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迎接她的不是一片黑暗,客厅亮着盏灯,而雷豹就坐在沙发上——商伊伦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开心的她不由得冲过去从后头接住雷豹的颈子。
“妳居然真的比我晚回家。”雷豹看着手中的报纸,头都不回地说。
“已经不错了。”商伊伦的脸颊就贴在他的耳旁。“大家还要去夜游,我坚持要先回家的。”他在家等她,她想了就忍不住要傻傻地笑。
“那个送你回来的家伙是谁?”雷豹问,眼睛依然盯着报纸。
商伊伦闻言一楞,接着皱起两道眉。
“你有超能力吗?”她问。
“我只是有架高倍望远镜。”他答。
商伊伦朝阳台看去,果然看见那儿架着一部望远镜;于是她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脸也朝他贴得更近。
“偷窥听起来有点变态,你怎么会有这种嗜好?”
“那是找看星星、看夜景用的。”
“那干嘛朝着地上看啊?”商伊伦朝他耳朵吹气。
雷豹放下报纸,将她的手拉离自己的颈子。
“我是很不巧刚好看见的。”他站起来转过身子面对她。“你这丫头是怎么搞的?到台北才这么几天,就在外头晃荡到午夜,还让个才刚认识的人骑机车载你回来——”
“我和罗明强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他可不是什么才刚认识的人。”
“嗯﹗老同学吗?”雷豹喃喃道,随即又神情一整。“就算是老同学又怎么样?台北夜里经常是暗藏险恶,你们两个小毛头骑着辆破摩托车四处……呃……碰上了坏人该怎么办﹖”
“有哪个坏蛋会傻得来惹我?你是雷豹啊﹗光听名字都吓死他们了。”商伊伦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身上贴了卷标吗?难道外头那些个混混会一见你就知道你是我的人?”雷豹捺着性子对她说,跟着却扬起浓眉。“怎么了?忽然间脸这么红﹖”
他的人?她是他的人吗?商伊伦模模脸颊,真的感觉一阵火热。
雷豹蹙眉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时而做在思索什么、时而又模着两颊傻呼呼地笑着?
“小伦﹗”
他唤她,而她仍吃吃地笑着。
“商伊伦﹗”
他大声喊她,她却模着脸颊露出梦幻般的神情,雷豹愈看愈胡涂了。
他伸手戳戳她的额头。“你是睡着了,还是怎么回事?叫了你几声都没听见。”
额头遭受攻击,商伊伦重心不稳频频后退,人也终于回到了现实。
“好痛耶﹗”她抚着额头皱眉:“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是你心不在焉,否则早躲老远了。”
她小时候他常这么做,到了后来几乎是他一有动作,她便“咻”地一声不见了踪影。
“你是怎么回事?一回来就精神恍惚的。”他问,老想起刚才她那傻里傻气的样子。
“人家开心嘛﹗”商伊伦笑着说,一双手又抚上了脸颊。哎呀﹗教她怎么能不开心?虽然只是无意识地月兑口而出,更也许一点实质意义也没有,但他毕竟是说了,她听见了他说她是他的人嘛﹗
她又咯咯笑了起来,笑得雷豹两道眉疑惑地耸得更高了。
他盯着她看了又看,好半晌才开口道:
“是刚才那个男孩子吗?”
商伊伦眨眨眼。
“罗明强?他怎么了?”她一脸不解。
雷豹又瞧了瞧她,几经考虑盘算之后,蹙眉说:
“虽然你老爹不在这儿,但是——我想德叔的意思应该和我差不多。”
“你究竟要说什么嘛?”
“我是代替你老爹说的。”雷豹傲然道:“你这年纪交男朋友不合适,还是先努力吸收知识,等过几年思想和行为都成熟了,再去谈情说爱,了解吗?”
商伊伦眨眨眼,接着对他绽放出璀璨的笑容。“你错了,雷叔。现在的我正是最适合谈恋爱的年龄,这点我自己清楚得很呢﹗对了,我得打通电话问问罗明强到家了没,晚安了,雷叔。”她说着搂着他的脖子在他颊上一吻,然后蹦跳着回她自己的房间去。
*****
商伊伦果然是一回到房间便开始拨电话,很幸运地,来接电话的恰好是罗明强。
“你也太厉害了﹗”罗明强在电话那头低声嚷着:“我才刚进大门就听见电话铃响﹗”
“对不起﹗”商伊伦道:“这么晚还打电话,吵醒你室友了吗?”
罗明强看看屋里其余两扇紧闭的门。
“应该没有吧﹗所以我说你厉害,我前脚才踏进屋子﹐你的电话就来了。”
“真的很抱歉,小罗,有件事情我非得马上跟你商量﹐一下子忘了已经是这么晚了——”
“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忘了说?”罗明强直接问,打断了她啰哩啰嗦的道歉。
“就是……就是……”商伊伦皱眉,她有点兴奋过度了,这会儿却不晓得该从何说起。“呃……就是有关我的目标……目标,你知道的嘛﹗”
“小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什么目标目标的,要我猜谜啊﹖”
“哎呀﹗刚刚才跟你说过的不是吗?我的恋爱目标,未来将成为我老公的那个人。”商伊伦完全恢复他缺乏矜持的本性,但还记得要尽量压低声音。
“嗯﹗”罗明强恍然大悟。“我了解,完全了解。他——怎么了吗?我指的是你……你喜欢的人,你的确喜欢他,没错吧?”
“错﹗”商伊伦喊。“我不是喜欢他,是爱﹗我已经爱了他好几年了﹗”
电话另一端的罗明强一副“有没有搞错”的表情。
“你现在也不过十八、九岁啊﹗小姐,爱了人家好几年?难不成你国小就开始发情了?”
“什么发情?”商伊伦低喊。“我又不是狗。再说你有什么资格笑我?自个儿还不是上高中就看上了筱蔚。”
“我还哪是笑你﹗是动物都会发情,人也一样,我只是讶异你所谓的‘爱了他好几年’指的究竟是多久?”
“够久了。”打从她还是个孩子开始。商伊伦沮丧地叹息,但是马上又振作起精神来了。“事情有变化了,小罗,他在吃醋。”
“吃醋?谁?”罗明强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他嘛﹗我的目标啊﹗他看见你送我回来,以为我跟你是一对,不怎么开心的样子耶﹗”
“那也不见得就是吃醋。”
“总比毫无反应好,我认为那至少代表他在乎。”
明知道商伊伦看不见,罗明强还是耸耸肩。
“天性乐观究竟是个缺点还是优点呢?”
“难道你希望我凡事都往坏处想?”
“我只是觉得你在某些方面单纯得有点傻气,小伦,而且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目标是哪一号人物呢﹗”罗明强说。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那你究竟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想和你另外约个时间再好好谈嘛﹗”商伊伦道:“明天好不好?你早上几点有课?我请你去麦当劳吃早餐。”
罗明强申吟一声。
“我早上没课,而且我想多睡一会儿。”
“别这样,我需要你的帮忙,还对我很重要,小罗。”
“我知道,但不须要这么急吧?”
“当然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少个竞争者,而她们一个个都是细腰、大胸部的美艳女郎。”商伊伦的语气饱含挫折。
“这么说来你的胜算很小了?”
“对﹗”商伊伦咬牙道。“所以才要你鼎力相助。你到底肯不肯?我说过会答谢你的。筱蔚,记得吗?我会帮你追求她。”
“听起来像是出卖朋友。”
“胡说﹗你是个好人,我很放心把筱蔚交给你。”
“你又不是筱蔚的妈。”罗明强很想大笑。“好啦﹗明天早上九点在麦当劳见,记得带钱哦﹗你说过早餐你请。”
“你要吃多少都没问题。”商伊伦满怀感激地说,然后两人互道再见结束了这段通话。
*****
电话“当”了一声,半躺在床上的雷豹偏过头去瞧了一眼。终于说完了,还真是情话绵绵啊﹗他想,忽然觉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这么多年来首次去思索时间是多么匆匆地流逝。就在不知不觉中,那个经常躲在父亲身后偷瞧他的小女孩长大了,变得亭亭玉立,忘了什么是羞怯,而且居然还谈起恋爱来了。这——日子怎么会这么不声不会就溜走了呢?匆忙得几乎教他一无所觉。
这么说来他已经算是个老头子了吗?就像小女孩会长大,他的年龄也没道理会停留在极盛时期,虽然他不曾特别去留意,但他的确已不复往日的青涩年少,时间在他的外表及心里都留下了刻痕。
当然他并不害怕老去,因为他自信即使自己有朝一日白发苍苍,也必定是个魅力十足、无可比拟的老者。然而,他开始厌恶孤独。当他不办公时总渴望有人陪伴,除了他一群美丽的女友,偶尔他也和阿风及老鹰一块儿打发时间;但如今他们各自有了贤淑娇妻,寂寞似乎突然间变得无所不在。
唉﹗他居然开始自怜起来了,活像个七、八十岁极端缺乏安全感的老头子,老鹰和阿风要知道了,肯定会抱着肚子大笑,然后对他宣扬一大篇结婚的美妙及好处,并催促他尽快带个女人回家全天候分享他的生活。
这时候他听见热水器点火的声音,记起已经有个人正分享着他的生活,虽然称不上是个女人,但的确是个女的没错。
雷豹又叹气了。并不是所有的分享都代表着美好;这丫头带给他的,除了头痛就只有胃溃疡。有人说这年纪的孩子最难摆平,他非常赞同这论点,尤其在他身边就有个范例时。
为什么小伦不再羞怯内向?他想,不是有句成语说什么“本性难移”吗?难道大胆调皮才是她的本性?雷豹皱起眉,不愿承认自己不知不觉中被蒙蔽了这么多年。
“雷叔﹗”
由于正在思索问题﹐心无旁騺的雷豹让一声喊叫声给吓得坐了起来,接着只听见“趴达趴达”的脚步声,然后他未上锁的房门便“碰”地一声被推开了。
“是不是热水器坏了?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热水耶﹗”
雷豹坐在床上说不出话来。如果眼前站了个只包裹着大浴巾、头发还湿淋淋滴着水的商伊伦,他相信即使是老鹰和阿风也照样会哑口无言。
他闭了闭眼睛,好半晌才能开口说话: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也不敲门就这么冲了进来﹗?”
“先试试嘛﹗如果门上了锁推不开,自然就会敲门的。”商伊伦一派无辜地回答。
雷豹于是又闭了闭眼睛﹐但是这回想大声咆哮的可没那么简单就压抑下来。
“门有没有上锁是一回事,进别人房间前先敲门是一种礼貌﹗”他朝她低吼,想掀开被子下床,忽然想起自己只着一件内裤,于是又坐了回去。“把头发先擦干吧﹗你看你,把地毯都弄湿……喂﹗等等、等等,先别动,你的手……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小姐?”雷豹又嚷了起来。
“擦干头发啊﹗你不是说——”
“你打算拿裹在身上的毛巾擦头发?”雷豹咬牙。“那么我请问你,你又打算拿什么来遮身子?老天﹗联考制度果然不公平,否则像你这样低智商的人怎么能考上?”
商伊伦瞪大眼睛,最后满含委屈地道:
“你怎么了?雷叔?好象心情很槽的样子?对不起,是我不好吵醒了你,但是热水器坏了,没有热水。我也不是智商低,因为你一直对我吼,我很紧张……”她说不下去了,走出雷豹的房间并替他关上房门。
雷豹感觉自己真是个大棍球,他几乎从来不对女孩子大声说话的,又为什么把自己杂乱的情绪一股脑儿全发泄在她身上?
他下床找了套运动服穿上,走出房间去找商伊伦,结果发现她又回到浴室去了。水声响着,雷豹想起她先前说过没有热水,于是到阳台去检视瓦斯,发觉只是开关没开罢了。
回到屋里,发觉浴室的门仍紧闭着,雷豹凑上前去,靠着门听了好一会儿,就只听见水声。她没事吧?他有些担心啊﹗
雷豹终于举手敲了敲浴室的门。
“你在里头吗?小伦?”这明明是句废话,但他仍然问了。
浴室里传来隐约的响应声,闷闷地,在哗啦的水声中模糊难辨。雷豹蹙眉,半晌后再度敲门。
“小伦,我已经打开瓦斯开关,现在有热水了吧?”他问。
又是若有似无的回答。
雷豹开始不安,有个画面在他脑中浮现——一个女孩可怜兮兮地缩在浴室角落,小心翼翼地啜泣着,努力不让她的伤心透过水声传出浴室。嗯﹗真该死,他一定惹她伤心了,她只是一个离家求学的寂寞女孩啊﹗
他不自觉地在客厅踱步,时而皱眉、时而抓抓已然凌乱不堪的头发。终于,浴室的门开了。商伊伦穿著睡衣走出蒸气氤氲的浴室,正用一条大毛巾擦拭着湿洒洒的头发,差点因为视线不良而撞上雷豹。
雷豹扶着她的肩以防她跌倒,并借机向她表示自己的歉意。
“对不起,小伦,雷叔刚才不是有意对你吼。”
包裹着大毛巾的头摇了摇,又是含糊不清的声音。雷豹几乎要申吟了。
“你在哭吗?小伦?”他焦急地问。“别这样,雷叔已经道歉过了——”
雷豹马上就楞住了;因为商伊伦终于拿下了她头上的毛巾,而他看见了她嘴里的牙刷及满嘴的白色泡沫。
雷豹耸起他的浓眉。
“妳——在刷牙?”他问。
商伊伦点点头,眼里透露着疑惑。
“刷了好几分钟?”他又问。
商伊伦耸耸肩,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睡觉前不该把牙彻底刷干净吗?
见她这副样子根本无法交谈,雷豹指指浴室对她说:
“先去完成你的刷牙动作,把头发吹干,然后回到客厅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商伊伦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回浴室刷好了牙,至于那短短的头发则只是大略梳理了一下。结果一回到客厅,又引来雷豹一阵蹙眉。
“不是叫你把头发吹干吗?不小心感冒的话,可就麻烦了。”他说。
商伊伦模模头发。
“很快就会干的。”
雷豹还是皱眉,接着走回浴室拿来一条大毛巾替她擦着头发。
“你老爹将你交给我们,要是让你生病可要出人命了。”
“感冒死不了人的。”商伊伦说。
“感冒的那个可能不会死,我们这些旁边的人可就难说了。谁不知道你是你老爹的宝贝女儿?”
“现在可没有以往那么宝贝了。”商伊伦喃喃说。
“嘛?你说什么?”
“我说你轻一点,擦得我头皮都痛了。”她说;其实她好喜欢他的手在她头上的感觉。
“你这丫头﹗”雷豹故意在她头上胡乱擦拭一番,然后把毛巾扔进浴室。“好,现在我们来谈一谈吧﹗”他在她对面坐下。
“你又要跟我说进别人房间前要先敲门那回事吗?”
“那种事应该用不着我再说,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对,但我是十八岁小孩子,你不总是这么说?”商伊伦鼓起两颊。
“十八岁小孩子就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进别人房间前要先敲门。”雷豹说完,恼怒地咒骂:“该死﹗我不是要跟你讨论敲门的问题,都是你,把话题带到那上头去了。”
商伊伦奇怪地看着他。
“你今天好象心情很差,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她小心地问道。
这话提醒了雷豹他们要谈什么,就是他罕见的坏脾气。他微微前倾盯着她看。
“你老实跟雷叔说,小伦,刚刚你是不是在浴室哭?”
“哭?”商伊伦眨眼睛,然后指指自己。“我吗?”她问。
雷豹更仔细打量她。
“别说谎,小伦。我那么大声对你吼叫,你一定很难过对不对?”
商伊伦还是只眨着眼睛,因为她还抓不住他这番话的重点。没想到她一脸茫然反而加深了雷豹的歉疚,他愈来愈相信自己无情地伤了这女孩的心。
“你用不着掩饰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无缘无故对你发脾气。”雷豹道。
这下商伊伦可了解了。他以为她躲在浴室里哭,因为他对她吼了几声?这项认知差点让她捧月复大笑,似乎她的电叔对她商伊伦的认识还停留在小朋友阶段;她早已不用眼泪解决问题了,但显然他不知道。
她低下头掩饰不自觅上扬的嘴角,以微微颤抖的声音说:
“我待在这里一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吧?你一定是因为我在这里才心情不好。”
“小伦﹗”雷豹焦虑地轻喊,坐到她身旁,并抱起她让她坐在他腿上,就像好几年前他们经常做的一样。“不是这样的,我很欢迎你跟我一块儿住,真的﹗虽然我还不是很习惯,但是你绝对没有带给我任何不方便——”
“我知道我有,我害你不能带女朋友回家。”商伊伦用力甩动自己的小腿,如此她才不至于笑出来,顺便还可以疼出一、两滴眼泪加强效果。
“我本来就不带她们回家,这跟你没有关系。”
雷豹拥着她轻轻摇晃;商伊伦则压下一声声愉悦的叹息﹐心里吶喊着:天堂,让我再多待一会儿吧﹗
“你怎么可能从不带她们回家?”虽然置身天堂,和他的谈话还是得继续才不致穿梆,但谈论他的女朋友们实在令她很不舒服,好象心都要痛起来了。“你一定会想要——你们不都一见面就要亲热亲热吗?不带她们回家里,难道要在车上做?”
“我们会去她住的地方或是我家宾馆。”雷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懊恼地申吟一声,并轻打商伊伦的头。“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跟你讨论这个,让你老爹知道了会拿把枪把我射成蜂窝﹗小伦,你不能……呃……你不应该去想我和我的女朋友都做些什么,那不恰当,你了解吗?”
现在商伊伦是真的想哭了。他去那些臭女人家里、带她们上宾馆,她只要稍稍想起就要疯了。
“你好恶心﹗”她不自觉月兑口而出,没发现自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听见她的话,雷豹闭了闭眼睛﹐心想,这回真是难收拾了。
“那没什么好恶心的,小伦。”他对她说:“所有恋爱中的成熟男女都会那么做,那是……那是天性,非常自然。”
“你爱她们吗?爱她们每一个﹖”
“这——”
“男人没有爱也能做那件事,不是吗?”
“小伦——”
“你呢?你是爱她们全部?还是只想跟她们每一个上床?”
雷豹蹙眉,稍稍将她推开。
“够了,我用不着跟你讨论我的感情生活。”
“你的感情生活也太丰富了吧?要和这么多人分享你的爱,你那些女朋友们难道一点怨言也没有?我说——”
“别说了﹗”雷豹不解地看着她。“你是怎么回事?忽然关心起我的女朋友来了?”
“谁关心她们了?”商伊伦喊,随即又沮丧地抱住雷豹的腰。“她们都掉进粪坑淹死算了﹗”她说着,忘了自己好久不曾流泪,居然开始哭了起来。
雷豹只得又抱紧她。
“怎么了?小伦,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哭了呢?”
商伊伦听了立刻擦去眼泪。她怎么能哭呢?才遇上这么点挫折就猛掉眼泪,太没个性了。
“我讨厌你那些女朋友,每一个都讨厌。”她吸吸鼻子道。
“讨厌她们?为什么?你见都没见过她们——”
“谁要见她们?叫她们吃屎去吧﹗”
“喂﹗”雷豹扬起眉。“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为什么不行?我高兴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商伊伦﹗”雷豹的语气充满警告意味。
商伊伦稍稍畏缩了下,但立刻又抬起头。
“你不知道吗?到处跟人上床会得爱滋病的。”她说。
雷豹举手轻打她的脸颊,虽然力道不大,却真的打伤了她的心。
“你愈来愈口没遮拦了。”雷豹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懊悔不该动手打她,看见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他觉得颇为心疼。
一阵沉默,雷豹举手轻抚她的脸颊,紧蹙的眉心显露出他的焦虑与疑惑。
“怎么了?小伦,告诉我你哪里不对劲了?”他柔声要求。
商伊伦忍不住了,在眼泪滑落之前,她扑向雷豹。
“不要再跟你那些女朋友上宾馆,也不要上她们家,我讨厌你那样,我讨厌﹗”她抬头看见雷豹一脸错愕,不顾一切搂住他的脖子就吻上他的唇。
雷豹一反应过来就开始推她,试着别开自己的头,但商伊伦很坚持,不论他怎么躲,她就是能找着他,一次又一次地亲吻他。
心慌意乱的雷豹根本无法思考,他原本就非常,又有什么力量去抗拒生理的诱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再告诉自己对方是商伊伦、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小女生。然而,那发自内心深处的会告却随着她生涩的亲吻技巧而逐渐模糊,他始终没有真正将她推开,一直到她最后一次深深吻他,然后离开他跑回房间,留下他独自在大厅整理凌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