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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万岁 第7章(1)

凌父不在,照顾凌母的责任自然又落到李巧娘身上。

凌端曾试着帮忙,但即便是母子,依旧男女有别,很多事凌母就是死也不愿他插手,可要让丫鬟来,凌母自尊又太强,最难堪的样子既然被李巧娘看见了,那就只能让她知晓,再要传于其他人耳中,不如给她一条绳子直接上吊得了。

于是凌端暗中看着李巧娘帮母亲打理,眼神平和、举止温柔,好像她做的只是一件简单的女红、中馈之类的事,完全没让凌母感到丝毫尴尬与不适。

处理完生理问题,还要服侍凌母吃饭、喝药、练习走路,到了傍晚,还要替凌母按摩双腿,以免她的腿部萎缩。

凌端觉得李巧娘已经够忙了,可她每天仍有时间处理凌家所有商行送上来的帐簿,一笔一笔重新誊录、计算,确认无误后,再交由他做最后定夺。

然后,她还要服侍他,他爱喝的温水、爱吃的饭菜、每天几不重复的点心、宵夜……没有一样不是她亲手准备的。

直到现在,凌端才发现她好厉害,一个姑娘简直可以顶四、五个人来用了。

这还是那朵只会“是,相公”、依靠男人而生的菟丝花吗?

嗯……是,她对他说的话从不反驳,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只以他为主。

在她眼里,他就是她的天,她是最完美的女训典范。

可谁说这样的女人完全没有能力、更加无法自立?

好吧,是他说的……

还没有真正认识她之前,他已经在她身上贴了一个“无能”的标签,并且张狂地以为,这样软弱的女子如何配得起他这聪明机敏、允文允武的逍遥公子?

于是他逃婚,离家三载不归,即便后来回家,也没给她好脸色。

可她从没口出半句怨言,不论他对她好或差,她该做什么便照样做什么,不同的是,她对他更温柔、更体贴了。

而他则一边享受、一边嫌弃着她的软弱可欺、没有个性。

如今细思,他与她,究竟是谁高攀了谁?

夜晚,凌端站在爹娘为他和李巧娘成亲时特意布置的新房外,凝视那自窗缝处流泄出来的昏黄烛光,心头突然有了极大的感触。

偏见,果真是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当年他不过听了岳父大人对李家女儿的描违,便认定了李巧娘不会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千方百计想退婚。

可事实上,他并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姑娘,他只是自以为懂,结果他预想的女子与真正的她,根本天差地别。

他心中懊悔不已,自己因为“偏见”,慢了三年才认识这么一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但他心中也庆幸,她本性温柔羞怯,即便受了很大的委屈也是默默承受,不会一言不合便甩头走人,否则他如今八成已是弃夫中的一名。

老天待他到底还是仁慈的,给了他一个重来的机会,让他可以重新修补与娘子之间的关系。

他们终究还有可能做一对举案齐眉的好夫妻,只要……唉,只要他先想办法帮她克服对他的羞怯,否则他一对她做点亲密动作,她便吓得逃走,别说两人携手一世了,恐怕想做一对货真价实的夫妻都很困难。

可是……羞怯应该用什么来治呢?

饼去,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娶一个性烈、活泼的姑娘,所以很少注意性情温顺的女子,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她,让她不再那么畏惧他的碰触。

唉,悔啊!后悔让“偏见”蒙了心眼!

包心痛的是自己害她吃了恁多的苦,早知道……罢了,千金难买早知道,他还是努力想想以后怎么对她好方是正道。

月上中天,烛光依旧,她每日都忙得这么晚吗?那娇小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他心里几多怜惜,数次想上前敲响那间“新房”的门,却又犹豫地迈不开脚步。

这间新房装修得漂亮,却因为长期缺乏男主人,而显出一种特殊的清冷,让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愧疚。

他不觉地讨厌这间房,因它时刻提醒着自己对她的残忍。

也许哪一天,等他们感情更进一步后,他会在宅子里重新起一座楼阁,作为他们重新开始的住处。

不过……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房里烛光依旧,难道她晚上都不睡觉的吗?为何这么晚了还亮着灯?

他终于忍不住走到房门前,想要敲门,但手举起了几次,又放下来。

他不是没勇气面对自己的错误,并且改正它,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才不会吓跑她?

唉,一天不解决她“落荒而逃”的问题,他们就做不了真正的夫妻。

可说“解决”很简单,但要从哪里着手,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谁来教教他,该如何消除一个害羞姑娘心里的疙瘩,让她能完完全全接受自己?

他无语问苍天,可借没人可以给他答案……

凌端不知,当他在新房外徘徊犹豫的时候,屋里有个人更加坐立难安,那便是——李巧娘。

她想起自己连续三次逃跑的行径,羞愧得简直想撞墙。

当然,她没有真的去撞,却患了“凌端恐惧症”。

她害怕见他,担心他对自己几次的落荒而逃不满,怕他因此更讨厌她。

老天,他本来就不太喜欢她了,现在自己又屡屡做出惹他反感的事,她真是……猪都比她聪明!

李巧娘好烦恼,因此每天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办法讨好他。

万幸,他没再对她表现出厌恶,但也没再对她做出一点亲密行为。

这让她既安心又伤心。

其实她很喜欢亲近他的,可为什么每回他一碰到自己,她就忍不住想躲呢?她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好怕即便他们感情修补好了,也会因为她这种恐惧彼此亲近的毛病,而无法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丙真如此,她一定憾恨到死。

毕竟,最是难忘第一眼的震撼,德馨院里首度四目相接,他的身影已深深印入她的脑海里。

她喜欢他,很喜欢,但为什么面对喜欢之人的亲近,却总忍不住逃跑呢?

因为太害羞?因为她有问题?还是因为其他理由?

在找不出答案之前,她真怕再见他,又要逃跑第四回。

可作为一个妻子,她能够一直躲避自己丈夫的亲近吗?

除非她想做一个名副其实的下堂妻,否则绝对是不行的。

所以当她发现丈夫出现在新房外头时,她痴痴地望着窗上他的倒影,顺长劲瘦,虽没亲眼见到人,但那淡淡的儒雅气质已扑面而来,让她脸红心跳。

她好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看,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他多么地好看、多么地斯文、多么地迷人啊!

但她又好怕他来敲门,届时,她开不开?见不见他?

开了、见了,她是欢喜了,可万一他想亲近她,那她……

可恶,想到这件事就烦!她真气自己的没用,为什么就是接受不了他的亲近呢?

因此,他在外头徘徊,她便在房里踱着方步,一边在心里祈祷,希望他进来,一边又祝愿,他别进来……她简直矛盾到无可救药了。

唉,该怎么办?谁来教教她如何克服害怕丈夫碰触的毛病?

“娘啊,你为什么不把男女间的情事跟女儿解释清楚一点,只让我凡事听相公安排,我我我……”她发誓她是想听,却总在紧要关头出岔子,好烦恼啊!

时刻一点一点地经过,窗外的倒影依旧,让她心动又感动。

好几次,她的手已经触到门栓,只须轻轻一拉,便可请他入内,或许……他们已成就好事,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

但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做,只对着那抹倒影发呆。

直到倒影从窗边移向大门,她的心差一点从胸口蹦出来。

他想进来了吗?那她该怎么办?要不要换套漂亮点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好一点,给他一点好感?

不不不,换衣服的时间比较久,肯定来不及,还是梳头吧!这个快一点。

也不对,不管她打扮得丑或美,最先要想的是如何接受他?否则她还是会逃第四次、第五次,最终弄得他兴致尽失,再不愿意见她——

喔,不要。想到那种结果,她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就差没跳起来大喊——救命啊!谁来教教她闺房之道?

正当她在房里,差点让自己转到头晕时,忽然发现大门上那抹倒影停驻片刻之后,突然缓缓后退了。

不会吧?相公要走了-想到他离开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她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了,教她忘了羞怯、忘了挣扎、忘了一她只记得不能让他这样离开,然后,她的手便自作主张地打开房门了。

发现门开了,他错愕的眼睛睁大了,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一时尴尬到极点。

她更是难堪得想挖个地洞,直接把自己埋进去,永远别出来算了。

谁知道他的后退不是想离开,而是测好距离,准备敲门呢?

她这样急匆匆地开门,岂不表示自己一直在房里注意着他呢?

喔,天哪,她没脸见人了!

包糟糕的是,他会不会误会她在房里的踌躇是在习难他?故意让他在外面等半天,才开门放他进来?

上天明监,她绝对没有那等心思,她只是……只是有一点点害怕而已……

说起来真是笑死人,他们成亲都三年多了,她这个做妻子的居然还怕相公的亲近,这件事要是泄漏出去,非笑掉一堆人大牙不可。

而她又该如何跟他解释,她没有在拿乔,只是一时脑筋糊涂了,莫名其妙对他害羞起来,其实她很喜欢他、很渴望他、很……唉呀,想得快羞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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