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和着窗外那只叫个不停的公鸡唤醒了沉睡的殷淇,她靠在床头,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然后亲切而又温柔地照着她,这一切足以令她忘却一路的艰苦。如果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享受这美好的景色,她会大声地宣告她愿意!
殷淇摇摇头,甩去这不切实际的梦,她爬起身,越过斯农格桑那埋在被子里的身体,开始在厨房里忙起来。她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讨好苏玛。
她昨晚便已向斯农格桑打听清楚,苏玛喜欢吃什么样的早餐。所以起床后,她便挤好满满的一杯羊女乃,用青稞面和着酥油茶做好一个一个漂亮的面团子。
她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得意之作,一转头,却发现苏玛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身后,冷冷地看着她。
殷淇一慌,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有礼貌地鞠个躬。“苏玛村长早!”
“有什么好的?一大早就听到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吵死了!”苏玛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殷淇尴尬地道:“对不起,我在……做早餐……”
“做早餐?斯农格桑没告诉妳我们的规矩吗?”苏玛也不看她,拿起盆子里的团子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她便皱起眉头全吐出来,“难吃死了,真是差劲!”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到屋外。
殷淇咬了咬下唇,学着她的动作,“难吃死了,真是差劲……”她不甘心地跑到房间里,摇醒了斯农格桑。
“干什么?好困呀!”斯农格桑睁开惺忪的睡眼,奇怪地看着她。
“斯农格桑!苏玛村长叫你教我什么……规矩?”殷淇也模不着头脑.
斯农格桑爬起身走出房,看看乱成一团的厨房和桌上的早餐,似乎明白了什么。“妳一大早就起床做早点?”
“是啊!”殷淇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是要我讨好她吗?”
斯农格桑又好气又好笑,拍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要用这副表情看着我!”殷淇叫了起来,他的眼神真的好怪,就好像在看一个千年难见的怪物一般。
“我昨天不是告诉过妳,我们摩拉族的习惯是男人做家务,女人在外面赚钱养家,所以这些家务事都是妳不应该做的.更何况……”斯农格桑看了看窗外,“现在才六、七点吧?我们摩拉族的人一向都是八、九点才起床的!”
斯农格桑耸了耸肩,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躺回地板上睡回笼觉去了。
殷淇被他的话震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久,她才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你们这是什么世界啊?”
“火山爆发了!”斯农格桑不由得发出一声申吟,他已全然没有了睡意。他招谁惹谁了,怎么找回这么一个不温柔的女人?
“对不起啊,是不是吵到你了?”殷淇慌忙跑到他面前。已经得罪了一个,不能连这个也得罪,否则她铁定被扫地出门!
“没关系!”看到殷淇忽然变得温柔,斯农格桑还真有点不习惯。他粲然一笑,干脆坐起来,“难得这么早起床,我去煮点吃的,然后带妳到村子里转转!”
“我已经做好早餐啦!”殷淇见斯农格桑没有怪她,心里乐开了花,忙得意地报告自己的成果.
斯农格桑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窃笑不已。“妳确定……那些能吃吗?”
殷淇想起苏玛村长的评价,不禁哑口无言,许久才争辩道:“你们那些什么酥油茶、什么青稞的,我去藏族的时候就吃过了,难吃得很,无论把它们做成什么,难吃的本质还是无法改变的!”
“那是妳吃不惯!”斯农格桑走进厨房,这边动一动,那里摇一摇,不一会儿便给她端上一杯柳橙汁和几包饼干。
殷淇瞪大了眼,“你……你会魔法吗?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斯农格桑好笑地看着她,“我没有妳想象的那么厉害,这些东西……”他转头看看四周,“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如果被阿母看到,一定会被她全部扔掉的!”
殷淇笑着点点头,大口大口地吃着熟悉的食物。嗯,还是这些东西好吃,如果没有这些,她铁定会死在浅水村。若干年后,人们听说曾经有一个外族女人死在浅水村,一定会问她是怎么死的?如果知道她居然是吃不惯这里的东西而饿死的,那她可就丢脸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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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殷淇就后悔跟着斯农格桑在村子里闲逛。和她进村时一样,到处都是好奇的目光和指指点点,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我们回去吧!”殷淇央求着。
“妳不想找到小非了?”斯农格桑不为所动,依然自顾自地往前走。
“这样怎么可能找到小非?”殷淇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运气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随便走走就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斯农格桑看了看四周,附耳道:“如果他曾经来过这里,村民们看到妳以后就会议论起他。”
殷淇恍然大悟,难怪斯农格桑的耳朵一直竖得长长的,想必是希望能从村民的指指点点中看出端倪来.她不再逃避,反而高声和斯农格桑说起话来,希望能引起更多村民的注意。
殷淇无意中偏过头,看到不远处有一男一女两个村民向他们走来。他们俩都穿着传统的摩拉族服装,女的身上背着一大捆的木头,累得快要倒向一边,手上还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些蔬果;而那男的却两手空空,口中还轻快地哼着小曲。
殷淇好奇地问斯农格桑:“这两个是什么人呀?”
斯农格桑回答道:“他们……应该是新婚不久的固赞宗合和玛依德雅。”
新婚不久?他们是夫妻?殷淇脑中闪过一丝错愕。
此时,那固赞宗合口中还催促着:“玛依,走快一些,慢吞吞的做什么呀?叔伯们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殷淇再也无法容忍,冲到固赞宗合面前,张口便指责道:“你真是太过分了!让自己的妻子背这么多东西,而你自己却两手空空,难道你都不懂得心疼自己的妻子吗?我真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耻的男人!像你这种人,活着只会浪费粮食,你知道浅水村的粮食有多宝贵吗?不知道呀?不知道就去问问苏玛村长!”殷淇仍然记得苏玛面对着两碟青菜和一碟牛肉时,对斯农格桑的教训。
碧赞宗合张大着嘴还没反应过来,玛依德雅已冲着殷淇骂起来。
“喂!妳是哪里跑出来的泼妇,怎么乱骂人啊?妳究竟懂不懂得什么叫妇德,居然敢这样骂我的男人,妳是不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
斯农格桑的头快爆炸了,他慌忙将殷淇拉得远远的。
殷淇却睁圆眼睛,不解地看着玛依德雅,她明明是在帮玛依德雅说话,为什么玛依德雅却反过来责骂她,就像是她犯了错似的?
“我……不行,我要跟她讲道理!”殷淇忿忿然,想挣月兑斯农格桑的大手。
斯农格桑哪容得她任性,双臂就像铁钳,将她困住。“不要闹了!这是我们摩拉族的道理,妳的话只会引起公愤的!”斯农格桑庆幸那对夫妻已然走远,要是引来更多的摩拉族人,恐怕殷淇会立刻被轰出浅水村。
“我闹?我不讲道理?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道理?”殷淇双眼冒火。
斯农格桑轻叹一声,好言相劝。“妳先冷静一点,让我给妳好好解释一下摩拉族的风俗好吗?”
殷淇软化了,无奈地呼一口气。“好,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告诉过妳,摩拉族是女主外、男主内的吗?这是摩拉族延续了千年的一种规矩。”斯农格桑哀叹一声,他讲的话不会太深奥呀,这女人怎么老是听不懂呢?“就像妳所看到的,在外面,女人做再多的事都是应该的,但是却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男人做事。男人做事会被看作是不争气,整个家族都会被取笑的!”
殷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是说……那个玛依是心甘情愿的?”
斯农格桑用力地点着头,“不只心甘情愿,还引以自豪呢!简单来说,摩拉族的女人以自己男人游手好闲为荣。男人在外面做事,是一种无用的表现.这种说法妳能不能明白?”
殷淇如同在听东方夜谭,她机械地摇着头。“我根本无法明白……”在她印象中,母系社会的意思不就是……什么事都由男人来做,女人只要玩好、吃好、穿好,然后等着拿钱,什么好处都是女人有份、男人干瞪眼的吗?
斯农格桑无奈地笑笑,“的确,这很难让人理解。但就是我们摩拉族的风俗,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不公平的风俗就应该改变,一味地传承前人的作法是愚昧的表现!”殷淇不服气地反驳。
斯农格桑慌忙将她拉到僻静的地方,“我知道妳看不惯这种风气,但是延续这么久的风俗不是说变就变的!妳想说公道话也不要这么大声啊,难道妳不想活着离开了吗?”
殷淇吐吐舌头,“他们不会这么狠吧?”那他们在惩罚别人的时候,是男人出手还是女人出手?不过她不敢再问斯农格桑,否则他一定会先下手宰了她的!
“那你呢?你也看不惯他们的作法吗?”殷淇再问。
斯农格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我是摩拉族人,却自小在汉族的学校读书,所以知道不是每个民族都是绝对的正确。但是摩拉族是不可能一朝一夕间就改变所有不好的传统,因为这些传统早已深入民心,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如果硬要将汉人的习惯强加在大家头上,摩拉族恐怕会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殷淇听得心惊肉跳。“有这么严重吗?”
斯农格桑警告道:“妳的任务就是找到小非,其他的事妳不要多管!”
“管了会怎么样?他们会怎么惩罚我?”殷淇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浸猪笼?鞭笞?还是吊起来曝晒?活埋在雪山上面?”殷淇回忆着恐怖片里的可怕片段,不禁浑身微微发颤,但还是装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斯农格桑仿佛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她,“妳的脑子里还真多怪想法!我们摩拉族虽然不会那么残忍,但是狠起来却也不得了!妳最好乖一点,不要乱走动,不要乱说话,去哪里都跟着我,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住妳!”
“哦!知道了!”殷淇笑着,乖乖地答应。虽然斯农格桑的说法还是有点吓人,但是有他在,她一点儿也不害怕!有什么事只要把他推出去不就OK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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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斯农格桑的竹楼,殷淇惊奇地发现竹楼前围着许多人,他们说笑着,一看到斯农格桑和殷淇出现,立刻围上前来。
“斯农格桑,听说你带回来一个汉族的阿仙,是不是就是她呀?”
斯农格桑不断地点头,“是呀是呀!怎么样,长得还能见人吧?”
殷淇横了斯农格桑一眼,她哪里不能见人了,干嘛把她说得那么不堪?
“长得还满标致的,就是瘦了点,不如到我家去,不出三个月,保证养得白白胖胖的!”
斯农格桑立刻对殷淇耳语,“要去吗?她家是养猪的!”
殷淇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把你送去还差不多!她家养的一定是母猪,正需要你这么健壮的公猪!”
“斯农格桑!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呀?”
“快了、快了!等我家的那只鸡生了小鸡就成亲!”斯农格桑敷衍道。
殷淇凑到他面前,阴阴地笑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那只鸡是公的!”
“小姐,如果斯农格桑对妳不好的话,妳可以考虑一下我儿子,他人很好的,身体壮实,饭菜煮得也好吃……”
斯农格桑无法忍受,“枣妈!妳儿子才十三岁,妳急什么呀?”
“有备无患嘛!再说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只要我儿子喜欢,有什么不可以?”那位大嫂还理直气壮地反驳。
斯农格桑不再说什么,拉着殷淇逃离这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回到了房里,殷淇这才舒了一口气,忙问:“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三姑六婆,别理他们!”斯农格桑不悦地道,“特别是那个枣妈,妳千万不能去她家玩,知道吗?”
殷淇愣了愣,忽然捧月复大笑,“你的表情……就像老婆快被抢了一样……”
斯农格桑自知失言,悻悻然地推着她往外走.“少废话!再说我就把妳送到养猪的那户人家去!”
殷淇识相地转移话题,“不过,那群人的恐怖真是不输上次抢我烧饼的那只狗……抢我东西?啊!对了,你还没带我去找那个坏蛋呢!”
斯农格桑为难地皱皱眉,“明天再说,快点帮我煮饭,阿母就快回来了!”
“这种事不是你们男人做的吗?”殷淇嘟起了小嘴。
“帮帮忙吧,时间来不及了!如果在她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做好饭菜,一定得挨骂了!”斯农格桑手忙脚乱地切着菜,“反正妳也说妳不是摩拉族的人,不需要遵守这个规定!”
“那有什么奖励呢?”殷淇面若桃花,现在可是斯农格桑在求她呢!
“给妳一个吻!”斯农格桑无辜地看着她。
殷淇的脸拉得长长的,“这算什么奖励呀?你自己慢慢做吧!”
“妳如果不做的话,我就罚妳十个吻!妳好好考虑一下吧!”斯农格桑慢悠悠地威胁。
“你……”殷淇咬着下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妳什么妳?做不做?”斯农格桑嘟起嘴,假装要向她吻下去。
殷淇慌忙叫道:“做!当然做了!”
“这才是乖孩子!”斯农格桑满意地笑起来。
殷淇冷笑一声,切着手中的菜,心里却打起各种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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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玛坐在桌前,看着桌上那些五花八门的菜肴,牛肉切成大块的有手掌那么大,小块的比指甲还小;萝卜则圆的、方的、梯形的、三角的、塔状的、甚至星星形的都有;马铃薯片状的厚薄不均,条状的头重脚轻。她不由得满肚子疑惑。“小淇,今天的菜都是妳煮的吗?”
殷淇扬起一个可爱的笑容,规规矩矩地回答道:“苏玛村长,我已经知道浅水村的规矩,所以我不敢再下厨,今天的饭菜都是斯农格桑一个人准备的。”
苏玛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斯农格桑。“斯农格桑,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菜都切成这样吗?”
斯农格桑心中哀叫一声,却装起胡涂来。“这是最新潮的切法,我是特意花了心思做来给妳们吃的!”
“新潮?”苏玛冷笑一声,夹起一片马钤薯片来,“这样厚薄不一,一片煮熟了,另一片肯定还是生的!这世上哪有这么笨的做菜方法?”
斯农格桑嘻嘻一笑,“这才是考验手艺的最好方法。当然了,我的手艺还不到家,所以才煮成这样,不好意思。”说着,他含恨瞥了殷淇一眼。
殷淇暗自窃笑,谁教他要惹她?这次是他自找罪受!她小心翼翼地劝道:“苏玛村长,您不要生气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只要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下次改正不就好了吗?就像上次的事……我知道错了,请您不要再生我的气好吗?”
苏玛看了她一眼,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殷淇暗自气馁。
此时苏玛却开口说道:“上次的事,斯农格桑已经跟我解释过了,的确不是你们的错,下次洗澡的时候小心一点!”
殷淇一愣,斯农格桑什么时候跟苏玛村长解释的?她看向斯农格桑,他仍然埋头吃饭,像是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似的。
待到饭后洗碗的时候,斯农格桑才老实交代。“昨晚妳睡着以后,我就去向阿母解释了!”
殷淇恍然大悟,“可是她知道真相了,为什么对我还是这么冷淡呀?”
斯农格桑不语,良久才道:“阿母对外族人一直有排斥心理。”
“身为村长,有这种心理会对村民造成影响的!”殷淇十分不赞成苏玛的这种态度。
斯农格桑白了她一眼。“妳懂什么?阿母爱过汉族人的伤害才这样的。”
殷淇一愣,看着斯农格桑,若有所思。“难道你的父亲是……”
斯农格桑停下手中正在清洗的碗筷,看向窗外绵延数里的青山绿水,点了点头。“不错,我阿母原来也是很喜欢和外族人打交道,直到她遇上我阿父。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可是阿父家里始终不同意自家的独生子到异乡定居,就活生生地拆散他们。”
殷淇没想到他的身世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心情低落下来。“那你阿父现在在哪里?”
斯农格桑轻叹一声,继续洗他的碗.“他被家里人关起来,不让他见阿母,后来就得了抑郁症,离开了这个世界……”
殷淇怔怔地,不敢再说什么,以免戳中斯农格桑的伤心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苏玛会这样对待外族人,她虽然不赞同她的作法,但是却可以理解一个伤心人的苦楚。苏玛会将斯农格桑送到汉族学校去读书,恐怕也是对心上人的一种深深的怀念吧!
“那你呢?”殷淇忽然问道,“你会娶一个汉族女子吗?”
斯农格桑笑道:“只要是我真心喜欢的,我不在乎她是哪族人,而且我相信阿母也不会反对,因为她心中很清楚,硬生生地分开一对相爱的人,将会对他们造成一辈子难以愈合的伤痛。”
“其实苏玛村长虽然不苟言笑,却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殷淇感叹不已,一个女人要面对爱人的生离死别,独自拉拔大一个孩子,还要兼顾全村人……这条路走来要经历多少风雨、多少波折,可是她却做到了,而且还做得很好!
斯农格桑低下头,“我知道她的辛苦,却还常常惹她生气,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看你是成熟了,懂得去体恤长辈……”
殷淇听到门外有人说话,走出去一看,却又不见任何人影。
门外,一个身影避开她的目光。那是苏玛,她脸上有着释然的笑容,那是看到儿女成长的欣慰,是放下往事的轻松,是看到希望的喜悦。
殷淇又想起了余梓非,他平时说得最多的就是父母哪里做得还不够,而不是站在他们的立场去替他们着想,他的不成熟有时的确令殷淇头痛。
她忽然问追:“你们这里有电话吗?”
斯农格桑摇摇头,“没有,就连手机都没有讯号。”
殷淇失望至极,她现在好想给远在异乡的父母打个电话,跟他们问声好,然后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现在很安全,请他们不要担心……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她也实现不了。
斯农格桑似乎看穿她的心事,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村子里有个邮差,会天天到腊今去取信和送信,妳可以给父母写信,然后让邮差送去!”
殷淇大喜,“真的可以吗?”
斯农格桑敲着她的脑袋,“我什么时候骗过妳?”
殷淇破例没有去追究他以前是否骗过她,只是兴奋地一把抱住他。“真的太谢谢了!我好高兴!你知道吗?我真的好高兴!”
斯农格桑被这突来的“艳遇”吓傻了,任由她搂得紧紧的,不敢轻举妄动。
殷淇丝毫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一溜烟跑到房间,开始全神贯注地写起信来。
看着殷淇高兴的模样,斯农格桑也露出释然的笑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看到殷淇开心,他也就会很开心;看到殷淇难过,他就恨自己帮不上忙。他痴痴地看着她的身影,暗付: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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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淇写完信,便听到一阵婉转缠绵的音律,乍听像是口哨声,仔细听却又不像。她不再犹豫,立刻蹦出房间,然后便看到斯农格桑面对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盘腿坐在阳台上,而那声音正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
“你在吹什么?”殷淇在他身边坐下,好奇地问道。
“吹树叶!”斯农格桑指着身边的一丛树枝。
殷淇随手抓起那丛树枝一看,长长的、柔软的枝条,似乎是柳枝。
“小心。”斯农格桑说得很随意,“上面有虫。”
“什么?”殷淇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啊——”
斯农格桑掩嘴偷笑,用小虫子吓女生真是百试不厌的好办法。
“啊——这条虫好可爱!”殷淇的话终于说完了,她从树枝上取下那条虫,放在掌心里轻轻抚弄着。
斯农格桑反而被她吓倒,“妳……妳怎么不害怕?”
殷淇凑到他面前,笑得很得意。“我为什么要怕?”
斯农格桑撇了撇嘴,“妳一定不是女生!”可恶!害他白白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弄得满身大汗,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小青虫,居然派不上一丝用场!换了别的女生,一定早就吓得投进他的怀里,打着哆嗦哭着要他安慰。
殷淇笑得更夸张了,“你用小虫子吓我,不只是为了分辨我是男是女吧?”
“当然不是……”话刚出口,斯农格桑立刻反应过来她是故意在套他的话,忙顺势道:“当然不是,我故意用小虫子吓妳了。”
“那就是有意了!”
“不是……”
“特意?”
“也不是!是天意行了吧!”斯农格桑受不了她的逼问,干脆别开头不理她,又继续吹他的树叶。
殷淇沉醉在动人的音律中,忘了与他争辩。一曲终了,殷淇连忙问他:“你到底是在吹什么呀?快告诉我嘛!”
“树叶啊!罢才不是告诉妳了?”斯农格桑将树叶从嘴边取下,递给她看。
“又在骗人了!树叶怎么能吹得那么好听?”殷淇不信地瞟了他一眼,这么普通的叶子怎么可能吹得出那么好听的旋律嘛?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他吹的吧?
斯农格桑白了她一眼,“少见多怪!”说着,又将树叶放到唇边,吹起悠扬的旋律。
“哇!好厉害,快教我!”殷淇眼放光芒,兴奋不已。如果将这个绝招学回去,就可以到处炫耀了,再不行,骗骗小孩子也是可以的嘛!
“交学费!”斯农格桑头也不回。
殷淇嘟起嘴,“我现在哪有钱啊?”她想起自己的背包,“要不你先借给我,等我从那个坏蛋手里拿回背包,再把钱给你,好不好?”
斯农格桑摇摇头,“古人说过,如果你借钱给别人,那么不是失去了金钱,便是得到了一个敌人,我既不想失去金钱,也不想得到敌人,所以我选择不借,而且我也不想教妳。”
殷淇气得牙痒痒的,偏偏又拿他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骂道:“小气鬼,不教就不教嘛,我还不希罕学呢!”
斯农格桑指着她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是怕妳太笨了学不会,那岂不是丢我的脸?”
殷淇昂起头,“我就不信我这么聪明,会有什么学不会的!”
“好!”斯农格桑定定地看着她,“那我们打赌,如果今晚十二点之前妳学不会的话,那妳送我一个吻;如果妳今天晚上学会了,那我送妳一个吻,如何?”
“你少占我便宜了!”殷淇挑衅地看着他,“如果我真的学不会,没问题,一个吻就一个吻!如果我学会了……你就得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这样……好像我很吃亏呢!”斯农格桑瞟了她两眼,忽然大声地道:“好!为了一个吻,我就豁出去了!”他拿起一片叶子递给她,“喏,把叶子的这一片往下折一些,再放在下唇旁边就可以吹了。”
殷淇认真地吹起来,可是一下、两下……她始终无法发出声音来。
“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不然我怎么可能吹不出声音呢?”殷淇气得大叫,“你真的好狡猾哦,为了赢我就故意不把秘诀告诉我!”
斯农格桑大呼冤枉,“我没有骗妳啦!我也是这么吹的,我就能吹出声音!”
殷淇仔细地看了看,不由得十分沮丧。“没有理由呀,为什么我不行?”她使劲地吹着叶子,叶子却丝毫不给她面子,半丝声音也没发出。
“不要那么用力,这里面是有技巧的,妳多吹一会儿,慢慢就能掌握了!”
斯农格桑忽然从她口中取下叶片,殷淇还以为他要教他技巧,没想到斯农格桑却忽然偏过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动作那么轻、那么小心,却惊得殷淇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甜、好香、好滑……早知道就多亲一下,斯农格桑后悔不已,慌忙打一个大大的呵欠,“已经十二点了,好困,我先进去休息了!”说完马上逃回房间去。
殷淇轻轻抚着被偷袭过的粉唇,刚才那一股轻轻流窜过的电流是什么?她还来不及体会,电流怎么就消失了?殷淇一惊,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慌忙用力地摇着脑袋,希望能摇去那股突如其来的心乱。
晚上躺在床上,她久久无法入眠,眼前不断闪动着斯农格桑的笑脸和得意的表情。她轻叹一声,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又继续吹起树叶来。
斯农格桑睁开眼,看着殷淇的身影.他又何尝睡得着?只是那股慌乱令他无法面对殷淇,只好以睡眠来逃避这一切。
突然,殷淇口中竟发出一声低沉的哨声。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那片叶子,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就算学会了又如何,她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城市去.在那里,没有这种叶子,自然也没有吹出哨声时的那种感觉.就如同斯农格桑在她的生活中也只是一个过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