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良南转醒时,臂弯里的人儿不见了,他狐疑的轻触被窝,发现床单冰冷已久。他紧张的下床找寻,只找到邬小康留下的简单纸条——我出去晃晃,午餐前回来。
这丫头!她是可以随便趴趴走的人吗?骆良南无奈极了。虽说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她应该已熟悉饭店设施,但是依照小康那种好奇和向前冲的个性,他实在很怕她受伤。
匆匆忙忙的梳洗,一边揣测她会到哪里去溜达。偏偏饭店这么大,他……嗳,还是叫服务生找吧,这么多天了,他们早该认得小康的模样!
正准备打电话时,门铃却响了,他狐疑的往门口走。她连房卡都没带吗?骆良南边想边拉开门,准备先好好训一顿——
“妳怎么可以……Susana……”他惊愕的望着眼前的美女。
“嗨!”方政舒虚弱的打招呼,“我可以进去吗?”
“嗯……OK!”为什么Susana会知道他在这里?
啧,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有留下房号和传真机,以防万一有事时,请Apple传真过来。
鲍司很多男生都很照顾她,要问出他的下落并非难事。
“妳怎么突然来了?”他望着她,还是有着歉疚。“身体好了吗?能够做这样长程的旅行?”
“我已经在这里了。”她环顾了下整间房间,“你果然是跟……邬小康一起来的。”
“Susana…我很抱歉!”骆良南由衷的道着歉,“我如果早发现我对小康的情感,不!是早发现对妳的情感其实……”
“Larry!我快死了。”
方苡舒忽然语出惊人,用一种濒临绝望的口吻。被她的话语震慑住,他无法置信的看着她。这个还能搭飞机来找他的Susana竟然……快死了?她的呼吸有点急促,有些体力不支的扶着桌子坐下,整个人虚弱得像是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骆良南赶紧倒了杯温开水给她。她看起来太苍白了!
“对不起……可能昨天没睡好。”她的唇瓣毫无血色,还勉强挤出微笑。
“Susana,妳身体这么差,为什么非要飞过来找我不可?”他担忧不已。有什么事非得当面说呢?
“因为……”她凝望着他,豆大的泪珠瞬间落下。“我好想你,我知道你跟邬小姐在一起,但是我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见你一面。”
他的心彷佛被揪着般,对她的怜惜与亏欠,同时涌了上来。
骆良南坐到她身边,生怕她随时会厥过去。
“我快死了,医生说我活不过明年春天。”她幽幽的泣声道:“我就这样死的话,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
“Susana,妳有没有去别家医院检查看看?或许不一样的医生会有不同的判断,我可以为妳安排。”
“娶我好吗?”方苡舒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忽然就包握住他的双手。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剩下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但是我好想当新娘子,嫁给我最爱的人。”她可怜兮兮的央求着,泪沾垂睫。“求求你就当可怜我,完成我在世的最后一个愿望吧!”
娶Susana?!骆良南诧异的看着跪倒在眼前的女人。她几乎是风中残烛,仅存几个月寿命的女人,就为了他,不惜搭飞机耗费生命力来找他。
“你不是觉得对不起我吗?跟我提出交往才没两天,就移情别恋了?”方苡舒准确的抓住他的弱点,“那就完成我这个微薄的愿望,如果没有邬小康的出现……说不定我们现在早就结婚了!”
“对不起!那时我真的……”他真的没有想到,交往不到两天,其后的交集多半是慰问,她会爱他爱得这么深。
“没关系,以前的事追究也没有用了!你并不知道,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我爱你的时间比你想象的长很多很多……”她紧咬着双唇,一脸痛苦的换了口气。“我只想当你的新娘子,陪我走完最后的人生……我死了之后,就不会再阻挠你跟邬小康了!”
“Susana,话不是这样说!”他无法残忍的推开她,“我愿意陪伴妳,但是结婚这件事情……”
“让我穿着白纱,走过红毯……就不到三个月啊!”泪水泉涌而出,方苡舒已然泣不成声。“你真的无法帮忙完成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吗?”
她跪子,不顾一切的环抱住他。
她是如此激动又如此娇弱,她全身都不住的颤抖。
天!骆良南陷入了挣扎。他万万没想到前女友的病情会突然加重……难道是他的关系吗?她说早就对他一见钟情,对他而言的两天,对她却是两年的爱恋!
所以她期待交往已经很久了,他却这样背弃了她……说不定病情严重的她,因为看了他那封信,才彻底走入绝境!
他能这么自私吗?快快乐乐的跟小康去欧洲结婚,让Susana一个人在病房里看着窗户隔出的有限天空、抱着憾恨而亡?
他做不到!如果整件事因他而起,他就更应该负责到底!至少他说过,做不成情人,他也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啊!就只有三个月……或许,他可以完成她的愿望,但是他们之间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
只是完成一个可怜女孩的遗愿,这应该没有错吧?
“我不会跟妳有夫妻之实。”他凝重的开口,“小康也必须跟我们一起住。”
正环抱着骆良南的方苡舒勾起一抹笑。她就知道,心肠好的人都很容易被泪水与死亡拐骗。
抬起头,她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立场……”她咬了咬唇,“可是让邬小康跟我们住在一起,我、我办不到。”
“Susana!”
“我只要瞧见她,我就没有办法释怀,对不起!Larry,我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女人!”她双手掩面痛哭,“虽然明明是我单恋你两年,可是我的情感还是付出了,我没有办法面对邬小康!”
“Susana,她并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有横刀夺爱……”骆良南按住她的肩头,希望她能谅解。
“我知道,我都知道……跟你们的十四年比起来,我那两年算什么?”她继续在掌心中演着戏,“不过我就是没办法接受她!”
“但是我不可能跟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把小康放在别的地方!”这就太无理取闹了,小康也断不可能接受。
哎,就知道没这么好打发。
方苡舒在心里盘算,缓缓放下双手,可怜兮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能做过份的要求。”
邬小康那只乌鸦,她亲自解决好了。
“这是我欠妳的。”他沉痛的说着。他该负起道义责任。
骆良南将她扶起身后,便到厨房吧台煮一壶咖啡。现在就等小康回来,必须跟她说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方苡舒只身坐在餐桌边,冷冷的挑着笑。乌鸦也想要变成凤凰,真的太异想天开了,哼!
踏着极度轻快的脚步,邬小康强忍着不让自己尖叫出声,手里拿着一张支票,愉快的奔回房间。她早上起来时,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不想打扰沉睡中的阿娜达,就一个人跑去玩吃角子老虎,结果让她看见了昨天晚上就坐在机台前的一个凸肚老外,他看起来一脸疲惫,还在那儿拚命的玩。
她考虑过机率问题,所以在附近机台玩了几轮,终于让她等到那个老外离开。
准备了一盒零钱,她给自己设的停损点是一百块美金,只能玩五次,五次都没中奖,就要乖乖的回家。
岂料,她只花了四十元,也就是第二次拉霸时,亲眼看着三个图案连成一线了!
三百万美金!三百万美金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吶,赌场人员放拉彩炮、众人欢呼,赌场经理还请她合影留念,当场开了一张支票给她!
还派人一路护送她回房间,她望着支票上的数字,开心得手舞足蹈,这下,她真的可以当自己的豪门了!
“你们等我一下。”她用英语交代护送的服务生留步,她现在就非常乐意给他们高额的小费了。房卡一刷,她欣喜若狂的进门,门边的小碗里骆良南放了许多零钱和小钞,所以她抓起两张美金,就塞进服务生手里,还不时的回应着“ThankYou”
必上门,她拉开嗓门准备报告这个好消息,但声音硬生生的梗住。
方苡舒?她瞠目结舌的望着就坐在餐桌边的身影。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她房里?
“妳……妳在这里做什么?”邬小康立即冲上前去。她还真没眼花!
“我来跟……Larry谈事情。”她说话有气无力的,还不时抚着胸口。
“谈什么事?”回过身去,骆良南正从吧台里走出来。“南?”
南?方苡舒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那应该是她叫的吧?
“嗯,有件事想跟妳商量。”
南哥哥面有难色,她看得出来。只要事情一扯到方政舒这女人,她就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们打算结婚。”病美人适时的插进一句话。
“咦?!”邬小康猛然回首。谁跟谁打算结婚?
“Susana,妳让我说!”骆良南皱了眉。这种事是要前因后果说清楚的,哪能像她这样没头没脑?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方苡舒话说不全,忽然脸部痛苦的扭曲,胸口一按,直直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邬小康呆站在原地。现在是怎样!
“Susana!Susana!”手上的咖啡杯应声落地,骆良南飞快地冲到方苡舒身边。
“药呢?妳的药呢!”
“在……在房间……”她吃力的说着,“没、没带出来……”
骆良南慌乱的把她的手提包翻开来找,果然瞧见一张房卡,映在邬小康脑里的问题却是:她也住在这里?
“妳房间几号?Susana,振作点!”
方苡舒喃喃的报了四个号码,他连瞧都没瞧邬小康一眼,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心脏病发是在跟时间赛跑,Susana怎么如此大意,竟然没把药随身携带?
只是门一叩,邬小康立刻摆了脸色。
“演够了,可以起来了吧?”她踢了踢方苡舒的身子。
“喂!妳鞋子干不干净啊!”应该躺在地上的病美人立刻坐起,一掌打掉她的脚。
“中气十足嘛,我就知道!上次妳晕倒时我量过脉搏,明明很正常。”邬小康丝毫不客气,“妳说清楚,妳跑来有什么企图?”
“哼!”方苡舒也知道骗不过对方。上次假装发病晕倒时,她竟动手量她的脉搏,却没说破,她也只好继续装昏迷,但是乌鸦果然已经知道她是装病的。“我来跟我亲爱的南——讨论结婚事宜。”
“谁跟谁结婚?”
“我跟他啊!”方苡舒嗤之以鼻的怯了声,“难道妳以为会是妳吗?育幼院的乌鸦!”
“南怎么可能要娶妳,拜托妳说正常一点的话好吗?火星人!”什么乌鸦?她听不懂。
“等他回来妳就知道了,他会非常乐意娶我的。”方苡舒勾起妖艳的笑容,“我很快就会是骆太太,而妳呢,还是回去妳那个育幼院吧,穷酸女。”
“妳别三句不离育幼院的,育幼院碍到妳了吗?”邬小康直觉一切都不对劲,“我不在乎妳使了什么诡计,但是只有我才是南的女人!”
“别太天真了!哼!”方苡舒撇撇嘴,“不管我使什么诡计,他要真爱妳,就不可能娶我吧?”
她皱起眉头。不对!事情真的不对!
门边传来声音,说时迟那时快,方苡舒这女人立刻又倒在地上,开始抽措气喘……靠,会不会太厉害了啊,她以前演过电影吗?
骆良南冲进来把手里的药喂她吞下,心急如焚的模样,邬小康全看在眼里。
“那是维他命吧?”她终于忍无可忍。“妳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方苡舒!”
“小康?”骆良南转过头,疑惑的看向她。“妳别那么大声,Susana会受不了的!”
“天!她在演戏,她从头到尾都是装病的!”邬小康马上蹲到她身边,不客气的扯过她的手。“你现在立刻量她的脉搏,正常得跟一般人没有两样!”
他倏地拉回方苡舒的手,一脸无法置信的瞪着她。
“妳在做什么?妳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在一个濒死的人面前,指控她装病?臂弯间的方苡舒开始哭泣,哭得既悲伤又绝望,往他怀里紧缩,让他不得不紧紧护着她。
“放开她!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拥抱别的女人!”邬小康气急败坏的意图扯开他的手,却反而被一把推开。
“邬小康!妳客气一点、仁慈一点!”他低吼着,“Susana已经剩不到三个月可以活了!”
什么?狗屁!邬小康恍然大悟的看向偎在骆良南怀间的女人。她知道了,知道方苡舒用什么手段了,她特地飞来这里,告诉南她已是将死之人!
“她这样说……你就信?”但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南哥哥天生就是个软心肠的人!
“邬小康,够了!妳怎么能这么无情、这么刻薄!”骆良南怒不可遏的制止了她,“susana已经很虚弱了,妳不要再刺激她!”
虚弱……她现在才虚弱咧!
“是你根本搞不清楚事情状况!”邬小康深吸了口气,“然后咧?她就特地飞过来告诉你她要死了,还有什么?”
骆良南受不了她的口吻。小康该是个活泼善良的女孩,为什么现在会这么冷血无情?“算了……算了!”怀间的可怜人儿扳着他的肩哭泣,“不要说了!我不要结婚了,我不想影响到你们……小康不会谅解的!”
“我会娶妳,我无论如何一定会娶妳。”骆良南坚定的说出自己的决定,面对邬小康的冷漠,他撒掉了商量的余地。“我说到做到,妳别担心了好吗?”
平地似乎鸣起大雷,邬小康一口气上不来,她拧紧眉心看着地上的一对男女。
南哥哥亲密的紧抱着方苡舒,而方苡舒更是紧环着她的男人。
然后,他们要结婚?
“结婚是什么意思?”她颤着声音问。
“我要娶她,让她当骆太太……直到她死亡为止。”骆良南昂首瞧着她,“小康,这是我们欠她的。”
“我从没有欠她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她是骗你的!一旦结婚后她就不会离婚,她也不会死!”
“邬小康!”骆良南再也无法忍受,轻柔的将方苡舒放下,人却跳了起来,忍不住的对着她大吼,“我拜托妳有点良知好吗!”
泪水才从邬小康的眼角渗出,就被她抹掉了。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用一种嫌恶态度瞪着她的男人,再看着地板上那冲着她扬起胜利笑容的女人,她知道,这一着,她是输定了。
“我不想讲了。”她缓缓后退,“我跟方苡舒,你只能选一个。”
“仁慈一点,妳不该这样。”骆良南冷着声音说。
“我只对值得的人仁慈。”她稳住步伐,开始踉跄的往保险箱去。她要拿自己的护照,她现在就要走人。
见到她慌乱的拿着护照,收拾行李,骆良南不禁涌起无法承受的绝望。为什么小康会这样的决绝,丝毫没有同情心又如此残酷?
若不是他们,Susana也不会发病至此啊!
“只是三个月,完成她人生中最后的愿望,很过份吗?”他上前,抓住她关上拉炼的手,用一种乞怜般的眼神看着她。
只有她知道,方苡舒嫁给南哥哥后,必定会“奇迹似”的复元,绝不会死,更不可能离婚。
“你这辈子只能娶一个人。”又到了抉择时刻。“我,或她?”
“我会娶她。”骆良南紧握着拳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会有如此丑恶的嫉妒心。
邬小康二话不说,拎起袋子,直直朝门口走去,她一边走,一边睨着地上的方苡舒正露出喜不自胜的笑容。
“别得意太久。”她出言恫吓。
“邬小康!被了!”闻言的骆良南更加气愤,破口喝骂。
她回首,冷冷的望着他,“再见。”她双眼燃烧着极度愤怒,拉开门,甩上就走。
她在门外与推着餐车的服务生错身而过,他们都很疑惑,但还是往骆良南的房里推。
“这是赌场庆祝邬小姐夺得三百万美金的头彩致上的蛋糕。”服务生送上蛋糕便离开了。
“原来……她已经有钱了,所以不要你了吗?”再度安静下来的房间中,方苡舒用柔弱且不确定的嗓音,狠狠的补了骆良南一刀。
做自己的豪门……是这样吗?已经有本事当自己的豪门了,就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吗?邬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