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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到深处无怨尤 第4章

杨慈云入宫杖责皇帝一事,不只朝内,可说是天下皆知——众人是称许者多,责备者少,但碍于皇帝当政,没人敢多言,可无论如何,这总还是为大臣与百姓出了一口气。

可是杨慈云知道,她惹祸上身了!

皇帝已经失了心智,在奸臣包围下,连她这个姊姊都已经不信任,所作所为只为一人享乐,只要敢阻扰的,非死即废,恐怕就连她清平长公主也不例外。

皇帝不敢杀她,可也下定决心绝不能放了她,身旁近臣为皇帝出恶计,既能教训长公主,也给李家一点颜色瞧瞧,于是皇帝下了旨意——

要李崇傲即日起程,领五百兵赴边疆守清城,除了两位夫人,包括杨慈云在内,他的四个弟弟只能带两人上路,包括老将军与夫人,以及李家其他亲人还是得留在京城……做为人质!

李崇傲领旨,表情冷酷严肃,抿禁嘴唇、不发一语;杨慈云好心痛、很后悔,皇帝不敢杀了她,使了这一招要报复她。

都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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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日,李崇傲带着杨慈云与郭倩倩,领着两个弟弟以及少少的五百兵士,准备启程——不敢违抗,深知抗拒下去,只会给皇帝大开杀戒的藉口。

拜别家人,老将军叹息连连,夫人哭哭啼啼,李崇傲嘱咐留在京城的两个弟弟要孝敬父母、保护家人;真有意外,千里快马传讯,他抗命也会赶回来。

杨慈云下跪,不顾自己的身分给公婆磕头,不只是道别,更是致上自己深切的歉意——若非那一夜她失去理智,直奔皇帝宫殿训帝,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李家不需要这样亲人分离。

李崇傲知道妻子的心,事实上,他不怪她!那一晚,他自己也说了气话,让她失了理智,真要说,他自己也有错。

牵着她的手,带着众人上路了。李崇傲当然要骑马,杨慈云本来该跟郭倩倩一同坐轿,小青跟在一旁。

但是李崇傲紧握住妻子的手不放,“云儿,陪我骑马走一段。”

杨慈云看了看郭倩倩,又看了看他的两个弟弟以及其他士兵,“夫君,这样不好吧!妾身还是坐轿……”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身戎装,他已领命带着兵去清城上任。清城是边疆的一个小镇,边防城镇都是由驻地守将兼任地方父母官,以期军民合一,总之现在子谦已是任务在身,她不应该与他同骑一马。

况且倩倩还在这里,纵使再爱夫君,也得替另一个女人想想。

“就一段路,我有话想跟你说。”

“可是……”

冰倩倩笑了,知道杨慈云在担心自己的心情,“姊姊,您就跟将军去吧!倩倩坐轿就好了。”

小青也说:“是啊!鲍主,您就去跟将军一起骑马,小青可以负责陪二夫人喔!”当然也包括监视这个女人啦!

杨慈云只得点头,跟着夫君上了马。李崇傲身材高大,轻松就上了马,两脚跨过马背,接着他再伸出手,拉着杨慈云上马,坐在他前头,让她靠在他怀里。

“好高……”

“别怕,我在这里,真要怕,靠着我,闭上眼睛就好。”

点点头,在他怀里,她没什么好怕。就这样,李崇傲手一挥,两个弟弟在身后骑着马,下令众人出发。

“出发!”

大批人马鱼贯上路,两个弟弟骑着马带着一部分士兵绕到前头。前后都有兵,全面保护李崇傲跟两个夫人。

出了京城,来到城外的一片荒野,这儿的空气里犹弥漫着一股寒冷的气氛,长冬未尽,天地何时现生机?

想起身后的男人,就这样领着命离开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莽撞与冲动,杨慈云好歉疚、好难过,眼眶一湿,头埋在夫婿的胸膛,不敢抬头。

“云儿,怎么了?”

声音里带着啜泣,“夫君,对不起,妾身对不起夫君……”话一说完,跟着泣不成声,抽抽咽咽、难以遏抑。

李崇傲叹息,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揽着妻子,拍抚她的背,劝慰着她,“不要胡思乱想,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若不是我冲动进宫,还打了皇上,今天……夫君不用离家,不用告别父母;公婆也不会没了儿子可以承欢膝下,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她数落着自己的罪状,把这段时间以来心里的痛苦与压抑通通宣泄出来。

他就是想听她把话都说出来,所以才会拉她同骑,他不希望她再这样压抑,把所有苦与痛都埋藏在心里。

那一晚,在皇帝的寝殿,他见到一个他从没想象过的云儿,体会到她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或许离开京城也好,那个皇帝已是无力回天,谁也救不了他!现在他们夫妻离开京城,让慈云可以眼不见为净,别再自责。

他说过国家的兴衰荣辱与她无关,就让天地与九州百姓去决定吧!为非作歹的又不是她,何必由她来扛起这般重担?

“云儿,我是武将,自我十八岁以来,有印象的日子就是在马上征战,到处打仗,老实说,这一年待在京城,过着安逸的日子,我还是不习惯。所以你别多想,这趟前去清城,说不定比较适合我。”他说着,脸上带着笑容。

杨慈云听着,心里更难过,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告别父母与家园,怎么可能不难过

“清城我去过,是个不太好过的地方,百姓生活苦,农作欠佳,能留下来的几乎都是老人家……我比较担心这一趟跟着我去,你会比较辛苦。”

一番话,让杨慈云泪水直流,“不怕,妾身不怕,只要能跟在夫君身边,怎样都好……”

吃苦也好,颠沛流离也好,只要跟着他,能亲眼见到他,再怎么苦她都愿意。爱上一个人,他就是值得她掏心掏肺,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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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越过原野,来到郊外的官道。这一趟去青城,路途少说要走三个月,李崇傲奔波征战,早已习惯,就怕怀里的妻子不适应。纤弱如她,怎堪长途奔波,粗茶淡饭?

“若要说我有什么不满的,就是这样一点……驻守边疆是多么苦的事,皇帝却要你跟我同行……”

“夫君,妾身愿意……”

“听我说完,但我也感谢皇帝,天知道我根本不想跟你分开,这趟路只能委屈你辛苦一点了。”他的语气低沉,充满温情,让她的心发热,仅仅靠着他。

李崇傲的骏马继续昂首阔步向前行,他刻意放慢脚步,让妻子能适应。不然以他过去率兵打仗的记录,长征疾行,像清城这样的目标,两个月内就应该赶到。

“听说魏丞相知道我们到清城,他也打算赶过去清城……他说他想当面谢谢长公主。”

闷在他怀里摇头,“怎么说谢……我对他老好生歉疚,若非杨家,他老一生清誉、公忠体国,怎会落得现在家人分散,丢官罢职的下场?”

“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我想……全朝廷,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杨慈云突然抬头一问,“夫君,爹跟娘该怎么办?”

李崇傲看着她,“我知道,我也在担心这件事。魏丞相都能被害,我们李家其实早就面临生死存亡,但我走之前,已经安排妥当了。”

“什么意思?”

“我请托几个手上还握有兵权的将领,如果李家遭遇不测,他们会派兵护送,尽力将李家大小,送离京城,就跟送魏丞相逃难一样,但就怕皇上要杀我们李家一个出其不意。”李崇傲凝视着她,“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代表我李家跟朝廷正式决裂了!云儿,你知道吗?到时候,你能体谅吗?”

杨慈云含泪点头,“妾身知道,真有那一天那也是皇上的错,是……我杨家的错,就像夫君说的,全天下的人没有人呢会怪李家的,相反的……”她深呼吸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代表她心死,代表她心碎,“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苍生,或许……李家会有一天非得跟朝廷决裂不可。”

他听着,心痛却不再多说,知道她心痛,她是杨家人,任凭他再温情的劝慰,都无法掩盖她是杨家人呢的事实,有朝一日,天下大乱、民怨四起,她恐怕也难逃民气的愤怒。

但他会保护她,既为他的妻,他才不管她是什么达官权贵,是什么清平长公主,她就是他的妻。

他许诺了誓死保护她,为她抵挡一切责难,让她能安稳在自己的翼下度过人生的波涛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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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兼程、披星戴月,李崇傲带着妻子,终于在三个月后来到西北边防的小镇清城。

一到达,他们这才知道,原来九州苍土真有这样民不聊生,贫瘠困顿之地。

也是到了清城,这才知道这里的县官早就弃守,整座清城在边疆民族多次率兵进攻,已经撤守泰半,留下来的多半是走不了的老弱妇孺,就算有年轻男子,恐怕也在附近的山寨投了盗匪。

李崇傲这个主将,带着两个弟弟是副将,领着五百兵要守住清城,对抗北方胡族,实在是要他们受守死。

不过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清城贫困,这段时间以来,胡族蛮兵已经失了兴趣,让清城换得难得的和平。

清城官府还在,虽是破旧不堪,但至少堪用,李崇傲带着妻子就这样住了下来;士兵则在附近扎营,李崇傲下令,驻军暂时负责维持治安。

可是他也知道,外族士兵早晚来犯,光五百人恐怕不济事,他必须想办法扩充,但这里实在贫困,有何办法可以吸引民众在此定居?

李崇傲的两位夫人一到,或许是因为女流之辈,体力不济,两人都病了几天——杨慈云好得比较快,不过几天就能下床,她知道自己必须赶快好起来,不能让旁于公事的丈夫,必须再费心照顾自己。

她勤于服药,多多走动,强健身体,不过几天,她已经可以到处走动,虽然李崇傲还是劝她多休息,但她总是笑说:“总不能让人家觉得,将军夫人怎么老躺在床上,既然来到这里,就要与大家共患难。”

李崇傲无奈点头,只得听从妻子;而另外一个将军夫人就没这么好运了,郭倩倩重病一场,几天都无法下床,请了军医来看,只说水土不服,必须悉心照料。

因此杨慈云亲自进了郭倩倩的房照顾着她,喂药喂水、擦汗擦身都不假手她人,她没有私心,只认为自己有责任帮夫君照顾好家庭。

冰倩倩感动得不断哭泣,知道她也是病了一场,不过刚痊愈就来照顾自己;而杨慈云只是安抚她要她赶紧好起来,这才能帮得上夫君。

初到清城的一个月,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了。家书来了几回,都报安好,皇上没找碴,朝局依旧乱,几个大臣遭逮遭杀,皇上利用筑好的运河下江南玩了几趟,甚至听说江南果然传出饥荒了

北方荒、南方荒,但这些都跟远在清城的李崇傲他们无关。那天,李崇傲坐在军帐内,看着文书,外头他的两个弟弟照例操兵。

杨慈云进了帐,端着茶水,李崇傲抬头看她,脸上泛起笑容,“怎么不多休息?”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多动对身体才好。”杨慈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倩倩的身体也好很多了,虽然军医建议还是别下床,但军医也说,再过一段时日,一定能康复的。”

说到这里,李崇傲既是感谢又是佩服,“真的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没有办法好好照顾你,还有倩倩……”若非她,他恐怕光连私事和自己的家事都乱成一团,遑论公事。

“夫君要专心公务,家里的事有云儿与倩倩,夫君就不用担心了。”杨慈云想了想,“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夫君。”

“说。”

“西北这里的风沙大,士兵们披风恐怕太薄,挡不了风沙,妾身想,就找清城里的妇女来帮忙,为士兵缝制披风,一来可以充实军需,二来可以让这里的妇女有点收入,不知夫君觉得如何?”

李崇傲沉思,立刻赞成,“好!就这样办,但……你也别太辛苦了。”

“这是云儿应该做的,不算辛苦。”

李崇傲笑看着她,心里满是骄傲。娶到这样的好女人,真是他的福气,一个无私又聪明,一个宽厚又仁慈的女人,他夫复何求?

忽而,李崇傲一叹息,杨慈云关切的问着:“夫君,怎么突然叹气,发生了什么是吗?”

“这一阵子我到处看,发现清城并非贫瘠之地,就不知为何土壤种不出东西,农作攸关民生,吃不饱,百姓当然流离。”

杨慈云点头,“妾身有瞧见几口井,可井内都干了,想来以前清城的百姓都是引地下的水来灌溉,现在水源枯竭,农作自然受影响。”

“你观察得对,我也是这样想,只是水源枯竭,灌溉无着,这问题很严重。”李崇傲想着,无法想出计谋。

老实说,他会带兵打仗,会战场布局设计,但治国之事经纬万端,光是灌溉水源就是一大难题,这已超出他的能力了。

杨慈云想了想,想起这一阵子在附近观察到的状况,她对着李崇傲说:“子谦,你现在有空吗?”

看了看桌上,所有文书都已处理完毕,“有!怎么了?有事吗?”

“我们可以一起到城外去看看吗?我有件事想告诉夫君,可是这还只是妾身的猜想,没有确定,想先去看一看,等确定了再告诉夫君切身的想法。”

她说得恳切婉转,事实上,李崇傲从来不曾拒绝过她的提议——他信任她,知道她是个月复中有墨水的女子,很多时候他不能不服,单单上回北方赈灾,他就已经领教过她的聪慧了。

一刻钟后,李崇傲骑着马带着妻子出发,身后领着二十名士兵,他以为他们没有要去太远的地方,出了城就到了,因此不需劳师动众。

不同的是,这一回是杨慈云自己骑马,她刚学会骑马,很喜欢这种驾马驭风的感觉;李崇傲倒是很后悔教她骑马,现在连自己抱着妻子骑马的机会也无。

出了城,李崇傲紧紧跟在妻子身边,左叮咛、右交代,骑慢点,别踢马肚,别拉缰绳,省得马受惊。

杨慈云总是笑笑的接受夫君的关心,脸上没有一点不豫之色。

到了城外十里处,那里远眺可见群山,山头白云笼罩,时而云朵穿过,可见山势之崇峻,群峰之挺拔。

杨慈云看着,心里忖度着,看了看山,看了看山脚那小钡壑内缓缓的溪流,又回头看了看不远的清城,心里想着。

李崇傲的视线也跟着看了看,却看不出端倪——他承认身为武将的自己没这么聪明,论这一点,他可是大大输给自己的妻子,可他无所谓,对于自己拥有一位如此聪慧的美人,他可是相当感到骄傲。“云儿,你到底在看什么?”

杨慈云看着,突然笑了,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夫君,云儿找到灌溉的水源了!”

“在哪?”他怎么都没看到。

不只李崇傲四次打探,就连其他士兵都跟着到处看来看去,可是根本没看到杨慈云口中所说的水源。

“在那!”杨慈云纤细的手指指向山头,指向那藏在皑皑白雪吓得山头。

李崇傲看了过去,只看见山,就是没看见水。“山顶上……有水源吗?”

杨慈云一笑,“有,但是不用上山就可以得到水源。”

杨慈云稍微驱马上前,“山顶上的雪就是水源,最近刚立春,雪渐渐融化,随着小山沟,流下山了,在这里形成了小溪流,有时水源丰沛一点,还会成为小湖泊;冬干夏溢,显见其实融雪形成的水是很丰沛的,若能利用,以来灌溉农田,二来避免溢湖酿灾,一举两得。”

这就是她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山头的积雪与他刚到清城时减少许多,显见春暖以后雪渐消融,如果可以善加利用这些谁来灌溉清城的农田,一定可以让这片荒土再生青绿;农作一丰,人民就会回来,便能充实军力。

李崇傲边听,眼睛都亮了,“好主意,这太好了,老天!云儿,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羞愧一笑,“其实很多西北地区的民众都会利用坎井来灌溉,这就是使用山头融雪的水……这也不是我发明的……”

“不管如何,我的妻子就是聪明伶俐。”

“夫君别笑云儿了。”

真希望她现在就坐在他的马上,让他可以紧紧抱住她,李崇傲一双眼睛看着她,既感到骄傲,又感到佩服。

众士兵交谈着,显然都很佩服将军夫人长公主的智慧,每个人都很振奋。

李崇傲看着,已经开始规划,“所以我们只要挖个渠道进城,就可以灌溉农田。”

杨慈云笑着点头,然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马匹嘶吼声,撕裂了这短暂的宁静与祥和。

李崇傲一群人的身后来了另外一匹马队,其实莫说是马队,他们根本就是马匪,就在附近的山里扎寨,趁着过往的商旅经过,下山抢劫。

李崇傲早就知道有这么好几批山匪,但是他也知道,若非日子苦,谁愿意铤而走险?这批山匪听说至今只劫财,从来不曾取性命。

现在,没想到他们竟然碰上了

“把钱财叫出来,我们只要钱,乖乖听话就不伤人。”为首的匪徒高喊,身后的盗匪鼓噪。

李崇傲他们身着普通,看起来就像是寻常老百姓,因此盗匪没认出来他们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他就是新到清城的驻军守将。

李崇傲策马上前,其他的二十名士兵将杨慈云团团包围,围成三圈,以保护将军夫人。

李崇傲高大强健的身躯骑在马上,气势惊人;为首的盗匪心一惊,开始猜测眼前男子的身份。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盗匪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开始有了畏惧,其实就是因为饥荒,大家都没饭吃,不得已才会出来抢劫的,不然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你是谁?”

李崇傲从身后抽出大刀,单手握刀柄,一手勒马缰,气势惊人——如果云儿今天没来,他或许会掉头就走,不跟这些过苦日子的百姓对冲;但现在,云儿就在他身后,他不能让妻子涉险,拼死也要保住妻子,一丝一毫都不能伤到。

“我奉劝你们一句,给我撤退,立刻离开这里,我可以当作今天没发生这事,否则后果自负。”他铿锵有力,一字一句说着。

眼前的一群盗匪有点畏惧,但同时心里也很不开心,这家伙是在嚣张个什么劲?该不会是其他哪个山寨的盗匪吧!

为首的盗匪大怒,也抽到大刀;李崇傲一眼就知道那人是首领,身材与自己一般高大,炯炯有神的双眼却透着一丝无奈。

盗匪按捺不住,冲上前来;李崇傲毫无畏惧,坦然迎战。

身后的杨慈云一惊,高声惊呼,“夫君……子谦,小心……”

原先保护杨慈云的士兵,调了一半的人上前帮助李崇傲,剩下十人依旧将杨慈云团团围住。

李崇傲带兵一向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单十名士兵,加上武功高强的他,便足以对付眼前二十多名盗匪。

李崇傲高喊,对着自己的下属,“保护好夫人!必要时,先送夫人走。”

“是!”

杨慈云高喊,眼眶里净是恐惧的泪水,“我不要!我不要走。”

她的丈夫在眼前与敌人拼斗,随时面临生死关头,在这个时候,她就算知道自己留下来会给他带来麻烦,还是倔强的不离开。

李崇傲对着其他士兵高喊,“把他们撂下马,不要伤人。”

“遵命!”

士兵们用力背重拍盗匪的背脊与脚踝,许多盗匪一痛,就松了手,摔下了马。盗匪果然为一群乌合之众,一下子二十多名的盗匪只剩下五、六人还在马上,其他盗匪四处奔串,深怕遭到马蹄践踏。

李崇傲专心对付着眼前的盗匪首领,此人武艺果然如他所想,相当高强,与自己不相上下,多次交手,他都安然在马背上。

两人的大刀交错攻击,刀锋互吻,铿锵声响彻山谷。李崇傲愈打愈投入,难得找到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

事实上,对手也对眼前这个其实卓然的男子相当讶异,甚至对他方才下令不要伤了自己山寨的弟兄感到不可思议。

他到底是谁?

终于,李崇傲趁着对手一松懈,刀背一拍:对方一阵疼痛,摔下了马,但对方不示弱,大刀反面一挥,趁着自己松手时,竟然同时也将李崇傲的大刀打掉。

两把刀掉落在地,众人一阵屏息,众士兵不敢相信李崇傲竟然会丢了刀!他们纷纷上前,想要将盗匪首领当场毙命。

李崇傲下了马,高声一喝,“不准动手!”

众士兵听命退开,围成一圈,圈内只剩下李崇傲与那人。

那人躺在地上,看着他,心一凉,引颈就戮,“要杀便杀,我认栽。”

李崇傲挑眉,“现在被我杀,你心甘情愿吗?”

“当然不甘心。”嘴上这么说,但那人心里承认,李崇傲的功夫比自己高。

“站起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用武器,就用拳脚,如果可以将我打到,你可以全身而退。”

那男子一听,立刻跳了起来,握拳冲上前去,正面就想撂倒李崇傲;李崇傲纹风不动。

一旁的杨慈云见状惊呼,害怕得浑身发抖。“子谦——”

就在拳头要招呼到门面时,李崇傲一闪,那男子偏了身,李崇傲一拳打向他的月复部,可也在此时,那男子也攻向李崇傲的胸口。

互受一拳,彼此都闷哼一声,耐住疼痛。对方继续攻击,李崇傲迅即还击,现场只剩下拳头攻击与击中闷哼的声音,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

杨慈云看得好心急,几次李崇傲遭到打伤,她是心慌、心痛莫名,看着丈夫嘴角流着的鲜血与瘀伤,她不停哭泣。

经过好一段时间,两人的交手终于稍停,对方显然体力不及于李崇傲,一拳命中要害,终于倒地,喘息不已;而李崇傲也不好受,纵使还能站着,但脸上与身上都是伤。

“你到底……是谁?”

“清城守将李崇傲。”

那人一听,当下了然——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李将军,难怪他打不过,可是他还是愤恨不平的说:“还不是朝廷的走狗!”

李崇傲眼一眯,“你说什么?”

“朝廷鱼肉百姓,大伙都快饿死了,不做盗匪要做什么……”

“大丈夫为所当为、为所应为,是条汉子,宁可为天禧百姓福祉而战死,因为劫掠抢盗遭到打死,岂不蒙羞!”

一句话,震着对方不知该如何反应,一双眼净是泪水,却是倔强不语。

李崇傲知道这群盗匪都不算是坏人——世道差,为了求生存,只能如此,他知道天下乱,知道昏君在位,他知道,他很清楚。

李崇傲回头牵着自己的马,就要率队离开,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受的伤,身为武将,受伤乃家常便饭,但……他就怕妻子伤心

临走前,他丢下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陈平!”

“陈平,别再干这种事了,带着你的弟兄进清城投军,我需要人…….如果你还是条汉子,就该为天下百姓做对的事情,打家劫舍只会让你蒙羞。”说完,人就走,没多留。

只留下对方继续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忏悔。

杨慈云早就下了马,奔到夫君旁边,一近身,这才发现夫君的脸上,手臂上都是伤,甚至隔着衣服还可见到夫君的胸口似乎也有伤,她哭哭啼啼,嘴里早已不成语,“子谦……子谦……”

揽着妻子,好生安慰,“没事了,别哭嘛!我真的没事……”语气再也没有方才的严厉,只剩下呢喃温语。

“可是…….可是……”她抹去他嘴角的血,难过得眼泪直流。

抱着妻子,不管就在众人面前,他不怕羞,只知道看着妻子的哭泣,他不可能不管,那每一滴眼泪足以融化他的心。

“疼吗?”

“一点点。”

“回去,我帮你擦药。”

点头,但他也笑了,“云儿,看在我受伤的分上,能否与夫君我同架一马?”

杨慈云笑了笑,却又泪眼汪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忍着身体的疼痛,努力想要安抚自己、取悦自己。

李崇傲献上了马,然后将妻子拉上马,手持缰绳,将妻子圈抱在自己怀里,马上世界是独属于两人的有情世界。今天这一趟遭遇虽是让她饱受惊吓,但也让杨慈云知道,他的安危是她最在乎的事。

看着他,听着他口中那句为所应为、为所当为,那句为天下百姓战死的话语,她知道终有一天,李崇傲会成为拯救天下百姓的那个人,而到那一天,她还能守住这单纯而卑微的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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