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她轻手轻脚的从慕容祯房里出来,见喜多神采奕奕的端着早膳送到寝房隔壁的耳房。
“凤姑娘,昨天晚上主子犯病,你也累了,我知道主子一时半刻还不会醒来,怕你饿着肚子,所以吩咐厨房给你做了些清淡可口的小菜。”
说着,将精致的早膳放到小圆桌上。“凤姑娘,你先垫垫肚子,以我对主子的了解,他还要再睡上两个时辰才能恢复体力。”
“你确定他的身体真的无大碍吗?”
喜多笑道:“凤姑娘忘了?主子自己就是医术绝顶的神医,虽然血咒阴毒,但到底不会夺人性命,虚弱是在所难免,只要细心调养滋补,两三日就会恢复。”
凤夕瑶叹了口气,喃喃的说:“他这又是何苦呢?”
“主子放不下当年自己所造成的错误,才选择走这条路,但至少主子真的找到你,了了主子的心愿。”
说到这里,喜多按捺不住喜悦,又道:“其实之前我就从凤姑娘的言行举止中隐约看出,你和上一世的于姑娘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没想到,你真的是于姑娘转世。不过,既然凤姑娘家就在京城,当年怎么不主动来找主子呢?你可知……唉!罢了,只要以后你和主子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喜多的话虽没说完,但凤夕瑶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这五年来慕容祯为她吃了不少苦,如果她早些来找他,他就不会承受一年十二次的血咒折磨了。
想到血咒,凤夕瑶的心里也是诸多难受。如果她早知道慕容祯给自己下了血咒,她也不会……
“对了喜多,关于我就是于筝转世这件事,还希望你千万不要随便对旁人提起。你也知道,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普通百姓是很难接受的,万一再有人把我当成妖怪可就不好了,况且……”她顿了顿,“我爹并不知情,如果被他知道他唯一的女儿已经被别人的灵魂所取代,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喜多急忙点头,“放心吧凤姑娘,这件事我心中自有分寸,别说你讨厌多嘴的人,就是咱们主子也十分讨厌。”他笑了笑,“凤姑娘可还记得,当年背着你说闲话的那几个仆从?”
“呃……”凤夕瑶想了下,当初在安阳,她与慕容祯受命于军医一职,慕容祯身边的确带了几个手脚俐落的小厮。
经他一提,这次再回到慕容府,那几个小厮已经不在了。
喜多忙道:“当年主子派人查明你离去的真正原因后十分震怒,派人把那几个嘴碎的小厮狠打了一顿,直接逐出侯爷府。”
凤夕瑶满脸无奈,这种事还真是只有慕容祯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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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前尘往事究竟给两人带来怎样的磨难,当凤夕瑶终于肯放下心底的芥蒂,承认自己就是于筝,整个慕容府,因此沉浸在一片祥和、欢乐中。
慕容祯恨不能一口气将错过的那五年光阴全部补回来,于是一古脑的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对凤夕瑶的心意。
虽然仍旧改不了专横跋扈的坏脾气,但每次只要凤夕瑶瞪眼皱眉,他就立刻收敛,所谓一物剋一物,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
就在凤夕瑶以为幸福降临时,发生了一件令她始料未及的大事,她爹凤五性命垂危!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几天前凤五上山采药,不幸被毒蛇咬到了脚踝,当场身中剧毒。
虽然阿贵在第一时间把他救了回来,并且及时服了解毒的草药,但那蛇毒太厉害,几乎让凤五丧命。
阿贵片刻不敢耽误,急忙来到慕容府将这件事告诉给凤夕瑶。
她大惊,带着慕容祯回家探望。
就见凤五一张脸因为身中剧毒而变成了青紫色,且浑身浮肿不堪。
慕容祯诊断后,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他手边现在根本没有能够化解此毒的解药。
如果想研制出药方,最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但依凤五目前的情况看来,能再撑个七天就是奇迹。
但最让慕容祯不敢相信的是,他那引以为傲的起死回生之术,居然消失了!
“也就是说,我爹现在是必死无疑?”凤夕瑶闻言,整个人都崩溃了。
慕容祯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之前我一直在猜测,下了血咒后,究竟会让我失去什么最宝贵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我的起死回生之术。”
她爹命在旦夕,没想到慕容祯当年为了寻找到她的灵魂,给自己下了血咒,竟然让他失去起死回生之术。这双重打击几乎让她泣不成声。
“都怪我,如果我肯早些劝爹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再为药房的事操劳,这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慕容祯见她难过得几乎要昏倒,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哑着嗓子道:“不,要怪就怪我,如果当年不是我任性妄为,你就不会失掉性命;如果你没有丧命,我就不会给自己下血咒;我不给自己下血咒,就会不失去起死回生之术……”
当年他种了恶因,今日终于尝到了恶果。
他知道凤五在夕瑶的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可以说没有凤五,就有今日的夕瑶。如果可能,夕瑶会拿自己的拿去换她爹的命。
面对于这样的绝境,他竟然束手无策!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海,慕容祯的眉头不禁皱了下。如果他没记错,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可以保住凤五的性命。只是……
一想到他将为此要面对某个人,心底就升起厌恶和烦躁的情绪。
可看着怀里失声痛哭的凤夕瑶,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柔声哄道:“放心吧夕瑶,天无绝人之路,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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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年来,这是慕容祯第一次主动进宫,求见皇上。
虽然他视朱成晋为敌人,这些年来一直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但贵为帝王的朱成晋却不与他一般计较。
“所以今日你打破惯例,主动进宫求见朕,其实就是想向朕索讨一直珍藏在宫中的那株千年雪参?”
当慕容祯说明来意后,朱成晋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
他坐在龙椅上,悠哉的喝着茶水,语气淡漠而疏离,就连看向慕容祯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嘲弄。
他实在没办法和颜悦色的与慕容祯和平相处,虽然在血缘上,他们是表兄弟,但自从五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彼此都心怀芥蒂。
慕容祯怨恨他的同时,他对慕容祯也并无好感。毕竟当年于筝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对于慕容祯刁蛮任性的行为,朱成晋无法苟同。
如果不是母后对表弟疼爱有加,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弟,早因惹怒他们而惨遭重罚。
在他的认知,做人就该守本分,事事小心谨慎,哪怕身分显贵,一旦做出仗势欺人之举,也会令有厌恶的。
当年慕容祯为救大将军李啸,亲赴战场这事他是打心眼里感激他。
但他在安阳军营中的所作所为,包括他那倨傲的态度,好几次都令他气得想骂人。
这五年来,他不和慕容祯一般见识,只是不想让母后为难。没想到,慕容祯居然还敢厚颜无耻的进宫,来向自己索取那株价值连城的千年雪参!
据说千年雪参可以解万种毒,强身健体,绝对是千金难寻的宝贝。
他不懂,这家伙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凭什么认为只要他开口要求,他就会主动奉上?
而慕容祯的脸色自进了皇宫后就没好看过。
他之所以会厚着脸皮进宫来求朱成晋要千年雪参,也是万不得已。
如今唯一能救凤五的,就只剩下千年雪参了。
他也知道,如果今天来求朱成晋割爱的是夕瑶,对方一定不会犹豫就答应,但难保朱成晋不会趁机向夕瑶提出非分之请。
为了救凤五,她一定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他不想夕瑶欠朱成晋人情,也不想让朱成晋有机可乘,为今之计,只能由他亲自登门,要欠,就让他慕容祯来欠这个人情吧。
是打是杀,只要朱成晋肯将千年雪参交出来,他不介意他以公谋私,报这五年来他故意发脾气使性子之仇。
“此事事关人命,还望皇上成全。”说着,慕容祯一头跪倒在朱成晋面前,难得做出卑微的姿态。
这倒让朱成晋有些诧异。慕容祯这人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骄傲得就像开屏孔雀一样,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如此卑微的跪在自己面前,用近乎哀求的口吻求他。
“祯弟,这世间有句话产得很有道理,有舍才有得,如今你想从朕的手里得到千年雪参,那么朕倒想问问你,你能付出的,又是怎样的代价?”
慕容祯不解的抬头,就邮朱成晋居高临下冲着他微微一笑。
“凤姑娘她爹如今命在旦夕,千年雪参怕是这世间唯一能救她爹性命之物。可是你也知道,朕一向不喜欢做赔本买卖,如果你想得到千年雪参,就该料到,自己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慕容祯眯了眯眼,心底顿时升起各种算计。
原来朱成晋早就知道他今日上门来索讨千年雪参的目的,看来侯府里定有不少他的眼线,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清楚他今日的来意。
朱成晋也不隐瞒,轻啜着茶水,笑道:“关于凤姑娘的身世来历,朕心中多少也有些计较。想当年于筝救朕于危难之中,这份恩情,朕始终不能忘怀。
“朕这后宫虽然妃子众多,但比起于筝在朕心目中的分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如果有朝一日,于筝也能成为朕后宫中的妃子,朕定会好好待她,弥补当年的那份遗憾。”
慕容祯被这番话气得脸色一沉,他倏地站了起来,冲到朱成晋面前,厉声道:“你这是在趁人之危?”
朱成晋冷笑一声,“如果朕说是,你又能如何?”
慕容祯双眸微眯,露出阴险的目光。
“祯弟,你心里生气朕知道,但你也别忘了自己今日进宫见朕的目的。”他慢吞吞喝了口茶,“朕知道,凤姑娘就是于筝的转世,虽然朕对这个事实非常诧异,但心中同时又很欣喜。
“当年你给自己下了血咒,希望在有生之年寻到于筝的灵魂,朕真的很钦佩你的勇气。不过你最好别忘了,于筝当年究竟是为何而死,说到底,你在那出惨剧上,该承担不小的责任。”慕容祯向来我行我素,就不信他会永远善待她,要是他再次伤透转世的于筝……朱成晋在心中有了个决定。
“皇上,劝你做人不要太过卑鄙,不管她是于筝还是凤夕瑶,今生今世只能与我在一起。如果你一定要趁人之危,从中作梗,难道不怕天下人看不起你?”
他不怒反笑。“朕是皇帝,自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换句话说,如果朕亲口告诉凤夕瑶,当今世上只有朕才能挽救她爹的性命,你猜,她会不会为了她爹,而答应做朕的贵妃?”
慕容祯冷冷瞪着他,久久不语。
“好吧,朕也知道这个提议的确有些过分。这样吧祯弟,为了公平起见,咱们之间就来打个赌如何?”
“我不想和你赌。”
“朕都还没说赌什么,你就这么快的否决,莫非,你是怕输在朕的手里?”
慕容祯抿着双唇,狠狠瞪着他。
“时间有限,祯弟,如果你犹豫,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喔。”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祯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是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