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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烟水寒 第4章(2)

这日,他习完武,席坐草皮上望着满天繁星,心口忽地窜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一股他也不知是啥的感觉,总之他全然没发现自己扬起了嘴角,一跃而起匆匆赶回茅草屋内。

丙真,一进屋内就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卧躺在床榻上,看起来有些疲累。

他走近了两步,闻到了一股味儿,不禁皱眉上前,冷不防掀开被子,触目之景令他瞠大双眼,心中一冷。

“明知我累,何必扰我清梦?”她打了个呵欠,衣衫上净是干涸的血渍,就像被人泼上了朱红色的水墨画。

他近乎粗鲁地撕开她的外衫,又迅速解开她的中衣,看似被侵犯的她也不挣扎,懒洋洋地随便他。

直到耿千寒亲眼确认底衣毫无血渍之后才停止了动作,良久之后慢慢舒展了眉颜。

这证明了,血——不是她所流。

他运气击了床榻一掌叫木制的床榻顿时被他的内力震得晃荡,夜灵自床上反身跳跃而起,在空中旋了一圈之后点足及地,衣衫不整却满不在乎。

“浑身血腥味儿,不沐浴便上榻,脏死了。”他的口气十分不善,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掩饰自己方才失控的举动。

“你这是在嫌弃我弄脏了床铺?”她挑着眉。

“此榻非你一人使用。”他理直气壮地回应。

“说的也是。”她又走回榻边。“我累了,深谷的温泉太偏远,我懒得去。”

语毕,她又打算倒入床被中。

雹千寒眼捷手快地揽抱住她,硬是拖着她走至衣柜旁,随便翻了一套她的衣装,托住她的腰身,二话不说纵身飞出门外。

夜灵安稳地偎在他怀中,吹着晚风,任他搂着她在谷底间快速地飞奔着。

他的轻功之好,一路搂着她飞往深谷的温泉之她,不喘不累,更没有落足及地再借力使力。

“到底是你太爱干净,还是我过分邋遢了?”她的口吻十分慵懒。

“当然是你有问题。”他瞪她一眼,加重了语气。

“你三更半夜强掳女人至泉边净身,问题才大。”她轻笑。

他的面容微微一红。“送你至泉边之后,我就走。”

“那怎么成?我可不想自己飞回茅草屋。”她提高了尾音。

“你……”懒人一个!他闭上嘴,不想与她争辩。按照以往经验,就是不要与她计较,吃力不讨好。

雹千寒搂着她翩然落地,已到泉池之外,巨大的岩石洞下,是一池微微冒着烟的温泉。

“你等我一会儿。”她月兑离他的怀抱,也不等他转身,便直接宽衣解带,逐步往泉中走去。

雹千寒连忙背对着她,合上眼眸。“我去别处晃晃,等等回来接你。”

“不必了,我马上就好。况且,我想和你聊聊。”她踏入泉池,一丝不挂泡入水池中,开始洗着自己的肌肤,一寸一寸地揉着。

“什么时候不聊,非得这个时间地点?”他不情愿地抿唇,听着池中传来的水声,默默盘腿坐下,顺手拾来一片被风刮落的树叶,凑到嘴边,随性地吹着不成调的单调乐音。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正是谈心的好时机。”她笑了一声,棕色长发湿透后贴在她光滑的肌肤上。

他轻微摇头,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想谈什么?”

“春节将至,过年我们去裁制新衣,再一起吃团圆饭好吗?”她云淡风轻地说。

团圆饭……耿于寒僵直了背脊,仿佛忆起不愉快的回忆,久久没有动作。“我们又不是亲人。”

“但我们是关系甚密的人啦,凑合一点不行吗?”她扬眉,轻声道:“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绑着你一起去。”

他不再响应,利用叶片吹奏起萧萧的乐音,清扬而悠然,和着空寂的愁绪,声声回响在山谷间。

夜灵细细聆听着,表情露出淡淡的哀伤,抬首望着夜空苍凉一笑。

突然内息一阵乱窜,她垂眼看着自己胸前的掌印,以内力强行平复了下来。

她注定不会是个长命之人,也没想过生命中会闯入谁的存在,这个世间能让她思念的人寥寥无几,可是离开谷底的这些日子,她却无时无刻想起他。

原本她不在意这种情感,只当作一种习惯。可是此次出任务,她中掌受伤的那一刻,她不怕死,却好想倒进他怀里休息,哪怕是一觉不醒,倒也轻松无事了。

这些年,到底是把他当做亲人看待了,还是另一种男女的感情?她已经无法分辨得太清楚。

原来,她所渴望依赖的,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更为奢求。

但是,她没有那种资格……

她深吸一口气,恢复往常面容,出声打断了萧萧乐声。“寒,你只帮我拿干净的衣裳,却忘了帮我拿更换的肚兜。”

乐音戛然停止,一条青筋在耿千寒的额上微微跳动,他冷冷的嗓音带着一丝愤怒:“那种东西,我怎么知道你放哪。”

就算知道了,也不想碰。

“喔。”她直接套上衣装,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我洗完了,咱们回去歇息吧。”

他转过头,看见她脚边留下那套污浊的衣裳,还有一件大红色的肚兜搁在上头,不禁愣了愣。

“你竟没穿……”话到嘴边他又吞了回去。

“既然已经沐浴完,何必再把脏衣穿回身上,肚兜也不除外。”她耸耸肩,毫不害羞地道。

“胡扯。”依她这论调,要是他没帮她拿换洗的衣装,她岂不是要光着身子回去了!

她总是这样,卸下圣月教右护使的头街后,私底下漫不经心,对世俗的一切毫不在意,散漫又无所谓的态度,无欲无求,很难让人联想她是江湖口中的冷血女罗刹。

懊说她看透了世间,没把道德规范放在心上,还是她根本没有眷恋,一条命像是随时可以丢弃,也不会有遗憾?

他居然……有点恼怒她这种过分泰然的态度,证明她根本不把自身当一回事儿。

雹千寒月兑下外衣,直接往她头上罩去,迅速替她擦拭湿发,再顺便将她全身包得密不透风。

他手臂一抄,揽她入怀,以轻功飞跃至空。

自此,他暗暗知晓那木柜里摆放肚兜的位置,下次带她去池边,绝对会携上一件,省得气死自己。

然而,夜灵中掌所受的内伤,在归来的半个月后突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雹千寒一进茅草屋内便看见她闭着双眼坐在榻上运功,脸色苍白,神色痛苦,全身不停发抖。

“你怎么了?”他奔至床边急切地问,却不敢轻易碰触她,深怕她运息间出了差错。

夜灵缓缓张眼,紧咬牙关。

大意了……上回中了一掌,原本只是觉得内息涣散,每次运气调养之后又得到纡解,便不那么在意。但随着时间过去,她开始感觉体内发寒,浑身冰冷,关节逐渐僵硬,症状来得迅速令人措手不及,即使她现在耗费最大的力气调息,也无法再抑制情况蔓延,只能痛苦地颤抖,忍着最后一分清醒。

“寒……帮我拿白露聚功丸。”她咬着下唇,已经无法盘坐。

雹千寒跨步至药柜旁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个葫芦状的小小青瓷瓶,倒了两颗药丸在掌心,赶紧回到床边让她服下。

他抱着她冰寒的身子,捉起她的手腕把脉,又模着她冰冷透白、微微发出寒气的肌肤,露出一丝讶异。“你……中了冽冰掌?”

夜灵颤抖个不停。“不可能……冽冰掌早已失传。”

她上次的任务是征服玄冰派没错,也确实和玄冰派的女掌门交手后受伤中掌,但冽冰掌早在上一代掌门骤逝之后便失传了,怎么可能再现江湖。

他的眉头死锁,脸色凝重。“相信我,我在赤焰门时中过冽冰掌,发作起来和你一模—样的情况。”

赤焰门与玄冰派堪称死对头,争战数次,互有损伤。有一回玄冰派因门徒恩怨上门找碴,他不巧在对战中被赤焰门的门主拿来做肉盾,中过一掌。

是的,外祖父利用年纪甚小的他挡了那一掌。

中掌的一开始并不会有特别的感觉,只像是普通内伤,但数日之后便会快速发作,若抢救不及,从内脏开始向外冰冻,最终失去性命。

“可有解?”她打着哆嗦,唇齿间发出“喀拉喀拉”的摩擦声音。

“有,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耿千寒没有犹豫,直接月兑去她的衣服,连最后一件底衣底裤都不留。

她无力反抗,除了些微的恐惧,还带着一丝被羞辱的神情,最后她干脆闭上眼,任由他剥了干净,全身赤果地躺在他胸前。

他将她扶坐在床榻上,自己盘腿运气坐在她后头,凭着印象点了她几处穴道,接着双掌按上她的肩背,输给她源源不断的真气。

“冰冽掌需用至阳至刚的真气驱除,连续八个时辰不能间断。在这过程中,寒气会在你体内到处乱窜,再借由皮肤散发而出,你的肌肤会如同烈火燃烧,痛苦至极,要是穿着衣物极有可能阻碍寒气散出,甚至烧融在你的身上,所以失礼了。”耿千寒冷静地叙述,额上却滴下汗珠……

当年,他的外祖父是这么帮他医治的没错,但按照他目前的功力,恐怕……无法将寒气完全驱除干净。但他别无选择,也只能依样画葫芦,先抢救她的性命再说。

雹千寒感觉自身内力不断消耗,似乎都转为真气进入了她体内。

他豁然明白为什么外祖父在治愈完他之后,闭关了好几天。

原来,外祖父将一部分的内力化入了他身体中,而他却从未发觉!莫怪他刚开始习武时,除了身体疼痛之外,丹田聚力一点儿都不费事!

那么,他的外祖父在当下就知晓救活他肯定会折损自身功力;却仍是义无反顾输了真气给他……他可以私心认为外祖父并没有完全泯灭人性,在最后一刻顾念了血缘之情吗?

这个答案,已经无人可问。

而他,现在用同样的方法,去救一个歼灭赤焰门的人……

两派相争,江湖恩怨难了,或许在圣月教攻入赤焰门的那一刻起,他与夜灵就结下不解之缘,紧紧地纠缠在一块儿了。

雹千寒闭目,决定什么都不想,专心为夜灵疗伤。夜灵忍住体内气息翻搅的痛楚,狠狠咬着下唇,全身开始散发自茫茫的烟雾……

窗外的天色由黑夜转为光亮,再由光亮淡至橙黄夕阳。屋内的两人都在与意志力搏斗,残存着最后一丝意识。

雹千寒浑身是汗,早已体力不支,精神疲乏,内力只剩两成,但他眯起眼,咬紧牙根,只差最后关头,说什么也得撑过去。

突然,一柄利刀自窗外飞进,破风而至——

雹千寒双眸瞠大,眼见利刃就要穿透夜灵的咽喉,他怒吼了一声,将夜灵揽入怀中闪过了利器,却断了真气的输给。夜灵闷哼了一声,原本自肌肤散去的白烟缓缓回到她的体内,他激动地再次运气贴上她的背部,但寒气已经无法再散出。

“没想到你们兴致这么好啊,太阳未下山就忍不住贪求鱼水之欢。”

屈敬远踢开了门板,步至屋内。

雹千寒抓过棉被裹住夜灵的果身,拥着近乎昏迷的她,一语不发,神态骇人。

“怎么?被我小小的打扰给激怒了?”屈敬远眯起狭长的眸子,轻蔑道。

雹千寒忿忿地瞪向屈敬远。“她本来会没事的,就差一步,就差那么一步,全毁在你手上!”

屈敬远这才发觉事态不对,上前察看晕厥的夜灵。过了一会儿,他斜着嘴角哼了句:“没想到她这回出征玄冰门着了道。”

“若你没出现,我早就治好她了!”耿千寒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这些字句,刚毅的脸看起来更加酷寒。

“哈!真亏你能及时替她医治,驱除冽冰掌的寒气要是弄个不好,是会反噬害己的。”屈敬远抬起夜灵的下巴。“瞧她的模样寒气已散了九成,目前死不了。”

“你别碰她!”耿千寒低吼出声,锐利的眼神扫向屈敬远。

他将夜灵完全埋在自身的怀中,感受她透着寒气的体温,心中揪着难以形容的疼痛。

再多的悔恨都没用了……她的身子肯定无法恢复到以往,会留下什么病谤都不知晓。

雹千寒全身因压抑愤怒而颤动,许多不理性的思绪一一吞没了他,直至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在意她远远超过了想象……他居然恨不得能一剑刺穿屈敬远的胸口。

“她还要为我办事,我自然会想办法让她服药缓和寒气。”屈敬远勾了一抹别具深意的笑容。“至于你……将内力好好蓄养回来,就当是替夜灵分担任务,你也该出谷为我效命了。”

雹千寒充耳不闻,只是闭上双眸,将脸颊贴在夜灵的额际上,缩紧怀抱。

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羁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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