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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 第四章

下午一点整,心理医师白嘉宜,问病患刘家耀。“你说你状况减轻多了?”

“是,因为我找了很厉害的人帮我,所以……那种失控的情形就比较少发生了。”刘家耀微笑,握了握坐在身旁的蒋恩美。

“哦,太好了,恭喜。”医师点点头,在计算机档案里记录。

蒋恩美问:“医生,这是不是代表他康复了?”

“很难说,这种压力症候群,在造成压力的状况减轻后,发作的次数会降低,但还是要小心。如果他又发生那种……嗯,急迫性的想吃零食,而且智商突然退化成五岁小朋友,我的建议还是一样,请他离开他的压力环境,最好能够入院治疗,或休息一段时间。”

“我想我已经好多了。”刘家耀看向恩美。“真的,我心里平静多了。”

蒋恩美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但我们还是要谨慎点。”正因为刘家耀的病,她才隐忍广仁宇无理的要求去当管家。大约一年前,刘家耀的爸爸参加立委连任选举,被竞选对手暴力恐吓,那时刘家耀就怕到精神耗弱,父亲后来黯然退出政坛,还染上忧郁症。

后来他的公司爆发危机,在压力下,家耀有时会无法控制自己,行为失常,智商退化成五岁孩子狂嗑零食。怕影响公司营运,蒋恩美瞒着所有人,带刘家耀看心理医师,她很同情刘家耀,所以不离不弃,用爱和耐心帮他度过低潮。她以为自己能拯救刘家耀。

然而……能救他的不是她,刘家耀很兴奋地跟医生分享——

“医生,我跟你说,我那个朋友真的是太厉害了,今天他就说服了三家银行继续金援我的公司,有他在,我放心多了。”

蒋恩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阵酸。

换白医师问蒋恩美:“妳呢?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

“嗯。”白医师清灵的双眼彷佛能将她看透。“那就好。”

不,她不好,但她不想在刘家耀面前诉苦。她要当刘家耀的依靠,而不是包袱。

陪他回公司后,蒋恩美去办广仁宇交代的事,再回到广宅,已经晚上六点。她一个人待在空荡荡屋里当宅女,将采买的东西归好,清洁了屋里内外,其实广仁宇很注重卫生,没打扫就已经很干净了。

把事情都办妥,剩下就等着那可恶的家伙回来刁难她。这之间,她老觉得手机在响,检视N次,发现自己有毛病,老觉得有人CALL,不习惯清闲。

打开电视,蒋恩美看着看着,在沙发上睡着了…

九点,广仁宇到家。看见蒋恩美瘫靠着沙发,软若无骨,睡得很沈。月光从落地窗透入,映在她身上,纤瘦苍白的她,看起来异常脆弱,很需要保护,而只有广仁宇知道,这女人内心多顽固,像铁一样冷硬残酷。

便仁宇放下公文包,走向她,一边月兑去西装外套,停在沙发前,双手插口袋,瞪着酣睡的蒋恩美,广仁宇无奈,轻叹息。她凭什么睡得这样无辜?凭什么看起来这样柔弱?早上,他吻她,内心震荡,胸腔狂热,可是他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感谢这些年的历练,让他可以表现得彷佛无动于衷,其实内心彻底惨输,只有他自己知道,她依然撼动他的情绪。

可是……他再也不心软,不苦苦哀求她的爱了。

他恨她,恨这个明明是喜欢他的女人,却甘愿投入另一个怀抱,只因为那该死的愚蠢的道德观。他们原可以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任何理由阻碍他们一起,爱情跟报恩无关,他恨她的愚蠢。

便仁宇走到电视柜前,挑了重摇宾的redhotchiliPeppers的CD,按下播放键,霎时强烈节奏,把蒋恩美震醒。

她吓得弹坐起来,像受惊小猫左顾右盼,慌张举措,惹得广仁宇大笑。

蒋恩美心脏差点跳出胸口。“你很得意吗?这样捉弄别人,很乐吗?”

“别人?nonono.”广仁宇从茶几上的水果篮挑了一颗苹果啃。“捉弄别人不快乐,捉弄妳倒挺乐的。”

他在蒋恩美身边坐下。蒋恩美立刻站起,好像他有传染病,还双手抱胸,一副防御的姿态。“东西都买了,厨房清干净,西装也送洗了,这是汽车跟你家的钥匙。广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妳没做晚餐?”他跷着长腿,啃着苹果,考考考的声音,让蒋恩美很抓狂。

“晚餐?现在九点多,好像不是晚餐时间。”

“是我的晚餐时间。”

懊死的你的晚餐时间,我要掐死你,马的。蒋恩美微笑,清清喉咙,试着跟他讲道理——

“你没交代我准备晚餐,况且,我也不希望重复早上厨房的灾难,这样吧,需要我帮你叫披萨吗?”

“披萨?妳建议我吃披萨?”他的反应好像她是在建议他吃巴拉松。“我要吃管家煮的。”他说,扯掉领带,扔在地上,摆明要让她收拾。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呢?”蒋恩美指着领带问,声音甜美得像抓狂前的警告。

“干么这么惊讶?”他微笑问:“我不能乱丢吗?请管家来,不就是要帮我收拾家里?”上班一天很累,他故意整蒋恩美,娱乐自己。

算你狠!苦主蹲下,刚捡起领带,又看见一双袜子从天而降,在她面前晃了晃,落到地上。

“这太过分了喔。”

“放心,我没香港脚。”

“你确定要这样?”她仰起脸,瞇起一双漂亮眼睛。不发威,你当本小姐病猫。是吧?

“生气了?”他明知故问。

“广先生,你有没有听过很有名的新闻?”蒋恩美起身,双手插腰,笑咪咪。

“你知道吗?很多餐厅服务生,遇到讨厌的澳客,表面上没办法只能笑嘻嘻,但是背后却在那些澳客的餐点里面吐痰,或是用脏抹布搅拌加料……”

便仁宇反胃想吐。

蒋恩美笑咪咪,像天使般和蔼可亲地说:“我现在就去帮您准备『晚餐』。”

“不用了……”被她这一讲,谁还吃得下去?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努力做晚餐给你吃喔!”蒋恩美拾起袜子,往厨房走,很故意地说:“我现在就去——煮一些浓稠的汤,譬如酸辣汤啦,玉米浓汤啦,你应该会喜欢口味重一点的吧?我一定会把料加足的。”怕了吧,她也会来阴的。

“那好吧,对了,如果妳吐口水,而我吃了,那不就等于我们在间接接吻?”

“下流。”蒋恩美把袜子掷在他身上,他哈哈笑,挺乐的。

她没辙,被他气得脸色通红,活像要中风了。

便仁宇忽然有点同情她,瞧她黑眼圈严重,瘦到下巴都尖了,万一她气到病倒……

“妳回去吧,算了,我不饿,明天五点到。”

“五点?”

“对,五点,我明天要早起,吃完妳做的早餐,处理公事,怎么,有困难?比起妳在『明洋』卖命,当我的管家轻松多了。”

蒋恩美嗤之以鼻。

他低笑。“不屑吗?请问,早上那个大放厥词,标榜自己做事负责的女人在哪?”

“你交代我车子要洗,东西要买,我都做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这样就够了?一定要讲一件妳才做一件?管家要做哪些事妳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没做过管家。”

“去查查。”

“这样逼我,给你很大乐趣吗?践踏我的自尊,让你这么快乐?”

“去查管家该做些什么,然后做一个出色的管家让我瞧瞧。”

“出色的管家?管家有什么了不起。”

“连没什么了不起的职位都胜任不了,有什么资格看轻这个职位。”

“是你不可理喻,我蒋恩美的专长不是当管家,这不是我的理想。”

“哦?那么说说妳的理想是什么?告诉我妳有什么伟大的抱负。蒋恩美自从老爸事业失败,得到刘家帮助,就变成刘家耀世界里的一只狗,除了对他摇尾巴,什么也不是。像妳这么窝囊,还敢轻视管家这个职务,有本事就把管家做好,好到妳可以轻视这个职位。”

“我不知道你对管家这个职位,这么有感情。”她冷嘲道。

“妳不知道的太多了,关于我,妳什么都不知道。”

“比如?”

“比如我的母亲就是管家。”蒋恩美呆住,大学时,没听他聊过家里的事。广仁宇说:“以前我自卑,所以不提。我没有父亲,我妈只是有钱人家帮佣的管家。所以我不像刘家耀那小子,有个后台够硬的老爸可以帮妳。可是当我成为大家眼中的顶尖份子,我发现那些道貌岸然、西装笔挺的人,有时比小人物更卑鄙,我妈比他们高尚多了……她很晚才生我,现在六十多岁了,自给自足,还开了自己的店。蒋恩美,跟我妈比,妳逊毙了。”

“教训够了?”他说得铿锵有力,蒋恩美听着,又羞又气。

现在是怎样?她在广仁宇眼中就这么没用又不堪吗?也对了,他了不起,他一来大家都说他厉害、赞他酷,没人觉得她离开是公司的损失,就连刘家耀也依赖他,所以呢?他就有资格在这里训她了?

蒋恩美咬牙道:“我走了,明天五点会到,请放心。”

便仁宇还想说什么,蒋恩美的手机响了,看看来电显示,是刘家耀。

她瞧着广仁宇,接起电话。

刘家耀问她:“饿不饿?我们……去吃拉面?”

蒋恩美瞪着广仁宇,想到早上他说吻了她也没感觉,忽然也很故意地,娇笑着讲电话。“亲爱的——怎么还不睡啊?什么?去你家啊,OK啊,那我今晚就睡你那里喽,好啊,啵一个,等我喔,拜!”

便仁宇阴郁着,看蒋恩美喜孜孜跟刘家耀撒娇。再听到她要睡他家,气炸了。

蒋恩美关上电话,笑望着广仁宇。没影响?好极了,那现在这家伙眼睛睁那么大瞪着她是怎样?哼!

便仁宇铁青着脸说:“现在很开放嘛,还没出嫁已经睡到男人家里。”

蒋恩美笑咪咪地说:“是啊,反正都要结婚了,就算不小心有了孩子也没关系。”

他冷讽:“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原来私下这么OPEN。”

她笑得更甜了。“就是啊,其实我是个很热情的女人,好像这么寒冷的冬天晚上,没什么比跟一个心爱的人睡在一起更温暖了,对了,像你这样孤伶伶一个人睡真可怜……啊。”

便仁宇一手抓住她手腕,另一手抓起她的手提袋,将她推出屋外。

“真吵,我要休息了,回去。”

“求之不得。”

“滚!”

“OK!”

砰!

便仁宇把门甩上。

砰砰砰,砰砰砰……

她又敲门。

便仁宇开门。“这么舍不得走?”

“我的鞋!”蒋恩美去打开鞋柜拿了鞋,穿上就走。

便仁宇甩门,上锁,瞪着门,很火,他想踹门,又不想让门外的蒋恩美知道他在发飙。可恶,他疯了,听到她跟刘家耀睡就疯了。

走进浴室,冲澡,他要自己冷静。

哇,痛快哪!郁闷了那么多天,蒋恩美终于出了口气。她轻快地走在红砖道上,边走边笑,想到广仁宇失控的模样,HAPPY!“YES!饼瘾!”

手机又响了,是刘家耀。蒋恩美接起。

刘家耀紧张兮兮地问:“妳没事吧?还好吗?”

“没事啊。”

“真的?”

“对啊。”

“我以为妳神经失常了。”

“我?”蒋恩美笑了。“我好得很啊。”

“可是妳刚刚跟我说话的口气,一点都不像妳。”

“会吗?”蒋恩美愣住,心虚了。

“妳不会用那么假的口气跟我说话……是不是因为广仁宇?”

“嘎?”蒋恩美心悸,莫非,刘家耀感觉到什么?

他沮丧道:“妳……妳不用装了……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难道……知道她喜欢广仁宇?

“我心情好差……妳过来我们再说……我真的很想哭……”他挂掉电话。

蒋恩美心情沉重。她太不谨慎了,不对,刘家耀个性单纯,不可能凭一通电话就猜到她喜欢广仁宇,除非……

蒋恩美转身,瞪着广仁宇家。

便仁宇洗澡洗到一半,门铃急响。他抓了浴巾系在腰上,浑身湿洒洒地去开门。

看见蒋恩美,他心中窃喜着,又忍不住椰褕她:“奇怪,妳老是挑我洗澡的时候按铃。”

“你……你这个王八蛋!”

“怎么?因为我没留妳过夜吗?这么生气?”

蒋恩美铁青着脸,身子微微颤抖。“你是不是跟家耀说了什么?你把我们的事跟他说了?你有说那时候我喜欢你的事吗?你说了吗?”

“哇……”广仁宇笑了,觉得她反应过度。“瞧妳吓成这样,被他知道了,有这么严重吗?”

“你混帐!”恩美抓了手提袋狠打他胸膛,一下又一下,打得他退回屋内。

“你没信用,你答应过我不说的,卑鄙,你怎么可以在他最低潮的时候说这种事伤他?你不知道我们要结婚了吗?你要我拿什么脸面对他?万一他想不开怎么办?下流!无耻!”

便仁宇抓住手提袋,咬着牙说:“他不是三岁小孩,不是玻璃女圭女圭,这样就要死,那死一死好了。”

“你这种冷血的人才应该去死!”

便仁宇震住,胸腔剧烈起伏。蒋恩美也骇住,发现对他讲了很残酷的话。

他凛着脸,将她的手提袋掷出屋外,推她出去,甩上门。

他很痛,气得想杀人,被她狠狠刺伤,她不需要拿刀杀他,他已经痛得想死去。

便仁宇滑坐在地,无法抑住胸口的痛,他慢慢躺下,不管身体湿褥,也感受不到气温很低,他不觉得冷,因为心更冷。你这种冷血的人才应该去死!真狠,她真狠。她永远不知道他为她做了多少事。骂他冷血?他苦笑,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对她太热情,让他一错再错!

“蒋恩美……妳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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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恩美拦了出租车,赶到刘家耀的住处。

她紧张着,想到待会儿要面对刘家耀的质疑就很难受。

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她看见刘家耀穿着睡衣,坐在地上哭泣,地板都是嗑完的零食包装,满地零食碎屑。

他的压力症候群又发作了?这次,是她造成的。

蒋恩美很难受,觉得自己该死,愧对她的恩人。她真蠢,早该想到广仁宇那家伙不可能守信用。

“别哭了,对不起……我没告诉你,但我保证不管广仁宇说什么,我爱你。真的真的很对不起……”蒋恩美跪在地上,将刘家耀揽在怀里安慰。

刘家耀听了很激动。“对不起?妳还说对不起?这种情况还说妳爱我?”他胀红面孔。“我是笨蛋,我混蛋。”

“不对,笨的是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喜欢广仁宇那个恶魔!

“不是,妳没错,都我的错。”

“不,是我,对不起,我……”

“妳不准对不起,妳又没做错什么,明明是我害妳,妳还喊我亲爱的?还故意在电话里很亲热装没事,妳太傻了,妳一定很伤心吧。妳要骂我才对,妳就是这样,老是怕我难受,一直假装很坚强,恩美,妳对我实在太好了,可是我对妳……我是个烂人……”

等一下。

蒋恩美退身,瞪着刘家耀。等等,这逻辑不对,怎么像在鸡同鸭讲,他们在说的是同一件事吗?她按住刘家耀的双肩。

“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你在跟我对不起什么?”

“我听敏娇说了,广仁宇早上在公关部羞辱妳,大家都为妳抱不平,他竟然还叫警卫请妳出去,太过分了。他怎么变得这么无情?”

是为了这件事?蒋恩美震惊着,她还以为……刘家耀哭哭啼啼,自责不已。“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下午还陪我去看医生,什么都不说,我竟然也都没发现——对不起。”刘家耀抱住她。“我听说这件事,很难过,马上打电话给妳,结果妳不气我,还喊我『亲爱的』,还装没事,这让我更羞愧了……”

蒋恩美听不见刘家耀还说了什么,她脑袋轰轰作响,不断回想刚刚对广仁宇粗暴的行为。

天啊,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她误会广仁宇,甚至还骂他应该去死。

刘家耀呼呼大睡,打呼声震耳欲聋。蒋恩美溜到浴室,打开手机,想传简讯跟广仁宇道歉,逐字逐字打了删掉。她咬着唇,呆坐马桶上,内疚啃蚀着自己。

她冲了澡,回床上继续睡,可是刘家耀的呼声让她无法入眠。翻身,凝视刘家耀无辜的睡脸,突然觉得他这么无辜很可恶,又警觉到自己不应该,怎么可以讨厌他们家的大恩人?她快窒息了,好烦……留在刘家耀身畔,她有种越来越干枯的感觉,看见想爱的男人,却不敢放手

这,不平衡……

突然也恨父亲,恨起命运,得不到爱的自己,她的内心越来越失衡。她很难过,失眠了。刘家耀却睡得香甜,前阵子,因为公司危机,他怕到无法入睡,要靠安眠药。可是瞧瞧他,现在有了广仁宇,睡得很好。刚刚他还自责,哭得像世界末日,痛哭后,却睡得这样甜。

蒋恩美苦笑,羡慕起单纯的刘家耀。她也想哭,想学他任性崩溃,孩子似地捶胸顿足,把真实情绪表露,那样痛痛快快地发泄……但她不敢,怕伤人,所以不敢爱。她怕刘家耀难过,所以不敢诉苦。怕已经够辛苦的父亲担心,所以装坚强。

但其实她一直在这副虚伪的镇定外表下,压抑着自己,伤害自己……还伤了深爱的广仁宇。她知道刘家耀为何能睡得那么好,广仁宇确实有教人安心的力量。刘家耀爱哭天真又情绪化,广仁宇不同,他内敛,不表露情绪。

蒋恩美忽然发现,他们很像。广仁宇被她误会,应该很气,却宁愿让她打着,也不为自己辩驳。广仁宇没有父亲,过去一定很苦,可是念大学时,没有父亲的学长,却是风光耀眼的人物,让人想不到他也有他的辛酸。而对这个真正爱着的男人,她多残酷啊!承认喜欢他,但不爱他。

当年,是广仁宇不放弃爱她,在她身旁绕,她怕自己失控,怕背上忘恩负义的臭名,自私地要求刘家耀拒绝让广仁宇进公司。是她毁了他们的友情,伤了广仁宇。

当他又被刘家耀找回,他虽然故意贬低她、羞辱她,可是他不卑鄙,他没伤害他的情敌。他没将她爱他的秘密说出口,或拿去跟刘家耀炫耀。

可是今晚,她竟然只因为刘家耀一通电话,就怀疑他,对他咆哮,还粗暴地用手提袋打他。会那么气,或许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心虚。

便仁宇承受着,凛着脸不反抗。可是、心里怎么想?是不是很痛?

蒋恩美快内疚死了,想不顾一切地跑去找他,抱他吻他跟他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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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仁宇骂她伪善,没错,为了披上有情有义的完美道德外衣,她确实活得很虚伪。就这样忐忑到天明,清早,蒋恩美留了字条,顶着寒风,赶去广仁宇家。门铃按很久,都不开门。他还在气吗?拿出他给的钥匙开门,走进屋里,落地窗没关,屋子好冷。

“广仁宇……”

没回应。

她走进卧房,房间很暗,看见广仁宇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盘坐在床上,眼色阴郁,眼球很红,原来已经醒来了。

“怎么不开门?”蒋恩美尴尬,笑了笑。

他冷哼,躺下,揽被继续睡。

“要起床了吗?要吃早餐吗?”蒋恩美走过去问。

他翻身,背对她,不回应。

“想继续睡?”

“妳去外面。”他闷道,嗓音沙哑难听。“我今天不想看见妳。”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蒋恩美探他额头。

“别碰我!”他拍开她的手。“妳不觉得恶心吗?昨天那个样子,今天干么装温柔?假惺惺。”

蒋恩美不理他,又去模他额头。他再次拍开她的手。

她第三次伸手,按住他额头,不管他的抗拒。“你在发烧——…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便仁宇觉得很好笑。这是谁害的?是谁害他洗澡洗到一半去开门?然后在冷风里骂他打他?

“广仁宇?”

“叫广先生。”

“好,广先生,请你起来,让我送你去医院。”

“妳猜有几度?”

“什么?”

“这么烫,妳猜有几度?”

“……可能超过39度,所以要立刻去医院。”

“不对,我量过体温,四点的时候,已经39.5度,所以现在差不多有四十度…”他闭上眼睛,因为眼前景象都在旋转。“超过四十度以上,会有生命危险,抽筋,发抖,呼吸衰竭,并发肺炎……”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看看我会不会死掉……”广仁宇翻身,面对她,对着她担心的脸笑。

“我死了妳会内疚对吧?因为妳误会我,让我变成这样子。蒋恩美,妳还真可怜,要对刘家耀报恩,又要背着害死我的内疚感过一辈子……妳知道吗?让一个人内疚,就是最可怕的报复……”

“少荒谬了,就因为我误会你,你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对。”

“少幼稚了。”

“走开。”

“你给我起来!”蒋恩美拉他下床。“我们去看医生。”

便仁宇不配合,软绵绵地躺着。

蒋恩美拿他没辙,又心急他的状况。“听着,我跟你道歉,我跟你对不起……”广仁宇又背对她了。

她挽起袖子。“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我不会让你死。”

“吵死了。”他拉被子蒙住头。

“不起来是不是?很好,我们走着瞧。”蒋恩美气呼呼地离开卧房。

便仁宇病得头昏脑胀,竟然还笑了,扯下被子一角,看她气呼呼地走出房间,她没辙,他很得意。活该,让她担心死,内疚死,谁教她蠢到要误会他……

便仁宇又昏沉沉睡去,承受着天旋地转的感觉,片刻后,涮地,棉被让人粗暴扯下。

“喂?妳干什么?住手,蒋恩美?”广仁宇看蒋恩美粗暴地动手剥他的上衣。

“喂……这不是做那件事的时候……妳还月兑?真的要用这个补偿我?”

“你闭嘴啦!”蒋恩美瞪他。“给我趴好。”翻过他的身子,将上衣往地上丢,让他果着背趴好,还盛气凌人地跨坐在他的背上。

便仁宇头很昏,全身酸痛,没力气反抗。他回头,看着她笑。“想不到妳喜欢SM。”

“我也想不到生病的人嘴巴还这么贱。”

“不是很忌讳刘家耀知道妳以前喜欢我?那现在骑在我身上是什么意思?啊……痛耶,蒋恩美!”

“别乱动!”她右手拿汤匙,左手捧来一碗麻油,就往他背上淋。“忍一下下就好了。”握牢汤匙,用力刮痂,在他脊椎两侧刮出红紫色的疹痕。

“喂……很痛!”

“谁叫你不看医生,放心,刮出来就舒服多了,小时候我发烧,我外婆都这样做的……很有效。”

“妳竟然拿麻油抹在我身上!”

“我本来想用色拉油,但是麻油比较香啊。”

“妳……”

“好了,你就不要浪费体力骂我了。趴好,刮完痂,好好睡个觉,应该就会退烧,烧成这样,很难过吧?”

便仁宇不吭声,静静地趴着,感觉很怪,当她这样跨坐在他腰上,虽然隔着棉被,还是能感受她的体温……

他很混乱,本来很气她的,现在却恨自己越来越软弱。忽然安静下来,蒋恩美静静刮痂,一下又一下,注视着他光果的背脊,结实、炙热的身躯,油渍令他宽阔的背,泛着光泽。她越刮,自己也跟着越浮躁。那种萦绕在两人间的紧张气氛,暧昧张力,教她窒息……

“好了……”蒋恩美离开他身子,站在床沿。“怎样?感觉好多了吧?”

是好多了,但他故意口是心非地说:“打个蛋,我的背就可以煎蛋了。”

“是油了点,但很有效。”

“妳给我想办法把油弄掉。”

“知道啦,会帮你擦干净啦。”蒋恩美笑了,至少他讲话比较有力,脸也没有刚刚那么红,应该好多了。

她去浴室装一盆热水来,绞湿毛巾,帮他将背擦拭干净,这感觉,像帮他擦澡。

便仁宇绷着脸,抵抗体内窜烧的另一种热。可恶,他才不要原谅她,不原谅!

蒋恩美帮他擦背,擦着擦着,眼眶湿了。为什么照顾他,感觉这么幸福呢?

“好了,干净了。”帮他翻过身子,拉好被,蒋恩美好温柔地凝视他。“舒服多了吗?”

“暂时死不了,让妳失望了。”她笑了。“你体力好,体格赞,不会那么容易死。”

“看不出来妳花样这么多。”刮完疹,脑子确实清醒多了。“睡一会儿吧。”

“真有诚意道歉的话,就学学电视还是小说里的桥段。”

“嘎?”

“心爱的男人生病,他的女人就会很心疼,熬粥给他吃,煮鱼汤补充营养。”

又来了。“我又不是……”

“不是我的女人,我知道,我知道……妳是刘家耀的,就要和他结婚,我只是开玩笑的,开玩笑妳懂吗?好了好了,妳出去吧,隔壁客房可以睡,去睡吧,妳看起来比我更像病人。”他拉高被子,遮住脸,讨厌让她看见自己的软弱。

蒋恩美叹息,不知该拿这男人怎么办。有时恨他,有时又心疼他。有时他像得理不饶人的霸王,有时,就像现在,他像个脆弱的孩子,需要被疼爱却倔强地用反话来需索爱。

蒋恩美离开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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