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城郊,苍山脚下,有座美丽的湖泊。
苍山翠绿,映得湖水成碧,晶莹剔透的湖面如上等的翠玉,在日光的照射下闪耀,粼粼波光。
“这里……好美!”凌皖儿站在湖边,因眼前的美景而感动。
“这里是洱海,很美是吧?”她脸上的惊叹,满足了段子让献宝的心态。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你应当无法离开皇宫才是呀!”凌皖儿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说太子出游的消息传了出去,这座名为洱海的湖边,铁定挤满了想一睹太子尊容的百姓,那他就甭看风景,瞧人就行了。
“哼哼,本太子自有办法。”段子让笑得好不得意。“我偶尔会便装轻骥,离开皇宫到处走走,所以虽然身为太子,但是大理的山水风光,我倒也瞧了不少。”
“是吗?我真羡慕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游山玩水。”凌皖儿说得无比向往。
“我?你羡慕我自由自在?”段子让认为她被日头晒昏了。
“嗯,我虽不像你生长在皇宫,只是个平凡的武林世家之女,但反倒比不上你自由。每回只要我说想去江湖闯荡闯荡,我爹我娘就非得派几个师兄师弟跟著我不可。想想,浪迹天涯的孤独女侠,听起来多棒啊?但要是女侠的后头跟了一大串粽子,那可就一点也不帅了。所以我宁可不去,也不愿挂著那一串粽子。唉!”
凌皖儿哀伤感叹。
“哈哈!”段子让毫无半点同情心地大笑。
“我想你爹娘,一定是怕你出去闯祸,或是把自己搞丢吧?你平日很会惹祸吗?
“我才不会闯祸呢!”凌皖儿噘起小嘴,气鼓鼓的。
“我或许有点热心过头,或许有点迷迷糊糊、或许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或许无法体会人性险恶,但——”
“那就够了!”段子让听不下去了。“我想我能够明白,你爹娘为何不让你离家。”
要是他有个像她这样天真的傻女儿,他打死也不会让她独自离家。
像她这样天真的女儿……
一个圆润润、粉女敕女敕,和凌皖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可爱小娃儿,陡然跃入脑海中。
那小娃儿会摇摇晃晃地走向他,娇女敕女敕地喊他爹爹,用她小小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把她轻巧的小身体往他怀里塞……
段子让幻想著,一颗心差点融化。
喔不!段子让倏然停止空想,还猛力摇头好自己清醒。
大理皇室规定,公主年满十六,皇子年满二十得为其婚配,但他也未必得要遵守;何况就算要遵守,那人也不会是凌皖儿!
他不断甩头,想甩去方才那荒谬透顶的幻想。
“你在做什么呀?”见他莫名其妙地猛力摇头,凌皖儿看得满头雾水。
“你中邪了吗?”她紧张地问。
听人说,苗地的某些民族,会使用邪术夺人性命,她担心杀手是不是明攻不成便来暗的,对他下咒或足下蛊什么的,使他发狂失常。
“你才中邪了呢!”段子让恼怒地瞪她一眼。“我眼神清明、脑筋清楚,哪里看来像中邪?”
“你要没中邪,刚才干么一直摇头?”一个好好的人突然不断摇头,能怪她怀疑他中邪吗?
“耳朵里飞进一只小虫子,我甩头将它甩出来,不成吗?干么说我中邪!”段子让没好气地辩解。
“喔,原来是虫子飞进耳朵里呀。告诉你,跑进耳朵里的飞虫,要把它弄出来很简单,只要耳朵朝上,往耳洞呵口热气,小虫子就会跑出来了。就像这样——”
凌皖儿打算亲自示范,不由分说便将段子让拉过来,捧著他的脸调整角度,然后倾身,朝耳洞里轻呵热气。
“我才不要!你别——啊!”
段子让正想抗议,带有幽香的热气便已喷入他耳里;他猛然一震,身上突然窜过一种奇怪的感觉。
凌皖儿呵出的热气彷佛带有魔力,从耳洞吹入后,透过筋骨血脉灌流到四肢百骸,害得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热烫、又酥又麻,像被下了什么怪药。
她……她对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才被她呵了一口热气,他就这般酥麻难受?
因为太过震惊,段子让一时无法开口,只是防卫地按住自己那只被吹了气的耳朵,瞪大眼看著她。
而凌皖儿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呵气,带给他异样的感觉,还继续让道:“搞懂了没有?往后要是耳朵飞进了小虫子,记得让耳朵朝上,再朝耳洞里吹口热气,虫子就会飞出来了。”
凌大师讲解完毕,微笑收手,站回原处。
她退开之后,方才那种怪异的酥麻感,才慢慢从段子让身上褪去。
段子让心机深沉,从不愿让人瞧出他的真实情绪,所以他很快就拿嗤笑来掩饰方才的失常。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呵气之后,虫子到底会不会飞出来是个问题;而且还有另一个我觉得更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凌皖儿很不服气,不相信自己研究出来的完美驱虫计画,竟会有缺失。
“如果只有自个儿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对自己的耳朵呵气?有什么人,能够对著自己的耳朵吹气?”如果真有,那也不叫人,而是妖怪了吧?
段子让提出的质疑,让凌皖儿当场傻住。
“呃……”她倒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以前都是有人耳朵进了虫子,她去帮忙呵气赶虫子的自然没想过仅有自己一人时,该如何自救。
“嗯……你可以找人帮你呵气呀。”没错!跋快找人帮忙就对了!她肯定地点点头。
“那如果很不幸地,那时我正好独自一人,走在杳无人烟的山野之中,距离下一个村庄又得走上三天,难道我得让虫子在我耳朵里住三天吗?还不如摇头驱赶虫子快些吧?”段子让哼哼蔑笑,丝毫不掩饰他的嘲讽。
“这……”凌皖儿被他犀利的质问给逼得无法回答,顿时怕了起来。“反正,你的假设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堂堂太子,怎么可能没带任何随从就外出?干么为了这个和我争辩呀!”
“那可难说。我这会儿,不就没带任何随从外出吗?”他凉凉回答。
“我不算是你的随从吗?”凌皖儿手叉纤腰反问。
“我没把你当成随从。我当你是——”段子让定定瞧了她好一会儿,才微微笑道:“朋友。”
朋友?
凌皖儿听了,心里最后一丝懊恼顿时随风飘去,只剩下满满的感动,与快溢出来的甜。
“段子让,我也一直当你是我的朋友喔。”她感动地凝望著他,感性地告白。
“喔,是吗?”段子让眼里燃起一丝温暖的火光。
“打从五岁那年开始,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虽然你不会功夫,没办法跟我对打,连抓蛐蛐也不会,最后还是我帮你抓的,但我真心把你当成朋友,真的!”她倾吐多年来的真挚心声。
“我真感动,你把我当成好朋友。”火光熄灭。段子让眯起眼,冶冷一笑,脸上丝毫瞧不出他嘴上所说的“感动”。
她不提起,他还差点忘了当年的事。
方才听她说当自己是朋友时,他心里本来真有点小靶动,可她偏又提起当年的糗事,只要一想起被她敲昏的奇耻大辱,他就恨得几乎快咬断牙。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即使距今已过了十三年,但他仍不能不报这个仇、雪这个恨!
“喂——老大!”
忽然,他听到远处有道熟悉的呼喊声,立即警觉地眯起眼,探头四处查看。
但左看右看,人群中,就是瞧不见那家伙的身影。
莫非是他幻听?段子让沉吟。
但他一抬头,便瞧见有艘华丽大船往岸边驶来;而站在船头的,不正是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弟子诰吗?
不只这个家伙,船上还有另外三张非常相似,而且同样笑得不怀好意的面孔。
段子让一把火直往脑门冲。
到底是谁泄漏了他溜出宫的秘密?!非把他扔下湖底喂鱼不可!
华丽的大船,乘风破浪而行,划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浪花。
湖上拂面的清风教人神清气爽;窗边的金色纱帐随风飘扬,勾动万种风情;远眺岸边四面青山环翠、湖面波澜壮阔,景致好不迷人。
只可惜,一船少说十来个人,却没有几个有那闲情逸致观赏。
敖公公被罚在船舱的角落半蹲,还得不时承受主人投来的怨怒眼神:他吸吸鼻子,心里好不委屈。
不能怪他泄密呀!四位皇子联手威逼,他就算向天借了胆,也不敢欺瞒他们!
要知道,他们其和任何一个就够难搞了,更何况是全体包围?他当然只有照实招了的分儿。
凌皖儿也是无心欣赏风景的人儿之一,皇子帮全员到齐,焉是好事?
她头皮发麻,背脊阵阵发凉。
一开始她天真单纯,还觉得他们全都和善、亲切、好相处,后来才慢慢知道,那是包著美丽外皮的毒药,俊美温和的外表,全是骗人的!
这四位皇子,看起来乖巧不解世事,但其实并非如此。
若说草包呢,他们绝对不是草包;但要说谦恭有礼、勤奋向学,却也不是那么回事;若说他们全是纨绔子弟,倒又没那么不济;只是要论善心慈悲,他们又完全沾不上边。
他们给她的感觉,就像段子让,全是神秘兼复杂的综合体。
她想,应该没几个人?能真正模清楚他们乖丕多变的性格吧?
“唉……”凌皖儿无奈摇头,重重叹息兴许是太子寝宫日日上演的暗杀戏码太过精采刺激,这四位吃饱撑著的皂子,每日不约而同的,都会前往太子寝宫报到、看大戏;瞧见精彩片段时,还会热烈鼓掌,完全当自己在梨园里享受,教凌皖儿看得傻眼又想吐血。
这几个折腾人的娇贵皇子,就这么不知人间险恶吗?真是够了!
于是乎,她不但得严密保护太子段子让的安危,还得分神注意别让刺客伤了这四位皇子,身心俱疲,简直快累瘫了。
她能不能只要保护段子让一个人就够了?
况且,他们在宫里死缠不休就算了,这会儿,竟然还悄悄尾随出宫?
要是让宫里的人知道,太子与四位皇子集体溜出宫,她不敢想像宫里会慌乱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