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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吧?语臻。”
蔡睿安将软倒的汪语臻揽在怀里,担忧地凝视她苍白的容颜。
她摇摇头,重新站稳身子。“我没事,只是忽然有点头晕。”
“我看你脸色真的不好,今天还要去开会吗?”
“当然要,我好不容易才把企划案赶出来,至少要让少——让袁总经理看看我的努力。”
“你啊,就是这么逞强。”蔡睿安心疼。
“谢谢你送我过来,我进去了。”汪语臻退离他怀里,对他微笑。
“嗯。”蔡睿安依依不舍地看她。
汪语臻深呼吸,确定头晕目眩的不适已消失,才踏进饭店大厅。
等电梯时,从她身后袭来一道森冽的言语风暴。
“男朋友送你来的?”
“什么?”汪语臻愣住,回眸迎向袁少齐阴沉的脸庞。
他冷冷一哂,率先走进电梯,她跟进去,电梯门平滑地关闭,将两人锁在狭窄的空间。
他按下楼层的数字键。“刚刚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
他说睿安?
汪语臻颦眉,不喜欢他近乎质问的口气,嘴硬地回话。“是又怎样?”
他闻言,下颔一凛。
她不理他,别过脸。
两人站在电梯里,分据两个角落,谁也不看谁,氛围僵凝。
数字灯一格跳过一格,终于来到行政楼层,袁少齐再度领先迈开步伐,汪语臻不情愿地跟在他身后。
一进总经理办公室,她立刻打开笔记型电脑提袋,取出几份文件。
“这是修改过的企划案,请总经理过目。”
他没接文件,迳自坐上办公椅,背脊闲闲地往后靠,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
而她,只能像个小媳妇似的,乖乖站在他办公桌前,等候发落。
汪语臻暗暗撇嘴,感到一阵浓烈的自我厌恶。
“请你过目。”她将文件搁上办公桌,推到他面前。
他这才随手拿起其中一份,百无聊赖似地翻阅。
她僵立原地,看他状若不屑,心田不觉扬起怒火。她该认命,早知道他根本有意刁难,只是她实在不甘心,而且她对自己这次的提案很有信心,绝对是她做过的案子中最出色的一件。
因为他百般挑剔,她不得不卯足全力激荡各种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能开发出这种灵思。
她真的很尽力了,他看得出来吗?
可不可以给她一些肯定,就算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也好?她需要他的认可。
汪语臻凛息等待,芳心忐忑不安地跳动着,她觉得自己好傻,像个天真的笨蛋,竟然奢望这个冷血的男人奖赏自己一句赞美,她真是……无药可救!
他终于看完三份企划提案,默不作声。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这次还是不行吗?总有一份企划是比较可行的吧?至少会有一份……
汪语臻咬紧牙关,忍住胸海波涛汹涌的情绪,有一瞬间,她竟软弱地想开口求饶,求他放过她,别这样折磨她脆弱的神经。
她真的无法承受提案再度被驳回了,这次她真的是呕心沥血,仿佛全身所有的力量都用尽了,她已经没有勇气……
“你就不能说句话吗?”明明是想保持礼貌平和,但话冲出口,就是藏不住一股怨愤。
他以沉默继续撕裂她。
“你说话啊!”她快崩溃了。“如果你还是……不满意,你就明白告诉我。”
他冷淡地望她,半晌,总算扬嗓。“我的确不满意。”
还是不行?她一颗心下沉,直坠不见底的深渊。
“首先是这份——”他正要赐教,门扉忽然传来几声剥响,也不等他回应,一个女人放肆地闯进来。
“少齐,你很过分耶!为什么昨天晚上又放我鸽子?”
是刘晓宣。她一进门便大发娇嗔,无视办公室内还有另一个人。
袁少齐见到她,目光一闪,起身迎向她,嘴角勾起淡笑。“晓宣,你怎么来了?”
“我来问你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补人家约会?”刘晓宣眨眨清亮的眼,主动勾起他臂膀摇晃着撒娇。
“你别生气,我昨天晚上真的临时有事。”他语调温柔。
“所以我不怪你啊,我只问你什么时候可以补偿我?”
“嗯,那就今天晚上如何?”
“好啊,就这么说定,你可不许再爽约喔。”
“不会的……”
汪语臻旁观两人亲匿互动,顿时觉得自己像百万烛光的电灯泡,杀风景地照亮一对有情人。
一股反胃的恶心感霎时涌上喉头,她强忍住。“袁……总经理,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下。”
“你去哪里?”投向她的视线凌厉,与他看刘晓宣的眼神是天壤之别。
她用力咬牙,眼眸灼痛。“……洗手间。”
匆匆撂下一句后,她便仓皇转身离开,手掩着唇,步履踉跄,来到走廊尽头的化妆室,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一阵干呕。
可她吐不出来,明明胃部剧烈痉挛着,酸意呛喉,却无法顺利催吐出胃袋里未消化的食物。
她重重喘息,鬓边冷汗涔涔滴落,扬起眸,直视镜中苍白病态的脸蛋,记忆忽地坠入时光的洪流,回到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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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臻,宝贝女儿,你怎么一直吐?你很不舒服吗?”
“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她见到母亲,犹如溺水的人在大海中见到浮木,紧紧抱住。“我不敢回上海了,我怕少齐生气,他一定会怪我的,都是我任性,宝宝才会流掉……”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也不晓得飞机会遇到那么严重的乱流……”
“可是我明知道,怀孕初期坐飞机可能有危险,我却因为跟少齐吵架,坚持跑回台湾……我错了!妈,我真的没想到会流产……少齐很喜欢小孩子的,他很期待这个宝宝,他要是知道我害死孩子,一定会很生气的……”
“他不会的,孩子再生就有了,你别这么激动。”
“不是的,妈,你不懂,我们自从结婚后就一直在吵架,好不容易我怀孕,有了宝宝——你知道吗?少齐每天下班回家,都会把耳朵贴在我肚子上,说要听宝宝的心跳,明明什么都还听不到,他偏偏那么傻……他不会原谅我的,一定不会……”恶心的浪潮又涌上来,她放开母亲,扶着洗手台边缘,不停干呕。
“语臻,你别这样吓妈。”母亲急着拍抚她颤动的背脊。“我们去看医生,妈带你去,你这样不是办法。”
“对啊,我们去医院。”她脑海灵光乍现,颤抖地对母亲扯唇微笑。“说不定是医生搞错了,对不对?说不定宝宝还在我肚子里,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想吐?这就跟孕吐的感觉是一样的……医生弄错了,一定是检查的过程哪里出了问题……”她抓住母亲的手,像抓住茫茫夜海中唯一一盏指引的明灯。“妈,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语臻……”母亲哭了,泪如雨下,望着她的神情好不舍,宛如痛到心坎里。“为什么你会这么傻呢?你干脆回来吧!我早说过,那小子配不上你,你跟着他是要吃苦的,为什么你要这样勉强自己呢?你回家吧!回到妈妈身边好不好?你爸爸其实也很心疼你,他只是嘴硬……你回来吧!痹女儿,算妈求你了……”
母亲心痛的呼唤穿过时空,直击汪语臻的耳膜,她恍惚地听着,泪盈于睫。
其实她不乖,她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爱情,背叛亲情,她对不起双亲,不值得他们从小的呵护珍宠。
她很不孝。
自己也失去未出世的宝宝时,她才恍然领悟失去孩子的父母是如何疼痛地割舍一块心头肉,那是永远愈合不了的缺口……
恶心的感觉又袭上,这回,汪语臻总算成功呕出胃袋里残存的食物。她瞪着洗手槽里酸臭的秽物,忽地颤声笑了。
水龙头扭开,哗哗水流冲去食物残渣,却冲不走她心房满满的酸楚。
为何她的前夫要这么恨她呢?难道他以为跟他离婚以后的这七年来,她就好过吗?他以为她不曾有过一丝丝悔恨与遗憾吗?
她只是没有太多时间品味悔恨,咀嚼遗憾,因为现实沉沉地压在她肩上,教她几乎抬不起头来。
她其实……很累,真的好累好累……
一念及此,汪语臻蓦地软跪在地,螓首垂落,泪水纷纷如断线的珍珠。
她哭着,起初只是无声的啜泣,然后止不住哽咽,噎在胸臆的委屈声声吐落,哭音震动了周遭安静的气流。
“你就不能……原谅我吗?少齐、少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