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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兽医的情感修炼 第8章(1)

“明天,那老道必定有不寻常的举动,你准备怎么应付?”

“雇主有事手下服其劳,我纳凉,你们办事。”

奸诈。

包烟烟和元开喝了很多酒,两人都有些醉眼朦胧,长夜漫漫,浊酒一壶,你我共影儿四个,共叙胡话。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狐狸,你是什么?”元开看包烟烟有两个头。

“我是虎姑婆,专吃狐狸。”包烟烟看元开是很诱人的大餐,如果他没有狐臊味的话。

“骗人,你不是人就对了,你也是狐狸。”

“错了,你应该说骗狐才对。我就是虎姑婆,吃人的虎姑婆,顺便吃点狐狸塞牙缝。”

“那你吃我啊。”元开捋起袖子,将白女敕女敕的胳膊伸到包烟烟嘴边。

洁白的贝齿生得如匀称的珍珠,突然,珍珠生出倒刺,贝齿变成獠牙!只听得暗夜里传来一声悠长的惨叫……

包烟烟很解恨。

“天灵灵,地灵灵,四方神佛显神灵……”

包烟烟的诊所里,香烛点燃,烟雾弥漫,茅求穿着道袍,右手拿把桃木剑比划,右手拿铜铃摇晃,嘴里念念有词,脚下四处游走。只见他走完一圈,放下手中的东西,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模出一支毛笔,蘸上黑狗血在黄符纸上笔走龙蛇,画完一道道鬼画符。

“师父,大清早您就开坛做法,是不是搜索到狐妖的踪迹,用千里搜魂术对付它?”阚云趣用小人物看大人物的景仰眼光来看他的师父。

茅求不理他,一气呵成画完符纸,往徒弟手里一塞,吩咐他贴满诊所内的门框天花板,布下黄符收妖阵守株待兔。

“你们很吵耶。”被铜铃声吵醒的小玫实在在被窝里呆不下去了,刚才阚云趣贴符纸还差点踩了他一脚。

“你醒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早饭?”阚云趣热切地问小玫。

“啊呀,你们搞什么?”小玫迷蒙的双眼瞬间放大,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傻站着,脸上充满惊恐的表情。

“哼!”茅求冷哼一声,犀利的目光停在小玫脸上,呵道:“大胆妖孽,还不现出原形!”

阚云趣精神一振,配合师父的话手抄一把黄符纸满天洒。

“救命啊——”小玫惨呼。

茅求挥舞桃木剑,直逼小玫!

“要死啦!你们把这里搞得这么乱,人家昨天才打扫过,烟烟姐看见一定会骂的啦!”小玫捋起袖子,双眼含着两泡泪,在茅求师徒惊愕的注视下,三下五除二把黄符收妖阵破坏彻底,恢复成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师父,狐妖在哪儿?”从头到尾,阚云趣都没见到狐妖一根毛。

“……看来……不在这里……”茅求怎么好意思说,狐妖正在勤劳地打扫卫生呢。

老一套过时了,该换点新鲜花样。

包烟烟和元开来诊所时,残局已被小玫收拾干净,看不到一丝痕迹。

“师父,您怎么有空看《聊斋》?”

“我在研究妖的心理。”茅求捧着书坐在诊所门口的台阶上,边看边晒太阳,武的不成改文的。

蒲松龄先生乃一代奇才,他的文章字字珠玑,分析透彻,在他笔下的鬼狐精怪,个个有血有肉,活灵活现,使读者也恨不得遇上几个多情的狐女,有义的妖怪。

“骗人的吧,那种瞎编的故事你也信?”阚云趣生来就不是读书的料,要不然他也不会中学毕业就死活不肯在念下去了。这一点包烟烟比他强,她可是念完大学考取了兽医执照的。

“不懂就闭嘴。”茅求瞪他一眼,这徒弟就是教不出来,让他看书就像要他命,所以那些法术咒语才学得七零八落,连只狐妖也打不过。

“茅师父对鬼狐精怪很感兴趣吧。”包烟烟接话,“外边太阳刺眼,不如您到阁楼上去研究,那儿清静。”

她的本意其实是,不要挡在门口妨碍她的生意,已经有好几个客人被他给吓跑了。

“元开,你去门口候着,小玫你去阁楼为茅师父收拾一下。”

元开懒懒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宿醉未醒头还疼着,没力气干活,小玫倒是手脚麻利忙活去了。

“不用,在这儿看书蛮好。”茅求不知包烟烟的深意,依旧坐在原处不想挪窝。

包烟烟沉下脸,给她表弟使了一个眼色。

阚云趣接收到她不善的眼神,赶紧拉着他师父说:“师父别看了,我们快点去找狐妖。”

“不急。”茅求如生根的铁树,他就要坐在门口挡客,闲杂人等多了不好办事。

“我急啊,时间不多。”阚云趣嚷嚷。

“心平气和,你就是改不掉给毛躁的脾气,这叫我如何放心把衣钵传给你,我看还不如让龙虎山一脉断在我手里的好。”茅求合上书本,语气很重。

阚云趣不敢吱声了,给他表姐一个无奈的眼神,让她自己解决。

包烟烟似有所觉,今天她的生意是别想做了,那她就看看这老道要搞什么鬼。

“茅师父觉得《聊斋》有何妙处?”她泡了一杯茶,坐下来奉陪。

“人有人性,妖有妖性,这妖就跟人一样,有凶残狡诈,也有善良朴实,其实妖比人惨得多,它们修炼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做人。”茅求发表他的大论,静观众人反应。

阚云趣和元开一改昏昏欲睡的表情,小玫在阁楼听不见,包烟烟置之一笑。

“人也惨,繁殖能力太强如今都人满为患了。”这是讽刺。

茅求不知该如何接下话茬,本来他准备了长篇大论要好好感化这几只妖怪,如今看来是生不逢时,没有赶上蒲老先生那会儿的好时光,那时可是妖的黄金时代,不愁英雄无用武之地。

哎,他只能叹气,文的不成又改用武,能不能打赢他实在没把握。暗地里,他捏紧了藏于袖中的桃木剑。

千钧一发动全身,这时,包烟烟说了一句话。

“茅师父可有想过改行?”

茅求心中一动,手一松,他突然将脸埋于膝盖上,双肩耸动,不知他在干什么。

“我师父很激动。”

“表姐你可能犯了他老人家的忌讳。”

“师父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大家快逃呀——”

阚云趣负责现场解说,炒热气氛,他实在很适合去说书。

“闭上你的嘴!”

茅求、包烟烟、元开同时大声呵斥他。

“茅师父哭了呀。”从阁楼下来的小玫,看见了惊奇的一幕,他心中疑惑,也不知道烟烟姐使了什么手段,把老人家弄成了一个哭花脸的大花猫,瞧那花白的胡子上沾的鼻涕,可恶心了。

阚云趣闭上嘴巴,受到严重打击,想当初他太师父驾鹤仙去时师父都没有哭,反而还开怀大笑,说太师父得道飞升乃一大幸事,今日却为了他表姐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号啕大哭,真是有病。

“表姐,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

包烟烟踢了他一脚。

元开眉头一皱,揉揉太阳穴,头疼的症状没减反而更严重了。

只见茅求抬起头,索性放开嗓子大哭特哭,哭得众人心惊肉跳。

逃啊,阚云趣退进里间,熟门熟路找了两团棉花塞耳朵,还觉得不够,干脆躲进密不透风的杂物间,掀开昨晚他睡的被子蒙住头,这才稍微舒服一点。

剩下三人的反应没那么夸张,包烟烟微蹙眉头,元开双手抱头,小玫四肢环抱,由此可见这三人的高低划分。

“烟烟深解我心,老道我心中苦闷,今日才得发泄一二,多谢。”哭声渐止,茅求站起身,拿袖子擦去眼泪鼻涕,精神焕发。

我的妲己祖师爷呀,小玫感慨,老道发泄一二已经具有如此威力,全力发泄还不得让他骨崩肉消,形神俱灭吗?

我的神咧,包烟烟庆幸噪音折磨终于结束,今天煞星上门衰神降临,不适宜开业。

靠,死老头子号丧呀!元开的脑袋里钟鼓齐鸣,好像捅了马蜂窝,蛰得他头大如斗。

“茅师父为何如此激动,是否我说错了话?”

“不不不,是你一席话点醒了我。”茅求心中的郁结云开雾散,今日之遇胜过以前数十年。

“我说了什么?”包烟烟不记得自己有说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言壮语,被茅求这么一哭,她暂时失忆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说了什么?她用力想。

“你问我是否想过改行。”茅求提示她。

“喔。”很平常呀,她都想改行了,不如拿着这些年的积蓄去周游世界,省得招惹些难缠的人物。

老道发神经,她糟池鱼之殃,倒的哪一辈子的霉哦。

“姐,我师父他不哭了?”阚云趣打开杂物间的门,探头探脑张望,包烟烟无暇理会他。

“茅师父你要改行?”元开问。

“对,我想通了,与其在一条路上停滞不前,不如换条路另辟新天地。”茅求从袖中抽出桃木剑,哈哈一笑扔得远远的。糟了,也不知表姐施了什么法,师父神经错乱,竟把挣钱吃饭的家伙也扔了,那可是太太太……师父传下来的宗主信物啊。

“手下留剑!”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眨眼,阚云趣失了踪影追剑而去。

茅求的笑容有点僵,他喜极忘形,扔了不该扔的东西,还好徒弟机灵,要不然他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对吧,乱扔东西是不对的,桃木剑虽不值钱至少可以劈了当柴烧,包烟烟就从不乱扔东西,要扔起码也要确定东西再无利用价值。

“茅师父准备改行做什么?”元开挺热心,他看出这老道已无和他们为难之意,身心放松头也不那么疼了。

“卖烧饼!”茅求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圆饼,高举过头,眼中充满向往与热切之光。

小玫“扑哧”笑出声。

包烟烟不知道是该鼓励还是打击,本来做收妖的天师已经没有多少市场,改行是明智的决定,既然要改行,就应该做点油水足的行当,卖烧饼能赚几个钱?

“您就不再考虑一下?”为表弟着想,包烟烟好心劝一下,万一以后表弟也跟他师父去卖烧饼,她舅舅家的果园谁来继承呢?

“放心,我从小就吃烧饼做烧饼,手艺可好了。我六十多岁的人,除了收妖只会这个,我决定以后就卖烧饼了!”

包烟烟一直觉得凡人有一点不好,生命太短暂,衰老以后无法重新来过,所以很多人晚景凄凉。希望茅求的晚年生活过得美好,他愿意卖烧饼随便。表弟还年轻,陪他师父卖几年烧饼再回家继承果园也来得及。

“那我预祝茅师父生意兴隆。”

“多亏你提醒我。”从内心来说茅求很是感激,本来他还在执着人妖之别,但包烟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话点醒了他,令他茅塞顿开,这便如佛家所说的“醍醐灌顶”,很多想不开的事,经过别人提醒,一下就全明白了。

想他学道几十年,苦苦执着于斩妖除魔,奈何世道不好,空有一身本领而无用武之地,到头来须发皆白自己又得到什么?为求得三餐温饱,整日里装神弄鬼,早已抛却了清静无为的真意,沉沦世俗泥足深陷。今日幡然醒悟,实乃幸事。

哎,包烟烟看出来了,一场恶战已消弭于无形,全得归功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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