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他们买包子了,她一拿到热腾腾的包子就忘了其他事,大口咬下,教一旁的祈儒风看了忍俊不住笑出声。
这时,突然一阵“让开”的吆喝声传来,紧接着一队人纵马飞驰而过,街道两侧行人纷纷往内走避,顿时一阵推挤,她为了保全手上的糖葫芦和包子,忘了注意脚步,一个踉跄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沦为众人的踏垫,祈儒风适时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不过她手上的食物可就倒霉了,双双掉落在地。
看到白胖胖的包子变成地上的泥包子,她心疼死了!“这些该死的家伙,他们眼中难道没有王法吗?竟敢在街上纵马疾驰!”丹凤王朝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在街上骑马,可是纵马伤到行人可是要蹲牢房的。
“三爷莫生气,这里是湘州府最热闹的十字街,胆敢在此纵马疾驰的只有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虽说她自己也是皇亲国戚,可是自古以来这匹字经常同等于胡作非为、欺压百姓的恶霸,这也难怪,权力使人仍慢、使人败坏,若非她是冒牌王爷,说不定她也是一个样。
“这里的皇亲国戚来头不小,是六爷的外祖父和舅父。”
“他们是跟老天爷借了胆吗?六弟在皇城还不敢那么嚣张。”
皇上对几个王爷多有忌惮,时时刻刻准备逮住他们的小辫子,他们可以不安分吗?这些话祈儒风没有讲出口,只道:“天高皇帝远,只要没闹出人命,皇亲国戚想横着走,也没人敢说话。”
“是啊,天高皇帝远,再英明的君王也有管不了的事,不过,做恶事的人终有一天会受到上天的审判……”她突然意识到自个儿还被他搂在胸前,两人姿势亲密得令人脸红,对看了一眼,她后知后觉的推开他,惊慌而急促的转身往前走,嘴里念念有词,“我还要吃糖葫芦、包子……”
祈儒风若有所思的一笑,随即跟上去,重新买了一支糖葫芦,然后带着王爷来到卖珠宝饰品的铺子。
她是个王爷,平日没机会戴这些玩意,每回经过这种铺子,只能在外头瞧上一眼,根本不敢踏进去,就怕人家察觉到诚王爷是个姑娘,不过,这回祈儒风硬拉她进来,就用不着担心有人说闲话了。
终究是个姑娘,一看到这些美丽的东西,两眼禁不住就绽放光芒,想像那些珠宝饰品戴在她身上,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双生哥哥除了珥珰,绝不容许这些姑娘家的东西出现在他身上,她实在想像不出自己打扮成姑娘的模样。
“不知能否请三爷帮我挑支金钗?”
“为何要我帮左相大人挑金钗?”她粗声粗气的反应好像有点心虚,可是这个要求未免太不合理了!
“这是要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以为三爷更有眼光。”
她难为情的喔了一声,赶紧为他选了一支镶有红宝石的金钗,她喜欢喜气洋洋的红色,可是没机会凤冠霞帔,当然也没机会穿上如此美丽的色彩。
他请店家将那支金钗包起来,然后交给诚王爷。
“这支金钗送给我?”她看起来快口吐白沫,力持镇定的娇颜严重抽筋。
祈儒风轻快的笑声扬起。“三爷真爱说笑,这是想请三爷送给德和公主。”
怔了半晌,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要送的对象竟然是——“德和公主?”
“我与德和公主有过一段缘分。”
“你和德和公主……”她怎么不记得?难道那段缘分是跟她双生哥哥,而不是她?
“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有劳三爷了。”
她想问清楚,可是她此刻又不是德和公主,继续纠缠下去,实在不妥。
接下来她根本不知道自个儿看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脑子一片混乱,不停猜想祈儒风和德和公主究竟有何关系。
端意宁看着手上的金钗,脑子都快打结了,这支金钗究竟是要送给真正的德和公主,还是冒牌的?哥哥可是说过,不曾见过左相大人,除非哥哥对她隐瞒,那么,祈儒风见过的德和公主不就是她?若他见过的是她,那就是六岁之前的事。
必于六岁之前的记忆,很模糊,不知道是因为那场大病,还是刻意遗忘,属于德和公主的一部分再也不为她所有。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除非熟知她和哥哥,否则很难察觉他们之间的差异,譬如七弟,从来没有怀疑她是冒牌的诚王爷,最要紧的是,德和公主多年来卧病在床,几乎跟外面的人断绝接触,偶尔手足来探病,哥哥也会蒙着面纱见人,说好听点,是不想沾染外面的秽气,事实上是为了避免有心人看出端倪。
倏地,一道念头跃进脑海——难道他早就察觉到她才是德和公主?
且慢,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四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他曾经盯着她左手背上的伤疤,还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个伤疤是为了给双生哥哥端药,摔破了药碗,割伤留下来的疤痕,双生哥哥手上并没有。
不对,他若是早知道伤疤的事,因此确认她的真实身份,他又是如何得知的的?
双生哥哥中毒之后,母妃为了确保汤药安全,煎汤药的差事交给最亲信的两名丫头,因此除了父皇和母妃,得知她左手背伤的人只有那两名丫头,可她们早被安排在双生哥哥身边伺候,绝可能说出去……
甩了甩头,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她越想越迷糊,这事待回到皇城后,当面问哥哥就一清二楚了,说不定他口中的德和公主是那个冒牌货。
眼前最重要的是秦姑娘约她来此见面究竟有什么事?
“三爷,秦姑娘来了。”站在窗边的李妍低声道。“不过,她女扮男装。”
她将手上的金钗包好,收起来,“人家是未出阁的闺女,总不好跟今男子单独在这见面。”这不奇怪,那位姑娘若毫无避讳的来见她,何必约在此地?
“我肴是来者不善吧。”
“什么来者不善?”
“秦姑娘若有事向三爷请益,可以直接在祈府见三爷,何必约在这里?”
“不要胡乱猜测,她不是想成为祈府的少女乃女乃?应该是怕祈祈府的下人议论。”
“若是正大光明,就不怕人家议论。”
“并非正大光明就不怕惹人议论,好啦,你出去请秦姑娘进来。”
话刚落下,包厢的门上就传来敲声,李妍立即前去打开包厢的门,掌柜带着秦香儿和同样扮男装的贴身丫头进来。
她请对方坐下,便直接问了,“不知秦姑娘有何指教?”
“小女子先向三爷请个罪,若非迫于无奈,小女子绝不会找上三爷,如有冒昧失礼之处,还请三爷恕罪。”秦香儿一揖。
“你直说无妨,只要是说该说的话。”
虽是如此,秦香儿还是犹豫不决,半晌,才无奈的开口。“恕小女子冒昧直言了,小女子想请三爷离开湘州府,三爷有所不知,如今湘州府谣言四起,祈家大公子贪恋男色,这不但有损表哥的名誉,更有损祈家的名声。祈氏乃湘州最大氏族,不但家大业大,且皆为博学鸿儒之士,重视名声更胜于生命。”
“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谣言?”这里又不是皇城,怎么也流行说闲言闲语?
“小女子听说表哥和三爷做了一些不合礼节的事。”秦香儿抬头瞧了对面的人一眼,那眼神暗示此事是他捅出来的搂子。
“不合礼节的事?”
“小女子听说前天在十字街发生的事,当然,小女子相信其中必有误解,不过谣言已起,三爷若不尽快离开,谣言只会越闹越大。虽然表哥已经辞官了,可是随时有可能返回朝廷,这事若传到皇城,传入皇上耳中,那就不好了。”
十字街?她压不差点月兑口而出的申吟,早该猜到这事一定会惹出麻烦,当时只顾着害羞,哪会注意到四周的人?
“三爷可以离开湘州府吗?”
“我想离开就会离开!”虽然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很难为愤,可是她干啥像个丧家之犬逃离这里?而且,她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三爷若是表哥的朋友,小女子相信三爷也不想给表哥带来困扰。”
“秦姑娘不觉得此言有失公道吗?我是否给祈公子带来困扰,这应该不是秦姑娘说了算数。”
怔愣一下,秦香儿原本还柔和的笑颜变得有些难看。“表哥是读书人,不会给朋友难堪,而三爷应该也是读书人,不会给朋友难堪吧?”
“是谁说读书人就不会给朋友难堪?”
秦香儿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位三爷看起来像尊贵主人,应该极在乎名誉,怎么会如此难缠?
“秦姑娘不懂吗?凡人只在意别人给自个儿难堪,而不在意给人家难堪。”
“你……”秦香儿气极了。
“秦姑娘觉得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吗?”见她点头表示认同,端意宁不客气回击。“谣言一起,秦姑娘就迫不及待催我离开,不也是怀有私心吗?”
秦香儿这会不但说不出话,而且满面羞红,若没私心,怎么会如此大胆的找上这位三爷?可是,这还不是因为小葫芦煽风点火,说了一些教人忧虑的话,她也不敢过问表哥的事。
瞧,人家的脸色被她吓得一会白一会红,实在过意不去啊,她缓下口气,“不管秦姑娘有何居心,我深深体会到秦姑娘对左相大人的一片真心,今日的事我和我的扩卫都不会说出去,秦姑娘可以放心。”
坐在对面的人若是个姑娘,秦香儿也不会放在心上,偏偏是个公子,真是令人羞愧!“小女子只是说了该说的话,若是三爷不觉得难堪,小女子也无活可说。”
她骄傲的站起身,带着贴身丫头告辞离开。
人家走了,她当然也没了喝茶的兴致,可是当她带着李妍走出酒馆,她就后悔自个儿太急性子,应该在里头多待一会,因为此刻四周的气氛诡异得教人心里发毛。
她目光直视前方,走着走着,突然转头看向左方,原本正在窃窃私语的几个人顿时鸦雀无声,下巴拾得高高的,好像在观看天上的白云,她也凑热闹的跟着举目观天,什么也没有啊!不管了,继续笔直前行,可是又忍不住转头看向右方,同样的情形又来一次,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很明显了吗?
“李妍,这湘州府的百姓是不是在偷窥我们?”
“不是我们,是三爷。”
狠瞪一眼,这个丫头难道不会帮主子多担待一点吗?
李妍并不想惹主子不开心,可是不说实话也不行。“三爷,虽然那位秦姑娘不讨人喜欢,可是她的担忧恐非空穴来风。”
确实如此,可听了就是教人不痛快,“我有眼睛可以看!”
李妍不怕死的又道:“三爷要继续留在湘州府吗?”
这是什么笨问题!“你看这样子还能留在这里吗?”
“卑职以为三爷还是早一点离开湘州府,可是如此一来,三爷就无法完成皇上交代的差事。”
“皇上若真的急需左相大人回到朝廷,下一道圣旨就可以了。”皇兄不过是给了她离开皇城的理由,不过皇兄为何这么做,她真是想不明白。
李妍突然从后面拉住她,她懊恼的回头一瞪,用目光询问“干啥”。
李妍小心翼翼的问:“三爷要去哪?”
“当然是回祈府,难道不收拾行李,安排马车,就像丧家之犬逃走吗?”
“三爷还有两个人没带走,当然得回祈府,可是,三爷此刻的方向正好跟祈府相反。”李妍越说越小声,若不是距离越拉越远,实在不想挑此时泼主子冷水。
忍不住低声咒骂,她是猪脑袋啊,怎么老是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若非自小接受严格的训练,李妍一定会笑出来,这位主子真是可爱,怎么老是走错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