。”曾语柔款步踏入偏厅,亲手奉上一杯热茶。

“好。好。”曾老爷接过茶杯,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别有用心地问:“语柔啊,林寒宵他对你可好?没有让你受委屈吧?”虽然是他的亲生女儿,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她那张脸上的生疏和隐忍都跟她娘一模一样。怨恨吧。她娘怨他薄情,怨他对林家的所作所为。语柔怨他薄待她娘,怨他偏疼玉龙。

“他对我很好。谢谢爹关怀。”曾语柔抿着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响应这热络的父女叙话。在她印象中,他爹就像是她的恩人,而不是她的亲人。把一个讨厌的女儿养了十九年,的确是对她的恩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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