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来的时候,赵枕夜惊讶地得知三楼从早到晚都没有任何动静。
张叔回说:“楼上没有任何吩咐,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就跟没人似的。少爷吩咐过的,我们也没敢擅自上去。”
赵枕夜挥了挥手,心里想难道这女人已经离开了?转念想想,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急切,赵枕夜快步上了楼。
屋内安安静静的,一切跟早上离开时没有两样。
推开卧室,赵枕夜愣住了,深蓝被下隆起的身影规律地微微起伏着。她居然还睡着,甚至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赵枕夜失笑,月兑了衣服随手扔到一边案几上,轻轻走到床前,点亮了台灯。
殷弄苏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被灯光惊起了一点睡意。但片刻之后,她的呼吸又平顺了下来。
赵枕夜觉得好笑,推了推被下的人,“起床了。”
一动不动。
赵枕夜想了想,将殷弄苏连人带被抱扶了起来,“醒醒。这样的睡法不头痛吗?”
殷弄苏的脑袋微微晃着,然后慢慢滑到赵枕夜的肩上——继续睡觉。
赵枕夜哭笑不得。怀里的人柔若无骨,她靠着自己的地方温度很高。他掠了掠殷弄苏的头发,露出她苍白的脸。忽然想到,如果这女人真的一直都在睡觉,那么她足足有24个小时水米未进了。
这样想着,赵枕夜粗鲁地拖起了这个懒女人,“你给我起来!”
一番斗争之后。
殷弄苏打着呵欠,坐在床铺中央,看着赵枕夜微微铁青的脸,皱着眉抱怨着:“你干什么?好端端的不让人睡觉!”
赵枕夜压下脾气,“大小姐,你是不是该吃饭了?”
殷弄苏脸色难看,“你就为了这个理由叫我?饭什么时候都能吃。”
“那么,觉什么时候都能睡,饿了对身体不好。”赵枕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对谁都没有说过这么软绵绵安慰的话。
殷弄苏看着他更加难看的脸色,闭上了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
“干什么?”赵枕夜不解问道。
“吃饭不是?帮我拿衣服过来。”殷弄苏指了指床尾的紫色裙子,“总不能让我穿这个吧?”
赵枕夜冷冷道:“我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殷弄苏环视室内,然后朝他挂睡袍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就那条吧,我将就着套套。”
赵枕夜看着她指使的样子,心中生气,但到底拿了过来。
殷弄苏把睡袍扯进被子,在被子里套上,这才从床上站了起来,直接跳到地上。
赵枕夜走到床尾,挑起那条紫袍向外走去,却被殷弄苏一把拉住,“做什么?”
“你不是说不能穿了?那就扔掉吧。”
“谁说要扔掉?我只是嫌脏不穿罢了,你这个人怎么也不问一下别人意见就擅自作决定的?我要这件衣服,这可是我现在惟一的财产!”说着,她夺过衣服,小心地抱在怀中。
赵枕夜只觉头痛,“你无理取闹!”看着她高高扬起的下巴,决定还是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殷弄苏哼了一声,低下头小心地折起衣服。看着那延展的花纹,赵枕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花?”
殷弄苏笑道:“衣服上的?菊花啊。你不认得么?古诗里说的‘菊残犹有傲霜枝’,指的就是它了。”
赵枕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赵家一向循守古礼,但是到赵枕夜这一代,接受的都是西式教育,对于十四行诗或许还能讲出个所以然,但是对于中国古诗,则是一窍不通了。
殷弄苏看着他的表情,不再说下去了,拍了拍折好的衣服,然后站起来,一边把头发挽了挽,全挽到身后,五指在漆黑的发间移动,有种魅惑的气氛。
赵枕夜静静地看着。一切安静得像凝滞了起来,时光只在她的指间缓缓地流淌着,宁静而美丽,心里只觉得安详。
殷弄苏挽好发,看着他微微发呆的神情,伸出手在他面前摇了摇,“不是说吃饭么?在哪里?”
赵枕夜回过神来,问道:“你平时睡觉都是像这样没日没夜的吗?”
“你管我呢。”殷弄苏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
赵枕夜笑了笑,不再说话。
面对这样的她,他的心情总是好得出奇,居然没什么火气,且很自在。自在得……似乎殷弄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或者是空气般的存在,天生就该这样。原本想象中的刺激感并没有出现,只是很平缓的感觉。
但最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他居然觉得这样子的相处方式也不错。如同骨和血,很自然地贴合在一起。
这样想着,赵枕夜微微笑着,伸出手,挽过了她的手。
“想到哪里?”吃完饭,赵枕夜问殷弄苏。
殷弄苏想了想,说:“带我看看院子里的花吧。”
☆☆☆
夜风深沉,远离市中心的地方,连星星都亮了很多。园子里有矮矮的灯盏,浮动着隐隐的花香。
殷弄苏漫步在小径间,完全没有在意身边的男人。
赵枕夜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昏黄的灯光晕染着她的衣裳,一切似真似幻。
殷弄苏忽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赵枕夜同样停下来,看着她纤瘦的背影。
饼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对他笑着道:“你家的园子真不错,现在很少有种栀子花并且种得那么好的了。”
“花匠是老房子那里跟过来的。那边的风格比较怀旧。你喜欢就好。”
殷弄苏摇了摇头,“我敢说你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院子里种着什么花。”
赵枕夜笑问:“这个很重要吗?”
奇怪的谈话。他原以为两人会漫步在繁华之地,而她却选择了小小的院子。
殷弄苏看着他,叹着气,然后转过身,怔怔地看着花。
与自己相比,赵枕夜或许真的是个孩子。因为只有孩子才不知道,花开的那刻有多么醉人,自由自在地绽开,自由自在地枯萎,美丽而神奇。只有孩子,才会被冰冷世界的繁华事物迷了眼,新奇又贪婪地汲取着其实不值得的万物。
她闭上眼。鼻端,是自在花香。层层叠叠,繁花笑闹,在夜色里挨挨挤挤。
风吹动她的裙摆。赵枕夜忽然觉得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面前这个女人就要乘着夜风离去,空虚得美丽。
他上前,挽住了她的腰。
两人相靠,虽然交换着体温,其实是并不交心的陌生人。
☆☆
第二天一早,殷弄苏就被赵枕夜叫醒。
她拥着被子揉着眉心,颇有些不耐烦,“这回又怎么了?”
神清气爽的赵枕夜笑嘻嘻地凑近她,“陪我上班?”
消化了这句话,殷弄苏睁大眼睛看着赵枕夜如同孩子般生动的笑脸,“你叫我陪你去你的公司?”
“需要说得那么复杂吗?”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员工,你干吗一早扰我清梦?”殷弄苏一口拒绝,心中断定这男人绝对是在耍自己。
“可是有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效率高一些。”赵枕夜微微皱着眉,很有些苦恼的样子。
殷弄苏嗤之以鼻。
赵枕夜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眼睛黑黑亮亮的,看起来似乎很诚挚。
殷弄苏正想再拒绝时,看他的眼底有深深的冷光。
这是个不习惯被拒绝的人。
她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牺牲自己的睡眠,去迁就一个喜怒无常的孩子了。
看着身边穿着亚麻宽大衬衫,绑着麻花辫的女子,赵枕夜颇有些成就感。
随手拉了本杂志翻看着,殷弄苏百无聊赖地拧着眉,忍不住又想打呵欠。
赵枕夜看着她颓废的样子,想到刚刚她一本正经地跟自己秘书莉莉安问好,而莉莉安打量着她的辫子和随意的打扮目瞪口呆的神情,又想笑了。
到目前为止,殷弄苏表现得对他的世界毫不好奇,甚至并不关注。
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是不舒服。
如果殷弄苏真的冲着钱来,这样的表现未免太过另类了。她甚至不在乎会惹恼自己而分文无收。他无法掌控她。而这种感觉很糟糕,甚至会让他时不时有些焦躁。他仿佛回到了青涩的年纪,对异性无计可施的年代。这种感觉太糟糕了,糟糕得让他想撕下她平静的表面,看看底下到底装着什么样的心思。
殷弄苏伸出一根中指无聊地在杂志页边上拨弄着,不需要抬头也可以感觉到对面那人的审视眼光,绝对称不上是友善的眼光。
殷弄苏的心中隐隐有些恶作剧的快乐心理。
她大概猜到对方的心情,赵枕夜是个多疑的人,想必此刻正对她评头论足,并且完全模不着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吧。
这就是所谓的庸人自扰之了。
她慢慢垂下眼睑,然后偷偷地笑了,就像是孩子知道了谜底却不肯告诉同伴,看着同伴着急的那种窃喜。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轻轻叩响了。
赵枕夜皱了皱眉,敲门而不是经由莉莉安通报的人只有两个,而且两个都不是他所欢迎的对象。
他在沙发上坐直,看着门缓缓打开,一张明丽的笑脸出现在面前。
赵枕夜很想皱眉,不过基于礼貌起见,还是沉下了心情。
“听说你有客人来?”进门的女子短发及耳,精干又凌厉,浅色套装将曲线勾勒得玲珑有致。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赵枕夜还没来得急回话,女子一副捉奸在床的笃定样,“你不用否认,刚刚我都听莉莉安说了。”她推开门,正好对上好奇抬头的殷弄苏。
女子一愣,眼光一瞬间变成惊艳,径直朝殷弄苏走过去,微笑着伸出手,“嗨,你好,我是赵沐雪。”
殷弄苏心下明白,这一位大概就是赵枕夜的姐姐了。她放下杂志,从沙发上站起来,握住对方的手,“你好,我是殷弄苏。”
赵沐雪笑着转头向弟弟,“枕夜,殷小姐真是漂亮,我吓了一跳,以为是传说中的仙女了。”
赵枕夜没有说话。
殷弄苏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自在。
赵沐雪又转头看向她,再看了她一眼。眼神锐利。之后又笑着道:“枕夜,你办公让殷小姐陪着,她不闷么?真没有礼貌。难道你是舍不得让殷小姐面对我们这群人么?要不是听莉莉安说,还真不知道你居然会带这么漂亮的一位小姐过来。”
殷弄苏微笑,对方锐利的眼神与客气的话语让她觉得突兀,这一位精明干练的女子想来并不是简单的角色。而这兄妹两人之间的别样气氛让她发现,似乎被无辜地卷入了一个复杂的家庭。
赵枕夜打断了姐姐玩笑的话,“过来不是只为了想看看我的客人吧?”神态冷漠。
赵沐雪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冰冷,但很快就恢复微笑,让旁边的殷弄苏看得心惊。
赵沐雪神态自如地说:“是有些事,想问问前天送来的报告你看了没有。”
赵枕夜的神态依旧没有改变,“那份企划案吗?我觉得不妥,不能采用,你最好再回去看看,有没有新的数据可以提供。原来的太单薄了。”
走出那间令她感到窒息的办公室,赵沐雪紧紧地抿起了唇。
只因为自己是个女人,所以就算有才干,也必须屈居于弟弟之下吗?
做得再认真也得不到尊重,那个天之骄子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姐姐,更不用说体贴和关心。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偏偏得了长辈全心的宠爱和信任。她觉得痛苦。
然后想到了那个笑意不染纤尘的女子。弟弟的新欢吗?
她的眼底是冷酷的估量。
赵枕夜坐到殷弄苏身边,手伸到她背后,缠绕着她的辫子,状似无意地问:“你以前没见过我姐姐?”
殷弄苏摇了摇头,“没见过。”
“真奇怪,比起我来,我姐姐更有名,她还身兼公司的新闻发言人,怎么你居然会不认得她?”
殷弄苏听出了他话里的刺探之意,不胜其烦,摇了摇头,冷冷道:“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赵枕夜语塞。
中午赵枕夜例会,殷弄苏借口要休息,去了附近的咖啡吧。
结果开会连着处理各项事宜,直到下午五点,赵枕夜才记起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展了展身体,他舒了口气。
扁从背后斜斜射来,他在转椅中转了个角度,面对已经落到旁边大楼一角的太阳。自玻璃中透过来的光线似乎也被冰冷夺走了温度,照在脸上,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赵枕夜看着楼下熙熙攘攘却无比渺小的一切,嘴角抿得极紧。
突地兀自转身,他大步走出办公室。
莉莉安飞快地站起来,“赵先生。”
“我出去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如果有文件呈上,你先放着,明天我来看。”
“是。”
在咖啡吧门口,赵枕夜停下了脚步。
忽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走进这里,面对那个一脸无所谓的女子。
手放在把手上收紧又放松,直到背后有人轻轻说:“Excuseme.”他才回神让了让。
背后一对男女以奇怪的神情看了他一眼,走了进去。
赵枕夜有些自恼,推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
虽然只是下午,里面已经却燃起了烛火,阳光被密厚的窗帘挡在外面,幽暗的室内浮动着淡淡的咖啡香。
藤制的椅中,人们三三两两啜饮说笑着,烛光里神色各异。
屏退了迎上来的侍者,赵枕夜沿着昏黄烛光里的长长走廊慢慢向前。
一直走到尽头,都没有看到那个人。赵枕夜站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正想出去,转头之间,忽然看到身边的一大簇海芋后隐隐有些微黄的光。
他转过去一看,碧绿繁茂的海芋叶下,长发的女子低头打着瞌睡,漆黑的发遮住了她大半的脸,明灭的烛光舌忝着她的身影,缀出她长长的睫毛,并为其点上微微的金。
赵枕夜看着她如蜻蜓点水般的头颅,忍着笑,转到她面前的藤椅上坐下,伸手唤来侍者,要了一杯水,也靠进椅子里。
殷弄苏的睡姿很奇怪,脖子僵硬地支着,头垂得极低,旁人看着都觉得很累,她却睡得香甜。
侍者送来了水,杯子放下时发出轻轻的响声。
殷弄苏飞快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根本没睡着。
见到是赵枕夜,她的神态才恢复成原来懒散的样子,“办完事了?”
“嗯,你就这么坐了一下午?”
“有什么问题?”
“这样睡不累吗?”
“你看我睡着了就知道不累。”
“不想逛街吗?”
殷弄苏看着赵枕夜微抬的眼,烛光里他的眼神跳跃莫测,“算了,累。”
“不想买东西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赵枕夜垂眼,看着面前小小的、明亮的火焰。
殷弄苏轻笑,“喜欢吗?我更喜欢五百万。”
赵枕夜的眼神一僵,随即轻笑,“原来我对于你而言,就意味着五百万?”
“当然。否则还有什么?”
赵枕夜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震,冰冷的水跃出杯沿,溅到桌上。他抬起眼,冷然看着对面的女人。
殷弄苏悠闲地看着他,嘴角含笑,却没有一点温度。
赵枕夜的眼极冷。
十秒钟后,他笑了,“你倒还真是诚实。”
“你欣赏吗?”殷弄苏优雅地啜了口面前已经完全冷掉的咖啡。
赵枕夜笑意不止,眼睛里却满是不悦。
这样镇定的女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
自咖啡吧出来,夕阳已经沉落。
推开门的时候,赵枕夜的手被身后的人牵住。
回头,殷弄苏微偏着头,看着他。神态就像是偶尔落到枝头的小鸟盯着树叶,居然天真可爱。
赵枕夜微笑。
多变的殷弄苏。有时神秘有时冷漠,有时热情有时天真,有时又多刺……
扣紧掌中纤指,他忽然问:“对了,你几岁了?”
“问年龄不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吗?”
“对不起,我以为只有在乎自己年龄的人才会对此禁忌,没想到你会在乎的。”
“真不绅士。”
“这个并不是秘密,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吧?”
殷弄苏看着他含笑的眼,促狭地说:“都说你不是绅士了,你似乎还以此为陶醉啊。”
“身边没有淑女,我想绅士也绅士不起来。”
“哦?还牙尖嘴利了?”
“真的不想告诉我吗?”
“呵呵,我23岁。”
赵枕夜挑了挑眉,“比我还大一岁?”
“怎么?你嫌弃?”
“不敢。”
殷弄苏撇了撇嘴,“嫌弃的话也无所谓,反正你看不到我三十二岁的时候。”
赵枕夜看着她的神情,忽然问:“你难道不想看到三十一岁的我?”
殷弄苏一愣,站定,看着他有些疑问的眼,长发被夜风吹起,迷了她的眼,“你希望有个人陪着你度过那么长的时间?你总是很快厌烦同一样事物不是吗?”
“但是,你难道一点也不想做个例外?”
“例外?你是在挑逗我吗?如果是这样,我拒绝。”
赵枕夜看着她尖锐的眼,笑了笑,又拉了拉她的手,“我明白了,你是异类。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能陪着我或是让我陪着她,只有你最豁达。”
“既然已经有不少人在做这样的梦,我何苦参一脚?那不是让更多人伤心?”
“你一定会让人伤心么?真是自大。”
“你早说过这是个游戏,我怎么会认为这一切是真实呢?你说是不是赵公子?”
夜风渐起,两个人的脸陷在过耳风声和来往人流中。
赵枕夜轻轻回答:“是的,不过是个游戏,不必当真。”
赵枕夜深深感到,殷弄苏的出现令自己的心境有了极大变化。
以往,事情发展的操纵者是他,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子,冰冷或是热情,无不随他的眼神而转动。惟有殷弄苏不这样,无欲无求的眼睛从来没有热恋的温度。
她的眼睛,是一个真正游戏者的眼睛。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眼睛。
意识到这一点,就会有不甘心的情绪。他希望她只看着自己,希望她的情绪为自己而牵动,希望她……爱上自己。
“送给你。”阳光下,赵枕夜递了个小蓝绒盒子给殷弄苏。
殷弄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首饰盒?是什么?”
“打开看看吧。”
殷弄苏打开盒子,是一枚晶莹的戒指。
殷弄苏玩味地看着他,转动着盒子,“漂亮的东西。怎么?当是我们认识一周的纪念品么?”
“看到戒指没有一点激动?”
“我喜欢。”取出戒指戴上,殷弄苏看着手指,钻石反射着璀璨的光彩。
看着她冷漠看着戒指的表情,赵枕夜忽然觉得无比刺眼,“你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堆钞票。”
殷弄苏一笑,“钻石的确很贵。”
赵枕夜拿起小盒把玩,“可是在你们女人眼中,钻石戒指的含义并不只是昂贵吧?”
“的确,钻石戒指有它自己的含义。”殷弄苏微微翘起手指,钻石流离光彩,迷幻了人的眼,“可是,你仔细看看,它像不像是一滴泪?”
“泪?”
“是啊。泪。昂贵的眼泪。每一个女人都在追求一颗合自己手指的戒指。一生好像就为了这个在奋斗,就这样庸庸碌碌的,不知要流多少的泪。”
看着殷弄苏云淡风轻的笑,赵枕夜微微眯起眼,“我倒是觉得,你的话别有含义。”
殷弄苏伸展手指,笑得畅意,“那么你呢?送我一颗代表爱情坚贞的钻石,又是什么含义呢?”
四目相交,擦出隐隐的火花。
“是吗?看来这份礼物的确并不称你的心了。”
“礼物的话,并不在于贵重与否,更多是真心。你的这一份礼和刚刚的话,只让我觉得被刺探的不快,没法让人从心底里喜欢。”
“你如果觉得我这样是冒犯,请问我要用什么样的心态送礼,殷小姐才会觉得舒服?”
“那应该问你而不是问我。我以为从一开始,你我的关系就很明确,我们只是拍档而已。我只想要钱,其他的什么我都不要。同样的,在我的身上,你也无法找到其他什么。如果你试图寻找,只是让自己困扰罢了。”
话说到这里时,赵枕夜只觉得恼怒,“你除了身体之外还有什么是让人希望得到的吗?”
“的确没有,所以赵公子不必多费心送我这个,直接折成现金我会更喜欢。”殷弄苏摘下戒指,放回盒子里,推到赵枕夜的面前。
赵枕夜阴阴地看着那盒子,怒极。
殷弄苏又加补了一句:“这份礼物我负担不起。谢谢你的好意。“
赵枕夜死死盯着殷弄苏,最后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句:“我不差这个东西,既然已经送出去了,我就不会收回。要折成现金你请便吧。”说完就起身离去了。
殷弄苏看着他握紧的双拳,吐了吐舌头,看看桌上的戒指盒,拾起来抛了抛。
蓝色的盒子在空中抛出如同笑脸般的曲线。
★☆☆
这天晚上,征信所的钱立接到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来到楼下,钻进一辆跑车。
赵枕夜坐在车中冷冷地看着他,“怎么样?”
“对不起赵先生,没有任何新消息。”
赵枕夜的手指不耐烦地在皮质座椅上弹着,“那你这一个星期在做什么?”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钱立低下头,冷汗直淌。
“我以为你们是本市最好的,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件事上的确是我无能。不过我想殷小姐的资料一定经严密处理过,有莫名的势力在保护殷小姐。”
“这就是你惟一的结论吗?”
“还有,据调查,殷小姐在这一星期内从来没有跟外界接触过,尤其没有和你的家属及公司中来往。”
“是吗?”赵枕夜低下头,“那么,我祖母那里呢?”
“也没什么动静。”钱立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男人,“那么赵先生,还需要我们再跟进么?”
“当然,有关她的一切我都要你们追查。卖力点。出了问题后果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我知道。”
很快,钱立被赶下车。
他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他望着远去的车子尾灯,忿忿地“呸”了一声,心中暗道:“不就是有几个钱么?什么东西!”但是到底没敢骂出声。
“回来了?我以为你不会那么早回来。”殷弄苏看着走进卧室的赵枕夜。
赵枕夜把一叠文件递给她,“我对这个很好奇,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殷弄苏随手翻了翻,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在不情不愿下拍的所谓“证件照”,她不置可否,又向后翻了翻,然后合上文件,“有什么问题么?这是我的档案,很详细,还有什么未知的需要通告吗?”
赵枕夜叹了口气,“看来你有很好的帮手,资料伪造得很不错。”
“哦?怎么说?”
“照片,这张该是你的高中照,不过跟你现在的样子完全相同。学校方面,我派人查看过,虽然在有关证书方面无懈可击,可是没有人记得你的存在。殷弄苏,你只存在在证书和文字中,似乎并不曾在现实中存在过。”
“然后?”
“你伪照身份接近我,只为了五百万吗?”
“赵公子,我早说过,你身上除了钱,没有什么值得人留恋。”
殷弄苏一脸漠然,赵枕夜的脸色却变得铁青。
赵枕夜冷冷地看着殷弄苏,最后点了点头,“很好,那么,我要增加新的游戏规则。”
“你说。”
“首先,只要被我发现你除了这五百万外另有所图,游戏立刻结束。”
“很公平。”
“其次,你最好警告你的同伙,不要让我抓到他们有什么不轨,否则我绝不轻饶。”
“这话什么意思?既然你把这些东西扔到我面前,不就意味你抓不到我什么把柄吗?”殷弄苏仰着脸,白皙的下巴划出骄傲的曲线,“更何况我可以担保,你并不确信我有帮手,今天的行动不过是敲山震虎。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浪费苦心了。”
赵枕夜一震,被拆穿用心的窘迫袭了上来。他拧了拧眉,藏起心情,继续往下说:“最后一条,如果你违反任何一条规则,一分钱也别想得到。”
殷弄苏耸了耸肩,“你不觉得这条规则很多余吗?”
赵枕夜又感到无言可对的困窘,然而看到殷弄苏宠辱不惊的眉眼,他大笑了起来,“从某方面来说,你的确坦率得让我惊讶。”
殷弄苏直视他的眼,“很高兴能取悦你。从某方面而言,你还真大胆,换成任何其他人,现在应该会赶我走吧。”
“那是因为我自信。而使用这些手段的你不会想不到吧?你越是这样不在乎,越容易激起我的征服欲。”
“是吗?我早说了,千万别在我身上找什么。要我满足阁下的征服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很期待。很期待你还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那么,游戏继续?”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