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小谢精神抖擞地走出房门,正想去准备早餐,却看见桌几上压了一张便条纸。
龙飞凤舞写的是英文,车亏洛斯知道她英文程度不好,所以用了最浅显的句子略微交代他的行踪。
“……找朋友,有节目。”小谢怅然若失地放下纸条,浑身的劲都没了。
冰箱里装的都是她昨晚去顶好超市买来的丰富食物,可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拿了一片白吐司,失魂落魄地边吃着边走回房间。
他去找朋友了。
可是他不是从来没有来过台湾吗?怎么会有朋友?如果他早就已经有熟识的友人,为什么陶总经理还特意交代一个陌生人去接机?他又为什么不落脚朋友处,要住饭店,住不了饭店,就赖在她家?
包重要的是……
她今天一整天要怎么办?
“看电视吧,终于可以抢到电视掌控权了。”她假装很兴奋,迫不及待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可是坐在沙发上转了几十次台后,她却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看电视。
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李清照这两句词,活月兑月兑地写出了她的心情。
丙然是先爱人的先输,在一开始就将全副精神统统系在对方身上,随着对方要怎样便怎样了。
“唉。”她蜷缩在沙发内,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按键。
小谢就这样坐在客厅发呆,由着时光的沙漏缓缓流逝,从八点到九点、十点……十二点、一点、两点。
怎么连通电话也没有呢?
他会不会走错路,开错地方?还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她一颗心就这么上上下下忐忑难安,几次拿起电话,才怅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联络他,她连他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
洛斯只是个旅人过客,随时可以消失在她生活里,连一丝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不,我不能再将全副心情统统摆在猜他到底几时回来上头。”她倏地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鼓励自己。“我是一个自由人,我可以去看电影,去买书,去逛百货公司。”
她可以把这一年来忙于工作而没时间做的闲事统统干上一回!
小谢像是赌气,也像是要跟他一别苗头,刻意跑回房里,搜罗出尘封已久的化妆品。
太厉害的妆她也不会,但是简单的扑扑粉,上上蜜色口红总是会的。
丙不其然,在稍微上了淡妆后,她清秀粉女敕的脸蛋更加突显出晶莹秀色。
三百度的近视眼镜通常只有在工作时才会戴上,免得眼睛太过吃力劳累,所以此刻她一张小脸勉强可以算得上是清丽了。
打开衣橱,里头大部分都是素色衣裳,再不就是咖啡色沉闷的套装。
要变得能够吸引人,恐怕得砸大钱买最新一季的彩装吧?
小谢光想就觉得心痛,银行的存款每一块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浪费在华而下实的衣裳上,还不如统统捐给小弟当大学四年的生活费。
她叹了一口气,再度因为自己的小气而慨叹自责。
最后小谢还是翻找出了一件粉桃色,如梦似幻的小洋装……发现这件洋装令她惊喜良久。
因为这件衣裳是两年前君媚送的,当时她在深深赞叹过后还是不敢穿,只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但是这件由新娘婚纱料子所晕染层层缝制出的飘逸梦幻衣裳,此刻看起来却是无比地适合她。
这种布料也有个差丽的名称叫作:幻觉。
小谢换上了粉色桃花般的小洋装,在穿衣镜前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吗?
双眼迷蒙如诉,隐漾晶光,长长的黑发和雪女敕的小脸相映成辉,如桃花瓣款款绽放的洋装……
原来她也可以这么清雅动人。
虽然永远当不了大美女,但是她对于镜中的自己,已经是心满意足。
拿起小皮包,穿上桃花色一套的细跟凉鞋,她小心翼翼走下楼梯到一楼,打开了大门。
迎着扑面清风,她心头忽然涌现了一股奇异的骚动和兴奋之情。
她从来没有装扮成这样走出家门,不知道这跟平常的她有什么不一样?
小谢深吸一口气,勇敢地走出去。
走在街道上,她心虚得要命,老是觉得旁人会不会觉得她很怪,可是奇异的是,她竟然接收到了不少惊艳的眼神。
有几个年轻人主动上来自我介绍,还拚命跟她要电话,小谢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月兑身,可是手里也被迫塞了好几张名片和电话号码。
她着实吓出了一头汗,作梦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同时被好多名男人搭讪。
可是搭讪的滋味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醉人哩!除却一开始的一丝丝惊喜与虚荣外,接下来就是深深的烦恼了。
小谢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把那些名片放进皮包里,记得有空拿给公关部的小李去建档。
午后三点的阳光耀眼,她抚模着有些饥饿的肚子,这才发现自己中午根本没吃。
路边正好有家欧式连锁咖啡馆,她走进去点了一客鲜蔬三明治和热红茶,付完帐在等待餐来的时候,一名高大英俊的金发帅哥频频打量她,满脸倾慕。
“嗨。”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小谢有一丝心慌,羞窘地胡乱点了点头,端过托盘就低着头走,找到了一个位子坐下。
金发帅哥持着杯咖啡走了过来,微微俯,友善亲切地道:“介意我和妳一起坐吗?”
“不太方……”
“可是其它位子都满了。”他眨眨眼睛,满面堆欢轻声道:“我有这个荣幸和妳喝杯咖啡吗?”
小谢很为难,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可怜地站着喝咖啡。
政府不是说要推动国际观光年吗?她或许也该做做国民外交吧。
“请坐。”她点了点头。
金发帅哥笑了起来,如释重负地坐下来,温柔却又不失稳重地看着她。
“妳好,我的中文名字叫季畅思。”
她微微一笑,“真特别,好好听的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吗?”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叹然道:“妳笑起来真美。”
咦,外国人都这么直接吗?
不过她却出奇地没有感觉到一颗心小鹿乱撞,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名外国男人英俊有礼,风度翩翩,但是她却无法忘记那个有着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眸和霸道不羁气势的男人。
唉……
也许洛斯会喜欢季畅思这种金发俊男吧?
“真讽刺。”她不禁慨然。
“什么很讽刺?”畅思注意到了。
她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我有个朋友是华裔美国人,他黑发黑眼睛、东方面孔,却有一个英文名字,你是外国人,却有一个中国名字。”
畅思不禁失笑,观察到她眼底眉梢的神情,敏锐地道:“妳那个朋友,对妳而言非常特别吧?”
“是。”她老实地道,一点都不想让畅思有误解的机会。
“啊,为何佳人总是名花有主?”他大大扼腕。“不过没关系,如果妳真爱他,我愿祝福妳。”
小谢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个外国人开朗坦率又幽默,并不是那种纯粹搭讪贪占便宜的。
就算拿来做朋友,也很值得喔!
想她以前从来没认识过这么有趣又优质的外国人呢。
也许是他的气质和亲切,她自然而然对他倾诉起来。
“谢谢你的祝福,我会需要很多很多的祝福。”她轻轻叹口气,“他喜欢的人并不是我。”
“他怎么能不喜欢妳?”他大吃一惊。
扁是这头乌溜溜的黑长发和她清秀可人的温婉气质,小脸还会脸红的娇怯模样,畅思愿意马上带她进教堂结婚。
小谢抬头看他,忍不住被逗笑了。“他当然能不喜欢我,其实在今天以前,连我都不喜欢自己。”
“妳真谦虚。”他下赞同地道:“相信我,我是男人,妳对我面言就有莫大的吸引力。”
她感激地望着他,“你真是个好人。”
不为别的,光是这一抹可爱天真的感激之色,就足以让每个男人怦怦心跳,热血澎湃得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了。
“妳可愿意跟我结婚?”他直接问道。
她一呆,随即轻笑了起来,“季先生真幽默。”
“我是说真的。”
“可是我们才认识不到……”她看了看表,困惑地道:“五分钟,你甚至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也不了解我的背景,怎么可能结婚?”
“遇到心动的女子动作要快。”他满眼笑意的说。
“谢谢你喔,但我还是不能嫁给你,对不起。”她郑重地道谢,小脸一本正经,“我不爱你,我们不会幸福的。”
畅思凝视着她,“像妳这么动人的女孩,为什么我到今日才遇见?”
“早个一、两年,你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小谢虽然单纯,却也不笨。
他微微挑眉,有一些不服气,“何以见得?”
“你长得很英俊,谈吐亲切举止高贵,身上穿著的休闲服也是名牌,喝的是原味浓缩的意大利咖啡,我不知道你到台湾是洽公还是旅行,但是你的生活圈子里必定不乏美丽大方的女孩,有的知情识趣,有的妩媚妖娇,在习惯众星拱月了之后,突然发现一个比较素净的、清新的、单纯的,自然会觉得耳目一新。”她抿唇一笑,“但是白色纯净,看久了也会觉得乏味无聊呢。”
他眸光闪亮,笑叹道:“妳真是玲珑剔透心,可是我敢说,光凭这一点妳就能令我时时惊喜,永不言倦。”
“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你当朋友。”她嫣然一笑,“这样比较没有压力和负担。”
“那么他呢?”
“唉,没办法,他是我前世的孽缘。”她无奈地摊了摊手,言若有憾,心则喜之,“他不同。”
“我就知道。”他故作哀声叹气,随即温和地道:“妳是个好女孩,我真的希望妳能快乐。”
“我也希望我快乐。”
“可是他不是不爱妳吗?得不到的爱,都是痛苦的。”他诚实地道。
小谢心一刺痛,有些郁郁地低下头,“我知道,可是我不怪他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个畏畏缩缩又毫不起眼的人……”
他不相信的猛摇头,“谁说的?妳对着我就能侃侃而谈。”
她一怔,笑逐颜开,“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这样,也许是你很亲切的缘故吧。”
以前她可是一看到陌生男人——更别说是外国人——就脸红个老半天,结结巴巴咳不出半个字来的。
“我也觉得跟妳很投缘。”畅思微一偏头,迷人地笑了,“中国人是这么说的,投缘,没错吧?”
“对,你好厉害。”她给他拍拍手。
他悦然露齿一笑,蓦然碧绿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玻璃窗外的某一点,神情陡然有一些古怪。
“怎么了?”
“妳的那位朋友,长得非常英俊迷人吗?”
她小脸飞红了,“干嘛突然这样问?”
“因为我想确定……此刻站在外头怒瞪着我的男人,会不会就是他?”
不、会、吧?
小谢心脏猛一惊跳,匆匆转头,却像作贼当场被逮住了一样,张口结舌说下出话来。
天下偏有这么巧的事,站在落地窗外的可不正是高大英伟的洛斯吗?
他黑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她,二话不说就走了进来。
“洛洛洛……”她结结巴巴起来。
“洛什么?我一不在,妳就迫不及待跑出来色诱洋鬼子。”洛斯低吼,不友善地怒视着畅思。
不知怎的,平素也是见惯大场面的畅思竟然有些口干舌燥,不安地略微挪了挪坐姿。
“他不是洋鬼子,他是季畅思先生。”小谢小小声抗议,却又被他瞪了一眼低下头来。
“季畅思?”洛斯瞇起眼睛,大剌剌地拉开座椅就坐了进去,神情有一丝若有所思,“欧洲通用银行的季畅思?”
“你知道我?”畅思愣了一愣,不无惊异,“阁下是……”
洛斯眸底的一抹放松登时又化为冷漠,“令尊派你到台湾来不是要谈合并的事吗?怎么你还有空在这里搭讪无知少女?”
“我不是无知少女。”小谢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低头瞥了她一眼,神情关切又愠怒,“妳可知道这家伙是有名的公子?和几名欧洲小柄公主订了婚又反悔,差点把他老子气到中风。”
畅思又惊又畏又疑,“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他冷冷地道:“但是如果你敢玩弄小谢,我一定令你人头落地。”
畅思脖子一凉,不假思索地模了模颈项,忍不住抗议道:“和那几名公主的事并非我所愿,那是政治联姻,而我恨透了政治联姻,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也会想逃的。”
洛斯心头微微一震,随即皱着眉头道:“我管你跟几百个公主联烟?我只要你离小谢远一点。”
尤其这个“小贫民”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明媚娇艳,走在路上简直就像误闯森林的小白兔,难道她不知道这世界到处充满了禽兽吗?
“不小心连骨带渣都被吞吃得不剩了,她恐怕还在作梦呢!
小谢心窝阵阵温暖,她悄悄地揽紧他的衣袖,低低地道:“谢谢你为我好,但是我不希望你恐吓畅思,他、他是我朋友。”
“朋友?”洛斯怒不可遏,胸口酸意大盛,“妳怎么可以跟这种公子做朋友?妳不知道他专门吃妳这种小甜心做早餐的吗?”
“我像小甜心?”她登时乐不可支。
洛斯翻了翻白眼,强忍着想骂粗话的冲动。“戴小谢,妳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畅思看了看这个,再看了看那个,虽然被讲到很尴尬,但他还是忍不住清了清喉咙,冒险打岔。
“你是小谢的谁?”
洛斯转过头,黑眸冒火,“关你什么事?”
畅思是男人,他很清楚当男人非常在乎一个女人时,会有的各种奇怪反应。
“你喜欢小谢。”他恍然大悟。
“什么?!”洛斯和小谢同时对他大叫。
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挖了挖隐隐作痛的耳朵,“如果不是的话,你何必在意我是不是在追求小谢,会不会对她怎么样?”
小谢双眼亮了起来,满是希冀之光。
洛斯则是铁青着脸,“你闭嘴。我就算是路人,也懂得叫小红帽提醒大野狼。”
“那么你自己呢?”畅思反唇相稽,打量着性感不羁的他,“你比我更有资格被称作公子,为何小谢就不必提防你?”
哎呀,他居然被一个洋鬼子——洛斯忘记自己此刻的国籍也属“洋鬼子”一流——吐槽了!
洛斯正要发作,小谢却像是听到了什么超级禁忌的话题一样,飞快跳了起来,对着畅思挥手抹脖子的,急忙拖着洛斯就要往外走。
两个大男人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妳到底是在……”洛斯不悦地开口。
“畅思,很高兴认识你,后会有期,再见。”她匆匆把他硬拖离现场,“我们走吧,快走。”
洛斯不爽地被她拖到停靠在路边的休旅车旁,一把挣开她的小手。
“妳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让我好好教训那个男人一顿?”
小谢强忍住一声叹气,怎么男人都像斗犬一样啊?就连性向“那个”的他也不例外。
“我怕他会逮到把柄酸你。”她可都是为了他。
“什么把柄?我会有什么把柄?”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怀疑她疯了。
“就是那个啊。”她轻轻一叹,“唉,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好呢?”
“哪个?”他目光敏锐地盯着她。
小谢害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急忙顾左右面言他,“你不是去找朋友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妳先回答我。”他当胸抱臂,扬起了一边的浓眉。
“你被开了红单耶。”她眼尖,连忙踮高脚尖抓过那一张随意路边停车的罚单。
洛斯看也不看那张罚单就夺过,依旧专注地盯紧着她,“妳还没回答我。”
“就是……就是……”她情急之下,瞎掰道:“我怕他会一连串数落出你玩弄女人的花心萝卜行径啊。”
他一怔,又好气又好笑道:“他又不认识我,又哪里说得出我玩弄女人的证据?妳随便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我说妳蠢还真不是冤枉妳了,啐,气死我了。”
小谢模了模脑袋,低下头来吐吐舌,“噢。”
“妳呀,如果没有看着妳一点,真不知道几时会被人家拐去卖掉。”他气呼呼的说。
“你在关心我吗?”她抬起头,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
他僵了一僵,口是心非地道:“谁在关心妳?我是怕以后没有人煮饭给我吃。”
此地无银三百两……呵,这样的口吻,这样的说法,岂不是更甜蜜吗?
小谢芳心窃喜,偷偷地捂住了逸笑的小嘴。
“走啦,我饿了。”洛斯不敢看她,径自替她打开车门,然后大步绕过去驾驶座。
“好,回家我马上煮给你,你想吃什么?”她乐得整个人快要飞起来了,七手八脚地爬上座位。
会不会奇迹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他会不会像电影“喜宴”中的赵文瑄,后来还是月兑离了同志身分,回心转意爱上了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