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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难缠 第8章(1)

当日傍晚,留春楼外。

“磊少爷从白天出门后就一直没回来,他是客人,咱们也不好盘问……”妓院里的龟奴一脸尴尬地对着来找人的元碧纱说道。

“噢……是吗?那……那我晓得了,多谢您。”元碧纱眼神一黯,打算离开,说巧不巧,齐磊却在这个时候晃悠回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看到她又出现在留春楼,齐磊有些不悦。“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有事情叫家丁来就好,快回去。”他挥挥手就往里头走去。

“我把话说完就走。”言情小说吧元碧纱见他脚下未停,慌忙喊了一句。

齐磊闻言,这才停步,回头,一脚却仍跨在门槛里。“什么事?”

元碧纱看到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底实在有些恙怒,然而终究顾及主子的面子不好当众说,便道:“能不能私下谈?”

她居然跟他讲起条件来了?

齐磊眉一挑,便道:“要谈可以,到我房里来谈。”

房里?哪间房?

彷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齐磊笑了。“怀疑吗?当然是这里、楼上。”

他是故意的!

元碧纱不用深想就知道齐磊是想看她难堪,故意挑战她的忍耐程度,如果她逃走了,齐磊只会更加看不起她……

“我去。”她僵硬地挺直了背脊。

齐磊似也不意外她的回答,耸了耸肩膀,便领先往里头走去。

元碧纱看着灯火靡靡、娇声艳语不断的门内,一阵麻栗与不适感由脚底窜升,然而,她咬了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半晌后,齐磊和元碧纱已然置身房内,齐磊关上房门,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微微拉松衣襟喝茶,然后,斜瞟一眼从进到房里就一言不发的元碧纱,发现她呆呆地望着四周或悬挂或摊放的字画习作,似乎出了神。

她知道齐磊作画技巧极好,却不晓得他笔下的女子是如此的婉约又多情,悬在房中的画作与他在齐家所作的画完全不同。在这里,他很明显多以青楼女子为主角,虽不是婬邪之作,但画中女子神态娇媚、衣着轻薄以及慵懒的姿态,在在都不是一个有良好教养的姑娘家做得出来的,而她光是看,就已觉得脸红心跳,画者对笔下人物的用心,可以从画中女子凝望的神情感觉得出来。

被画家凝视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吗?那浅笑、那形姿、那甜蜜……

下意识地,心中微微一酸。

“看什么看?”齐磊出声拉回她的注意力。“在家里看得还不够吗?还是你也有兴趣买画?”

元碧纱闻言,无言地咬了咬下唇。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齐磊位于留春楼的住房,这也才发现其实关上房门,这里与齐磊在家中的房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除了较为花俏的床饰及外头不时传来的喧闹声之外,画具与图仍占据了室内绝大部分的空间。他在这里的生活,似乎十分如鱼得水……

正在这么想的当儿,齐磊的身影冷不防窜到她面前,她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一脸不耐的表情。

“说话!”

“我……”一时间有些震慑于他的气势,连出口的话都连不成句。“夫……夫人要我来请……请你回去……容、容少爷来了……”

“就这样?”齐磊看着眼前人那双仓皇美目,不知怎地,突然有股冲动想把她紧紧抓在怀里,直到她窒息……

因为她总是那么若即若离,总是那么谨守分寸到让他抓狂的地步……

她看起来像只任人揉搓的泥女圭女圭,可是正巧齐磊晓得,她不是,她柔顺的外表下有一颗异常坚持的心,而那近乎奴性的忠诚,总是让他感觉到厌恶!

“就这样?你要说的就是这样”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重复。

“是……”他又生气了……

“这种事需要私下谈?”

好吧,是他逼她的。元碧纱终于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少爷,您难道不能搬回来吗?”

“什么?”

“老爷跟夫人都上了年纪,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底却都盼着您……盼着您早日成亲定下来……”

“停、停!”齐磊听到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竟忍不住失笑。“你这不会是在要求我回家跟你圆房吧?”

“我……”元碧纱一时语塞,脸也红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不然是什么意思?”

“我……我怎样都没关系,只要少爷能找到情投意合的好姑娘,夫人一定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齐夫人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啊……

“好宽广的心胸!好宏大的气量!”齐磊越听越觉得刺耳,元碧纱听从母命嫁他让他很不爽,但是听到她自愿退让正宫娘娘名分,更让他气炸!

“其实你心底大概是想,只要本少爷娶了别人,你就快活轻松了吧?再也不必低声下气地侍候,再也无须天天看人脸色,我要娶了别人,才正合了你意、顺了你心,是不是?”

“我没有……”面对他莫名其妙发作的愤怒,元碧纱完全吓呆了。“您听我说……”

然而此刻的齐磊根本无心听下任何解释,他霍然狠抓住元碧纱的臂膀,恶狠狠地怒视着她!

“本少爷偏不让你如愿以偿!”不知哪来的蛮力,他将她狠狠拽到床上,元碧纱来不及反应,只觉人被一拉一推地倒了下去,待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已被齐磊推倒在床上,他则一脚跨在床上、一脚支在地面,居高临下的俯望着她。

“磊……”少爷二字未月兑出口,齐磊突然俯身而来,一瞬间,她直觉紧闭双眼,撇过头去,让他本欲着落之处扑了个空。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齐磊的声音沙哑地在她耳边低送,他伸手掐住了元碧纱的下颚,将她的头扳回来正视他。“只有本少爷决定要你或不要你,你以为你能自己做主吗?”

元碧纱无语。

他的话都是对的、不容反抗的;早已是命定事实的……可是……

“可……可我……”她缓缓睁眼,清亮水眸泪盈于睫。“可我再贱也是个人啊……”

齐磊一愣。

“少爷要我、不要我都没关系,只求您别在这里……不要在这里……那……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好脏……”真糟糕……她这是、这是怎么了?为何眼泪一旦决堤,似乎就再也止不住呢?

“因为这里是妓院?”

元碧纱摇头。

“那不然是什么原因?”齐磊冷凝地问。

因为她会想,自己是这床上的第几个女人!

“说。”齐磊的紧迫盯人还在持续。

元碧纱却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只因自己的牙关已完全不受控制的喀喀碰碰起来……

“说!”齐磊怒喝。

“不……不要逼我……求您不要逼我……”她没有要求的权利,没有鄙视他寻花问柳的资格,所以,求他不要再步步相逼!

为什么这么怕?

不……或许该说的是……为什么……这么嫉妒……

而她却不能嫉妒,只因嫉妒是罪,她怕,怕齐磊看到她丑恶的面目后,再也容不下她!

泪水彷佛在代替她那说不出口的真心话,源源不绝地自眼角如珍珠般滚落,齐磊怔怔瞧着那眼泪,只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她似乎一直都在被命运强迫,父亲死了,被逼得卖身葬父;到了齐家,被逼得到他身边服侍;等他长大,她又被逼着跟他圆房……

她嘴上顺从,齐磊却隐约感觉得到她心中的灰色地带,那是他无法掌握的,他厌恶这样,他曾想要突破她的武装,然而却滴水也渗不进……

“滚……”他突然一个起身,背对着元碧纱低声嘶吼着。

没有了禁锢,元碧纱很快地从床上直起身子,齐磊紧绷的身子宛如背负着庞大的压力与愤懑,恍如是因她而起却又没有针对着她,更像是在对自己发怒……

不自觉地,她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刹那……

“滚出去!”齐磊一声暴喝,元碧纱的手僵在半空中。

这或许就是他们注定的相处模式,一种永远没有交集的距离……

伸平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然后……向后紧缩回胸口……

怎么样都没关系了……

元碧纱站起身来,越过齐磊,牛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她不敢回头,但即便不回头,她仍能感觉得到那一道凌锐而灼热的目光,正在她的背脊灼烧,似要将胆小又不敢摊牌的她挫骨扬灰……

这是她自找的,她活该。

宛如打了一场两败俱伤的仗,他们都已经累得连正视对方的勇气都没有了……

打开房门,提起脚步,她跨出。接下去的日子,要怎么再和他相处呢?

她不晓得,但至少她知道,若是再不逃离这里、逃离他的视线范围,只怕她再也没力气了……

“逃吧……逃吧……你逃吧……”齐磊看着她失措的背影,揉起桌上一叠纸张便往地上丢。

当蕊仙察觉到不对劲而进房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纸团,齐磊支着额头,神色阴郁地坐在桌前,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

“磊少爷,好大的脾气啊!”

齐磊烦躁地推开那递过茶来的纤纤玉手。“走开,别来烦我!”

蕊仙看着泼到地上的茶水,缓缓的濡湿了周围的纸团,只是淡淡一笑。“对我这么凶也就罢了,对那姑娘也如此的话,恐怕会被讨厌吧!”

“她不敢。”

“是真的不敢,还是表面上不敢?”蕊仙呵呵一笑。“我说磊少爷,亏你还宿居妓院、画仕女图,怎么连女人心都还模不透个七、八分?”

齐磊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然后便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我不知道别人不打紧,知道你不就好了?”说着便欲伸手进蕊仙衣中,不料蕊仙格格直笑,硬是将他的手给抓了出来。

“别别别,我的爷儿,您别上了火才拿我当解药,回家去找那姑娘吧,她才是你喜欢的人,不是吗?”

“喜欢?”乍听到蕊仙说出这两个字,齐磊不由得一愣。

“哟,不然是什么?”蕊仙饶富兴味地看着他。“你大少爷难道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齐磊霍地起身。“胡说八道!”

蕊仙两手一摊。“是是是,反正我这种风尘女子人微言轻,说什么都是白搭,磊少爷您大可不信。”

“你这么喜欢说风凉话吗?”齐磊冷嗤了一声,往外头走去。

“磊大少爷去哪儿啊?”蕊仙倚在门边媚笑着。

“回家!”齐磊丢下两个字,便迳自往外走去。

当齐磊怀着复杂的心思回到家里,才一进门,就有人跑过来迎接了。

“磊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宴席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呢!”那家丁道。“容大人一家还有老爷、夫人都已经在座了,您快入席吧!”

“嗯。”齐磊低应了一声,往设宴的地方走去。

老实说,他现在的心情真是差透了,只想谁都不理地闷头睡一场觉,可要是继续待在留春楼,指不定蕊仙又要拿什么有的没的话酸他,而他确实心里还在意着那个哭泣的女孩……

缓步踱进宴客厅中,他迅速的扫了一眼。

她不在。

一瞬间像是吁了口气、心中却又隐隐不安,然而容不得细想,旁人的声音已经传来。

“终于把你给等回来了!”容禺玄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际,齐磊看着那熟悉的样貌,没想到多年不见,此刻的他除了容貌更为大人样之外,其他的仍是未变。

“磊哥哥!”容宛儿亦跟在兄长后头叫了一声,她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握住膝头,她的模样已然是个青春正盛的美丽姑娘,然而说话却仍稚气未月兑。

“好久不见。”齐磊向他们点了点头,又对着容满生夫妇作了个揖。“晚辈迟到了,望容世伯和世伯母见谅。”

容满生呵呵一笑。“没关系没关系,来了就好,快快入座,别饿着了我们家这丫头,她从方才就直嚷着开饭呢!”

“爹!”容宛儿不依地大叫,众人热络地笑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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