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再起,这边晓兰还摆不平,那边又跑来个妮可,幸好这个女人她看得见,要比就来比,要吵也可以吵。
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小乔开始在心里画格子排输赢表。
身高,对方赢;年纪,这边轻;皮肤,对方白;胸脯,这边大;腰肢,这边细;五官,嘿嘿嘿!还是这边漂亮。
“他甚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为了赶在暑假结婚,言柏尧一有空就往中部跑,打定主意要在学期结束前处理掉所有问题,把仍待在家里四处游荡的那些游览车无业游民统统请走,以便毫无牵挂的举行婚礼。
顶着一副“我就是伟大的女主人”的姿态,妮可堂而皇之地进入言柏尧的家里,左手要人帮她点烟,右手要人泡咖啡伺候。
“把我的行李拿进卧室里去,我要住在儿里等他。”
小乔两眼冷冷一眯。
“抱歉得很,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谁,不方便让你留下。”
“我是妮可,尧的女朋友。”妮可很骄傲地宣布她的身分。
饼去式女朋友。
言柏尧没提过,言柏舜却多少讲过一些关于妮可的事,说他们交往了三年,不知为何突然分手。
“他知道你要来吗?”
“不知道,不过我敢保证他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我的。”妮可自信地说。“好了,快听话,把我的行李拿进去,等尧回来,我会替你说几句好话,让他给你好一点的成绩。”
原来妮可以为她是言柏尧的学生。
“还是抱歉,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我不能让你留下来,麻烦你去住饭店。”
浓妆艳抹的脸倏地横过一抹怒意。“你想赶我走?妳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很愚蠢的事?只要我说一句话,你就别想pass了!”
小乔耸耸肩。“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他的学生。”
金色眼线细心描绘的美眸蓦然大睁。“你不是他的学生?那你是谁?”
小乔嘴一咧,展露出生平最灿烂的笑容。“我是他的未婚妻。”
呼吸蓦而顿了一下,妮可惊喘。“他要结婚了?”
小乔颔首。“这个暑假。”
不晓得为甚么,妮可眼底倏忽略过一丝惊慌,随即强自镇定下来。
“你……你真的敢和他结婚?”
双眉一扬,“为甚么不敢?”小乔反问。
“你们交往多久了?”
“不到一年。”
“那你一定知道他有严重的洁癖,”妮可以胜利的口吻说。“以后你光是要整理屋子就会整理到死了!”
“那没甚么,我们分工合作。”
胜利消失,妮可失神了一下,旋即又振起精神。“你知不知道他有一个很诡异的习惯,老是对着……”
“空气说话。”小乔泰然自若地接下去说完。“这更没甚么,我妈妈也是。”
妮可不禁呆了呆。“你母亲也是?”
“对。”小乔大马金刀地在她对面坐下。“好了,不用再费尽心思想分开我们,说说你到底有甚么目的吧!”
妮可难堪地别开目光,随即又拉回来。“我要他的剧本。”
“那跟他结不结婚有甚么关系?”小乔奇怪地问。
“关系可大了!”妮可大惊小敝地叫道。“他说过结婚后就只写单元剧剧本,不写连续剧剧本了,因为那太花费时间,他不想因为工作而破坏家庭生活。”
“所以你就不准他结婚?”
窒了窒,“也……也不是不准他结婚,只是……”妮可心虚地嗫嚅道。“只是希望他晚点结婚嘛!”
“多晚?”小乔冷笑。“晚到你不需要他的剧本为止?”
“我也没那么说,但他答应补偿我的,怎么可以说结婚就结婚?”妮可强词夺理地说。
“他为甚么要补偿你?”
“是他提出分手的呀!”妮可一派委屈地咕哝。“明明交往得好好的,他一句分手就和我断了一切,连一次机会也不给我,他这样有多伤我的心你知道吗?”
言柏尧会如此绝情吗?
“没有任何理由?”小乔很是怀疑。
妮可眼神闪烁。“没……没有。”
“是吗?奇怪,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啊!”小乔狐疑地暗自思索。“算了,他回来后,我就可以问他了。”
妮可一惊,“不要!”尖叫,然后苦劝,“你不需要问他那么多嘛!只要……只要晚点跟他结婚就好了啦!瞧,你还年轻,这么早就结婚不好吧?多玩两年,或者多挑几个男孩子玩玩,搞不好你还能挑上一个比他更好的也说不定呀!”
双眉高高扬起,“我想……”小乔慢吞吞地说。“也许我知道他为甚么要和你分手了。”
“为……为甚么?”妮可不安地吶吶道。
“你一定是脚踏两条……不,说不定是好几条船,你可能觉得这是你的权利,但他却受不了那种事,对不对?”
妮可又闪开眼神了。“我有权利挑选比较好的男人嘛!”
“是喔!那他也应该有权利不挑选你,是吧?”小乔嘲讽道。“既然如此,你又凭甚么说他伤你的心?他和你交往的时候必然只有你一个女朋友,你却有好几个男人,明明是你先伤他的心的说,这样你哪来的权利要求他补偿你?”
“可是我只有他一个正式的男朋友啊!”
正式的一个,非正式的一大票。
两眼往上,耻笑一声,再落下来轻蔑地斜睨着她。“在我看来,他一点错也没有,你才应该好好反省反省。所以说,我们还是会按照预定计画结婚,至于你的剧本,自己去掰吧!”
“你不能这样对我!”妮可又提高了嗓门,夸张地挥舞着两手,呼天抢地的坚决抗议。“没有他的剧本,我就会失去制作人身分,他们居然要叫我去作经纪人,想想,经纪人和制作人差多少,我才不要作经纪人!你们不能这样毁了我的将来,你们没有权利!”
这个女人脑袋秀逗了是不是?口口声声只有她自己,别人全都是她的踮脚石,被踩死也不能喊痛,她凭甚么?
“你在演戏是不是?”小乔笑咪咪地拍拍手。“虽然不怎么精采,但还是给你一点鼓励,请回去多多练习,要是有适合你的角色,我们一定会立刻通知你,好,就这样,请滚吧!”
挥舞的两手停在半空中,不敢相信的眼神定在小乔无动于衷的表情上,妮可无法理解过去屡试不爽的招数怎会失灵了?
是因为这招只适用于男人身上吗?
那女人该用哪招?
☆☆☆
越近暑期,晓兰的整人手段益发恶劣,简直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言柏尧回北部的这天,恰好也是小乔被整得最惨的一次。
唉一进门,言柏尧便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想是小乔,本待给她个惊喜,没想到换上拖鞋甫踏上玄关,眼一转,却见小乔正从一片碎玻璃上爬起来,身上斑斑血迹,伤得不重,只是看来很狼狈。
“晓兰,我是不知道你多大岁数了,不过呢!你真的很幼稚你知道吗?”
本待冲向她的脚步蓦然定住,言柏尧惊愕又狐疑地注视着小乔起身检视身上的伤口,一边喃喃“自言自语”。
“不管你把我整得有多惨,言柏尧还是会和我结婚,除非你把我整死……”停了停。“或者妳真的想把我整死?告诉你,这样就更愚蠢了,如果我真的死了,我一定会把事情全部告诉言柏尧,说你老是趁他不在的时候整我,最后也是你把我整死的,你认为他会怎么想?”
顺势坐上沙发扶手,小乔跷起腿来拔出一块玻璃,又说:“其实就算没有我,言柏尧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啊!否则就轮不到我上场了,你说对不对?毕竟你跟着他那么久了,比我……咦?哇,你甚么时候回来的?”
讶异地仰头望住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言柏尧,小乔吓了一大跳。
“到卧室里的浴室去吧!把衣服月兑下来,先弄掉所有的玻璃碎片,顺便清洗干净,然后我再帮你上药。”
眼见他的脸色五颜六色的不怎么好看,语气更是阴森森的好不吓人,小乔觉得这种时候最好识相一点,当个乖乖牌未婚妻,凡事顺从,免得一个不小心点燃爆竹。
在整个处理过程中,言柏尧始终不发一语,处理完毕后,他仍然不吭声,只默默离开卧室,小乔悄悄披上言柏尧的睡袍偷偷探出头去窥视,只见言柏尧小心翼翼地处理满地的玻璃碎片,又拿拖把来把整个客厅拖洗一遍,再用干抹布趴在地上擦干。
然后,他站到沙发前方,从空荡荡的沙发左边看到最右边,神情阴沉。
“你们为甚么不阻止晓兰?为甚么不保护小乔?”扬起一眉,他的表情更郁卒。“因为你们同情晓兰,所以就任由她对小乔恶作剧?”他冷笑。
“我发誓,如果她不小心真的把小乔整死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我要把你们统统送走,一个也不留……对,包括义父和干妈在内……或者,我应该现在就把你们送走?”他蓦而发出一声冷哼。
“是吗?我应该相信你们吗?我很怀疑……也许你们认为我一向很好说话,所以这种时候只要随便哄哄我就够了……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们一次,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话落,他即转身回到卧室里来。
小乔连忙跳回床上,挤出一脸笑,假装她甚么也没听到。
“你应该告诉我的,”坐在床畔,握住她的柔荑,言柏尧目光若有所思地凝住她。“你为甚么不告诉我?”
“我希望她能自己想通。”
望着两人相握的手,“那是不可能的事,晓兰才十四岁,这种事她不可能自己想通的。”言柏尧叹息道。
十四岁?!
难怪那么幼稚。“你又是在那里捡到『她』的?也是因为铜钱吗?”
“不,是一根玉钗,是我女乃女乃,或曾女乃女乃的陪嫁首饰,之后她一直在我们家,直到我看见她,她便跟在我身边了。”
“原来如此,不过对她,我赋予无限同情,可怜她永远没机会跟你在一起。但另一位就……”
“另一位?”言柏尧扬起满脸困惑。“甚么另一位?”
顽皮地挤了一下眼,“你的前任女友妮可啊!你不会跟我说你已经忘了她的存在了,未免太绝情了吧?”小乔戏谑地说。
言柏尧惊咦。“你怎么知道她?”
“她来找你,”小乔笑吟吟地通知他“好消息”。
怒容骤现,“她来干甚么?”言柏尧硬着嗓门,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想跟你要剧本。”
言柏尧怒容猝褪,换上另一副滑稽的表情。
“啊,被妳知道了!好可惜,我原以为你会猜很久的说。”
小乔不禁失笑。“猜对了又没有奖品!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为甚么和妮可分手?”
“因为我撞见她在床上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言柏尧直言不隐。
“咦?”小乔惊呼。“原来是这样,啧,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最没良心的人是你,原来是她没羞耻心。”
“她回美国了吗?”
“不,她还住在饭店里等你呢!”
两条眉毛又拧了起来,“真是一个烦人的女人!”言柏尧嘀咕。“算了,就让她去等吧,看她爱等多久就等多久,我不管!”
小乔脑袋微倾。“你曾经有多爱她?”
言柏尧苦笑。“才跟她培养出一点感情就发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多爱她?”
小乔露出满意的笑,“很好。”她说。
言柏尧双目一凝。“你会吃醋?”
“废话,难道你就不会?”
“当然不会!”言柏尧傲然道。“我不会做那么没格调的事。”
“真的?”
“真的。”
☆☆☆
小乔平时是不会跟男同学太过接近的,只有在德语会话的分组上课时,她不得不和男同学在一起,因为是抽签分组,所以没得选择。张若婕和她一组──陈培仪却跑到另一组去了,还有另两位男同学,四个人在指定项目下做德语会话沟通。
在做半生不熟的语言对话时,通常都会闹出很多笑话,所以在德语会话课里,大家不时会笑场,仅有在这种时候,小乔会忘了对方是男生,大家笑成一团。直至下课时间一到,大家便迫不及待的说回中文,希望能让脑筋和舌头休息一会儿。
“甚么时候要公布你和言教授的结婚消息?”张若婕小声问。
“在世界地理课尚未通过之前,暂不公布。”小乔也小声回答。
“聪明的抉择。”
“讨厌的抉择。”
“为甚么?”
“这样我就没有借口把那些粘在他身边嗡嗡叫的苍蝇赶走了嘛!”小乔不情愿地嘟囔。
“啧啧,没想到你这么会吃醋。”张若婕窃笑。
“我是女人嘛!”小乔挺着胸脯说。
“言教授就没有这种顾虑了,因为你的身边一向没有任何男生,因为你不许他们缠着你。”
“就算我身边有一大票男生也一样。”
“何解?”
“他说他不做吃醋那种没格调的事。”
“是吗?”张若婕眯着眼想了一下。“哼哼,那我们就来试试。”
“怎么试?”
“下堂课教授说要请言教授来和他示范一下正确的德语会话,到时候……”
上课时间到,小乔又开始和同一组人──包括那两位男同学──肆无忌惮地笑成一团,一眼看上去还真是亲热得很,张若婕以为言柏尧即使不当场发飙,脸色也必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不料言柏尧却神态自若地上完整堂课,彻底地让张若婕失望到不行。
“看吧!”
“他还真是『心胸宽阔』啊!”张若婕咕哝。
然而当天晚上,当小乔又跑到言柏尧他家煮饭时,刚开始用餐没多久,言柏尧突然说了。
“小乔。”
“嗯?”
“我认为男女之间应该是平等的,所以我不想约束你的行为。”
“谢谢。”
“可是呢!既然我们要相处一辈子,在某些方面最好能够彼此配合一下。”
“譬如?”
“我对爱情品质的要求。”
“嗄?”
“我要求绝对的忠诚。”
“我很忠诚啊!”
“我知道,但是有时候一点点的举措失当便会引起人家很大的误会,一句话说得太过火便会让人家误解你的真实本意,我不希望人家针对我们之间的爱情做任何不利的批评,你懂吗?”
懂甚么?
一手饭碗,一手持筷,小乔茫然地瞪着他,实在不瞭一本正经的言柏尧到底在说甚么。
“例如今天下午的德语会话课……”
咦?
“……你和同一组同学之间的互动实在令人可议……”
啊!原来如此。
“……我说过不会做那种没格调的事,所以我绝对不是吃醋或嫉妒,而是就我的观察给你一点良心的建议……”
才怪!
小乔继续夹菜吃饭,一边听他口若悬河地来上一篇“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互动”的研究报告书,窃笑不已。
是啊,有格调的男人!
然而一个钟头后,小乔开始愁眉苦脸了,终于能够深刻的体会到言柏尧的滔滔江水究竟是如何个泛滥法,就如同言柏舜所说的,确实是一发不可收拾,虽然引爆的火药不同,一个是“做人哪”,一个却是“对爱情品质的要求”,但结果是一样的。
她决定吃完饭后立刻去吞胃药,免得消化不良,同时也决定往后再听见他说到“爱情品质的要求”,她一定要逃第一名!
唉!有格调的男人专门让人做出没格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