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许多人都认为四肢发达的人就该有简单愚笨的头脑,行事热心却鲁莽,力有余而心不足,反正,再加上老是清理不干净的须根跟大大的粗嗓门,从表象看来他真的是个很完美的鲁汉形象。
山风肆虐的半山上,嘴里叼着烟,站在暗处,看着衣冠楚楚的陈助理和那位大名鼎鼎的律师贺剑的交易,许云希如以往一般地把自己锐利的目光藏了个紧。
隐藏自己,成为别人认为的那样,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主要基调。
他没想过要改变,也不打算让真实的自己暴露人前,只是,今晚遇到的那个女人,对他而言着实有点棘手。
虽然在幽暗里看不真切她的面容,只是匆匆的一瞥。
碎短碎短的乱发,笨拙的眼镜,还有身上那套洗得都有些走样的衣服,分明是那种路边摊的便宜货,不化妆不打扮,跟很多人所知道的她实在有着天渊之别,只可惜对于与她一同长大的他来说,即使她往脸上抹了灰,他还是能够一眼把她认出来。
他知道的。
超过了家里老是以欺负她为乐的两位兄长,被大家誉为司法界的“审判之父”继承人的她,在两年前毅然留字出走后,检察院里几乎乱作了一团。
很多人在找她。
比如一直视她为无物,为了掩饰自己的拈花惹草、桃色绯闻于是把她认作养女的“审判之父”;比如一直对她寄予厚望的检察院高层们;比如盲目崇拜她的某些刑警们;比如触觉灵敏的记者们……
又或是,因为她的缘故被判入狱的某些人的势力团体。
不过,她居然躲了两年。
在那么多人的追寻下,居然真的在人前消失了两年。
本来偶然得知这事的他还在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居然没有把她给找回来,但如今见到了现在的她,他多少明白了。
无论是站在法庭上,或是人前人后,都光彩靓丽气势逼人,妆容冷艳韵味十足的黄熙康,没有人会认为她会以这种不修边幅的丑小鸭模样出现在人前,而且莫说她如今毫无形象,就连那份自信迷人的特质也沦为了一种冒失迷糊的笨拙。
难道不是吗?
瞧她——
窝在一间小小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穿着叫人发笑的制服,戴着几乎把眼睛都遮住的帽子,只是打一杯雪糕,也弄得周围粘腻一团的,还被那看上去内分泌失调的欧巴桑店长当众指着鼻子骂。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何会作践自己到如此的地步?
看着那个欧巴桑店长转身走入仓库,他撇撇唇放下手里的报纸,想要转身走掉时,却听到她身边的同事啧啧称奇:“喂,熙康,你被骂了怎么还笑?”
“你就不懂了,她是越被骂越爱笑的。”
只要店长不在,没有客人的时候就是聊天解闷的好时光。
便利店不大,员工加上店长才四个人,大家虽然是轮班制,相处的时间也交错不定,但老是被店长骂,却极容易生出一种惺惺相识的感觉。
“哪有啊,我没有笑啊,心情很难过啊!”
“你还敢说,你看看,嘴巴都翘起来了!”
黄熙康才说罢,三个看上去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便闹作一团。
“在吵什么呢!”
仓库里,传来了店长凶巴巴的声音,三个女孩子彼此看一眼,偷偷吐了吐舌头,便各忙各的了。
这是经常上演的情节。
平凡到可以连成轨迹。
不过,对于不知道的人,如他——许云希,几乎眼睛都掉出了眼眶来。
说实在的,与她一同长大的他,根本没有见过她做鬼脸,也没有见过她笑得如此的天真烂漫过,明明没有华丽的外表,看上去却明艳亮丽。
两年前最后一次见她,是透过网上流传的短片,当时她才二十四岁,却端着像是三十岁的沉稳。
可如今,明明都二十六岁的老女人了,看上去却像身边的那两个十八岁的大学生一般的青春无敌。
为什么会这样呢?
“先生,不好意思,这报纸是要卖的……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用力地去捏?”
猛地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他回过神来,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身边来的店员甲,匆匆压了压帽檐,把手里面的报纸随便往报纸架上一塞,转身就走了出去。
算了,不管黄熙康过去如何现在又怎样,又与他何干呢?
整理了一下衣领,他把自己的一身孤独带进了夜的烦嚣之中,并不知道,身后正有人为了他追来。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这么高的人……”
那个,伴他一生的人……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