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溪托着下巴发呆。以她的思考模式实在无法明白沈苍寒为什么会说那么两个字,结婚是什么意思?
沈苍寒瞄瞄身边已经陷入精神涣散状态的女人,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她就开始了这么个状态。
他的求婚有这么可怕吗?
宁微溪终于从神游中回过了神,却发现车窗外的街道有些眼熟。
“你带我去哪里?”
沈苍寒笑着回答:“早就跟你说过了吧,接下来我们去参加沈家的聚会。”
才求婚就去见家长吗?宁微溪正要开口抗议,忽然察觉到了怪异。
沈苍寒的家长不就是沈家那个死老头吗?
“我要下车!”同时手脚就开始拉车门。
“不想当面质问他为什么收购宁氏?”
“……”
宁微溪停下了动作,当面质问那个不可一世的老太爷,这样的诱惑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了。
“可是我穿这个样子可以去吗?”
宁微溪指着自己身上的超市制服,一脸的无辜。
“你不会像严小华的小说里写的一样,带我去买衣服,然后再带我去做头发,最后还会惊呼一声,哇——你打扮起来好水哦。”
没办法,严小华的恶习就是边念边写,害得她听了满脑子的垃圾情节。
沈苍寒闷笑不语。
没反驳?宁微溪继续背诵着严小华书中的情节。
“或者你要叛逆地为我也穿一身可笑的衣服,然后被训斥的时候,很酷很MAN地回答:那又怎样!”
汽车猛地停了下来,宁微溪正在迷惑,她的唇上多了一种温热的触感。和初吻一样,她又瞬间中风呆滞了。
直到这个吻如它开始的那般又突然地结束,汽车也再次发动了起来。
宁微溪呆呆地模着自己的唇,又呆呆地转过头看着他,片刻之后依旧很呆地问:“你为什么又吻我?”
“你说呢?”
沈苍寒心情很好地把车转了一个方向,然后停下来。
宁微溪还是傻傻地坐在那里,捂住唇。她不懂啊,真的不明白,沈苍寒到底是在做什么?
面前是大得宛如公园一般的沈家,从大门看去几乎看不到主楼。三年前她就是跪在这里,可是现在她看到那扇大门开启了。
警卫们看到沈苍寒都毕恭毕敬地俯首,看到他们此刻的模样,想起三年前对宁微溪是如何的鄙夷,宁微溪不禁感慨万千。可是在他们正要开入大门的时刻,一辆红色的跑车抢先冲了过来。
经过他们的时候,跑车中探出了一个戴着墨镜的狂野美女,她先是傲慢地扫了一眼宁微溪,然后挑眉对沈苍寒诱惑一笑,“董事长好像迟到了吧。”
居然是梁秘书,不过想想,梁秘书的父亲是沈老太爷的心月复,她又怎么可能不参加这次宴会呢。
沈苍寒瞄了身边的小女人一眼,她的表情扭曲得快要爆掉了,他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对梁小姐回以礼貌,“我去接未婚妻所以迟到了。”
这下换梁小姐的表情难看了起来。
“是吗?这就是董事长的未婚妻?就是不晓得是不是沈家的未婚妻了。”说完冷笑着开车抢先进入沈家。
“她怎么会来?”宁微溪愤怒地想要下车,“别跟我说你想大小通吃!”她怎么忘记了沈苍寒还没和她解释梁小姐的关系。
沈苍寒无奈地拦住她,“我和她还能有什么关系,上司和属下的关系。”
“那么你们干吗拉拉扯扯的!还那么暧昧!”宁微溪瞪着他,“我警告你沈苍寒,你向我求婚过了就是我的人,敢在外面偷吃我一定让你做太监!”
车已经到达了主屋附近,主屋外已经站了两排佣人恭敬地等待着来宾,听到她的话都拼命地压制住心头的好奇心,不过心中暗暗钦佩敢带这个女人来的男人。
沈苍寒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看过别的女人?而且你不会以为我笨到偷腥还找你认识的人吧。”
“你没这么笨吗?”宁微溪纯粹是好奇才这么问。
“当然不会!”真要被她气死!
走下车宁微溪却有些胆怯了,曾经她们宁家也算是上流社会的一员,可是现在她却穿着超市的制服,像一个卑微的乞儿站在这片富丽堂皇间。
一种羞愤油然而生。她回头瞪着居然还闲适地慢慢走过来的沈苍寒。
“沈苍寒!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羞辱我啊!”
沈苍寒浅笑了一下。
“为什么是羞辱?”
“我穿这样的衣服……”她穿的是制服呀,连T恤牛仔都不如。
沈苍寒漫不经心地打断她:“你觉得很丢人?”
“……”
沉默之后,宁微溪忽然觉得自己的确是反应过度了,她扬起了傲慢的小下巴,冷冷地回答:“不!”
不再是宁家大小姐,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可是她丝毫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那么你又何必在乎自己穿的是什么?”
沈苍寒拉着她的手向主屋走去,一路上的佣人都恭敬地向他们问好。
“二少爷,老太爷请您回来立刻去书房等他。”
可是沈苍寒却像没听到一般径自带着她踏入了充满古典风味的主楼。
一切都是仿古的设计,宛如回到了中国古代的帝王大殿。
幽静,威严,同时也带着冰冷。
“这就是我的童年。”
沈苍寒悠闲地带着她走过美丽的山水画和古董的花瓶。
“每次玩耍的时候都被告知这些东西的宝贵,行动都必须小心,现在想来不过是些别人用过的二手货。”
迸董本来就是被人用过的二手货,甚至无数手货。
宁微溪诧异地看着他,他的脸上带着讥讽,忽然间她明白了为什么沈苍寒总是静静地在沙发中看书。或者他就是从小被那样要求着的。
“沈苍寒,当年你为什么要和沈家月兑离关系?如今为什么要回来?”
沈苍寒笑了笑,“你终于问我了。”
有些东西,如果不问就永远放在心里,直到它自己慢慢地腐烂长出毒菌。
宁微溪垂下了头。
“我只是觉得在看到你爷爷之前,应该知道当初他收购宁家的真正原因。”没能守护双亲留下的公司,是她最无法原谅自己的。
沈苍寒拉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在幽暗的长廊中。
“没什么,只是不喜欢什么事都被人掌控的感觉,所以去了国外,尝过了自由之后,就不想回到这里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们正好走到宴会厅的门口。
宁微溪苦笑地停住脚步,“糟糕,这么简单的理由,那么因此而失去一切的我是不是就显得非常可笑了?”
“是吗?据我所知,是你先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坚持一个人管理宁氏才造成宁氏的危机,所以出事之后再求救才会无人理会吧。”沈苍寒这次没有再道歉,只是用冷静的声音轻轻地揭开她心底的伤痕,然后伸出一只手帮她撩起一丝不驯的散发。
“所以这次,你一定要记住提前求救。”
宁微溪的心随着他的动作一直在猛烈地跳动着,然后看着他忽然推开了大门。
喧哗,流彩,珠宝的光芒扑面而来。
华贵的大厅内,名流大亨们都惊愕地看着他们。在这片华丽高贵之中,宁微溪身上的超市制服是那么显眼。
这就是她离开了三年的世界。
静寂了几秒后,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宁家的野蛮败家丫头可是上层最大的笑话,但是作为今天宴会的主角,沈苍寒为什么会带宁微溪过来?
忽然,人群分开了一条通道,已经年过八十的沈家老太爷威严地坐在通道尽头的太师椅上。
看到他们的到来,他垂眼放下手中的古董茶碗,低沉的嗓音平静无波:“这次聚会是为了庆祝你回国而开的,身为主角姗姗来迟是不是太失礼了?”
沈苍寒随手拿起身后僵硬而立的佣人托着的一杯红酒,同样回以平静无波的声音:“无妨啊,反正不是最后一次回来,下次准时就可以了吧。”
刹那间,宁微溪有个错觉,沈苍寒在和四十年后的自己对话。
老太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偌大的空间顿时没有一丁点儿声息,连演奏古筝的乐师也停了手。
许久,老太爷闭上眼睛。
“继续吧。”
音乐和人语再次响起,客人们忙不迭地用有些夸张的说笑来掩盖僵硬的气氛。宁微溪被沈苍寒带到了老太爷的面前。
面前的老人闭着双目,花白的头发和布满岁月皱纹的脸,像是一个单纯忍受不肖子孙胡闹的无奈祖父。
那个拒绝援手,还落井下石收购宁家的冷血人哪去了?
宁微溪呆呆地看着他,直到沈苍寒一声低低的咳嗽把她唤醒,她理了一下情绪,大声地介绍着自己:“您好,我是宁微溪。”
长久的沉默后没有人回答,客人该笑的还是僵硬地笑着,没有老太爷的命令,场面还是要继续热闹下去。
“我是宁微溪,宁氏的宁微溪!”
依旧没有人回答,即使是她已经用力在喊,可是比起整个宴会的声音还是被压了下去。
沈苍寒品着红酒站在一边,像是置身度外一般地看着他们。
宁微溪的眼中燃烧起了火焰,她忽然抓起沈家太爷心爱的古董茶杯。清脆的碎裂声,终于让众人大家愕然地止住了动作。
“价值五十万美金的古董白玉杯……”就这么化成了一片残渣。
老太爷微微睁开了眼睛,面前倔强的少女像是一只受伤的动物看着他。
“为什么要收购宁氏?!”
深沉的视线冷漠地看着她,身边的保镖上前想把宁微溪拉出去,却被沈苍寒拦住了,“这个欢迎会是为我开的吧,我的客人难道不可以留下吗?”
保镖们为难地看了看沈老太爷,只见他静静地看着宁微溪,并没有下任何指示。
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许久老太爷缓缓开了口:“你带她来是想证明什么?”
沈苍寒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浅笑着,“只是想看一下你现在的表情而已。”仅此而已。
真的只是仅此而已,因为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请喝茶。”
书房内,沈苍寒恭敬地帮面前的老人倒了一杯茶。无论如何,面前的老人是他的祖父。
可是这一杯茶,老太爷却不肯接下。
“你真的想毁掉你的家族?你对得起沈家的祖先吗?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
沈苍寒把茶放下,也坐在了祖父的面前,“是吗?我以为当年也有人做了同样的事。”
老太爷看着面前这张平静的脸,深深叹息了一声,“你不愧是他的儿子,都是这么的倔强不知悔改……”
“所以当他知道一个不该知道的真相时,他的心脏病就很凑巧地病发了。”沈苍寒仿佛像是谈论电视节目一般微笑着帮他说了出来,“沈家的大笔财富都是怎么来的,这座皇宫一般的大宅之后隐藏的都是什么我早就知道了。”
身为电脑天才的他入侵最多的当然是沈氏的系统,当年的他或许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账目背后的东西,可是他的父亲明白。
“所以你执意去英国?”沈老太爷眯起了眼睛。
沈苍寒并不否认地浅笑,“是的,因为我不想成为你赎罪的工具,我要你明白,是你一手害死了你的儿子,你不可能在你的孙子这里得到救赎。”同时也给他时间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来报复。
沈老爷的手微微抖了起来,六年了,在和儿子那场激烈的争吵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面色灰白地倒下,那一幕夜夜折磨着他。
“那么,现在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他去英国是要他一辈子活在愧疚中,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委托?
“因为时间到了,我已经可以毁灭沈家了,而且还是你提出的邀请。”沈苍寒讥讽地笑了,当他收到沈老太爷要他管理华震的请求的时候,他不禁失笑了。
一向最重视沈家利益的沈老太爷会做出这样的请求是觉得他不可能知道那些内幕,还是想引他也加入这些黑暗的勾当?
“不,你错了。”沈太爷疲惫地揉了一下眉头,“六年前你父亲过世的时候我就收手了,现在在华震动手脚的不是我。”
沈苍寒深思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问:“是吗?这么说最近几年的那些事情都和你没关系?一直在暗中调查华震的宁氏夫妻,他们的死也和你没关系?”死于车祸?真是好理由。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人踢开了,宁微溪面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爸爸妈妈的死不是意外吗?”
发生车祸的时候,雨下得很慢条斯理,她在警察局望着窗外不耐烦地等着爸爸妈妈来保释她。直到那个警察把那个消息告诉她,从此她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她爱打架,爸爸妈妈不出门来保释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车祸?
看着她的到来,祖孙两个人仿佛一点也不意外。沈老太爷叹了一口气,“你们猜测得没错,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应该是那些人做的。”
沈苍寒忽然讥讽地出声:“既然知道了是谁做的,凭沈家的能力想要制裁几个人实在太简单了,为什么没有做?因为怕他们会牵扯到沈家?”
沈老太爷默默隐忍着,身为一个大家族的族长,面对自己孙子的指责,他表现的风度已经超出了他所承受的范围,或者沈苍寒的用意就是在挑战他的承受能力。
宁微溪心中却五味陈杂,“如果我爸爸妈妈的死和你没关系,那么你为什么要收购宁氏……”
“我已经派人照顾你了。”沈老太爷皱起了眉头,对他来说,他肯做出这样的事情已经是莫大的慈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