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骗了他!再一次,他被一个女人欺骗。
上个女人接近他,是为了锦衣玉食的梦想;而这一个,竟是为了完成她见鬼的论文!为了取得单亲家庭亲子互动模式的案例,所以她才来应徵担任他儿子的保母。
可笑的是,一向自认识人极准的他,竟又上了一回大当!楚怀字记得面试时,他曾问过她的论文题目,她编了一个青少年与家庭暴力之类的题目,而他,竟傻傻地相信了。
若不是他身为律师的嗅觉还不够灵敏,就是这女人真的是说谎行家,天生的演员!为了取得论文资料,她究竟在他面前编织了多少谎言?那些针对翔飞的关怀与质问,都只是为了逼出他这个单身父亲的真心话吗?当她凝着泪眼听他叙述失败的婚姻时,脑海里其实正冰冷地做着笔记吧?因为长期遭受父亲冷落,孩子脆弱的心灵显然有些受伤,连带影响他的价值观。
案亲曾经说过,他不希望孩子因付出大多感情而受伤。这样的想法,恐怕大部分归因於之前失败的婚姻。
人现在的行为经常取决于过去的经历,过去影响现在,曾有的创伤所划下的痕迹不会轻易消失……“妈的!”读到此,楚怀宇再也忍不住满心愤懑,狠狠诅咒一声,手臂一扬,甩落一叠布满黑字的纸张。
很好!非常好!真是一篇好论文,写得太好了!太精采了!他蓦地从沙发上起身,直直冲往客房,用力拉开房门。
单白芷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仰望他的容颜白得像张不曾沾染过墨迹的纸--可她并不是一张白纸,从来就不是!他大踏步上前,气势凛冽的落定她面前,压迫着她的呼吸。
她慌忙站起身,“怀、怀字--”
“别叫我的名字!”他阴沉地瞪她,“不许你叫我的名字。”她噤声,贝齿咬住苍白异常的下唇,凝望他的明眸楚楚可怜,像在祈求他的原谅。
望着那对澄澈的眸子,他更愤怒了,熊熊火焰灼烧着他的胸膛,“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阴冷的问话自齿缝中迸出,“你怎能在我的面前扮纯真,转头就写出这么一篇精采的论文?”
“我……很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看起来快哭了。
“不许掉眼泪!”他憎恶地命令,“不要再在我面前演戏!”她默然。
他瞪视着她,许久,忽地伸手扣住她颈项,紧紧地箝制她的呼吸。她咬住牙,没有抗拒,也不求饶,由着他逐渐加重力道。
“我、想、掐、死、你!”每一个字,都代表他的怒与恨。
她闭上眸,“我……了解。”
“你马上给我滚!从今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我跟翔飞面前!”她点头。
“……”这一刻,静默主宰了周遭的气流。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然后,当她的脸因呼吸困难而逐渐涨红时,他终于松开了她。
她扬起眼睑,哀伤地望着他。
“这个给你。”他递给她一张纸条。
“这是?”
“你父亲现在的住址。”
“你--”瞬间,她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默默地仰望着他,不敢相信在自己对他做出这一切后,他依然愿意这么帮她。泪水,静静滑落颊畔。
“……你走吧。”
“至少……让我跟翔飞说声再见好吗?”她哑着嗓音求他,“让我再见他一次。”冰冷的眸光在她脸上梭巡一圈,冷得教她全身发颤。她挺直背脊,命令自己坚强地承受他的瞪视,直到他抛落最严厉的宣判——“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怀宇!”她心痛难抑。
“请你马上离开,单小姐。”客套的称呼,正式在两人之间画下界线。
而她知道,从今以后他们只能是陌路人了。
★★★
长长的火车,将单白芷送到东部的小镇。单调的行进声,青山蓝海的美丽景致,远离尘嚣的清新空气……她闭上眸,静静感受。
心海,彷佛平静,却也彷佛很不平静,犹如规律的浪涛拍岸,波潮隐在如常的律动中。
在黄昏的霞光掩映下,她下了火车。白色七分裤、浅色凉鞋,她看起来就像个前来此地度假的都市女孩,可她并不是来度假的。
“请问七十四号怎么走?”她问火车站剪票口的站务员。
面孔黝黑的站务员瞥了她一眼,“你找老单是吗?”她面露讶异之色,奇怪他怎么知道她来此的目的。
他笑出一口白牙。“这个镇很小,所以每个人都认识彼此。都市来的女孩一定很难理解吧。”不,不难理解,小时候她也住饼类似这样的小镇。
“老单最近挺有人缘的,前几天听说也有个城市访客。咦,你看起来很面熟,以前来过这里吗?”他多看了她一眼。
她摇头。
他打量她几秒,“啊,你是老单的女儿,在台北读硕士对吧?”惊讶再次浮现在她脸上。
“呵呵,因为老单把你的相片放在柜子上,谁都看得到啊。而且,只要有人找他聊天,他一定会提起你。”他笑道,“看得出来他很以你这个女儿为荣呢。”是吗?她脑海一片空白,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礼貌地说几句客套话,可却发不出声音。爸爸……以她为荣?“听说你今年毕业,应该拿到学位了吧。出了个硕士女儿,这下老单可得意了。”
“请问……该怎么走?”想见父亲的心情愈来愈急切。
“对哦,说了半天都还没告诉你怎么走。”站务员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出了车站右转,沿着大路直走,看到便利商店后再左转,那间小小的平房就是了。”他顿了顿,“单小姐,我知道你们家经济状况不好,你现在毕业了,要好好工作赚钱,孝顺你老爸啊。”
“……我知道。”
“好,快去吧。老单看到你一定很高兴。”会吗?爸爸会高兴吗?她不敢如此期望。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她依照站务员的指示,慢慢走向那间小平房。经过便利商店时,她进去买了一些饮料和水果礼盒,然后提着两大袋东西继续前进。
七十四号。仰头瞪着嵌在墙上的门牌,她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这真的是间很破很旧的小屋,夹在周遭几楝重新粉刷过的房子间,更显得格格不人。这样的房子让她想起小时候在南部山区住饼的那一间,同样的矮小,同样的破旧,同样是邻近区域中最灰暗渺小的一间。
经过这许多年,她在城里念高中,在台北上大学,见识过一切繁华热闹,见识过所谓BOBO族昂贵的生活品味,可她父亲依然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
他的世界,依然局限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瞪着掉漆的门牌,她喉头乾涩起来,眨着同样乾涩的眼,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木门。
没有人回应。她僵立在原地等待,心跳,像挣月兑缰绳的野马,撒蹄狂奔,咚咚咚咚,在她胸臆间扬起漫天飞尘,迷蒙了她的视线。
她决定自行推门而入。如果父亲不欢迎她踏人他的世界,她便做主动的一方,踏进门槛,回到从前曾局限她的世界。
屋里的一切符合她的想像,简单的家居空间和小时候她与父亲共同拥有过的并没多大分别,所不同的只是贴着墙面的矮柜上,放了一排她的相片。
她念小学时的相片,高中毕业时领奖的相片,大学时与社团朋友的生活照……她的剪影放肆地占据了矮柜上的所有空间,而她从小到大领回的奖状,则贴满了整面墙壁。
自从上高中后便与父亲分居的她,原来一直没有离开他的生活,她一直存在,存在于父亲的世界里。
拎在手中的购物袋忽然掉落,瓶瓶罐罐在地面上敲出清脆声响,而她只是木然立于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慢扬起--“小芷,是你吗?”她绷紧身子,不敢回头。
“小芷。”那苍老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来看我了吗?”她缓缓转过身,迷蒙的眸在映人那鬓发苍苍的老脸时,胸口倏地涌上的热气蒸融了两滴泪。
她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来,虚软的双腿上前几步,双手抓住案亲的衣襟。
“你这两年过得好吗?”单父枯瘦的手抚上她的脸。
她颔首。
“毕业了吗?”她摇头。
“为什么?不是今年毕业吗?”
“因为……论文出了一点问题,要延毕。”
“很严重吗?”单父担忧地问。
“不严重,只是换题目而已。别担心,再一个学期一定能毕业。”
“嗯。”单父点头,乾扁的嘴角拉开笑弧,“你从小就很会念书,爸爸知道你一定没问题。”
“爸,你……你这两年过得好吗?”右手颤颤抚上父亲瘦削的颊,“好像瘦了,是不是没吃好?”
“我很好。人老了,本来就没什么胃口。”
“你身体……一切都好吧?”
“还不错。就是眼睛开始犯老花了,有点看不清楚。”
“其他地方呢?有没有不舒服?”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
“好得很,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怎么能不担心呢?”她哑着嗓音,“你就那样走了,也不……不告诉我一声。”单父默然。
“爸,你是不是……还怪我?”她颤声问,眼眸却在同时闭上,没有勇气看父亲的表情。
“我不怪你。”慈蔼的嗓音拂过她耳畔。
她心一揪。“怎能不怪?你辛辛苦苦养大我,我却……做出那么不幸的事。我太过分了,我不知道自己那时在想什么——”
“因为你想摆月兑过去。”单父哑声说道,语气依然充满慈爱,“因为你小时候实在过得太苦了,小芷。”
“爸!”她猛然睁开眸,眼前,却一片迷蒙。
“爸爸明白你的心情,也知道你不是故意那么做,你只是……唉,小芷,其实是爸爸对不起你。”
“爸!”她哑声唤着。父亲的自责让她更加懊悔、更加心痛。“你怎能这样说?你把我拉拔长大,从没少给过我什么,宁愿自己省吃俭用,也要供我上学……你对我很好,对我太好了!错的人是我,是我!我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找、我……请你原谅我,爸,原谅我……”
“小芷!”眼见女儿哭倒在自己怀里,单父的眼眶也红了,老眸落下两行泪。
“爸,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让我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年一直挂念着你?”
“我知道,我知道。”
“你……你把所有存款都留给我,我一直担心你一个人究竟怎么过活……”
“没事的。爸爸又不是老得不能工作了,不用担心啊。”他安抚地拍拍女儿的背。
“你还在……清扫街道吗?”
“嗯。”
“太辛苦了!”她拚命摇头,“爸,你别做了。我这几年一直在打工,也存了一些钱,以后就由我来奉养你吧,你不要再工作了。”
“傻丫头,不工作你要老爸蹲在家里发霉啊?”
“你可以养鸟种花啊,找人下棋聊天也好……对了,你到台北来吧,我租一间比较大的房子,你搬到台北来吧。”
“好,好。别哭了,傻丫头,别哭了。”
“我对不起你……”她依然哭得激动。
“没有,你没对不起我。好啦,我们别说这些了。你还没吃饭吧?跟爸爸一起吃饭吧。”单父安慰着女儿,抬起她泪水纵横的脸,细细察看,“好像变漂亮了呢,小芷。”
“爸!”她扁了扁嘴,在父亲怀里撒娇。
天色渐渐暗了,夕阳从蒙尘的窗扉悄悄退出,取而代之的,是柔和清婉的月光。
夜,深了。
★★★
天光灿烂,盛夏的暖阳透过窗扉拢上小男孩清秀的脸,有些热。他蹙眉,伸手拉下百叶窗,又继续敲著电脑键盘。
我又换了个Nanny.不一会儿,液晶萤幕闪动回应——“Really?原来那个呢?”
“走了。”
“你不是很Like她吗?”
“可她还是走了。”
“Whatapity!新Nanny怎样?”
“annoying。”
“我的也是。”
“翔飞,在做什么?保母阿姨来接你了哦。”含笑的嗓音打断楚翔飞与朋友的线上交谈。
“等一下。”他头也不回,继续打字。
“我要闪了。”
“886!”关上MSN程式,楚翔飞有些不情愿地离开座椅。
他还不想回家,更不想面对一个陌生的保母。他不喜欢她,讨厌她那张秀气的脸,讨厌她老用那种温柔的腔调对他说话。当他还是三岁小孩吗?背上背包,他低头走出电脑教室。
瘪台转角,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正等着他。他懒得瞥她一眼,迳自走向大门。
“翔飞?”熟悉的呼唤定住他步履,他呆了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头。
“蛋白质?”他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人影,“是你?”
“是我。”单白芷浅浅地笑,弯下腰,理了理他歪斜的领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你。”她低声说,“我跟你的新保母说好了,她答应今天下午让我带你出去。”
“出去?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游乐园好吗?”他没回答,怔怔地瞪她数秒,忽地冲上前,展臂紧紧拥住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细女敕的童音微微哽咽。
她鼻间一酸。
“爸爸说你毕业了,要找别的工作,所以不当我的保母了。”他仰起漂亮的小脸,“是这样吗?”
“……嗯。”她点点头。
他皱眉,星眸闪过一丝怨怒,伸手推开她,“为什么连声再见也不跟我说?”尖锐的斥责刺痛单白芷的心,她强迫自己微笑,“对不起,今天就算我向你赔罪好吗?我带你去游乐园玩,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不要把我当小孩!”他乖戾地大声喊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哄我吗?”
“不行吗?”她拍拍他的颊,“那你想怎样?”他撇过头,“不知道!”赌气似的。
“这样吧,等你想到再告诉我。我们先走好吗?”
“去哪儿?”
“游乐园。”她微笑,牵起他的手。
他们去了台北儿童育乐中心,趁关门之前,疯狂地玩了一场。
待夕阳西斜,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时,她决定实现另一个诺言,带他去吃冰淇淋。
他一面吃冰淇淋,一面抱怨,“不好玩,蛋白质,下次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我看电视广告,六福村好像不错。”
“六福村?”她笑望他,“那都是些很刺激的游乐设施呢,儿童不宜。”
“可我不怕!”
“好吧,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玩。”
“还有,我们再去游泳,到八仙乐园怎么样?”他又有新的提议。
“听起来不错。可是我不大会游泳呢。”
“真笨!到时我教你好了。”
“好啊。”她笑着应道,笑着听他兴高采烈地说以后要她带他到哪里玩,笑着听他志得意满地自愿教她游泳。她不停地笑着,不停地点头,彷佛两人以后还有无数次机会见面似的。
虽然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与他见面了,而翔飞也同样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们仍然继续假装,假装这并不是他们最后一次出来玩。二十四岁的她早学会假装许多事,而六岁的他,也正努力学习中。
“好了,七点半了,我该把你送回家了。”楚翔飞默默点头,随着她站起身。“蛋白质,你知道吗?我们已经搬家了。”
“搬家?”她一怔。
“新家在内湖。”
“为什么要搬家?”
“爸爸说,是该换个环境的时候了。”因为那个家有太多令他伤痛的回忆吗?单白芷的心重重一揪,匆匆结帐之后,她牵着楚翔飞逃离冰淇淋店就像楚怀宇等不及要逃离那个由他亡妻一手布置的精致房子一样。
夜渐渐深了,中山北路亮起灿烂霓虹,由北至南,连成一串灯流。
“蛋白质?”沉默许久后,楚翔飞忽地开口。
“什么事?”她收束恍惚的心神。
“我记得你以前告诉过我,你也没有妈妈。”
“……是。”她哑声回答,“我没有。”
“你妈妈也死了吗?”
“她只是……离开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离开?”他绷着嗓音,“为什么妈妈要离开自己的小孩?”她蹲,伸手抚模那张浮现淡淡愠怒的小脸。
“因为……妈妈也是人,她们也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她柔声道,“懂吗?”他不懂。要一个六岁的小男孩理解这样深奥的问题毕竟太难了,他只是似懂非懂地望着她苍白的容颜,强迫自己像个大人般成熟地点点头。
“你离开我,也是因为你有自己的人生吗?”他低声问。
这样的问题令她心痛。她凝睇那对澄澈透亮、掩不住浓浓哀伤的眸子,胸口漫开丝丝苦涩。
她离开他,是因为她害怕。因为害怕,所以选择离开……可她不确定一个六岁大的小男孩能不能懂,所以只能仓皇地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我懂的。”楚翔飞成熟地拍拍她的肩,“爸爸说过,每个人都会离开的。”所以他才希望翔飞别对她付出太多感情,所以他才会一开始就警告她不许大亲近他的儿子可她却没能做到。她让翔飞深深地喜欢上自己,然后又重重地伤害了他。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蛋白质,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不要更改你的E-mailaddress。”翔飞认真地说,“这样不管你搬到哪里,我都可以把邀请函寄给你。”
“邀请函?”
“嗯,记得吗?我说过要开一个很大很大的Party。”我要很有钱,盖一座很大很大的游乐园……让大家都喜欢我,这样就不会有人离开我了。
是的,她记得。怎会不记得呢?一股酸意窜上眼眶,她急急敛眸,不让小男孩看见她伤痛的眼。
“你答应吗?”
“嗯,我答应。”她不该像这样离开他的,不该如此伤害他。
如果每一颗长大的心灵,都是伤痕累累,那么她确信自己也在这颗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一道。
“……我们走吧。”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牵住微凉的小手,可他却停在原地不动。“怎么啦?”
“爸爸。”他眼神定于某一处。
她一震,随着他调转眸光,捕捉住那修长挺拔的身影。楚怀宇站在一家店里,穿着深色西装的身躯懒懒地倚着玻璃墙,正浏览着一本杂志。
那是一家……婚纱店!他在婚纱店里做什么?惊愕的疑问才在脑海里轰隆炸开,映人瞳眸的美丽倩影立刻给了她答案。
“是莫阿姨。”楚翔飞瞪着那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子,她正对他父亲甜甜笑着。
“莫……语涵?”
“原来你也知道她?”他奇怪地瞥她一眼。“她喜欢爸爸。”
“是吗?”
“她曾经问我,她当我妈妈好不好?”
“你……”她感觉喉咙乾涩,“你怎么说?”
“我说随便,我无所谓!”他撇过头,“我们走吧,蛋白质,被爸爸看到就糟了。”
“啊,嗯。”她轻轻点头,落寞地准备转身。
可已经来不及了。玻璃墙内的男人发现了他们,原本含笑的脸忽然变得铁青。
她身子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