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美丽人生 第7章(1)

我心心念念寻找着爱情的定义。

不曾细想与回头。

蓦然回首。在这个星空灿烂的夜晚,你安静地走在我身边,你的呼吸,你的笑容,这一切我伸手即可触。

这一刻我满足。

于是我知道爱情来了。

苏亦文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就坐在了阿斯工作的咖啡厅。

他本来是在天心的门口等着林仪汐下班的。阿斯见到他在门口徘徊,不由分说就把他拉到了咖啡厅,还说要请他喝一杯热可可。说什么他刚刚从医院出来,身体虚弱,不能立在外面吹冷风;说什么他一个人在那里也很无聊,无所事事地看天空,就算有多少耐心也会消失殆尽。他拗不过阿斯,也不太习惯与人这样拉拉扯扯,最后还是在他的百般坚持下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为了方便看到下班经过的仪汐。

其实事情根本就不像阿斯想象的那个样子,在等待仪汐出来的任何时候他都不曾有过不耐烦。等待的确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但是,如果等待的人可以让你开心,那无奈就会化作甜蜜。

甜蜜。是了,等待的感觉就可以用这个词形容。思及此词他突然就笑了。

阿斯送来冲好的热可可看到的就是一个笑得开心的苏亦文。他将可可放到他面前,有些纳闷,“你笑什么呢?”

他收起笑容,“没有笑啊。”

阿斯做个鬼脸,“骗人。我明明就看到你笑了。真是不够朋友,有什么好事不拿出来让大家分享,竟然一个人偷着乐!”他摇头,“真的是没有。”

阿斯冲他一阵挤眉弄眼就去工作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心的大门口,生怕错过仪汐。

清理杯子的阿斯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他的紧张。他走过去,笑道:“你别那么紧张啊。她还有好一会儿才能下班呢。”

“我才没紧张呢。”他反驳。

阿斯干脆坐在他对面,脸上掩不住好奇,“喂,我可不可以问你和她的关系?”

他习惯性地开始闪躲,不自然地说:“朋友吧。”

阿斯一点都不掩饰地撇嘴,“哼!别骗我啦。我知道你想追她。你们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你能看出我在追她?”

阿斯耸肩,“傻瓜才看不出你在追她呢。”

苏亦文接着问:“那你说她会不会知道我在追她呢?”

“这个,这个,”阿斯为难地皱眉,“这个还真不好说。她啊,我还真说不准她在想什么。”

苏亦文叹气,自然转头看窗外,远远地就看到林仪汐在和一个小孩子在门口讲话。她穿着一件米色的大衣,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她时不时给孩子一个笑容,阳光照耀着她白皙的脸,笑容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孩子蹦蹦跳跳地离开,她向他挥着手。她将眼前的发敛到耳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在阳光里。

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再也坐不住,打开皮夹拿出一张钞票塞给阿斯就向外跑。

阿斯举着纸币在他背后大声喊:“喂,你等一下,说了是我请你的。”

他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向林仪汐跑去。他们在天心和咖啡厅中间相遇。她迎着阳光微笑,微风吹着她漆黑的长发,四处飘扬;他背对着阳光,呼吸稍稍有点急促,嘴角上翘,心如她的发一般飞扬。

四目相对,久久没有出声。他看着温和而笑的她,她看着大病初愈带着阳光的他,一种暖暖的情愫同时在二人心底滋生,不可抑制。

他伸出手帮她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她没有躲闪,任他的手拂过脸面停在耳后。

还是她先开口:“怎么不在家休息呢?今天不开会吗?”

他放开手,“今天没有会要开。我在家很没有意思,散步就散到这里了。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

她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也好,叫上阿斯吧。我上次答应他的糕点还没有做给他。”说完她率先向咖啡厅走去。

阿斯兴高采烈地走在苏亦文和林仪汐中间,脸上掩不住得意和开心。因为太兴奋,阿斯搜肠刮肚拿出他压箱底的笑话讲给他们听,讲完之后还分别问两个人好不好笑。林仪汐还能和颜悦色给他回应,可随着他讲得越来越多,苏亦文的脸色越来越差。林仪汐隔着尚不自知踢到铁板的阿斯看过去,一眼便知道苏亦文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在忍耐了。他最受不得人聒噪,偏偏阿斯得意忘形犯了他的大忌。

她猜想他此刻的心定是阴云密布。为避免一场倾盆大雨浇在阿斯尚未成熟的幼小心灵,她绕过阿斯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他以眼神询问,眉目间可见不耐烦神色。

她收回手,双手做下压状,告诫他要忍耐,放松。

他勉强点头,指指阿斯,做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手势。

她冲他笑一下,指指阿斯的头,然后用双手比一个小小的手势。

他轻笑,也伸手指向阿斯的头。正巧阿斯偏头询问他的意见,看到他拿手指着自己还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我的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林仪汐和苏亦文同时笑出了声。可怜的阿斯被他们蒙在鼓里,左看右看,拼命想在二人的脸上搜寻蹊跷之处,一路上都在想头发和他们的笑,弄到最后竟再也没有讲一个笑话。

林仪汐一个人在厨房忙,要帮忙的阿斯和苏亦文都被她推出厨房。他只好和阿斯在客厅里打发时间。阿斯已经忘记了路上那阵莫名其妙的笑,再接再厉以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决心和勇气再度给苏亦文讲笑话。他每每受不住的时候就用仪汐的笑容迫使自己再忍耐一下,终于坚持到仪汐出来。

这顿午饭总的说来吃得还是很开心的,如果除去阿斯的碍眼和捣乱之外。在饭桌上他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仪汐。她的发束起,随便在脑后绾一个髻,露出白皙狭长的脖颈,显得干净利落。她招呼着阿斯,阿斯笑闹着,像个孩子一般。

他偶尔吃几口饭,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仪汐的微笑和阿斯开怀的笑上。在接近仪汐的过程中他明了了妈妈为什么活得那样洒月兑,爱得那样执著,因为即使受到伤害和遭到背叛,她心里隐含的那份对于爱情的憧憬也可以支撑她日后的生活。他一直不敢放他人进入自己的生命,一直不敢用自己的身心真正地去爱一个人。他现在知道那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受到伤害,害怕失败的结局难以承受。

他知道自己已经真正的长大了,成长的历程是这样艰辛,艰辛到他差点就放弃了。他已经三十三岁了,人生可能真的已经过了一半,他庆幸自己可以在这个时候对于生命和爱情有这样的体悟。前生岁月几尽蹉跎,懵懵懂懂的时光一眼便晃到了这里,对于过去的那些岁月,他有后悔,他有悔恨,他有遗憾。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将这份体悟放在心里,好好地走以后的路。

不要再害怕,不要再错过。

吃完饭苏亦文和林仪汐送阿斯出去。阿斯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咖啡厅,不时回头张望并肩而立的他与她。阿斯心里的那朵花欣喜怒放,他们站在一起是多么配啊。

阿斯走后他们一起上楼,一节一节台阶扶摇直上。午后的楼道空旷,静到似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热闹的气氛渐渐消退,在混乱的空间中还可以掩盖彼此的心意,掩饰心底真实的情绪,可一旦繁华退去,剩下两个人静静相对之时,真实便一步一步袒露出来。林仪汐稍稍走在前面,她甚至走得有点急,她想快点到自己的房间,快点进去想一想至今仍停留在这里的苏亦文。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分开三年之后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能不能再接受我?之后便来到她这里,生病,住院,直至康复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他甚至租下了她隔壁的房间,与她天天相对,有事没事便会出现在她面前。

若是在三年前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自她认识他之后,他便一直将自己的重心放在工作上,周遭人等除了他妈妈与何平谁都入不了他的眼。现在他竟然放下工作在这边晃来晃去,陪她上班,接她下班,赖着与她吃每一顿饭,两个人仿佛夫妻一样过着一日一日的生活。

夫妻?她有些自嘲。他们离婚三年了。在结婚的三年之内他没有一次单独陪她吃饭,没有单独与她有过任何类似于约会的活动。他们的任何节目都是三人行,或者是四人行,或者又是五人行,苏玉,黄妈,有时候还有何平,热热闹闹的出行活动他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她混在这群人当中,一点都不像他的妻子,反倒像个外人一样。

这样的日子三年已经足够。她再也不想要了。因为在他身边便会心存期盼,期待有一天他可以走过来对她说句关心的话。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在他身边他一定会讲,他一定可以看到自己。她就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中度过了三年,一日一日的日升日落,黑夜与白天交换的那个时刻她都会向上天祈祷,用谎言安慰自己明天他就会讲,只要自己再等待一天。明天,明天,无数个明天过去,青春不再,岁月无声无息滑到苏玉去世,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个人的心里没有她。

她的期盼终于落空。

于是她提出离婚,她不能一生都活在自己的谎言中。她虽小他几年,但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她告诉自己,这个人不属于她,她放手就好。

所以她放手,就此离开,开始与婚前大致相同的生活。她告诉自己人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忘记的,只要她不再记得。她用了三年的时间忘却这段短暂的婚姻生活,忘却他,可是在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去想的时候他又再度出现。

她该怎么办呢?

就这样胡思乱想地走到房门前。她拿出钥匙开门,他立在身后。她打开门,正要进去的时候苏亦文出声唤住她。

“仪汐,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她没有回身,头靠在门上回答他:“没有。”

他上前一步,“怎么会没空呢?你要做什么?”

她从未向他撒过谎,这使她一直保持他问什么便答什么的习惯,从来没有想过不答或是掩饰,“今天要去影院看电影,明天要交一篇影评。”

“什么电影?我出去买碟在家里看好吗?”

她仍旧没有回头,“我习惯在影院看,比较有感觉。”

苏亦文沉吟一下,“电影几点开始?”

“六点。”

他突然站到她面前,她很快地将头移开。她抚着胸口问:“你要说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吓住你了?不好意思。我有一个提议。四点半我来喊你,我们一起去电影院附近的餐厅吃饭,然后一起去看电影。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房间了。”他一口气说完不等她反应赶忙开门进房间,潜意识里还是怕她会拒绝。

她看着关闭的门,无可奈何地摇头,只好进房间带他一起去。其实她知道即使他飞快地闪入房间她还是有办法拒绝的。但是,她故意忽略了一些情况,听任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心里想着不要再陷进去,逃开就好,实际上却听之任之,放任自流。

因为女人太容易对未来充满希望,只要看到一点点曙光私心里就认定希望在招手。

这次会有什么不一样呢?她在等待时间到的时候就不断地想这个问题。人终究还是有回头的本性吧。

一直在摇摆,一直在思索以一种怎样的模式相处才不会让自己再受伤。她的全部思绪就被这个问题占据,以至于敲门声持续了很久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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