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的最后一天,每年的这一天,卞家都会举办一场新年晚宴,邀请政商名流一同迎接新的一年。
而卞家举办的这场宴会,被视为地位的象微,因此许多名流富户,莫不期待得到这张来自卞家的邀请函。
入了夜后,平时大门深锁,让人难以一窥究竟的卞家大宅,涌人参与宴会的宾客,一辆接一辆的豪华户轿车,连绵不断的驶进卞家大门,由训练有素的人员代客将车停妥,更有人员亲自为女士开车门。
金色细带高跟鞋,踩在白色大理石台阶上,修长美腿因为开叉的香槟色礼服若隐若现,待一站定,长长的裕摆掩去了的好风景。
“人也太多了吧!”曾心唯站在阶梯上等待进入大厅,前头排了长长的队伍,在等待查验邀请函。
“对啊,人这么多,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呢?今天这么冷,我却得站在这里吹冷风。”跟她一同前来的男伴,口中发出不满的抱怨。
她连忙安抚这位脾气不好又没耐性的男人。
“听说卞家举办宴会很小心,发出去的每一张邀请函都不一样,所以查验时间会慢一点点,你就再等一下下,待会进去之后,说不定珏姐姐就会来找你了,事情很快就可以办完。”
曾心唯没有忘记今天来,是有任务的。
“冠权表哥,你今天怎么这么象毛毛虫?”看见表哥的领结又歪了,她忍不住叹气道。
她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只是卞家旁系的养女,却能拿到邀请函,这当然是卞珏的好心,让她陪感情深厚的表哥一同前来,为他壮胆,再加上妈咪有交代——绝对不能让冠权表哥逃走,他今天一定要见到卞家大少爷不可,说不定这就是表哥往上爬的机会,绝对不可以错失!
“我没有耐性了。”卞冠权第一百零一次扯着颈间的领结。
啪的一声,曾心唯打掉卞冠权的手,阻止他找自己领结的麻烦。“你给我安分一点!”
两兄妹就在门口争执了起来。
“您好,麻烦请给我邀请函。”
打闹一直延续到轮到他们出示邀请函时才停止,两人立刻换上优稚的微笑,掏出邀请函出示身份。
那两张看似无奇的邀请函,在服务员手上的面板刷了一下之后,竟然泛起了电子冷光,两人的资料立即在面板上秀出来,服务员立刻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卞冠权先生,曾心唯小姐,两位欢迎。”
随即在服务人员九十度的鞠躬礼下,他们踏进了卞家大厅。
悠扬的音乐传入耳中,那是现场演奏的管弦乐,迎面而来的侍者为两人服务,月兑下厚重的保暖外套代为保管。
“来这种地方,我真不自在。”卞冠权皱着眉头嘀咕,整个像毛毛虫似的,不自在到了极点。
“冠权哥,你就……”曾心唯正要劝慰两句。
“请问是曾心唯小姐吗?”一名侍者突然冒出来行了礼,恭谨的询问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有什么事吗?”
“您有一封留言。”侍者微笑回答,并将一封卡片交给她。
曾心唯为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感到惊讶,微笑地收下卡片,侍者走后,她好奇地拆开。
亲爱的抽抽,我看见你了。King
看见熟悉的字迹,以及落款的签名,曾心唯一楞,随即了解到——金叔叔在这里!
“等一下。”她立刻撇下表哥,追上那名侍者,着急的问:“给你这封信的人呢?他在哪里?”
“我不清楚,这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侍者会给她抱歉的神情。“我只是代为传达。”
“这样啊……谢谢你,不好意思。”闻言,她忍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
在哪里呢?到底在哪里呢?金叔叔到底在哪里?
曾心唯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心,她拼命的四处张望,试图想从人群找到疑似金叔叔的身影。
以至于她忽略了今天是有任务在身。
“你到底在找什么?”她的男伴卞冠权,名义上她表哥的男人,看她像无头苍蝇般四下张望,变得更加不耐烦。
“我在找——我以为会看见珏姐姐,所以在找她。”曾心唯回神,为受不了领结束缚的表哥再次理好仪容,改口道,没有让他知道,自己在找一个神秘的人。
“拜托,今天这种场合,卞大小姐一定忙着招呼客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哪轮到你找啊?我说——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今天是跨年耶!”对于这种场合感到超级不自在的他,觉得领结快把他勒死,又一次把领结拉开。“我应该跟我女朋友去倒数,吃好吃的东西,再找一间五星级饭店住一晚,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个黄毛丫头来这里啊?”
因为特殊节日无法跟女友共度的卞冠权终于发飙了!
“钦,这句话前几天你跟爹地硬拉着我去逛夜市的时候我也讲过喔!现在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妈咪交代,你今天一定要乖乖的待在这里,见到卞家的人才行!”见表哥想走人,曾心唯立刻拉住他,抬出妈咪来压制他。
听见小表妹提起姑姑,卞冠权一肚子气无处可发。他可以不买任何人的帐,就是不能不理会像另一个母亲般看照他长大的姑姑。
“可恶!”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不能约会的扼腕顿时化为一声困兽般的低咆。
“乖啦,妈咪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曾心唯同情的安抚他。
“我不用卞家人帮就可以闯出自己的事业!”他有骨气,坚持自己的未来不需要靠卞家施舍。
“有志气,不错。”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大大赞扬了卞冠权。
那是一名年纪很轻的男人,目测不超过三十岁,但是他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爷爷记性不太好,但却提起你的名字三次——你叫卞冠权,是吗?”
这个男人穿着非常安全的亚曼尼,黑色礼服将他高大的身材衬得更为挺拔,一头黑色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全身自然散发出一股贵气。
“你哪位?”卞冠权接收到挑衅,便不甘示弱地想要上前跟人比拼。
“你知道我是了谁。”男人一点也不把他的火爆脾气放在眼底,态度轻松地道。“不是吗?”
“啧,卞家人都这么阴阳怪气?难怪我爸爸受不了。”他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他就是今天晚宴的主人,卞珒。
曾心唯看着这个一副高高在上、身份地位也很贵气的男人,不禁傻眼。原来,这个人就是珏姐姐的哥哥啊……不愧是卞家人,长得真好看,只是跟珏姐姐不一样,卞珒看起来比较难亲近——错了,是很难接近!
面对他,她不禁感到畏俱,下意识地靠近自家表哥一点。人嘛,都会下意识的离开冰冷的地方啊。
黑潭般的眼扫向卞冠权身后的曾心唯,将她躲避的动作,全都看进眼底。
“好了,卞珒大少爷,今天你己经看见我了,我就可以回去交差了,祝你新年快乐!”卞冠权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曾心唯如梦初醒,拉回想走的表哥。“这样就结束?”
“不然呢?”不驯的卞冠权理所当然地回答。
“原来你们己经在谈正事了?我们家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呢?连放假都不得闲。”
在这诡异的气氛下,另一个声音传来,这不啻是拯救之音。卞珏在一旁等了很久,久到她觉得再耗下去,她哥哥恐怕会很不满,才姗姗出现。
她盈盈笑着站在自家兄长身旁,亲密地勾住卞珒手臂,像一对感情深厚的兄妹。
“小唯,你没见过我哥吧?这是我哥哥,卞珒,他已经十年没有回台湾了,今年难得回来主持新年晚宴:哥哥,这是心唯,似玉姑姑的女儿。”
当作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卞珏尽责的做i起了介绍人的工作。
卞珒点了点头,趁机将自己的视线理所当然的停留在她身上。
“嗯。”没有任何话语,就只是轻应一声。
那一声冷冰冰的。『嗯』,让曾心唯反射性的想逃跑!心下暗忖,她跟这人处不来,绝对处不来!
“你好,我是心唯。”虽然对方的姿态摆得很高,她还是表现礼貌打招呼,只是她很苦恼该怎么喊他……卞大哥?珒哥哥?这么亲密的喊他?
不,绝无可能!他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他们男生要谈正事,我们不要打扰他们,小唯,我带你去认识一些朋友,你们年纪相当,绝对聊得来。”卞珏轻笑打圆场,顺手拉走了曾心唯,将空间留给两位男士。
可以远离卞珒,这让曾心唯松了一口气,并不反对的让卞珏将她带走,但临走前回过头,给了表哥一个警告的眼神。
“哥!”挤眉弄眼的明示加暗示,要他乖乖跟卞家大少好好谈,最后要离开了,才轻轻的朝卞珒点了点头,加上一抹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迈开步伐,一点也不留恋的离开了。
卞珒敛了敛眼,当他再度睁开眼,换上的是卞家大少爷这十年来深沉冷静的形象。
“的确,你不需要靠卞家的力量也能走到你想要的位置,不过,利用卞家现有的资源,你会走得更快——我认为我们可以谈条件,你觉得呢?”
自信的态度,上位者的气魄,让人信服的力量——这就是蜕变后的卞家大少爷卞珒,面对他想要网罗的人,直接开门见山和对方说明白,绝不拖泥带水。
是谁说她跟那些大小姐会相处的很好的?
谁讲的啊?
“才说昵,你拒绝我的预约,不帮我化妆,原来是自己也收到卞家邀清函啊!你就明说你也志在获得卞家大少的青睐,不就得了?”
在曾心唯使用过洗手间后,撞见一个是她小学还是国中同学的富家千金,对方立刻尖酸刻薄的酸她。
“哎哟,她哪要理我们啊,人家可是有卞珏大小姐的特别关爱耶。”
在心里轻叹一声,曾心唯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不是一出生就好命的小孩,更不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她只是运气好,在失去了父亲之后,得到好人家的收留,而她的养父母恰巧环境还不错,如此而已。
她是养女,这是不争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幸好她的养父母开明,不曾要求她忘记自己的原生父母,他们告诉她,她是个幸运的女孩,有两对爱她的父母。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但是在这些千金小姐眼里,她似乎很可怜。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啊,以至于她一直不知道怎么跟她们相处才好。
“我说没有你也不会信,而且你们一群人约的时间差不多,我若答应一个拒绝其他的,会很奇怪……”
十岁的时候,她被皆为服装设计师的养父母收养,在耳濡目染下,她拥有独特的美感。
十四岁生日,妈咪送她一套化妆品,并告诉她,女孩子就是要会打扮自己,漂漂亮亮的,因此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化妆,加上兴趣使然,技术方面精进不少。
一开始是好玩,帮同学化妆什么的,效果奇佳。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同济之间的约会救星,凡任何重大场合,需要妆点的,都会找上她。
“我真是受够你的假惺惺了!”补妆补到生气的千金小姐,透过镜面狠瞪她。
被人莫名其妙的僧恨,要不受伤,很难。所以啊,她才觉得自己跟这下世界格格不入。
不想白费口舌辩解,曾心唯沉默的洗了手。迁自离开洗手间,他不回大厅去跟卞珏会合,也不去寻找表哥,就这样一个人走出了宴会厅,来到卞家的花园。
十二月三十一日,这一天,很冷。
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礼服,很冷,但是曾心唯不想走进为暖的大厅,她只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户外气温只有一度,她穿着削肩礼服,香槟色衣料在夜色中特别突兀,她走过蔷薇花架,赞叹这么冷的气温下,卞家的蔷薇还能开得这么茂盛、这么美。
“不冷吗?”
在她独处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伴随着罩在身上的热气,让曾心唯吓了一跳。
她回头,看见今天宴会的主人……卞珒,她不禁呆掉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没有人缠着他吗?现在怎么办?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超奇怪的——不对。为什么他没有穿外套?他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呢?
定了定神,曾心唯这才发现,卞珒身上没有穿外套,是因为外套在她身上!
“啊,抱歉!”连忙拿下外套要还给对方,却遭到拒绝。
“披着。”卞珒简单地道,口吻是不容拒绝。
直觉也告诉曾心唯,最好不要拒绝他的好意。
“那个、我,谢谢。”要讲什么呢?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声谢谢。
卞律没有办法制止自己贪婪的视线焦着在她身上。
站在她面前,将她的脸、她的身彩,全数看进眼底,这是十年来头一次,他这么近距离看着她。
她长大了,不再是小女孩,眼神不像十年前初见时那般空洞眼神,她变得活泼、有朝气,生气勃勃的模样。
今天她穿着合身的香槟色小礼服,小露香肩、强调腰身,加上垂坠度自然好活动的裙摆,只在走动间会看见微微显露的长腿,搭配金色高跟鞋,恰到好处。
飞瀑般的长发披在身后,让她看起来清新自然,脸上的彩妆不浓艳,但强调出她五官的特色。
小女孩真的长大了,会打扮会化妆,是个大女孩,二十岁,这个年纪将会有个男人出现,进驻她心里——这个念头一闪过,让卞珒不觉皱眉。
“那个……我不小心冒犯到你了吗?”曾心唯看着他的双眼,认真地问。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皱眉?”她很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他有这样的表情。
“我只是在想——上一个敢直视我眼睛跟我说话的女人,除了卞珏之外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