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花样男 第一章

圣玛丽女子幼稚园

圣玛丽女子小学

圣玛丽女子中学

圣玛丽女子大学

斑驳的围墙上,满布的藤蔓几乎掩盖住写着校名的木牌,古老校舍孤独的矗立在荒凉的树林旁,静静看着岁月流逝。

欢迎光临圣玛丽女子学院,这是一所标准的教会学校,从幼稚园到大学无不兼备,所有教师都由修女和修士担任,理所当然的,校规也相当严格。

长年住校,校服款式参照修女袍,每天祈祷三次,最大的休闲娱乐就是看经过教会严格把关过的电影和电视剧。

没有流行歌曲,没有偶像剧,没有惊险刺激的电影,没有搞怪的娱乐节目,也没有令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网际网路,保证你的女儿像一株生长在太空的植物,绝对没有沾染任何人类不良的习惯。

每年新人学的学生,都对这里要求学生与现实社会月兑节的校规,感到忍无可忍,于是,她们奋起反抗却又屡战屡败。

时间久了,修女和学生间的斗智,也变成了圣玛丽女子学院一项有趣的传统。

由于校规严格,那些对自己顽劣成性的女儿无能为力的家长们,纷纷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圣玛丽女子学院就读。

这些学生的到来,让校园里恶作剧的现象更加普遍,许多容易受欺负的学生就成了新的受害者。

例如:患有男性恐惧症却又漂亮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陆诗文。

陆诗文基本上就像那些少女漫画中女主角的真人版。

长长的睫毛微微往上翘,眼里总是闪动着动人的光芒,不擦唇膏就自然红润的嘴唇,一头长发柔顺得惹人嫉妒,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无限的忧郁、怯弱、彷佛每一分钟都需要保护。

最夸张的是,只要任何穿西服的男性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会二话不说,直接昏倒给你看。

正因为这一点,陆诗文几乎不能和现实世界有任何接触。

只有在圣玛丽女子学院这样的纯女性环境里,她才会感到安心,而学院里的修士在陆诗文眼里不是男人,当然,在其他女同学心目中也不是。

而且,陆诗文一直保持着一项圣玛丽女子学院的传奇纪录--

她是这所封闭保守的女子学院就读时间最长的学生,而且保持了从幼稚园念到大学的完整纪录。

和其他人不同,假期里正当别的同学享受着修女口中世俗的糜烂生活时,陆诗文的妈妈反而把她看得更紧,整天跟在她身后。不可以看电视,更不准随便出门。

而且时时刻刻都不忘在她耳边叨念男人的邪恶、男人的可怕、男人是吃人的魔鬼!

就这样一直到大学毕业,陆诗文唯一被允许看的“果男”是十字架上的耶稣像。

常常让人忍不住想要小小的戏弄她一下。

“骗人,骗人,我才不信!真的吗?陆诗文看见男人会昏倒。”

“当然,不相信的话,妳可以试一下。”

“怎么试,我们学校又没有男人。”

“不需要真正的男人,只要这个就可以。”A女生拿出一本封面上印着“本年度最佳商业人物邢锡范”的商业杂志。

“杂志上的男人她也害怕?”B女生吃惊的问。

“没错,平面上的男人她也害怕。”

“可是,她会看漫画啊?”

“因为她知道漫画里的人是不存在的,陆诗文只害怕真实存在的男人,就像她也不害怕耶稣啊!因为她知道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存在、不真实。”

“唉呦!好奇怪的逻辑,她真的是好奇怪哦!”

“别废话了,妳到底去不去吓她?不要告诉我妳不敢。”A女挑衅似的把杂志递到B女眼前。

“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

B女生抽过杂志,向着陆诗文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A女得意地笑起来,“漂亮又如何?胆怯的小老鼠,只配滚回阴暗的地洞里!”

远处响起杂乱的呼唤声,“陆诗文又昏倒啦!快叫老师来!”

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真是陆诗文人生中最悲惨的一天。

同学戏弄她、恐吓她,还让她在校园里昏倒。

当她在保健室苏醒过来时,那个一直代替父亲送赡养费,自称是她父亲秘书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

版知她一项恶耗--她的母亲病危。

三年后

塞车是一件让人亟欲抓狂的事,连一向文静的陆诗文也不例外。

只是让她焦虑的事和其他人不同,别人是因为车子十分钟也不能前进一米而着急,陆诗文则是因为陌生人的目光。

每个经过这辆醒目的BMW,都不由自主的想要对车里的人一探究竟。

陌生人的目光让她极度紧张,只好低着头,不敢向外看一眼,如果不是这几年持续不断地看心理医生,她现在恐怕早已经昏倒。

说到心理医生……

自从她的母亲去世后,她父亲也来看过她两次,但每次只要远远看到父亲的身影,陆诗文就会立刻昏倒,有一次甚至严重到停止呼吸。

她的父亲没办法,只好放弃把她接到身边的念头,让她住在旧房子里。

只派身材高大,擅长拳击的华姊做她的司机兼保镖,除了照顾她之外,并带她进行每周三次心理治疗。

一旁不停咒骂那些不遵守交通规则司机的华姊突然大叫,“好漂亮的妹妹呦!”

陆诗文自然地顺着华姊目光望去,隔壁是辆非常拉风的红色跑车,司机的位置上,美人正不耐烦地甩着乌黑长发。

也许是常年受男性恐惧症荼毒的神经格外敏感,陆诗文直觉……这个人大概、可能、似乎是个男性。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美人侧过头,用与美丽外表不相称的凌厉目光,扫过正大喊大叫的华姊,和偷偷用美丽大眼打量自己的陆诗文。

一瞬间,陆诗文竟忘了躲避陌生人的目光,两人的视线互相交会,短暂纠缠。

就在那一秒钟,他们之间闪动着不易察觉的火花。

火花,那么的微小,以至于没人发现。

身为优秀的心理医生,欧阳春的人生愿望非常简单,她只想让治疗的病例刊登在美国心理学协会的期刊上。

她要让那些男人知道,女人一样可以成为优秀的心理学家。

两年前,如同漫画里可爱公主的陆诗文走进治疗室,欧阳春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带着怯生生眼神、恐惧男人的漂亮女生,就是可以让自己成功的人。

两年来,欧阳春想尽一切办法,利用各种心理学的治疗方法帮助陆诗文。

这些疗法也确实有效,她现在的情况和过去相比,已经好了很多。

她不再畏畏缩缩,谈吐变得得体,对外界充满好奇,也不再恐惧出现在电视、报纸、书刊、杂志上的男人,只是--

她所有的恐惧,似乎更加集中在现实生活中穿西装的男人身上,面对穿着其他类型服装的男人,陆诗文还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不要失态。但面对穿西装的男人,她便会不受控制的立刻昏倒。

欧阳春很清楚她是因为母亲出于对父亲的憎恨,常年加诸在她身上的心理暗示,才造成她对男性的恐惧。

陆诗文的父亲,就是那种西装革履,每天打着端正领带,戴着金丝边眼镜,严肃又有点冷漠,所以她才会对穿西装的男性特别恐惧。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陆诗文,欧阳春深深感到无能为力,也许她应该考虑接受最佳损友林怡然提供的“怪”招。

“诗文,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欧阳春亲切的微笑,希望这一次可以有所成效。

“嗯,我有看了部很有趣的电影。”陆诗文认真地回答。

“电影?很好啊!是什么电影,可以告诉我吗?”

“黑白片,好像叫做《罗马假期》,是描写一位皇室公主与记者的故事。”

“那说说妳对这部片子有什么感想好吗?”她想要引诱陆诗文说出更多的心里话。

“嗯……”她稍微想了一下,“男主角很讨厌,女主角离开他是正确的。”

欧阳春连为什么都不想问,因为她不问也知道,陆诗文之所以讨厌男主角,是因为整部电影里,男主角不论在任何场合都一定穿着西装。

可是,知道答案也得继续问:“为什么男主角让妳感到讨厌呢?”

“嗯……”她还来不及回答问题,房间外便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站住,欧阳医生正在出诊,你不可以进去!你给我站住!”向来以淑女自居的护士小姐发出刺耳的尖叫。

砰的一声推开大门,穿西装的男人怒不可遏的质问,“欧阳春!妳是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不是欧阳大夫,而是陆诗文的一声尖叫。

突然看到穿西装的男人,毫无心理准备的她立即昏倒在地毯上。

五分钟后,男人带着欧阳春免费赠送的两只熊猫眼走出诊疗室,她则坐在沙发前,眼神复杂的看着依然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陆诗文。

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应该接受好友林怡然的建议,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陆诗文的男性恐惧症已经无能为力了。

虽然林怡然的说法在她听来不合乎医学逻辑,但也许有效……

“欧阳医生!”陆诗文睁开眼睛看到她亲切的笑脸,“我是不是又昏倒了?”

得到欧阳春肯定的回答,她美丽的眼睛流露出脆弱无助,小狈般可怜兮兮的无辜表情,让人心生怜爱。

“我的问题是不是没法治?”

“其实,也不能说没有希望,只是……”她故做迟疑,“我的朋友介绍了一种治疗方式,但这种方式比较前卫,不知道妳能不能接受?”

“只要能解决我的问题,我什么都愿意做!”

“真的?”

“真的!”

“不后悔?”

“绝不后悔!”

“那妳跟我来。”

怀着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陆诗文跟随着欧阳春,走向某个改变她命运的地方。

下午四点三十分,太阳还高挂在天上没有下班的打算,欧阳春开车带着睁大好奇眼睛东张西望的陆诗文,行驶进以娱乐场所居多而闻名的街道。

距离寻欢作乐的时刻还有一段时间,夜晚人潮汹涌的街头,现在只有小猫两三只,慵懒的在街头闲逛。

她熟练的把车子拐过几条小巷,来到一栋灰色的大楼后面。

眼前是一扇不太显眼的门,门上除了一个银色的小门把外,没有其他标志,路过的人只会以为这里是大厦的安全门。

“这里是什么地方,欧阳医生?”一直东张西望的好奇宝宝终于发问。

看着陆诗文单纯、天真的模样,欧阳春决定还是给她一点心理准备,免得待会儿刺激太大。

“这里是俱乐部。”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俱乐部!”她兴奋得大叫,“我们可以进去吗?”俱乐部是不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有昏暗的灯光和打扮妖艳的女郎,她暗忖着。

传说?!这个词也太夸张了吧!

欧阳春皱皱眉头,两年来每星期至少进行疗程三次,但她还是无法适应陆诗文不同于普通人的奇怪想法。

“对、对,这里就是传说中提供--牛郎的俱乐部。”

“牛郎?!穿西装的男人!”刚才还欢呼雀跃的表情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速度之快,改变之彻底,让欧阳春觉得陆诗文根本是在表演川剧中的经典绝活--变脸。

“我希望妳在这里找一个比较不害怕的男人,和他相处一段时间慢慢适应,之后他再穿上类似西装的衣服,时间久了妳或许就不会对穿西装男人那么敏感,这种治疗方法我称它为月兑敏疗法。”

“找一个我比较不害怕的男人?让他穿上西装?让我常常看见他?”

“是,如果妳同意,我们就进去,如果不赞成,我们马上离开。”欧阳春的手搭在门上,等待她作决定。

是推开这扇门,还是转身离开放弃治疗,永远生活在对穿西装男人的恐惧中,永远提心吊胆的生活,永远不能和自己的父亲好好说话。

陆诗文在点头和摇头之间挣扎。

“那……”她想了一会儿,用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望着欧阳春,“进去后,妳会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当然,我会保护妳。”她回答得很痛快,她当然不担心安全问题,这里的老板娘是她的大学同学兼闺中密友--最佳损友。

看着她自信满满的表情,陆诗文鼓起勇气的点点头。

“嗯,我同意。”

欧阳春玉手轻轻一推,看起来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宽敞的大厅里灯火通明,明亮的光线逼得陆诗文几乎睁不开眼睛。

强烈的清洁剂味道扑鼻而来,呛得她着点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和气味,她看到的不是想象中豪华奢侈的装饰和男人,眼前空荡荡的大厅里,一群人正趴在那里--

努力擦洗大理石地板。

书本上和电视里都说俱乐部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和酒精的气味,颓废的人们恣意挥霍着自己的生命,可是这里……

这些人擦得好认真啊,她擦自己家的地板都没有这么认真。

敝不得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现实和书上写的、电视里演的果然差好多。

看来自己决定治疗非常正确,否则她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虚构的世界里,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真实情况。

“欢迎光临!亲爱的春!”娇俏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听到这声音,陆诗文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酥了,转过身,一位天使般脸孔,魔般鬼身材的女人正对着她微笑。

看痴了,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完美到没有瑕疵的女人。

“诗文,这位是这间俱乐部的老板娘,林怡然。”

“怡然,这位是陆诗文小姐,就是我们说过的那个……”

“噢……”她摆了个“我了解”的表情。“陆诗文小姐,妳的情况春都有和我沟通过,我们最好的少爷都坐在前面,妳喜欢哪一位告诉我就好!”

她温柔的口气让陆诗文放松不少,她顺着林怡然指的方向望去,大厅一角的沙发上零零散散的坐着十几个男人。

“啊--”她迅速吞回已经在嘴边的尖叫,勉强自己向那个“可怕”的地方看去。

她只觉得两条腿好像不能承受自己的重量,虚弱得不停颤抖,冷汗刷地冒了出来。

在她瘫倒之前,隐约看到距离这群男人不远的地方,好像有两条穿着牛仔裤的长腿搭在桌子上。

“诗文,妳没事吧?”欧阳春扶住她,担忧地问。

“没……事。”

“那妳选好了吗?”

陆诗文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为了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她必须坚持!

“选好了。”她急忙深呼吸几下,平复自己过于紧张的情绪。“穿……牛仔裤的。”

“啊,妳真有眼光,他可是我们这里最红的,妳稍等。”林怡然随意和陆诗文寒暄两句,便向那群男人的方向走去。

“宝贝!”林怡然的声音甜得足以让人得糖尿病。

林雅风掀起眼皮,瞄了一眼自己笑靥如花的小姨妈,没有任何表示,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报纸。

“雅风,你看到蹲在那里的女生了吗?”

“嗯。”别来烦我!

“我告诉她你是我这里的少爷。”

“嗯。”我不是,妳少用我骗钱!

“她点你台耶。”

“嗯。”管她的!

“告诉你,她有男性恐惧症,看到男人会全身颤抖,你看她……”

“嗯。”闭嘴吧!避她恐男还是恐龙,都与我无关。

看到自己口沫横飞讲了半天,林雅风却丝毫不为所动,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林怡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雅风,你躲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出三天,你那对火爆的爸妈就会找到这里来,把你抓回去。”

“嗯。”我知道,如果妳不出卖我,我还可以多躲几天。

“我有一个办法--”她故意拖长声音,等着林雅风搭话。

放下手里的报纸,他抬起头望着这个从小就喜欢陷害自己的小姨妈,看看她又想使什么诡计。

“什么办法?”

“住到那个女孩家里。你爸妈不会想到你会躲在陌生人家里,只要你小心一点,两、三个月之内他们绝对找不到你。”

林雅风望向依然蹲在地上的陆诗文,乌黑的长发垂下,刚好遮住她的脸,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好像随时会昏倒,欧阳春正轻抚她的肩膀安慰她。

他突然心生一种冲动,想要拥住那柔弱的肩膀,温暖她、保护她,为她阻挡所有风雨。

“好吧,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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