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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罗的梦幻世界 第7章(1)

钟信把向日葵带回家后无视于父母焦急期盼的目光,径直把她领到自己的房间,今天,他不会让任何人再打扰她。

“还疼吗?”凝视她渐渐好转的面颊,他的目光中浸满疼惜。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她坐在他松软的床上,嗅着属于他的味道,心头暖暖的,“对不起,让哥哥担心了。”

钟信沉默了,担心……是呀,今天他确实被突如其来的担心冲昏了头脑。

“哥哥,我已经没关系了,你睡觉吧,我回去了。”虽然他已经顺利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过着相对轻松的学习生活,但她还是不忍心打扰他休息,更何况今天他累坏了。

“今晚就在这里睡,不许回去!”

钟信换作命令的口吻着实让向日葵凝滞,“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对无效。”他从柜里拿出一床被子铺在地板上,为了她,今天他是要打地铺了。

“哥哥明天要上课吗?”呵呵,向日葵心中偷笑,她哪里有反对呀,高兴还来不及呢!白天受到的满腔委屈仿佛已经烟消云散。

“下午。”

“那就好,哥哥,来,坐在这里,咱们聊天吧!”她拍拍床,身体往里挪了挪。

“这样就好。”说完他钻进被窝。

向日葵撇撇嘴,很不满意,“滋遛”一下,她从床上滑下钻进他的被窝,此举动惊得钟信立即从被子中逃出,吓得他一身冷汗。

“哥哥——”她不满意地娇嗔,他怎么这样胆小?!

“你、你、你……快回床上睡!”他结结巴巴地说,脸上感觉一阵燥热。天!她的胆子未必太大了吧!

“哈哈哈哈,哥哥在脸红!炳哈……”

向日葵肆无忌惮地大笑,笑得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听到她爽朗无邪的笑声,看到她笑得像肠子打结一样,钟信终于忍俊不禁,腼腆地笑了。

无意中瞥见哥哥罕见的笑容,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呆呆地盯着他,“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她发誓,哥哥的笑脸是她所见过最美的!

听到她的称赞,钟信哑然,面对她的直白,他不知该说什么。

趁他愣神,她把他推上床,两个人肩并肩地靠坐着,今天她有很多话要和他讲。

“哥哥,妈妈和爸爸吵架的事情……你不要怪妈妈。”她缓缓开口,觉得自己有责任解释这些事情。

他静静地听,没有开口。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和爸爸的吵架在我的记忆中变得愈发清晰,他们吵架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妈妈抱怨爸爸回家太晚。”她深深地吸气,平复心情,每当回忆往事时心里都很难过,“事出有因,由于他们结婚之后,妈妈辞掉了工作,专心在家料理生活,所以她根本不了解爸爸在商场上血拼的苦衷,反而借着爸爸应酬的事情大发脾气,只要爸爸回家的时间晚了一点点,妈妈就会无休止地数落他,有时甚至动手打他,而爸爸只是一再地忍让。很多次,爸爸都无法忍受妈妈的无理取闹,拂袖而去,那时,妈妈又会哭个不停,求爸爸原谅。有一次,我问爸爸是不是不再喜欢妈妈了,他苦笑,只是让我相信他,他不会做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因为他是爸爸,所以我相信他!”

说着说着,她的思绪完全飘回到了从前,那时的生活片段历历在目。

“然后呢?”他问到,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充满笑容的女孩也会有不愉快的事情。

“然后……然后妈妈并没有做反省,反而紧紧盯着爸爸不放,在妈妈看来,爸爸不能有一点的私人空间!家里的电话全部由她接听,只要是陌生女人打来的,她都要问个清楚。我为妈妈的愚蠢感到难过,多次劝她,可她根本听不进去。那时,我们三口之家虽然过着相对富裕的生活,可家庭气氛总是很紧张,空气中隐藏着浓浓的火药味,一触即发。最终,爸爸再也受不了妈妈的怪脾气,提出了离婚。就在离婚那天,他带来了一个女人,从两人的举动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不像是刚刚认识的样子,那时,我的身体好像被电流击中一般,感觉自己被爸爸欺骗了!他对我保证过不会做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可他却失信!我好失望,那天我哭得特别的伤心……”

向日葵哽咽了,好像她又回到了令她伤心的那天,头轻轻枕上他的肩膀,钟信则为她围好被子,擦去她脸上滑落的泪珠。

“爸爸妈妈离婚之后,爸爸又来找过我,我不想见他,那时我的心里只有妈妈,为她感到难过,我不能离开妈妈!有一次,爸爸突然出现在我的学校门口,他告诉我他和那个女人结婚了,如果愿意,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生活,他们可以给我一个完整的家。爸爸的话扑了空,我决绝地转身走了,什么都没说,心中对他充满愤恨,他的第二次婚姻和妈妈的离婚仅仅相隔半年!”

“现在……你还恨他吗?”钟信突然开口,若有所思地问,听着她的故事,他的思绪也飘回了那段曾有妈妈的日子。

“不恨了,恨不起来了,看到妈妈现在的样子,我反而理解爸爸当时的心情。唉,妈妈本来是一个好温柔的女人,只不过她的骨子中比别的女人多了一点敏感,结果却……”

她陷入无尽的叹气中,紧紧搂住他的胳膊,“哥哥,你不会离开我对吗?只要有哥哥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望着她明净清亮的大眼睛,钟信的目光中浸满柔情蜜意和深深的伤感,“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乐观……”

“因为我是向日葵呀!我只会向着太阳生长,太阳把我照得暖暖的!扮哥,你知道吗?你就是我心中的那个太阳,我只会为你而笑,为你而哭!所以,请哥哥待在我身边,把我照得暖暖的,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孤独寂寞!”

她诚恳直率的言语深深震撼了钟信的心,浓浓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充斥全身。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激动之情难以言表。自从妈妈离开后,幸福再也没有眷顾他,现在,是她把幸福又还给了他,他怎么能放走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呢!

窝在哥哥温暖的怀里,向日葵像一只贪婪的猫,拼命汲取他的味道,慢慢地,她凑近他的唇,轻轻地覆在上面。他们的初吻,柔柔的、淡淡的,却撩人心弦。

良久,他们恋恋不舍地结束了浓情的初吻,甜蜜而青涩。

“哥哥,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不开心。”她抚平他皱起的眉头,看到他眼中的伤感,她好心疼,决心要把他心中所有的不愉快统统赶走。

钟信隽永地微笑着,轻轻地摇着头,“我的妈妈,花百合,她真的如百合那般柔美恬静,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丈夫和惟一的儿子,可是却无法从丈夫那里得到同样的爱……”

他倦倦地望着前方,好像要穿透那面墙,“一开始,妈妈就不该爱上爸爸,他们的婚姻纯属为了责任,一份父辈强加的责任。”

“因为某些原因?”她老实地待在他温暖的怀里认真地听,很高兴他能把如荆棘般缠绕着他的心事对她倾诉。

“嗯。”被碰到了痛处,心情沉重起来,他埋首在她的肩上,“我的爷爷女乃女乃、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从高中到大学一直都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大学毕业后都各自创业。也许是命运的缘故,外祖父和外祖母经营的公司虽然规模小但很顺利地就入轨了,并且取得不俗的成就,而爷爷女乃女乃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商场上经过将近十年的模爬滚打,成绩也是一般般。更糟糕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彻底击溃了爷爷女乃女乃,他们变得身无分文。”

说到这儿,钟信深深地叹气,“为了能够帮助爷爷女乃女乃,让他们重新开始,外祖父希望两家联姻,一方面在经济上可以帮助同窗旧友,另一方面他们认为青梅竹马的爸爸妈妈理所应当该成为夫妻。错了,完全错了,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在爸爸心中妈妈就像是他的小妹妹,不幸的是妈妈却深爱着爸爸……”

“即便如此,爸爸他为了大人们眼中的期盼,背负着责任地娶了阿姨,对吗?”向日葵听着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心都被揪疼。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婚后,在父辈面前他们像一对幸福美满的夫妻,当然,妈妈是全心爱着爸爸,所以她不用去扮演什么,而爸爸就不同了,他依旧认为妈妈是他的小妹妹。老人们年事已高,抱孙子心切,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妈妈生下了我。之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生而改变,反而越来越疏远,爸爸经常以工作繁忙为由住在公司,所以我几乎是在妈妈的呵护下长大。当我慢慢懂事时,也问过爸爸为什么不和妈妈在一起,那时妈妈总是模着我的头,给我一个温柔的笑容,说爸爸忙。我试着去接受妈妈给我的答案,后来,我发现妈妈对我说撒了一个美好的谎言,直到她生病,爸爸在家里的出现次数才渐渐多了起来。尽避这样,我对爸爸的做法还是耿耿于怀,甚至有些记恨;尽避这样,妈妈还是没能在爸爸的精心照料下停住脚步,她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

向日葵轻轻擦去挂在他眼边的点点泪滴,她见不得男人哭,因为男人的泪和女人的不同。

“妈妈临走前,她对爸爸说,她很后悔嫁给他,因为她羁绊了他追求幸福的脚步,但是她又庆幸嫁给他,因为她有一个好儿子……最后,妈妈是在爸爸的臂腕里缓缓合上了双眼,眼中的泪水顺着她苍白枯瘦的面颊淌下,她走得安详,走得幸福。”

向日葵抚模他浓密的黑发,安抚他,减轻他的痛苦,“哥哥,你恨爸爸吗?爸爸他不是坏男人。”她试图化解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

“其实,事情的真实情况都是爸爸告诉我的……对他,有期盼、有遗憾、有失望、有恨、也有爱。”

痛苦被一泻而尽,钟信感觉心中不再有堵塞,一股前所未有的释怀将他笼罩,他收起哽咽,突然捏上她圆圆的脸。

“喂,你在干吗?!快放开手!再捏下去会越来越圆的!”她啪啪地拍打他那死捏着她的脸不肯罢休的手,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和她的脸过意不去?!

“呵呵,好有趣的脸,我早就想捏了!”看着她被捏得变形的脸,钟信开心地笑了,这个笑不仅仅来自于她,更是来自于那颗逐渐被叩开的心。

自从和女儿发生激烈的争吵以后,芮雅认真做了反省,但并没有按照女儿的意思去看心理医生,因为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心理疾病,所有的争吵只不过是情绪的一时失控造成的。

经过一些日子的冷战,向日葵发现妈妈对爸爸的态度有了好转,虽然有时还会不经意流露出神经兮兮的紧张感,但没有原先那样强烈。

家,又恢复了平静。

不知不觉间,她已是一名高中三年级的学生,摆在眼前的目标就是考入哥哥念的大学!那样就可以和他无忧无虑地漫步在大学校园中,享受甜蜜和快乐。

“哥哥,这些题怎么做?好难哦!”她捧着书来到钟信的房间,为了能考入他所在的那所重点大学,她抱着死拼的信念学习。

钟信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她口中的那些难题,“懂了吗?”

“嗯!扮哥好厉害!”

她伏在书桌上做练习,完全浸没在题海中,无暇顾及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的钟信,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凌晨,向日葵揉揉眼睛,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离开。正当两人吻别之际,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柔情蜜意,两人静默地听着从门外传来的令人不舒服的声音。

“你撒谎!”芮雅的大喊大叫再次惊扰了平静了些日子的家。

“芮雅,你要我怎么说才肯相信?!真的是因为同事心情不好,我才去陪他喝了几杯酒,消消愁!”钟良无奈地解释,心中对这样的解释感到厌倦与疲惫,为什么妻子总是把他想歪?为什么总是不相信他?

他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因为那次失败的婚姻,他毁了一个好女人,那是他永远都无法弥补的过错!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爱的女人,又幸运地把她娶回家,可万万没有想到婚后竟会落到这般令人无奈!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合伙骗我!同事借酒消愁……哼,我看是你自己消愁吧!”芮雅冷笑着,乌黑的大眼狠狠地瞪着丈夫,“浑身的酒臭味,酒后乱性!我没说错吧,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钟良失望地瞥了妻子一眼,什么都不想说了,拿起外套准备离开这个令他疲惫的家。

“你去哪儿?”她上前揪住丈夫的胳膊追问。

“借酒消愁。”他淡淡地说,却狠狠地甩开了妻子,此时他已没有了怒火,失落与沮丧糅在一起占据了整颗心。

“不许去!”芮雅冲出家门,拽住离开的丈夫,现在,她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头脑中充满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欢娱的画面,完全陷入了自己编织的迷网中不能自已。

“芮雅……我们离婚吧。”钟良再次甩开了她的钳制,冷冷地走了。

“离婚?这辈子都别想!”她失去理智地大喊,殊不知惊醒了多少梦中人。

家,应该是充满温馨的,能让人卸下所有疲惫和包袱的空间,可是他的家却充满令人窒息的压力!钟良坚定了离婚的念头。

静静地听着父母的争吵,钟信的始终没有松开怀里黯然神伤的小人儿,把她搂得更紧。父母的争吵令向日葵不安与失落,本以为妈妈不会再这样不可理喻,可事与愿违。

双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腰,一想到父母有可能离婚,她就把他搂得更紧,“我死也不想和哥哥分开!”

“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深深地吻上她的唇,吻去她所有的不安。不管别人是聚是离,都与他们不相干,他只会执着地把她拥在怀里,聆听她的声音,凝视她的笑容。

第二天,钟良下班回家,目的是回来取些衣物之后再回公司住,他想让妻子冷静地考虑离婚这件事情。

当他步入家门后,一阵饭菜香飘过来,顺着香味,他看到了摆满一桌的饭菜,都是他爱吃的。

“亲爱的,你回来啦!我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趁热吃吧!”芮雅解下围裙,笑盈盈地说,完全没有昨日的疯狂。

有那么一刻,钟良被妻子的行为感动,他甚至闪过放弃离婚的这个念头,继续和她生活,但一想到她捉模不定的脾气秉性就立刻清醒起来,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不能被扰了心。

“我拿些衣物,还要回公司。”

几秒钟,芮雅的笑容僵在脸上,转而又是愉悦的口吻,“先吃饭吧,我特意为你做的!”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又为他添上满满一碗米饭。

妻子近乎强迫的热情使他不得不留住脚步,缓慢拿起筷子,迟疑片刻又将它放下了。

看到丈夫的动作,芮雅再也笑不出来了,眼睛酸酸的,哽咽着,“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我知道自己错了,钟良,我是爱你的!原谅我吧,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脾气了!”

“芮雅,在这一年的婚姻生活中你的喜怒无常令我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不敢相信她虚空的保证,如果这段婚姻生活硬是要继续下去,惟有彼此备受折磨。

丈夫的话深深刺疼了她的心,芮雅的眼泪夺眶而出,“不论我怎样说,你还是会坚持离婚,对不对?”

这是她对丈夫最后的期盼,可得到的是丈夫毅然决然的点头。

“好吧……既然你已经不再爱我,那就离婚吧。”

芮雅只感觉自己的一颗浓浓的爱心被蹂躏,被撕碎,望着丈夫的堂堂仪表,想到他那毫无回旋余地的态度,突然,所有的不甘与委屈化为一团深深的愤怒,为什么她的爱到头来总是一场空?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要背叛她?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在自己混乱的思维中越陷越深,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和怨气向她笼罩,重重地压着她,令她透不过气,难以忍受。

钟良本想劝慰她,但当看到她那怔怔的眼神时就打消了念头,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她完全听不进去,“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凝望丈夫高大的背影,芮雅紧紧咬着嘴唇,牙齿陷入唇瓣却不知疼,眼中燃烧起两团愈烈的怒火,这怒火又挑弄着她紧绷的神经。突然,她飞奔向厨房从案上抄起锋利的菜刀直冲向钟良,怒火似洪水般冲毁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撕破宁静的午后。

一刀、两刀、三刀……芮雅紧握菜刀朝早已躺下的人一刀一刀狠狠地砍去,恶狠狠地咒骂,血光四溅,刹那间血流一片……

就在钟良猛然感觉心脏剧烈地穿心疼痛时,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任由血液从身体中喷出、任由力气从身体中抽走、任由眼皮一点点沉重,就在陷入黑暗之际,他隐约看到归家的儿子,想叫他离开却叫不出声,霎间,黑暗完全吞没了他。

钟信怔怔目睹倒在血泊中已经咽气的父亲,目睹面目狰狞的芮雅发疯般地用菜刀猛砍爸爸已经不再动弹的身体,扎眼的鲜红,充斥了他的双眼、封住了他的喉咙、割断了他的思想、钳制了他的脚步,他好似溺死在鲜血中,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僵直地杵在家门口,瞳孔中映出一个嗜血般的女人疯狂地砍着一个早已血肉模糊的身体。

刺耳扭曲似鬼叫的笑声渐渐弱下来,当邻居们怯生生地赶来时,看到的是一个早已断气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一个从头到脚染血痴笑的女人和一个动都不动倚门而坐在血泊中双眼圆瞪的男孩。

当向日葵再次出现在钟信面前时,她那残存的意志力完全崩溃,颤巍巍地摔在地上,在医生和护士紧急护理下才恢复意识,她拒绝护士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步向钟信的床边。

钟信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床角,空洞的双眼呆滞地盯着地板,强烈的惊恐使他本来就苍白的面色蒙上一层惨白。此时,即使是他最最心爱的向日葵在身边,他依旧如同死人一般浑然不知晓。

“哥哥、哥哥,你看看我,我是向日葵啊!”她抖着嘴唇,反复抚模他冰冷的面颊,可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双唇紧闭,盯着地板。

“哥哥,我是向日葵,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哥哥,你看看我!”她跳上床大喊,硬是将他的脸扳过面向自己,但他那乌黑的瞳孔动也不动一下。

看到钟信完全是一副活死人的样子,向日葵感觉四肢麻木,身体中的力气被全部抽走,胸中变为真空,窒息感猛然袭来。

天,塌了。

任由自己瘫软在他的身上,泪水如瀑布般在脸上奔流。无助、无助,还是无助!没有人能够帮助她,她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医生和护士慢慢退出,留下两人在清清冷冷的病房。

哭着哭着,眼睛干涸了,她累了,拥着呆滞的钟信静静地坐在洁白的病床上,头脑中闪过之前几个小时几乎令她发疯的片段。

接近黄昏时,她被警察告知家中发生了事情,需要她配合调查,当时条件反射地认为警察搞错了对象,简直是胡闹!可当继父冰冷的尸体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体中好似经过一束高压电流般麻木僵硬,更加不祥的预感迅速泛滥开来,她意识到后面有更加难以承受的事情等着她!颤抖地在认尸报告上签名,笔却一次又一次从手中滑落,好半天才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在警察的陪伴下,她来到了一家以治疗精神病而闻名的医院,警察说她的妈妈和哥哥在这里。

妈妈,向日葵第一次恨她,深深地恨她!

越过玻璃窗,她看到一袭病服的妈妈安静地牢牢地被铐在床上,警察说医生已经给嫌疑犯打过镇静剂,她可以进入病房去探视。

嫌疑犯,妈妈成为了嫌疑犯!

向日葵本不想进去,但犹豫再三她还是慢慢靠近熟睡的妈妈。那时的妈妈,安静地睡着,依稀可听见均匀平缓的呼吸声,甚至在睡脸中隐藏着难以捉模的浅浅的笑,妈妈在笑什么?难道她是在得意于对爸爸残忍的惩罚?还是沉浸在曾经拥有的幸福中?

她俯,抹去滑落的泪水,轻轻地在妈妈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她恨妈妈,因为有爱才有恨,她不能原谅妈妈对继父犯下的罪行,更不能原谅妈妈让无辜的哥哥受伤!

转身离开了令她窒息的病房,从医生口中得知妈妈患有自律神经系统平衡失调症。歇斯底里神经质人格倾向显著,而且伴有应激性障碍,如果病症发现得及时还可以通过催眠暗示疗法和认知疗法治愈,但现在治愈的几率几乎为零,而且不久后就会被转到关押精神病犯人的特殊病房。

妈妈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她的余生将会在这个苍凉幽静的病房中沉浸在自己的解月兑中度过……想到这,向日葵要叫,叫不出来;要哭,哽不成声,眼睛直直地对着妈妈的病房动都不动,将所有的声音闷杀在酸痛的喉咙里。

夜已深,她抚弄着钟信浓密的黑发,亲吻他的面颊,这些原本是两人之间亲昵的动作也丝毫引不起他的动静。他依旧直直地盯着地板,眼中闪着挥不去的惊恐。

“哥哥,我该怎么办?”

她掉进深深的痛苦中,明知道应该坚强起来,可是力量在哪里?能够支撑她的力量正一点点地从身体中抽走,叫她如何将生活进行下去?!心中那永不落山的太阳被突如其来的厚厚阴霾遮去了光芒,她没有了方向!

把钟信放平,盖好被子,他们并肩躺着,紧紧把他搂在怀里给他温度,不再让他冰冰冷冷。

从今往后,她要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直到他记起她为止!

“哥哥,我们睡吧,很累了……”

一掬清冷的月光透过树梢洒在凄凉幽暗的病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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