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巧芸在沙发上醒来。
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身上,她忘记昨天晚上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不过身上却多了件棉被。
巧芸伸手揉了揉眼睛,惺忪的睡眼往窗外看,看见正在草坪上慢跑的封二哥。
他不知道几点就起床了,也不晓得运动了多久,只见他身上的汗水一颗一颗地随着步伐落下,后头还跟着他养的大狗狗,吐着舌头跟着一起跑。
巧芸不知不觉痴痴看着,好一会儿都没发现,也有人正在后头睨着她。
封二哥一步步地精实跑着,巧芸的眼珠儿一吋一吋跟着移动,在她十七岁的认知里,男生,不就应该要这样吗?
如果、如果她嫁给了陈让,但每天却又看着这样令人心动的陈封,那……
巧芸不敢想也不愿想,如果事情真的变成这样,该怎么办?
她默默低下头,掀开不知是谁替她盖上的棉被,准备上楼,再睡个回笼觉。
“过来吃早餐。”
怎料,有个声音从她后方响起,让头低低的巧芸吓了一跳。
陈让在她身后好一会了,从她目不转睛地眺望窗外的二哥起,他的脸色跟着一吋吋垮下。
她不该、不该用那样的目光,瞧着陈封。
他可以等、可以让,但不能忍。他不能容忍他的未婚妻,这样看着别的男人。
“你自己吃就好。”巧芸无精打采地说着,也懒得问他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陈让一个步伐,迅速地挡住邵巧芸的去路,巧芸差点没撞上他。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陈让这么高,也第一次觉得他这么有架势,但很抱歉,他谁不阻拦,竟然挡她的去路。
“我就说我不想吃了啊!你自己吃。”
“既然我答应邵爷要好好照顾妳,妳就得过来吃这一天当中最重要的一餐。”陈让很明显地不退让,巧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拿她爹地来压她?最好有用啦!一大早就要讲大道理,听了就烦。她往餐桌望瞭望,看见三明治和牛女乃,故意说道:“我不习惯吃西式早餐,这样可以了吧!”
说罢她便再跨出一步,但陈让竟然sheng体一侧,又硬生生地再挡了她一次。
“过来。”他发出低沉的声音。“我叫人十分钟内,煮好一份中式早餐,妳跟我到餐桌等。”
“你真的很卢耶!”巧芸跺了跺脚,双手插腰,噘起嘴不服气的抗议模样,让陈让眼眸微微一敛。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任性、率真、满脑子一堆鬼主意,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曾经在他孤单的病床旁掀起一阵阵不平静的风浪,而不一样的是,她长大了,眼中看着的,竟然还有别人。
“我再说一次,过来。”
陈让低下了嗓音,让巧芸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吃就吃嘛!了不起啊!”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要她邵巧芸乖乖听话?他陈家屋顶掀起来还比较快。
巧芸表面上是乖乖跟着陈让走到了餐桌,两颗又大又圆的黑眼珠儿,却不安分地左右摇晃。
家仆们很快照着陈让的指示开始料理中式早餐,个个焦头烂额,即便要煮个稀饭,米也没那么快熟;要熬个豆浆,豆子也得先泡过水吧!这下子如何在十分钟内弄出个中式早餐?
巧芸看一大群人在厨房忙得要死,灵光一现。
“我不爱吃西式、也不爱吃中式早餐,我就爱吃自己煮的早餐,可以吧?”说罢,她一箭步跑进厨房,家仆们被这大小姐弄得面面相觑。
“你们煮你们的啊!我弄我自己吃的,看什么看,不行吗?”巧芸没等大家反应,开始拿起厨具作势料理。
家仆先是不知所措地回头看餐桌旁的三少爷,接着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最后一个个放着炉上的锅子不管,月兑下围裙逃之夭夭。
那个住进来不久的邵家小魔女,开始“大动干戈”地在厨房翻天覆地。
“唉呀呀!切个葱刀子也会滑掉?我本来想煎个葱花蛋呢!”巧芸嚷得大声又故意,一把菜刀从厨房飞了出来。
“唉呦!我要切苹果当餐后点心的,怎么连水果刀都不听我的话啦?”这回“不小心”从她手上飞出的是把水果刀。
接着就是锅铲锅盖盘子杯子通通长了翅膀,哪儿不飞,就往餐桌上去,整间厨房像打战场般惨不忍睹后,巧芸才满意地罢手。
陈让坐在桌边,不说一句话。
如果这丫头是在考验他的耐性,那么她失败了。
他不能释怀的,不是她如何捣蛋,而是她不该让他看到早上那一幕。
陈让端起碗,一个人静静地先吃,巧芸见他竟然无动于衷,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胸口不知突然哪来的怒气,咻的一声,手中最后一根叉子,不偏不倚就往陈让眼前扔去。
“啊……”她扔出叉子的那一剎那,很快就后悔了,她手劲不小,要是真的伤到人了怎么办?
她刚是气这臭宅男竟然甩也不甩她,但其实跟他也没有深仇大恨,万一这叉子真的插到他的眼睛……
就在巧芸张着嘴巴,还来不及发出声,就见陈让扬起手中的筷子,无意地往旁轻拨,叉子就这样不着痕迹地飞偏了,匡啷一声落地,而他顺势夹起桌上的一块皮蛋豆腐。
“过来,吃早餐。”
他再说了一次,这五个字声音不大,却隐隐约约有股说不出的箝制,让巧芸一时之间听了话,乖乖地走向餐桌。
陈让收回的筷子,平稳地将软女敕的豆腐放到她眼前的盘中,上头的皮蛋甚至晃也没晃,不过巧芸没有留神这些,她很快发现这一瞬间自己失了杀气。
她不甘心自己失势,一个故意不小心又要打翻盘子,怎料陈让一双筷马上压在盘缘,巧芸竟动也动不了。
他用些许严肃的表情,低敛地对她说:
“这段婚姻虽然不是我们选择的,但如今妳踏入陈家,就请妳尊重这个决定。我们有半年的时间可以相处,我愿意用最大的诚意和妳共度,让彼此接受对方。在妳满十八岁前,妳都得住这里,不过妳可以放心,在妳未成年前,我不会对妳怎么样。”
说罢,他拿起一个杯子,准备替她倒牛女乃。
讲到“婚姻”两个字,巧芸可醒了,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曾想过要嫁人,她还要念书还要交朋友、还有大好的青春时光、还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什么叫未满十八岁前不会对她怎样?他想要她还不愿意咧!
“半年?我连半天都不想!”她本能地大声抗议。
陈让拿着那杯牛女乃,缓而徐地再道:“妳真的这么讨厌我?”
巧芸还没有答话,就听见一个更沉冷的声音,像是质疑、像是审问犯人。
“还是妳喜欢的,真的是陈封?”陈让的表情,明显不对劲了。
但巧芸从小就天地不怕,脑袋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封二哥威风又勇猛,我是喜欢那一型没错……”
陈让一听,突然将手中的杯子铿的一声,重重放到巧芸面前,巧芸止住了话,陈让脸上露出复杂难懂的神情。
陈封?!自己的亲二哥?
他从小看在眼里的小女孩,喜欢的竟然是自己的二哥?
她进陈家,要嫁的人是自己,为什么这丫头嘴里竟然说出这种话?
他此刻心中满是难以言语的情绪,动怒、震愕、及不欲承认的嫉妒。
自己的未婚妻,喜欢自己的亲兄弟。陈让什么话也不再说,冷着脸转身离开。
当母亲告诉他邵家想把女儿嫁到陈家时,他没有提出异议,不管他两个哥哥怎么说,说他以后没平静日子过也好、跟他说真的不喜欢可以拒绝也罢,他都没打算那么做,因为他刚才对巧芸说的那番话,都是真心的。
幼时一个人在病房独处的经历,让他更懂得人内心的孤单,所以他愿意用诚意和耐心,和独自来到陈家的巧芸试着相处。纵然她刚才的那番话重重伤了自己,但心中有她的陈让,不愿在起点就和巧芸起争执,更不愿吓坏了才进入陈家的她。
莫非他的等、他的让,最后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
但感情之事,陈让深知无法勉强,矛盾复杂又震怒的心绪,让他绷着一张寒冷的脸,离开了餐厅。
巧芸知道他在生气,不过她不知道这句话影响陈让多大。
哼!气死你!我就可以一个人安静吃早餐啦!
巧芸得意洋洋地咧嘴大笑,她就是想气他、想唱反调,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思想有主见,不是个说嫁就嫁、任人操控的洋女圭女圭,她要人重视她心中的难受与孤单、要人注意她关心她。
正当巧芸得意地要拿起那杯牛女乃时,竟赫然发现,陈让刚才放在她眼前的这个杯子,竟然……裂了一圈。
他……气成这样?他震裂了这个杯子?
要不要这么幼稚,跟自己家里的杯子过不去?
巧芸愣了愣,转头看着已经走远的陈让背影,想起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和他脸上严肃认真的模样。
难道……他真的这么重视这个婚约?
她眨眨眼,深呼一口气,这个她从来不想深思的问题、不想认真看待的决定,难道陈让会玩真的?
十七岁的巧芸,还是个该念书的年纪,今早她无精打采地被司机送到校门口,踏进这贵族学校。
教室里,巧芸听着窗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蝉鸣,还有隐约的啾啾鸟叫,她托着脸蛋,心不在焉。
今天逃课!
她心里涌起这个念头,窗外风光多美好,被关在陈家已经够可怜,为什么还要被关在学校一整天。
想到就要做到的巧芸,很快将东西悄悄收拾好,下课钟一响,她便蹑手蹑脚地溜到校园墙边。
她左瞧右望,哈!没人!今天谁都阻止不了她逃课!她要到旁边的雪花冰店先吃个过瘾,然后再去逛有好多新鲜玩意的格子店,最后再去地下街玩太鼓达人……耶!完美的一天!
巧芸先把书包一扔,顺利扔到墙上,踮起脚尖,用力一蹬,翻上了墙。
就在她双手抱着书包,准备翻出墙外时,怎料一个不小心,重心不稳,唉唉唉唉呀!天!她就要滚下去啦!
就在这一剎那,她竟然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陈让?!
他竟直挺挺地站在墙外,看着她……不,等着她滚下来!
“唉呦!痛痛、痛……”巧芸硬生生地从墙上抱着书包滚了下来,而那个站在眼前等着一切的该死东西,竟、然没有过来接住她!
混帐东西!不会帮忙吗?
“我身手不好,来不及反应,不好意思喔!”摔在地上的巧芸冷不防听到一旁的陈让不疾不徐地这样说,真是火冒三丈、气到想搥心肝。
他是故意的是不是?笑他懦弱无能,他就真的摆烂,用“身手不好无法反应”这个烂理由,让她摔个四脚朝天?
“你!接着人都不会吗?”巧芸气得嚷嚷。
“就不知道教官会不会。”陈让月兑下了外套,巧芸还没听懂,就远远听见学校教官的声音传来。
“邵巧芸同学,妳翻墙逃课吗?”
真是有够倒霉,课没跷成、摔个半死,现在又被教官发现,后头还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同学,巧芸真想搥完心肝搥墙壁,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套,盖住了她摔下来时掀起的衣裙。
是陈让,他在第一时间遮盖了她险些曝光的衣裳。
教官已经走到她身旁:“妳是怎么了?最近状况那么多,知不知道妳已经记了几支过,马上跟我来教务处!加上今天这一支,我看妳是得被退学了。”
巧芸已经摔得疼得要命,又被当众训斥一番,这种贵族学校就是什么都管、什么都严,一天到晚啥事都要记过,现在还要退她学?她真是满心不爽,要是让爹地知道了该怎么办?他一定会失望又生气。
就在这个时候,巧芸听见陈让一句话。
“我来,是要替她请假。”陈让还是站在原地,没有扶她没有拉她,不过光是这句话,就够救她的命。
“帮她请假?你是谁?”教官打量着陈让,四周的同学们也好奇地探究。
“我是她的未婚夫。”
之后,巧芸听到一阵尖叫,正确的说,应该是一阵阵惊声尖叫。
是怎样?大家不都知道她被爹地“卖”到陈家去了吗?
巧芸还摔在地上,不过陈让的身边,已经围满了她的同学。
“原来你就是巧芸的未婚夫喔!你叫陈让对不对?”
“原来陈家三少爷长这样……好帅喔!你有几公分啊?”
“陈家真厉害,势力庞大就算了,连人都生得这么英俊挺拔,你好你好,我是巧芸的死党,我叫……”
“喂!”地上的巧芸听不下去了。“妳们干什么啊!不先扶我起来吗?”
她摔个七荤八素也就算了,这些人也跟着脑袋发昏?
巧芸抬起头,看着刚刚连续帮她“解围”两次的陈让,他英挺的身躯,比起她的同学们高了一截,被人群围在中央,却翩然有礼地点头示意,绅士微笑。
从进陈家第一天起,她就不曾好好仔细看一看他,现在居然摔在地上,看着一大群人将他团团围住。
巧芸仰着头,头一回好好将他看个仔细。
陈让风度翩翩、气度高雅,好像……好像什么?巧芸再抬头往一旁望望,她念的贵族学校,有着欧洲中古式建筑,美轮美奂,陈让在这旁边一站,是……是啦!是有点像优雅的贵族王子。
但现在是怎样,大家顾着看这陈家三少爷,把她这摔到地上的同学摆哪了?巧芸看着像蜜蜂一样围绕在陈让身边的同学们,还有人拉着陈让的衣角满脸笑容的讲着话,越看越不知心中哪来的一把火,烧得她火冒三丈。
“你们围着他干什么?搞清楚欸,我是他未婚妻,OK?”
巧芸一边揉着摔疼的膝盖自己站起来,一边没好气地高声喊嚷,这话说完,她自己愣住了。
自己怎么会说出“未婚妻”三个字?
她抗议、排斥都来不及,现在自己说得那么顺口,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她发现陈让眼角始终有道目光朝向她,她不小心和他互望一眼,瞧见了陈让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巧芸马上心虚地狠狠用眼瞪回去。
看什么?是怎样?搞得好像被抓包了什么一样。她看不惯那些蜜蜂同学,出言纠正一下不行吗?
“刚刚的事情已经替妳摆平,回教室上课,放学我会亲自来接妳。”陈让收起对那些同学的礼貌笑容,又沉下一张脸,对着巧芸说。
巧芸一瞧心里更怒,怎么?对她的同学就有说有笑,对自己就这张扑克脸?
“你真的很讨厌耶!”
她嗔着,话里有一些抗议,抗议他怎么可以对她的同学好,对她就那样凶。
陈让低下眼眸,给了巧芸一个没得商量的目光。
他的那句话中,有着没有说出口的意义。以他陈家三少的地位,从来不需要亲自驾车迎接谁,今天她邵巧芸,是第一个。
亏她还知道自己是他陈让的未婚妻,在听见巧芸冲口而出这三个字时,他心底有那么点冲动,想要给她一个会心的笑容,或是拥抱。
但是他还不清楚,在巧芸心中,他这“未婚夫”究竟只是一个名称,还是一个真真切切的身份,他还忘不了,巧芸望着陈封时钦佩的眼神;还无法释怀,巧芸说着她喜欢的男生,就是陈封那一型……
即便他今天亲自到学校看她、亲自等她下课,用行动展示他对她的重视,陈让心里还是相当不舒坦,不断思忖她到底领不领情、会不会懂。这样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放学时分。
“你还真的等喔?”巧芸一出校门,本没精打采的双眸突然一瞠。
其实她是有那么一点感动啦!陈让今天帮了她很多忙,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出什么事一样,替她一一解围,算他有点本事。
现在瞧见他真的在校门口等她放学,巧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好像哽着些什么话,不过这陈让,当真不会说句好听的。
“不然妳期望谁来带妳回家?”他正想着巧芸与陈封的事,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
“你到底凶什么凶?我在学校已经被老师、教官念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又要看你这张扑克脸,那我不如回邵家看那些人算了啊!”
“妳这么想回邵家?”
“你告诉我,待在陈家有什么好?”
两人已经上了车,却在车上开始争执。
“陈家不好是吗?我看妳早上倒是挺开心。”
“早上?”巧芸压根不知道陈让到底在说哪件事。这时她想起自己把陈让气得走出餐厅,她乐得一个人清闲吃早点的事。
嘴上从来不输人的她,硬是大喊:“对啦!我早餐吃得可开心了,怎样?”
她得意洋洋,坐在一旁的陈让却立刻青了脸色,不再答腔。
他看巧芸的脸色,知道她是刻意找事情跟他斗嘴,然而心中的结一天没解,他一天不知该如何面对。巧芸对陈封,到底是什么心态?是小女孩的崇拜、真心的喜欢、一时的寄托?他不断臆测,脸色更拉长。
巧芸见陈让对她的攻击没有反应,一张脸更像石头一样硬,烦闷地在座位上不停晃动。学校是牢笼、陈家是牢笼、连这台车也像闷死人的囚车,没点声音、没点笑容、没点新鲜的空气。
为什么她的日子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的“未婚夫”,对她就是这张脸?
她郁卒不已的心情,从车上延续到陈家,不知道在气什么的陈让,那张石头脸绷了一整天,话都不再多说一句,让巧芸闷得一回家就窝在房里,谁也不想见。
夜晚,陈家有个醉醺醺的小家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房间搞自闭。
巧芸威胁家仆替她买啤酒回来,家仆被这出言恐吓的小魔女吓得不得不照办,陈让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她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扶我……干嘛?”醉了的巧芸两颊如苹果,她不知何时倒在一个手臂中。
“给我。”陈让拿走她手中的啤酒罐。“未成年不能饮酒。”
“那未成年就可以被爸爸卖掉吗?”巧芸晃头晃脑地从手臂滚进一个胸怀里,“哼!所以我就偏不念书、偏要逃课,怎么样?”
陈让胸膛前,有个喃喃自语的小丫头,他见到她眼眶下干了的泪珠。
他刚刚替她补请了所有的旷课、在她科科不及格的考试卷上签了名,还有那些服装仪容不整、上课顶撞师长等等的小饼单,他都一一亲笔回复了学校。
巧芸模糊的呓语,他却听得比谁都清晰,他能了解她为什么要一直犯规捣蛋。她遇上了别人没有的境遇,偏偏这不是她想要的。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刻,他的心房还是为她开启,是心软也好、是真心爱上也罢,此刻他有力的手臂扶着这醉醺醺的丫头,心中却无力再延续白天的紧绷。
“妳还是一样,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陈让低声在她耳边说着,带着巧芸不知的些许亲昵。“也还是一样,不肯乖乖安分。”
他替她拨拨散开的头发。“不该这样的,我真的拿妳没辙吗?”陈让为自己的“让步”自嘲着,他对她的宠溺,当真无法克制。
贴着他胸膛的巧芸,不知道自己怎么轻飘飘的,脑袋一片空白,含含糊糊中,她对陈让说道:“今天谢谢你喔!”
她替他请了假、盖上那件防她曝光的外套,还在校门口等她放学,说声谢谢算应该。
“对我,妳只有谢谢可以说吗?”陈让臂弯让她倚着,低下头轻问,迷迷糊糊的巧芸“嗯?”了一声,歪斜的小脸又晃了晃。
“喔……还有我同学都说你很帅……”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作梦还是醒着,全身飘飘然,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妳觉得呢?”陈让单手就搂住了这个摇头晃脑的女孩。
“不……不知道……”因为醉酒,她说得含含糊糊。
“不知道?”
“其实你有的……有的时候人很好啦!呵呵……”巧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只是好像都不说出来……”她醉了,吐出藏在心里的话,只是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意识模糊的她开始手足舞蹈。“就像你今天啊,明明就是来解救我的嘛……干嘛不承认?”她一边说,一边可爱地凑上小嘴,眼睛瞇瞇的、唇瓣噘成圆,迷迷糊糊“亏”着陈让。
这时候的她,收起了白天的防卫,展露率真的本性。
“我……”巧芸的贴近,让陈让提了一气,要自己克制。
巧芸说到这儿,手一挥,竟挂在他颈上。“你……呵呵……该不会是不好意思承认吧?”
话才说完,她站也没站稳地一个踉跄、险些跌跤,陈让索性双臂一举,将她打横抱起。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真正镇住这丫头了。
她的脸蛋倚着他的胸膛,手腕勾着他肩背,陈让的呼吸明显急促,他们两个第一次,如此靠近。
“我有不好意思承认什么?”似乎是被说中而急于解释,还是其它的原因,陈让脸颊开始微烫。
巧芸微张的樱桃小口、弯弯的眉毛、带着稚气又透着红润的小脸蛋,似乎不断地诱惑着他。陈让再吸了口气,把她抱到床上,这时他需要的是意志力。
“我答应过,不会欺负妳。”
他低声说着,却不知道是说给巧芸听,还是自己。
从小就心仪的女孩子,现在甜美地躺在自己怀中喃喃梦呓,之间没有距离、没有心机,这要他这个男人……如何压制蠢蠢欲动的心。
陈让越是不想失去自制力,越是发现自己力不从心。
“巧芸……”
“嗯?”
“我想……”
“想什么?”
他声音变得更低缓厚磁,他缓缓地低下头,向着床上的巧芸,想要在这个宁静的夜晚,给她一个克制不住的亲吻。
“我想我们可以有个好的开始。”陈让带着感性的双唇,已经凑到她唇边,他是答应过巧芸没错,在她醉时如此“趁人之危”,也不是他陈让的作风,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打算将理智暂时抛一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给她一个吻。
他越靠越近,两人间的温度越来越烫,陈让甚至屏起气,就要覆上她的唇。
“嗯……”就在这个时候,巧芸举起手往脸上去。
陈让马上“心虚”地抬起了头。
被她发现了吗?
不过巧芸眼睛睁也没睁,挥了挥手,依然梦周公。
唉!这丫头,偏在这时候,抹了抹自己流下的口水。
翌日傍晚,陈让又亲自开车将巧芸从学校接回家。
巧芸气嘟嘟地趴在桌上,百般无聊地写着数学习题。
陈让扬言每天都要亲自送她上下学,表面是关心,巧芸瞥了他一眼。“哼!还不是要盯我盯得死死的?”手上的笔有一搭没一搭的算着。
昨天不小心喝醉,是谁说一醉解千愁?她现在只有要命的头痛。
头快爆炸了,怎么喝醉这么难受?巧芸写着写着,看着那些平时拿手的排列组合算式,平常闭着眼睛都会写,现在却是越看越模糊,眼皮一重,巧芸“砰”的一声倒在作业上,又睡着了。
时钟的指针在墙上转了好几圈,脑袋不能运转的巧芸昏睡一整夜。
这时有个高挺的身影,悄悄出现在她身边。
“又睡了?”陈让轻轻拨开她的发。“连两天都没睡好,sheng体怎么受得了?”
白天接送她上下学的时候,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知道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倔强的小丫头。”他嘴上念着,却又带着笑意。“不过就是这份倔强,让我相信妳一定过得了这一关。”
巧芸独自被送到陈家,孤单地必须重新面对一切,这个年纪,还得面对所谓的“婚姻”,他心里不会不明白她的懊恼和不甘。“妳是邵家小鲍主,没什么事情不行的。”
他低语,昔日那个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小女孩,他对她有信心。
不过这天地不怕的小鲍主,也是个爱流口水的小丫头。
陈让抽起一张面纸,扶起她的脸颊,挡在她小嘴和作业簿的中间。
睡着的巧芸不知道自己已经快把作业簿给沾湿一片,幸而有陈让细心地替她铺上面纸。
陈让在她身旁坐下,开始翻起她的作业本。
在她来陈家之前,她的字迹清晰,数理的考试,也都能轻松及格。
“但现在却满篇红字。”他带着些许的心疼说着。
于是陈让拿起笔,开始替她订正修改,其实巧芸的聪颖,他早就明白,不是每个女孩都有本事搞翻天下,巧芸偏偏就有这等本事。
她反应快、不服输,小脑袋瓜转啊转地,就是一条整人诡计。而他陈让,就是爱。
痹巧娴静的女孩他见多了,成天想进陈家门而来攀关系的女孩,他不知道回绝过几回,那些平淡如开水、温顺地想成为陈家好媳妇的女人,他没兴趣。
打从巧芸踏入他的世界,没错,的确是天翻地覆,但他像成瘾了般,爱上她带来的色彩。
“妳很有本事,让我替妳写功课。”他嘴角扬起一弧笑,笑里,有他白天不肯承认的宠爱。
笔动得飞快,陈让面对这些数理习题,显得相当上手,他欣赏巧芸,因为她和他一样有灵光的脑袋。
“小丫头,如果妳的精力肯用在这儿,妳早就跳级毕业了。”他牵起嘴角,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笑容。
他冷静惯了,总是静静地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在内心暗自思量,谋定后动。但巧芸不一样,她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直率得让他享受着她带来的种种不一样。
或许就是他们有这些一样、和那些不一样,让他对她,爱不释手。
“啊!几点了?我怎么睡着了!”
翌日一早,巧芸被阳光唤醒。
“现在六点半,妳还有时间过来好好吃顿早餐。”
巧芸眼睛都还没全睁开,冷不防背后就有声音回答她的问题。
“你吓死人啊你!”她马上大声抗议,从睡眼惺忪到倏地圆眸大瞠,可爱的表情,让陈让心中莞尔。
“你站在我背后多久了?”她本要挥手擦一擦口水,家仆马上递上毛巾。
“从妳流口水开始。”
“你!”
陈让示意家仆把巧芸的碗筷摆上餐桌。“不用浪费时间找我吵架,妳今天必须把早餐吃完,才能去上课。”
巧芸这两天闹情绪没睡好,陈让希望她能多照顾身体。
“你将军啊你?”
“将军?”说着,陈让硬是拖她走向餐桌。
“你把我当小兵命令!”巧芸对陈让的口气很有意见。
“有这么嚣张的小兵吗?”陈让说完,拉开了她的椅子。
“你干嘛?”
“跟妳一起吃早餐。”
他说着,却听见巧芸提高分贝。“谁要跟你一起吃啦!”
一起、一起,什么都要一起吗?住一起、上下课一起、她不要那么多一起。
她的脸庞略过一丝羞涩,不过很快地被她的尖嗓取代。
“看到你,我就吃不下!”
没想到陈让理也不理,竟然已经……亲自帮她盛起稀饭、抹起土司。
“我让他们准备了各式早餐,妳再怎么挑,都能挑中几样喜欢的吃,没有理由吃不下。”
“不用你鸡婆。”巧芸见到陈让这样“不顾身分”地帮别人准备餐食,本能反应就是抢下他手中的果酱刀,她还没能接受他这样“亲自照顾”她。
不料陈让的反应也不小,他使力握住了手中刀子,动也不让她动。
无数的经验告诉了他,这丫头要是碰上刀叉,准没好事。
“你!”
这回没有打算大动干戈的巧芸,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了陈让,她慌忙一放,手腕一缩,但瞬间又被自己“心虚”的举动给惹得恼怒。
她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不干不脆了?
因为什么?
她有些尴尬地抬眼,冷不防对上陈让的目光。怎么他看着她的眼神……好……好像很有感情?
“我不吃土司啦!”她慌忙随口一喊。
“没关系,这里有鲜女乃、有烧饼、有色拉和法国面包,还有……”陈让当真为她准备了满满一桌各国料理,彷佛就是告诉她,别想撒野。
“通通不吃、通通不吃!我就是没有胃口!”
她急了,因为她好像快要抵挡不了这个宅男的关爱。
这怎么行?她要捣蛋、她要唱反调、她要抗议啊!她不要这样轻易地就点头,她对自己说过,怎么可以嫁一个懦弱无能大病号臭宅男。这些话才绕在耳边,今天早上是怎样?随便一桌料理就感动她了?
她邵巧芸哪是这么好打发的?
陈让却没有随之起舞,只是唤来了管家。
“照顾邵小姐是我们陈家的责任,今天这些她都不喜欢,明天请厨师再设计一份餐点,要让她满意为止。”陈让交代,老管家头可大了。
巧芸听了,心中更烦躁。“你不要这么、这么……这么鸡婆!”
她想说的是不要这么关心我,但她抵死也不想承认,这一瞬间她好像快没招数了。
“是鸡婆、多管闲事都不重要,妳的健康才是重点。”
好了、好了,别说了!这些恶心的话你想说,我还不想听……
巧芸不知怎么着,一点也不自然,随手拿起眼前的小餐包啃了几口当作交代,这个陈让烦不烦,这样乱他都不介意。他不发怒,她要怎么继续造反下去?
小餐包到底是什么味道,巧芸还真的一点也没感觉,不过此时她胸口倒是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滋味,莫名其妙地涌上她喉间,让她食不知味、不敢正视,甚且……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巧芸吞了几口餐包,匆匆忙忙地换上制服,被陈让送到学校。
她翻开昨晚的作业。“这……”一大片口水,被几张面纸挡在作业簿上。
“要你多管闲事啊!”她知道家仆不会那么好心,会这么做的只有陈让。“我看你是在笑我流口水的样子吧!”她喃喃地对着作业簿低语。
还好有这几张面纸,不然巧芸这本作业簿一定报销,不过就在这时,她听见老师喊着她名字:“邵巧芸,妳在发什么呆?上台把昨天作业的答案写出来。”
顿时全班的眼睛都看着她,但巧芸没在怕,这些题目她平常看都懒得看,简单得要命,但是现在……没睡好的她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她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写就写啊!”她不服输地讲在嘴巴上,心里却有些发慌。但,她看见作业里除了面纸,还夹了一张memo纸。
这不是答案吗?
巧芸瞄了一眼,马上意会这题怎么解,走到黑板前啪答啪答写得快速又得意,下台还不忘将头抬得高高的。
台下还传来隐约的声音。“哇!巧芸这么厉害,这题最难了耶。”
炳!她开心地回到座位,这下她威了,老师没话说了吧!巧芸低头看看那张小纸条,上头的字……好吧!她承认挺好看的。
这张没让她出糗的字条,巧芸本随手要揉进抽屉搁着,但伸起的手犹疑了下,看看上头陈让的亲笔字迹,又贴回原处。
“好吧!谢谢。”她对着字条说着。“但不代表我就会乖乖嫁给你。”
于是觉得这堂课老师要讲的,她都会了的巧芸,把作业簿摊开放在桌上,再偷偷拿出小说,打算度过这堂无聊的课。
怎知小说才翻开第一页,就见到一张一样字迹的便利贴:“不想嫁人就好好念书,如果妳能向妳爹地证明自己有能力不用陈家照顾,就能拒绝他的安排。”
巧芸看完哼了一声:“讲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我看是你自己也不想要鸟这场婚约嘛!谁理你。”说罢,管他三七二十一,继续翻开小说。
她开始低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推理故事,怎料阴魂不散的陈让,在她看到第三章时,又贴了张纸条:“我只看到这里,就知道结局了,所以妳如果够聪明,就不要浪费时间,乖乖上课。”
巧芸低声嘟哝:“鬼咧!什么结局?你说说看啊!”她翻开下一页,竟又让她看见同样字迹的字条。“看来妳还是不死心,告诉妳,女配角的哥哥是凶手,就这样,不用再看下去了。”
巧芸圆眸一瞪,看个小说也这么啰唆!她气得用力合上书本,忘记自己还在课堂上,大声嚷嚷:“你真的很机车耶!阴魂不散!欠揍啊你!”
她一喊完,就知道完蛋了,全班顿时安静,大家回头看着莫名其妙的巧芸。
“丢脸……丢大了。”她整张小脸蛋瞬间涨红。
倒霉又糗大的巧芸,就这样被叫起来罚站了一节课,直到下课,大家还在背后默默笑着。
傍晚,陈家。
“都、是、你!害我丢脸丢到家了!”巧芸一脚踹开陈让的房门,吓得正在为三少爷倒茶的家仆杯子都打翻了。
陈让正在下棋,见到这怒气冲冲的丫头,手没停、头没抬。
巧芸看了更火:“你还有闲情逸致在下棋!我今天被你害得丢脸死了!”
只听见陈让不疾不徐说道:“我怎么害妳?”
“你!”
“课是妳该上的、小说是妳要偷看的,妳不感谢我帮妳写好数学解答,还回来骂人?”陈让一边说,一面在棋盘上放下一颗棋子,气定神闲。
“你怎么知道我上课发生什么事?”巧芸提高分贝地质问。
怎知陈让眉毛微微上挑,便不搭理。
巧芸见他不回答,更是满面怒意:“你就是这样,又宅又自以为是,才没人陪你下棋!”
说到这,巧芸停了停,心生疑惑:“咦!对了,那你是在跟谁下棋?”
只见陈让一个人对着棋盘,没有人和他对弈,他是在干嘛?
而陈让神情依然专注在棋盘上,好像那些棋子比她还重要。
巧芸忍不住再怒言:“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讲话?”
“我在跟自己下棋。”陈让悠然自得,和怒火冲天的巧芸恰恰相反。
“跟自己下棋?你神经病啊你!”
其实陈让想让她明白,人要懂得安静下来和自己相处,心灵沉淀了,才能和自己对话、才能成长。他年幼时卧病无法玩耍,但却也因此更有机会思考领悟。
“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希望妳能多思考。”陈让恬静地对着巧芸说。
“你的意思是嫌我吵?”巧芸手插上腰,满脸怒火。
“有时静下心,才看得到事情的真谛。”
“事情的真谛就是我懒得理你!”
巧芸气呼呼地回房,今天已经够衰了,回来还要被人嫌。她火大地在房里乱摔东西,桌灯匡啷倒地、枕头棉絮乱飞、书包飞向墙壁再掉到地上,不过这样的场面算客气了,家仆们在门外面面相觑,此时巧芸白天偷看的那本小说从书包落出。
小说刚好翻到最后一页,巧芸眼睛大瞠。“什么?结局真的是他讲的那样?”
她不可置信地把书捧起,她一向以自己的领悟力自负,什么数理、推算公式,她听一遍就懂,这种推理小说同学没几人有兴趣,她却可以看得津津有味,但……这宅男,功力也不低?
“所以……”巧芸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他半夜在客厅关掉电视,是因为他早猜到结局了?”她想起那天晚上陈让将电视开了又关。“最后他再打开对着电视傻笑,是因为他猜对了?”
巧芸慢慢放下小说,眼睛眨呀眨地,开始回想这些天她新认识的陈让。
他的确很有耐性,她把陈家搞得天翻地覆,也不见他发过火,也好心的帮她请假、写答案。好吧!她承认他也挺聪明的。“这点跟我一样,没什么了不起。”巧芸努努嘴,此时,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陈让站在门外。“还有件事,我说最后一次,不管在任何地方,都不要再说‘我也不想鸟这个婚约’这种话,听见了吗?”。
巧芸莫名其妙地圆瞠双眸,现在是怎样?她上课讲的话他都听得见?他装****器了是不是?
“另外。”陈让还没说完。“明天开始,早半小时起床,我会看着妳把早餐吃完。”
他有完没完?!
“还有,”巧芸瞪大眼睛,听他继续碎碎念。“今天上课没注意听的地方,必须作习题补回,现在就开始写,我一小时后会回来检查。”
你够啰!陈让。
“最后,希望妳每天睡前半小时,能试着静下心来思考,今天发生了哪些事,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
澳你的头啦!我最需要改进的地方就是想办法让你闭嘴。
“现在妳不说话,不代表妳同意,妳应该正想着该怎么跟我唱反调。”陈让不疾不徐地补上了这一句,揭穿了她的心思、切中她所想。
“别再浪费时间了,留点力气多念点书,妳会有不错的成绩。”话落,他关上门从容离去。
巧芸鼓起腮帮、伸出手指对着门大喊:“你、你、你……你这个讨厌鬼!”刚刚才努力想着他的优点,好啦!现在通通收回。“阴魂不散的家伙,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